十六
一位女售貨員很快走到了他的身邊。「你把它搞壞了，」她說道，「那值四個盧布。」
歐洲各地的晚報、無線電廣播和電視節目，都已準備好了下午五點鐘用的標題，狂熱的電話都打到了四個國家的海軍部，請求如果會談舉行的話，屆時提供有關會談的報導資料。
「每小時二千噸。」那個人說道，「在放油的過程中，油輪上各個部位的若干油艙同時排放，這樣可使油輪保持平衡。」
在英國廣播公司的「世界節目」中，英國議院塔上的「大笨鐘」敲響了正午的時分。在離「大笨鐘」二百碼遠的內閣辦公廳中，有人在比街道低兩層樓面的地下室中大聲喊道：「天哪，油輪在放油了。」在三千英里之外的地方，四位只穿件襯衫的美國人在橢圓形辦公室中觀看著同樣的場面——一股膠粘的赭紅色原油從「弗雷亞」號船中部左舷一側噴射了出來。
「確實駭人聽聞。」魯珀特爵士附和道。
「與沿岸國家和其他感興趣的各方代表進行面對面的談判。」拉森說道。他是在朗讀擺在他面前的紙頁。
「飛機什麼時候著陸？」
在那天上午的大部分時間中，哈里．溫納斯特魯姆在從鹿特丹打電話到斯德哥爾摩，要他在航運、金融和政府部門中的每一位朋友和熟人向瑞典首相施加壓力。所施加的壓力是卓有成效的，而且轉而施加在波昂身上。
電話掛斷了。奈傑爾．歐文爵士對著電話聽筒凝視了一會兒。那位女人始終使他感到意外，他想到。好吧，亞當，你想要顯赫一時，夥計，你會如願的。但那將是你的最後一次機會。過後你就另謀生路吧。在情報局裡是不能有愛虛榮而又不守紀律的人物的。
那股原油與人的軀幹一般粗細。在「弗雷亞」號功率強大的油泵的推動之下，原油越過左舷的欄杆，猶如雷鳴一般地落到二十五英尺之下的大海中。幾秒鐘之內，淡藍色的海水便改變了顏色，散發出腐敗的氣味。石油冒著氣泡返回到水面上，汙漬開始擴散，隨著潮流從油輪的船身旁向外流去。
正當兩位軍官在美國軍艦「莫蘭」號上面交談時，搭載亞當．芒羅返回西方的民航客機正在飛越蘇聯與波蘭之間的邊界。
在「弗雷亞」號的駕駛臺上，德雷克搖著頭，用他的手捂住話筒。他匆匆與拉森討論了起來。
「是在柏林的那兩個人幹的嗎？」芒羅問道。
當總統所屬政黨的競選班子負責人最終來接電話時，他的心情可不是愉快的。他在把聽筒放回到叉托開關上時，心中感到悶悶不樂。價值一百萬美元的競選捐款，在任何一個國家中都不是區區小事，而克林特．布萊克揚言要退出他所屬的政黨，並把這筆款子捐贈給反對黨，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
「那是德國的問題，你知道，」莫斯班克說道，「確實不是由我們決定的事情。」
「那麼，就請他預約一下。」芒羅說道，一邊向電話機做了個手勢。
十一點四十五分，德雷克派他手下的一個人去把「弗雷亞」號的泵管理員帶回到「Ａ」甲板上的貨油控制室。他把索爾．拉森交給另一個恐怖分子看守，自己走到下面的貨油控制室，從口袋裡掏出保險絲重新裝上了。貨油泵又接通了電源。
記者們四處搜索前總理、內閣辦公廳任職者和油輪的船長，以探詢他們的看法。有人在船員的妻子面前揮舞大筆金錢，目的是為了拍攝她們呼籲解救她們丈夫的鏡頭，幾乎所有船員的妻子都被找了出來。
在華盛頓，「禿鷹」號衛星在向前行進，浮油退出了螢幕。斯坦尼斯拉夫．波克爾威斯基把電視機關掉了。
「艦長，」他慢慢地說道，「如果你那樣幹的話，它將不僅會沉沒下去，它將不僅會燃燒，它將不僅會爆炸，它將化為烏有。」
「然而，人們也許可以在這個問題上敦促一下德國人。飛機劫持者當然是些壞蛋，但在這種情況下，為什麼就不能讓在柏林的那兩個討厭鬼走呢？對他們來說甩掉才好呢！」
「一點四十五分。」他說道，「還有七十五分鐘。去把康拉德．沃斯喚到這兒來。準備一架直升飛機從離這個辦公室最近的地方起飛。我要一條與倫敦的卡本特夫人通話的直通線路。」
五分鐘之後，索爾．拉森船長——世界上迄今為止最大的油輪主人——從上層建築走到了室外，攝影機的鏡頭在他上方高懸著，把所拍攝的圖像傳輸到了世界各地。在成百英里甚至成千英里之外的地方，待在地下室中的男男女女們都在觀看這些圖像。拉森堅持穿上他那條黑色的褲子，扣好了他的海運制服上衣，在他白色的毛線衫上有海輪船長的四條金環。他的頭上戴著那頂鑲邊的制服帽，上面有北歐航運公司海盜頭盔式的徽記。他是穿著那身該在前一天傍晚首次會見世界各地新聞記者時穿的制服。他擺平他那寬闊的肩膀，開始獨自一人在那艘巨輪上步行很長一段距離，走到離他身前三分之一英里處直升飛機所垂下的繩梯和纜索跟前。
總理看了看他的手錶，還有十二個小時。如果英國人嘗試之後成功的話，功勞大部分歸於他們的蛙人襲擊者；但也歸功於他的沉著冷靜。如果他們失敗的話，那是他們的責任。
在倫敦，勞合社董事長默里．凱爾索爵士，發現環境事務部的常務次官仍然在他白廳中的辦公桌旁。在通常情況下，星期六並不是英國行政機構的高級官員辦公的日子，但這一天可不是尋常的星期六。當從唐寧街傳來消息說米什金和拉扎雷夫將不會獲釋時，魯珀特．莫斯班克爵士在黎明前急和*圖*書忙從他的鄉村別墅中驅車返回了。他示意讓他的來訪者就座。
貨油所會留下的，將是在海面上隨波逐流的浮渣和一團黑色的煙幕；那團煙幕將與曾經懸掛在廣島上空的蘑菇雲一般大小。至於油輪本身，一切都將蕩然無存，但環境問題將會減小到可以治理的程度。邁克．曼寧把他的槍炮官查克．奧爾森少校喚來與他一起站在欄杆旁。
「事情辦完了，亞當。我已做了你要我做的事情，現在已經太晚了。」她向上伸著手，在售貨員吃驚的凝視目光面前略微吻了他一下。「再見，亞當，我親愛的。對不起。」
「等一下。」拉森說道，線路被切斷了。
他身旁那位年輕的瑞典裔美國人變得臉色蒼白。「看在上帝的面上，那艘船上有三十位斯堪地納維亞半島的海員。」
十分鐘之後，瓊．卡本特夫人在保密電話上仔細地聽著奈傑爾．歐文爵士的聲音。
「一點四十五分，倫敦時間。」弗恩代爾說道，「我想，我應該去接他。看來，他已知道怎麼回答馬修斯總統的問題。坦率地說，我非常想了解那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提出了這個問題，」芒羅說道，「她將得到那個答案。我希望她會喜歡這個答案的。那是花費了一條生命才弄來的答案。」
「該死的，倒楣，」他說道，「失去一位特工總是很可怕的。該死的，令人心煩意亂。我自己曾丟失過一對夫婦，你知道，有一個死得好慘。但我們幹的這一行就是那樣的，亞當。那就是吉卜林以往常稱為『大遊戲』的一個組成部分。」
羅伯特．本森接了一個電話，轉身面向馬修斯總統。
報紙、電視臺和無線電廣播電臺把所有在週末度假的工作人員召了回去，盡力對這件事作最大限度的報導，而那可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自從發生截奪油輪事件以來，除了那位法國的自由攝影記者所拍攝的照片之外，還沒刊載過任何有關「弗雷亞」的報導。那位記者已被逮捕了，他的照片也被沒收了。其他各家報紙都在獵取各自所能找到的任何資料。
「把答案當面說給我聽嗎，奈傑爾爵士？」她問道，「那不是有點異乎尋常嗎？」
「會使馬克西姆．魯丁倒臺。」芒羅低聲說道，「難怪他不贊同釋放他們。他不能贊同。他也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而你，你安全嗎，親愛的？」
槍炮官僵直著身子站成立正姿勢。
他幾乎還沒有把話說完，他的私人祕書便告訴他，哈里．溫納斯特魯姆打電話來了。住在鹿特丹市希爾頓旅館頂層套房中的百萬老富翁，已在夜間弄到他自己的無線電接收機，始終監視著二十號波段。
「我將為你將那門大炮裝上炮彈並瞄準目標，曼寧艦長，」他說道，「但我不願意開炮。如果要按下那個射擊按鈕的話，你必須自己去按。」
「普雷斯頓上校向你致意，長官。」那位海軍少尉說道，並將一封普雷斯頓寫的信遞給了曼寧。當他讀完信件時，就像一位被送到了絞刑架下而又被赦免的人那樣寬舒地鬆了口氣。那封信告訴他：「英國人在當晚十點鐘將派出一隊武裝蛙人，所有的政府都已同意在此期間將不單獨行動。」
十點零二分，有人走到櫃檯跟前出現在他的身旁。他斜著眼睛瞧見了她蒼白的臉色，她那通常顯得豐|滿的嘴唇扭歪著，繃得緊緊的，露出菸灰的顏色。
「是的，長官。三發穿甲彈，五發照明彈，二發高爆彈。彈丸散布圖形呢？」
在倫敦，達官顯宦聚集在內閣辦公廳簡令下達室中一塊螢幕前，螢幕上顯示出了「獵人」號所拍攝的圖像。「獵人」號從十一時五十五分起使用捲筒式攝影膠片，圖像傳送到飛機下面配備「戴達林克」電腦的「阿蓋爾」號艦上，然後從那兒轉送到白廳。
弗恩代爾咂著舌頭表示同情。
巴里．弗恩代爾持有外交部的通行證，使他可以徑直到達飛機的舷梯跟前。他那位從莫斯科來的同事臉色蒼白，他讓他鑽進了後排座位。那輛汽車比「企業」所用的大部分汽車要好一些，在司機和乘客之間有一道屏障，並設有一架可與總部聯絡的電話機。
「是單個去，還是合夥去？」迪特里希．布希在獲悉這個情況之後厲聲說道，「但願威廉．馬修斯，而不是三十位優秀的海員，在船上就好了，我就會堅持到聖誕節。」
在那個動蕩不安的星期六上午，美洲和歐洲的許多辦公室中都有人詢問這同一個問題，但誰也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不，他在去年十月三十一日半夜裡被人開槍打死在基輔的一條街上。」
「第一發炮彈對準目標，第二發提前二百米，第三發再提前二百米。五發照明彈後退四十米。然後高爆彈再提前，每發都是提前一百米。」
貨油完全是由勞合社承擔全損保險的，看來對他來說似乎是無關緊要的。但那天上午，他是一位怒不可遏的德克薩斯人。
「我不知道。我認為並不安全。有人懷疑，沒有說出口，但懷疑是存在的。要不了多久，電話總機上的人會匯報你打來的電話；看門的人將會對他的上司說，我在半夜三更開車出去。那都會湊在一起的。」
無意之中具有諷刺意義的是，那家商店位於捷爾任斯基廣場，與克格勃的總部大樓遙遙相對，而那個地方肯定不是一個兒童的世界。亞當．芒羅恰在莫斯科時間上午十點鐘之前來到底層樓的玩具櫃檯跟前，這兒比北海的時間要晚兩個小時。他開始查看一隻尼龍製的狗熊，像在盤算是不是為他的孩子把它買下來。
「倫敦剛才與蘭利取得了連繫。」他說道，「他們的人已從莫斯科發了電報，說他ｍ.ｈｅｔuｂook•com•coｍ已找到了針對我們問題的答案。他聲稱，他知道為什麼如果米什金和拉扎雷夫獲釋的話，馬克西姆．魯丁揚言要撕毀都柏林條約。他正親自帶著這則消息從莫斯科乘飛機回到倫敦，還有一個鐘頭他就要著陸了。」
簡．格雷林對他的手錶掃了一眼。
「不能在陸地上。」拉森在電話中說道，「在這兒，海上。那艘英國巡洋艦叫什麼名字？」
她點點頭。她的聲音和他自己的聲音一樣，顯得低沉、健談而又超然。
當華盛頓的天色破曉時，重點轉移到了白宮，這兒的時間比歐洲要晚五個小時。到華盛頓時間早晨六點鐘為止，白宮記者團嚷嚷著要求總統親自接見。他們只得滿足於會見一位感到煩惱而又閃爍其詞的官方發言人，但他們對他並不感到滿意。那位發言人之所以閃爍其詞，只是因為他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他不斷向橢圓形辦公室求助，但得到的新的指示只是說，他應該告訴新聞記者，這件事屬於歐洲事務，歐洲人肯定會採取他們心目中的上策。那樣就把這件事又拋回到越發惱怒的德國總理那兒。
「不知道，」負責蘇聯處的那位頭目說道，「也許『夜鶯』已經告吹了，他需要趕在鬧出外交事件之前匆匆回來。我要去接他嗎？」
芒羅走出捷爾任斯基廣場的玩具商店之後便走進一間公共電話亭，給他使館的政務參贊打了個電話。他用暗號告訴那位感到驚愕的外交官，他已找到了他的上司想要了解的東西，但他將不會回到大使館去，而是將徑直到飛機場去趕乘中午的航班。
時至一點二十分，索爾．拉森船長又在與馬斯控制中心站通話，他通過那兒的人要求即刻接通荷蘭首相簡．格雷林先生的電話。海牙並沒有拖延。有人預料，首相遲早會有機會與恐怖分子的頭目親自通話，並代表荷蘭和西德發出談判的呼籲。
他啪地一聲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便邁著大步走到甲板下面的射擊控制室去了。
簡．格雷林用他的手捂住話筒。
他侃侃而談了三十多分鐘。索爾．拉森毫無表情地聽著，領會了他的一言一語及其言外之意。那位挪威人在他言盡之後說道：「我將告訴他們。倒不是因為我想要保全你的性命，斯沃博達先生，而是因為你不會馬上毀掉我的船員和我的油輪。」
「放進海裡，」德雷克厲聲說道，「布希總理就會懂得國際壓力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拿起一個手動木偶，樣子像一隻小猴子，是用人造毛做的，並輕聲對他訴說了她所發現的情況。
「奧爾森先生，我知道這個情況。你要麼執行我的命令並把那門大炮對準目標，要麼告訴我，你拒絕這樣做。」
「事情在於，」默里爵士最終說道，「涉及的款項確實巨大，接近十億美元。如果『弗雷亞』號被炸毀，即使溢油受害國向西德，而不向我們，提出控告的話，我們仍然不得不承擔油輪、貨油和船員的損失。那筆錢大約是四億美元。」
「聽著，瓦倫蒂娜，我將把你從這兒帶出去。很快，在以後的幾天時間裡。」
奧爾森少校記下了他的艦長所要求的彈丸散布圖形。曼寧憑欄定睛遙望。在五海里之外，「弗雷亞」號的船頭徑直對著「莫蘭」號。他所下達的彈丸散布圖形將使彈丸落在從「弗雷亞」號的首尖艙到它上層建築的底部的一條線上，隨後返回到船頭，然後再用高爆彈朝上層建築返回去。穿甲彈穿透甲板上的鋼板而捅開它的油艙，就像用解剖刀切開皮膚一樣。五發照明彈將成一條直線鑽進裂口。高爆彈將把熊熊燃燒的原油向外擴展到所有的左舷和右舷艙室。
「放進海裡嗎？」泵管理員疑惑不解地問道。
「他究竟在幹什麼？」奈傑爾．歐文在獲悉他那隻預示風暴的海燕正在飛回家中時，便在祕密情報局倫敦的總部向巴里．弗恩代爾問道。
「那些壞蛋想要舉行談判。」他激動地說道，然後，他對電話中說：「我代表荷蘭政府同意為這樣的一次會談做東道主。請把這一點告訴游擊隊的為首分子。」
「戴特斯基．米爾」的意思是「兒童世界」，是莫斯科的一家高級玩具店，四層大樓都擺著洋娃娃、玩具、木偶和遊戲器具。與西方的同類商店相比，它顯得陳設單調，貨品低劣。但除了使用硬通貨、主要接待外國人的小白樺商店之外，它是蘇聯首都所擁有的最好的商店。
「你排放貨油時要幹些什麼？」他問那位船員，「我還是讓人用衝鋒槍對準你的船長，如果你耍花樣的話，我會下令開槍的。」
在前一天傍晚替換拉瑟姆少校的那架「獵人」號到上午十一時已缺乏燃油了，所以拉瑟姆又回來值班了。當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逼近正午時，攝影機在轉動著。
「非常遺憾的是，看到了。」格雷林說道。
有一位前雇傭軍的司令主動承擔隻身襲擊「弗雷亞」號的任務，索價一百萬美元。四位主教和十七位議員，信仰、抱負各不相同，但都志願頂替拉森船長和他的船員們作為人質。
「看來是這樣的，」她陰鬱地說道，「擔心的是，如果他們逃到以色列的話，他們將會舉行一次記者招待會，使蘇聯遭到一種難以忍受的恥辱。」
「是嗎？」
奧爾森的鉛筆在他書寫板的紙頁上方停住了。他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所寫的文字，然後抬起他的目光注視著五海里以外的「弗雷亞」號。
等到那位外交官把此事通知外交部，而外交部轉告了祕密情報局時，回電已是為時太晚了。電報的意思是說，芒羅應該用電報轉達他的消息。而芒羅正在登上飛機。
美國戰艦「莫蘭」號除了配備導彈之外，還裝有兩門口徑為五英寸的四十五型艦載火炮，一門https://www.hetubook.com.com朝前，一門朝後。這兩門炮是迄今為止最先進的火炮，採用雷達瞄準，由電腦操縱。每門炮都能快速連發一整彈倉的二十發炮彈而無需裝填，各種類型炮彈的發射順序可在電腦上預先編製。
「記下了，艦長。第一發炮彈的落點怎麼樣？」
當時間逐分逐秒地臨近四月二日（星期六）的正午時，歐洲屏住了氣息。就任何人所知道的而言，恐怖分子由於有人冒犯了他們頭頂上的領空業已處決了一位海員，而且揚言在敲響正午的時刻又要這樣幹，或者排放原油。
一個小時之後，一架韋斯特蘭公司製造的「威賽克斯」直升飛機從「阿蓋爾」號巡洋艦飛到了頭頂上空，放下一位英國皇家海軍軍官到「莫蘭」號的甲板上。他請求與曼寧上校密談，並被立即讓進了那位美國人的艙室。
瓊．卡本特思索了一陣。
「我們以前對它是否管用並無把握。」大使圓滑地說道。他接到的指示是要那樣說的。「整個昨天下午和晚上，我們都在籌劃這件事情。在天亮之前，我們相信那完全是切實可行的。」
「過四十分鐘把她帶到這兒來。」格雷林說道，「我們在二點半鐘起飛。」
「法龍少校這個人還有九個鐘頭就要帶著他的潛水員出發了，也許那不再是舉足輕重的了，」他說道，「但我肯定對了解這件事是感興趣的。」
奈傑爾爵士在向樓下的汽車走去時默默想到，不管那個解釋是多麼有趣，那也是空談而已，或者很快就將變成是空談的話題。還有七個小時，西蒙．法龍少校將帶著三位同伴偷偷登上「弗雷亞」號，並把恐怖分子消滅掉。在那之後，米什金和拉扎雷夫將待在該關押十五年的老地方。
前一天下午，公眾和宣傳工具的注意力就如旋風一般地集中在西德總理的身上。與此相比，那一個星期六上午源源不斷傳到波昂的責問就更像是一陣颶風。
到上午過了一半時間為止，向兩位德國新聞和廣播界的明星所透露的消息，開始產生了作用。他們分別在德國電臺和電視臺上發表了評論，各通訊社和常駐德國記者採用了他們的評論，並作了更為廣泛的報導。越來越多的人認為，迪特里希．布希實際上是在美國的巨大壓力下才在拂曉採取行動的。
外交部從芬蘭、挪威、瑞典、丹麥、法國、荷蘭和比利時的大使館收到了一連串措辭十萬火急的請求，都是要求接見他們的大使。他們的願望都給予滿足了，而每一位大使都用彬彬有禮的外交辭令詢問了同一個問題：究竟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他將向奈傑爾．歐文爵士匯報，歐文將告訴卡本特夫人。也許你在她剛知道的時候就可以請她使用熱線。」本森提示道。
「我已被告知，那將是我。」拉森說道，電話掛斷了。
她第一次轉過身子面對著他。他看見她的眼睛中熱淚盈眶。
「讓我來辦吧，」莫斯班克說道，「我會盡力而為的。」
當安得魯．德雷克決定再次通話聯絡時，華盛頓時間剛過上午八點鐘，而歐洲已是下午一點過後了。他在放油的過程中一直顯得憂鬱而又孤獨。
「彈藥：三發穿甲彈，五發鎂基照明彈、二發高爆彈，總共十發。然後按那個順序重複一次。總共二十發。」
在他上方數英里的高空中，一隻「禿鷹」號間諜衛星已經就位，源源不斷地使圖像信號跨越地球傳送到橢圓形辦公室中。坐在辦公室中的美國總統面容憔悴，正在觀看電視螢幕。在電視機上，「弗雷亞」號就像一隻伸出的手指那樣緩慢地從底部邊緣映入了畫面。
馬修斯聳聳肩膀。
「你將乘直升飛機到『阿蓋爾』號上去。」他開門見山地對荷蘭首相說道，「如果你讓莉薩．拉森夫人和你一起去的話，我將感激不盡。」
「游擊隊的主管提議進行一次會談。」
「首相，你已見到從我的船上放出二萬噸原油了嗎？」拉森問道，槍管離他的耳朵只相隔一英寸遠。
「絕對不是鬧著玩的。抱歉，不應該說那樣的話。」弗恩代爾懷著期待的心情停頓了一下，這時，他們的汽車加入了Ｍ四高速公路上的車流。「但你確實弄到針對我們那個問題的答案了嗎？為什麼魯丁這樣病態地阻撓釋放米什金和拉扎雷夫呢？」
她轉過身子，停了一會兒使自己鎮定下來，接著走開了，穿過玻璃門走到大街上，像是又一次穿過柏林圍牆中的裂口進入了東方。他手裡拿著一個塑膠臉的擠奶洋娃娃，他從自己站著的地方看見了她走到了人行道上並轉過彎消失不見了。一個身穿灰色軍用雨衣。一直在擦汽車擋風玻璃的人直起身子，對擋風玻璃後面的同事點了點頭，並跟在她的後面蹓躂著。
「理解這一點。」格雷林說道，「游擊隊的為首分子將親自出席嗎？我將需要與英國方面磋商有關安全通行的保證。」
「我設法看到了速記稿，亞當。情況是嚴重的。」
「你們的流量有多大？」
「我也是這樣。」奈傑爾爵士說道，「開一輛帶保密電話機的汽車，與我本人保持連繫。」
德雷克略微一笑。「你。」他說道，「你將代表我，你是我可以想得起來的最佳人選，你可使他們相信我既不是在與你的油輪，也不是與船員或是貨油開玩笑。還有我的耐性已越來越差了。」
「那是我的命令，奧爾森先生。」曼寧鐵板著臉說道。
「哦，是的，我們會付這筆錢的。不得不付。」默里爵士說道，「事情在於，這是很大一筆錢，以致它勢必會反映在國家這一年度的無形收入上。也許會影響收支平衡，真的。一則是因m.hetubook.com.com為才向國際貨幣基金會申請了另一筆貸款……」
在通常情況下，原油是極難於燃燒的，但如果加熱到足夠高的溫度，原油勢必將達到它的閃點而著火。「弗雷亞」號上裝載的「穆巴拉克」原油是所有原油中最輕的。熊熊燃燒的鎂塊的溫度可達攝氏一千度以上，如使其鑽進船殼的話，那是會奏效的，而且綽綽有餘。船上多達百分之九十的貨油將絕不會以原油的形式流入海洋，它會付之一炬，火球將騰空而起，直上一萬多英尺的高空。
「當然，你應該能付得起這筆錢。」魯珀特爵士憂心忡忡地說道。勞合社不僅僅是一家公司而已，它是一個公共機構。因為魯珀特爵士領導的部門管轄海運業務，他是與此有關的。
二十號波段上的通話，已被每一個情報網路和大部分新聞單位收聽到了。鹿特丹和九個歐洲國家的首都之間的通訊線路已經在嗡嗡響了。華盛頓的國家安全局，已將記錄稿在白宮的傳真印表機上為馬修斯總統列印了出來。一位助手正在從內閣辦公廳快步穿過草坪到唐寧街十號卡本特夫人的辦公室去。駐波昂的以色列大使正在向布希總理提出緊急請求，要他從拉森船長那兒為戈倫總理查明恐怖分子是不是猶太人，而德國政府的首腦答應辦這件事。
你不必這樣幹的，站在欄杆旁的曼寧想道。如果總統親自下達命令的話，我會開炮的。然後我將退役辭職。
早晨八點至下午三點。
「我會那樣幹的。」總統說道。
「我明白了。」格雷林說道，其實他一點也不明白，不過是在拖延時間而已。「什麼樣的會談呢？」
他拿出奶油甜餅乾，兩位爵士呷著茶水。
「油輪輸油管系統的終端是在一個地方，那一組管子我們稱為歧管。」那位泵管理員說道，「從岸上設施來的軟管接在歧管上。接好之後，打開歧管上的總閥門，油輪就開始泵油。」
「那也許是不明智的，亞當，老夥計。」弗恩代爾說道，「你不能就那麼走到首相跟前去，你知道，即使是局長也必須預約。」
瞄準是靠雷達進行的，軍艦上這雙無形的眼睛將根據所編製的程序指令尋找目標，並按風向、射程、目標或發射臺的運動作校準。一經鎖定，火炮就將保持瞄準那個目標直至輸入新的指令為止。電腦將與雷達這雙眼睛協同動作，在轉瞬之間即可補償「莫蘭」號本身、目標，或者其間風力所產生的微小變化。一旦鎖定了之後，目標可以開始移動，「莫蘭」號可以隨心所欲地到任何地方去。火炮只是在寂靜無聲的軸承上移動，把致命的炮口完全對準炮彈應該命中的目標。波濤洶湧的大海可迫使「莫蘭」號縱橫搖動，目標可以左右搖擺和迴旋，但那絲毫沒有影響，因為電腦可以進行補償。甚至自動定位的炮彈降落時的殺傷方向範圍，也是可以預調的。
「對於卡本特夫人的問題的答案，」芒羅嚴肅地說道，「是的，我弄到了。」
當他們飛速行駛在從機場到Ｍ四號高速公路的地下道中時，弗恩代爾打破了沉默。
「那只不過是它載油量的五十分之一。」他說道，「那些歐洲人，該死，會發瘋的。」
「我想，我不得不這樣辦了。」弗恩代爾輕聲說道。眼見一個有才華的人毀了自己的前途是一件憾事，但芒羅很明顯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弗恩代爾將不會阻攔他的，局長曾對他說要保持連繫。他完全遵命照辦了。
上午過了一半時，迪特里希．布希總理在與英國大使會晤的過程中，獲悉有關圖謀發起水下襲擊的計劃。他略微感到平靜了一些。
「旅途辛苦，老夥計。」他不是指飛機上的旅途。
「它有一架直升飛機。」拉森按德雷克的指令說道，「會談將在『阿蓋爾』號上舉行。時間是下午三點鐘。到場的人員中應該包括你本人、德國大使和五艘北大西洋公約組織艦艇的艦長。不得有別的人參加。」
德雷克已經注意到，有一股小的潮流正從「弗雷亞」號油輪旁流過，流速為一節，朝東北方向荷蘭的弗里西亞群島流去。他指著「弗雷亞」號左舷船中的一個油艙。
「那麼，整個事情就是這樣了。」當他檢查了攤開在他面前的計劃後說道。「為什麼以前不能把這件事告訴我呢？」
「我在聽你說話，拉森船長。」那位荷蘭人用英語對挪威人說道，「我是簡．格雷林。」
「那麼說，現在全看這位法龍少校了？很好，大使，我在今晚十點鐘之前將繼續扮演我的角色。」
「發發慈悲吧，夥計，」那位瑞典人用沉重的嗓音說道，「恐怖分子絕不會知道。如果這件事處理得不好的話，那也許是她最後見他一面的機會了。」
他私下裡知道自己是無能為力的。鎖在他保險櫃裡的機密檔案告訴了他，法龍少校還有十一個小時就要乘輕舟出發了，而在那個時間以前，首相的命令是，必須堅持那個方針。
波昂拒絕證實這個觀點，但也不加以否認。政府發言人純粹採取迴避的態度，對新聞界來說，恰是不言而喻的。
「我為自己已造成這樣的悲痛深感遺憾，」她說道，「我願意為自己不得不請他做這樣的事，向你的芒羅先生表示歉意。請讓他的司機把他送到十號來。你自己也馬上到我這兒來。」
「這種局面究竟還要持續多長時間呢？」心亂如麻的威廉．馬修斯對他的顧問們大聲說道。這時在華盛頓恰好才過六點鐘，他邊說邊推開了一盤炒雞蛋。
作為一種補救措施，槍炮官借助一隻高懸著的攝影機可以觀察到目標。當他想要改換目標時，可向雷達和電腦發出新的指令。
當「弗雷亞」號的駕駛臺上又一次進行商議時，出現了一陣靜默。拉森船長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不，為首分子將不參加。他將派出一名代表。在二點五十五分，『阿https://m.hetubook.com.com蓋爾』號上的直升飛機將獲准在『弗雷亞』號的直升飛機停機坪上空停留。機上不准有士兵或海軍陸戰隊隊員。只准有駕駛員和絞車手，兩人都不得攜帶武器。有人將從駕駛臺上監視這個場面。不准攜帶照相機。直升飛機下降的高度不低於二十英尺。絞車手將放下繩梯，把使者從主甲板上吊起並送到『阿蓋爾』號。都領會了嗎？」
「該死的事情。」默里爵士說道。
「那是不可能的，」他喃喃說道，「他得了心臟病而正在恢復之中。」
「它的名字是『阿蓋爾』號。」格雷林說道。
「你們自己估計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迪特里希．布希問道。
在早先的日子裡，艦載火炮的彈藥必須用人工從艙底的彈藥庫裡扛出來，利用蒸汽做動力吊到炮塔上，然後由汗流浹背的炮手塞進炮膛之中，而這種日子早已一去不復返了。在「莫蘭」號上，從彈藥庫的庫中選擇何種類型和性能的炮彈是由電腦進行的，炮彈可以自動地傳送到發射炮塔上，口徑為五英寸的火炮無需由人插手便可裝填、發射、退彈殼、重新裝填並再次發射。
「打開那個油艙的總閥門。」他說道。那個人停頓了片刻，然後照辦了。
在「蒙卡爾姆」號、「布萊達」號、「布賴納」號、「阿蓋爾」號和「莫蘭」號軍艦上，五個國家的水兵們把望遠鏡傳來傳去。軍官們站到他們所能達到的最高處，在用望遠鏡舉目遙望。
一百萬噸「穆巴拉克」原油的主人，正從德克薩斯州的辦公室中向華盛頓打電話：那些原油都在「弗雷亞」號油輪的甲板下面潛伏著，蘊藏著危險的火種。
「嗯，我不知道……」格雷林開始說道。
「完全領會了。」格雷林說道，「我是否能問一下誰將當代表？」
「大難臨頭。」芒羅厲聲說道，「我認為『夜鶯』告吹了。肯定被對手盯上了。現在可能被逮住了。」
在隔音的接待艙中，內部對講裝置傳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德雷克作了回答，透過窗戶向外望著遠處的艏樓。從「阿蓋爾」號上起飛的「威賽克斯」直升飛機，正從靠海的一側非常緩慢而又小心翼翼地逼近，尾翼上皇家海軍的標誌清晰可辨。
「好，」德雷克說道，「我下令時，開動那個貨油泵，把整個油艙都排空。」
當簡．格雷林掛斷哈里．溫納斯特魯姆打來的電話時，亞當．芒羅搭乘的那架噴射式客機從莫斯科飛抵倫敦，降落在希斯洛機場四號跑道的柏油碎石路面上。
邁克．曼寧上校憑欄佇立，並從那兒極為專心致志地審視著「弗雷亞」號。不管是誰為總統出謀劃策的，這個人肯定幹得不錯。在「弗雷亞」號毀損的情況下，船上的一百萬噸原油將流失而造成環境的汙染。但如果貨油仍在油艙中，或者在油輪破損的一剎那著火的話，原油就會燃燒起來。事實上，它將不僅僅是燃燒，而且會爆炸起來。
兩位女售貨員倚在二十英尺以外的牆壁上，若無其事地對他們看了一眼，重又閒聊起來。在莫斯科採購貨品的優點為數不多，但其中一個優點就是售貨員保證不會來管你的私事。
格雷林首相手中的聽筒又噼啪作響復蘇了。
放油持續了六十分鐘，直到一隻貨油艙排空了才停止。那一大片汙漬呈雞蛋的形狀，寬的一頭緊挨著荷蘭的海岸，而細的一端接近油輪。最終，那片浮油與「弗雷亞」號分開了，開始漂流了起來。海面上是平靜的，水面的浮油保持一個整體。但隨著輕質原油在水面滑動時，浮油擴展了開來。到下午二點鐘時，即放油結束之後一個小時，浮油層已長達十海里，最寬處已達七海里。
「越過『弗雷亞』號船頭十米處。」
亞當．芒羅感到悲痛，怒火像一團黏乎乎的酸液一樣在他的喉頭升起。當怒吼聲如雷貫耳時，商店中的嘈雜聲減弱了。他的手捏著洋娃娃的頭，把飄帶帽下面粉紅色的笑臉揉皺了，砰地一聲砸壞了，並把它弄成了碎片。
大使清了一下他的喉嚨。「我們設想，多半的可能是對我們有利的。」他說道。「太陽在七點半鐘落山。到九點鐘，天全黑了。我們的人在今晚十點鐘出發。」
「只是這絕不是遊戲，」芒羅說道，「克格勃會在『夜鶯』身上幹出來的事，絕不是鬧著玩的。」
「我才不管它現在究竟是上午的什麼時間。」他對政黨中總統競選班子負責人的祕書大聲說道，「你把他喚來接電話，告訴他，我是克林特．布萊克，你聽見沒有？」
在二點鐘，德雷克回到了接待艙，朝索爾．拉森向前傾著身子，並對他說：「你也許想知道，我為什麼要在『阿蓋爾』號上安排這次會談。我知道，你在那兒將告訴他們我們是誰，有多少人，我們配備有什麼樣的武器，以及炸藥放在什麼地方。好了，仔細聽著，因為這也是你不得不告訴他們的情況，如果你想挽救你的船員和油輪免遭立即毀損的話。」
在「弗雷亞」號上，拉森轉向德雷克，並問道：「嗯，斯沃博達先生，如果你自己不去的話，你將派誰去呢？」
船長的聲音響徹海牙的首相辦公室。格雷林機警地抬頭望著走到他身邊的兩位高級文職官員。磁帶錄音機無動於衷地轉動著。
「完全如此，夫人。事實上，那是聞所未聞。恐怕，這可能意味著芒羅先生和情報局要分道揚鑣了。但除了請專業人員從他嘴裡把情報掏出來之外，我幾乎無法迫使他說給我聽。瞧，他已丟失了一位特工，在以往的九個月時間中，他像是已與那位特工成了一位私友，而他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我想要你把前甲板炮裝上炮彈瞄準目標。」他斬釘截鐵般地說道。奧爾森開始把命令記錄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