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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那個混帳說李奧納多很看重這本書，而且花了許多天的時間根據它的內容來塑造《最後的晚餐》裡一個門徒的模樣。可是這跟我有什麼關係？李奧納多讓我失去了一個朋友，我想知道究竟是為了什麼。你說，你到底要不要幫我這個忙？」

「瑪麗亞應該告訴過你，教皇也認可我所從事的這項工作。事實上，幾年前他還擔任樞機主教的時候，還曾經特別要求我讓他享有比別人先看貨色的權利。他會挑選他想要的東西，出手也很闊綽。」

賈卡倫達在他的書桌前坐下，似乎很高興他已經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第二個線索呢？」

「我的手段？」他笑道。「你有沒有看清楚那個和我決鬥而且被我擊敗的人？」

奧利維里歐．賈卡倫達臉上一副志得意滿的表情。此時的他已經盥洗完畢，灑了香水，穿著一件長及足踝的簇新羊毛袍子。他和女兒打了個招呼後便請我進入他的書房，以便私下和我談談。

「是珠寶嗎？」

「阿古思提諾神父，我很清楚你的底細。幾天前你以宗教法庭法官的身分去到公爵那兒，要在公爵夫人的葬禮之前向公爵致意。你是從羅馬來的，目前住在聖馬利亞修道院，平日喜歡研究拉丁文的謎語。所以你看，沒有什麼事情可以瞞得了我。」

「那你給他什麼樣的酬謝呢？是金錢嗎？我看不會吧——」

「沒錯，不過請你先聽我把話說完。妨礙我們做生意的不只是那些嚴格的神職人員而已，有些王公大臣也不認可這種交易，所以有時我們還得背著他們偷偷把一些藝品或古董賣給他們的夫人。我有幾樁很大筆的生意就是艾雷桑卓神父幫我談成的。他有一種很m.hetubook.com.com高明的本事，可以假借聽告解或討論教義的名義，讓那些王公大臣的夫人邀請他到家裡，然後在私下裡完成交易。」

我好奇的看著賈卡倫達。

「這就要靠你來查了。」他答道。「你是唯一做得到這件事的人。你住在聖馬利亞修道院裡面，但卻不像其他人一樣是靠公爵吃飯。整建聖馬利亞修道院的經費都是公爵出的，而李奧納多又是公爵最喜愛的畫家，因此我很懷疑院長敢冒著失去補助的風險去找李奧納多的麻煩，所以我才會請你和我一起來解開這個謎團。只要找到那本書，你不但就可以查明公爵夫人和艾雷桑卓神父的死因，還可以掌握到控告李奧納多謀害的證據。」

「不，不是，是一本書。」

「你是說佛塞塔？」

「於是你就開始在艾雷桑卓神父的協助之下努力的尋找那本書？」我打斷他的話。

「不，這本書從來沒有印行過，她只大概描述了它的樣子。她說那本書頁數不多，邊緣有燙金，封皮是藍色的，上面還裝飾了四個金釦環，是一件很像每日祈禱書的藝術品，而且一定是來自東方的東西——」

「碧翠絲？米蘭公爵的夫人？你是說艾雷桑卓神父認識碧翠絲小姐？」

「是書。我會根據每筆買賣的價錢，給他一些書，而且都是來自法蘭西地區或日耳曼王國的精美手抄本或刻本，因為他一心一意要為聖馬利亞修道院的圖書館蒐羅更多的書籍。這點你應該知道才對。」

「真的？」

我點點頭。

「你要他去偷李奧納多．達文西的東西？」

他終於提到了艾雷桑卓神父的名字。

「當然，這正是我為什麼要請你到這兒來的和-圖-書緣故，她的名字叫碧翠絲。」

我聞言大吃一驚。

「在你來到米蘭之前，我和他一直是好朋友，甚至可以說我們是事業上的夥伴。我和米蘭一些名門望族做生意時，就由他負責穿針引線。透過他，我可以讓他們知道我手中現有的貨色，而又不致引起教會人員的懷疑。事成之後我再給他一些酬謝。」

「是嗎？」

「她給了我一張圖，上面畫著那本書的樣子。」

「沒錯。看來我得向你解釋一下我所用的手段。我叫那個佛塞塔去李奧納多的畫坊，設法幫我拿到那本『藍書』。這是因為佛塞塔曾經是李奧納多的學徒，知道他可能會把那本書藏在哪個地方。」

「我完全沒有這個意思。」他神色不安的笑道。「有一件事情我還沒說：艾雷桑卓神父去世前曾經參與一樁非常特別的交易。當時由於他和我的一個大客戶很熟，所以我就毫不考慮的把事情交給他辦。事情是這樣的：一般王公貴族所買的古董都是類似半人半羊之神的雕像這一類的東西，目的是用來裝飾他們的宅邸，但有一個夫人卻不一樣，她要買的東西非常奇特，因此勾起了我們兩人的興趣。」

賈卡倫達說完便在銀製的高腳杯裡倒了一些酒，拿了一杯給我，然後又繼續得意洋洋的說道：

「沒錯。那本書出現在她很喜歡的一副紙牌裡。這副紙牌當中，有一張畫的是一個胖女人，上面就有這本書的樣子。當然啦！這些資料並不充分，不過從前我還碰到過資料更少的案例。在我們看來，紙牌上的那個女人應該是個修女，要不就是某個穿著僧袍的女人，但她手裡所拿的那本書卻沒有打開，上面也沒有書名或任何可供辨識的www.hetubook.com.com記號。」

我聞言頓時臉色蒼白。

「先生，你是在自掘墳墓。」我很嚴肅的答道。「別忘了，我就是你剛才說要規避的教會人員其中之一呀！」

「我只和他說過一次話，就在今天早上。」

「我可以請教你這位客戶的姓名嗎？」我問。

「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事情。」

「那我就開門見山的說了吧！你看起來是個聰明人，也許可以幫我解決我們兩人所共同面對的一個問題，我指的是艾雷桑卓神父去世這件事。」

「你的客戶有這樣一張圖？」

「這點她倒沒提。」我說。「你請我過來，難道只是為了告訴我你做些什麼生意？」

「我只是想把事情弄個清楚，可是我不得不承認這個方法不管用。那個飯桶從畫坊裡拿了另外一本書給我，書名叫Ｄｉｖｉｎｉ　Ｐｌａｔｏｎｉｓ　Ｏｐｅｒａ　Ｏｍｎｉａ，是幾年前在威尼斯出版的，根本沒啥價值，但他卻想賣我和那個珍本一樣高的價錢。」

「因為——」他說到這裡便戲劇性的頓了一下。「我相信艾雷桑卓神父是被李奧納多．達文西叫人害死的，而原因則是出在那本該死的書，也就是公爵夫人一直想找但卻因此而丟了性命的那本書。」

「一本書？就像你送給艾雷桑卓神父的那些——？」

「這可是非常嚴重的罪名。」

「你在暗示什麼？」

「這本書很有名，是馬西里歐．費其諾為佛羅倫斯的科西莫．梅第奇所翻譯的《柏拉圖全集》。」

「我騙你幹嘛？要看他的筆記本，得準備一面鏡子才行，因為只有透過鏡子裡反射的影像，你才能看得懂他到底寫了些什麼。這個做法不是很邪門嗎？這世上有www.hetubook.com.com幾個人能像他這樣毫不費力的寫出這種字呢？所以，我看他這個人肚子裡一定藏了很多可怕的祕密。」

「看來你已經開始進入狀況了。阿古思提諾神父，請你告訴我，你對李奧納多先生有多了解？」

房子的主人果然很快就回來了，此時他的僕役們已經把決鬥時所留下的痕跡清理乾淨，整棟建築又恢復了舒適但略顯凌亂的外觀。

「阿古思提諾神父，我知道你們這些神職人員一定無法認同我所做的工作。」

「Ｄｉｖｉｎｉ　Ｐｌａｔｏｎｉｓ……」我念了一次那個書名。「我聽說過這本書。」

賈卡倫達聞言冷笑了一聲。

「你看到這些東西會很驚訝嗎？」我正瀏覽著室內的擺設時，他突然問道。「我得先說明一下，我的工作就是挖掘我們的祖先埋藏在地下的東西，有時是錢幣，有時是骨頭，但多半都是異教的神像，也就是你們這些神職人員認為根本不該出土的東西。我個人很喜歡羅馬帝國時期的雕像，因為它們的造型優美而且比例勻稱……簡直是完美極了，不過它們也很昂貴，而且是非常非常的昂貴。雖然如此，我的生意還是愈來愈好。」

他一開口，就讓我感到不安，因為他說的是夾雜著西班牙文的米蘭方言，聽起來有些怪異。事實上，有關他的一切感覺起來都怪怪的，就連他的書房也堆滿了各式各樣奇特的樂器、怪異的繪畫和古代建築的殘骸。

「你很驚訝嗎？神父。其實波隆那、費拉拉和席耶納這幾個地方的教士也幫我做類似的工作呢！反正這種事對別人也沒有妨害，只不過是規避一些荒謬的禁令和規範罷了。我相信以後當我們回過頭來看，就會發現這些禁令和規範都是無https://m.hetubook.com.com聊可笑、落伍過時的玩意兒。你想想看，我們發掘古代的文物供有錢人欣賞把玩，這有什麼不對呢？羅馬的聖彼得廣場上不是就有一座埃及的方尖碑嗎？」

「我們手中有兩個很重要的線索：第一，我的客戶說第一個對她談到這本書的人是李奧納多．達文西先生。剛好艾雷桑卓神父和他很熟，所以應該不難發現他手中究竟有沒有這本書。」

「這個客戶希望我們能夠幫她解決一個小問題，好像是跟她的家族有關。由於我是古董方面的專家，所以她就向我提到了一件珍品，並且約略描述了它的樣子，問我知不知道。」

「應該說很少有什麼事情瞞得了我。」

「賈卡倫達先生，我不喜歡你所用的手段。」

「是的，他們很熟。可是你看，他們兩個現在都死了。」

我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出現在一副紙牌當中的一本書？我心裡甚是訝異。院長不是告訴過我類似的事情嗎？

「但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事情。如果艾雷桑卓神父真的是你的朋友，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有損他形象的事？」

他說完便喝了一口酒，然後又表示：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說。

「那麼你應該知道他是個怪人，是城裡行事最怪異、作風最誇張的一個人。他成天都在工作、讀書或畫畫，要不就是想一些奇奇怪怪、荒誕不經的玩意兒。他喜歡發明新式的料理，而且還頗受公爵的好評。他還曾經用杏仁軟糖為公爵的宴會做出很大的戰爭機器模型。除此之外，他生性多疑，很愛惜自己的物品，從不肯讓人翻閱他的筆記，更不肯讓別人進入他那座藏有許多珍貴圖書的書房。連寫字的時候，他都是從右寫到左，就像猶太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