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那個對話——另外那條線上的談話是關於付錢買情報的事嗎？」他問。
「不。」洛克說，口氣堅定而果斷。
她盯著他，問，「你在開玩笑吧？」
「別著急，」梅森說，「情報我可以今晚給你，但證據得到明天。」
「進來的電話是不是都要經過妳？」梅森問道。
他拿著電話聽筒等了大約兩分鐘，然後是那姑娘的聲音：「他說讓你留下你的號碼，他會打電話給你。」
「他們怎麼知道的？」洛克問。
「不加別的字母嗎？」
他穿過大堂走到餐廳往裡瞅，有幾個人正在那兒吃東西，可洛克不在。
洛克沉默幾秒鐘。之後他說：「哦，這個嘛，我得想一想。我會再打電話給你。」
「妳不需要這樣。我來告訴妳這電話內容。我要妳做的就是在電話上核對核對，看是不是我要的那個號碼。」
佩里．梅森把車停在半個街區遠的地方，拿出一包煙，撕開包裝紙，又開始抽起來。
「聽著，」洛克小心地說，「我不知道你是誰，你最好自己來見我。你離這兒多遠？」
「我在這兒等著，還是這個號碼。」梅森說，「你還打到這兒。」說著掛上電話。
弗蘭克．洛克待在小飲食店大約三刻鐘，終於走了出來，四下掃視一眼，走向街角，酒精給他添了幾分醉意，使得他走起路來肩膀稍稍有些左右搖晃了。
「我不能洩漏那條線上的談話內容。」
「那麼，你有什麼事？」
「不！」
「那好，我就撥打十三局。」
姑娘的目光落到鈔票上，稍稍怔了一下。「好吧。」她終於說道。
洛克的聲音傳過來：「好了，只要我們能拿到證據，就依你說的那個價。」
那個姑娘抬頭看他，一臉警惕的神色，手和圖書偷偷地伸向桌子下，拿出一張紙。
「沒關係。」梅森轉身走開。
他大概等了五六分鐘，這時電話響了。
他對她咧嘴一笑，走了出去。
「你剛離開兩分鐘，我來到你們辦公室，他們告訴我可以在韋伯斯特大街一家地下酒店找到你，或者再晚一點兒可以在這個地方找到你。」
佩里．梅森慢慢移動著腳步，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這裡的人，然後走向接待台。
「要是這樣，」梅森說，「妳盡力而為吧，反正你可以得這二十塊。」
梅森朝她點點頭，把紙裝進口袋。
「聽著，」梅森說，「我知道你不想在電話裡談正事兒。但這事兒急等著辦。你們這些人辦事不會沒有目的的。我知道，每個人都是這樣，我幹活也不是沒有目的。」
佩里．梅森等著他們上了出租車後，立刻進那個酒店，徑直走向電話台。
他在相鄰的街區找到一個雜貨店，那兒有一部公用電話。他打了這家酒店的號碼，並聲明要十三局。
梅森又開車跟上，直到洛克在一家酒店門前下了車。他把車停好，走進酒店大堂，卻沒見洛克的影子。
梅森又竊笑：「謝謝，」他說，「我想我會的。」說完掛上了電話。
「那麼，」梅森說，聲音裡又加進一絲埋怨，「就明說吧，我給你這個情報，你給四百美元，這絕對是個底價了，還有另一個買主願出三百五十美元呢。我花了這麼多功夫找你，你得給四百美元。」
梅森最後一支煙抽到一半時，弗蘭克．洛克從樓裡走了出來。
佩里．梅森從口袋裡拿出兩張十元的票子，對折以後，又捲起來，一聲不吭。
和他一起的是一位妙齡女郎，一頭黑亮的長髮瀉在肩上，緊身的窄裙勾htｔｐs://wｗｗ.ｈeｔuｂook•ｃｏｍ.coｍ勒出全身玲瓏凸起的線條，外面罩了一件質地考究、價格昂貴的外套，只是俏麗的臉龐上塗了過多的脂粉，令人覺得有點兒過分。不過，還算是個絕色美人！
這個姑娘點點頭。
「好的，」梅森說，「號碼是哈里森二三八五〇。不過讓服務生一定要帶他來妳這個交換台打這個電話。」
洛克火了，說：「那麼，你自己看著辦吧！」
洛克正坐在裡面第三張椅子上，臉上蓋著熱毛巾。梅森一眼就認出那套花呢衣服和那雙棕黃色皮鞋。
洛克走路的樣子鬼鬼祟祟。他不時地四下張望著，不像是在尋找什麼特定的目標，倒像是在四下窺探，也許這純粹是個習慣性的動作。就好像是一隻四處覓食的狐狸，在偷偷溜回窩的路上，碰上了初升的陽光。
「這樣麼，那好，」梅森馬上又說道，「五百美元總值吧？」
「是的，」洛克說，「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這個人的名字，」他告訴她，「叫洛克，兩分鐘後我打電話進來找他。談話會這樣進行：洛克會給一個人打電話問用四百美元能不能搞到一個女人的名字。對方會說可以。」
「那當然，不必擔心這個。」
「這就是我想知道的全部。」他對她說，滿意地笑了。
「什麼意思？」
「所有電話間的電話都由妳來接嗎？」他問。
「我們報紙感興趣的是有關達官貴人們的各種軼聞趣事，」洛克說，「我們總是樂於接受有新聞價值的東西。」
「不，我不能聽用戶的電話，再向別人透露電話的內容。」
他在冰淇淋櫃台前的凳子上坐下，喝了一杯加蘇打水的汽水，不慌不忙，亦不動聲色。目光中透出思索和-圖-書，但外表依然平靜。
「聽著，我想今天晚上就見到你，把這事情馬上了結。」洛克的聲音由於激動而有些發顫了。
街對面的那幢樓就是《軼聞縱覽》編輯部。
「好的，」她說，「我明白了。」
梅森審視了一番大堂。這個地方屬於那種商業型的酒店，專門用於接待推銷商和安排會議。旁邊有一溜電話間，大堂副理設在一張寫字台處，這時已有不少人來來往往。
「我不知道，」梅森說，「他們就這麼跟我說的，就這些。」
過了六七分鐘，電話鈴再次響起。梅森拿起聽筒，說：「我是史密斯。」
這時，他發現底層有一個理髮室，便走下樓梯透過玻璃隔牆往裡看。
「不，就是史密斯，和那個號碼，就這些。」
「四百美元可不是個小數目啊！」洛克道。
那人用手指翻著登記卡，說：「我們這兒有一個約翰．洛克。」
弗賴伯格 六二九八〇三
弗蘭克．洛克的出租車開到一家賣烤肉的小酒館門口停下來，這個小飲食店好像早已廢棄不用，只有酒吧還保留著，洛克付了車錢，站在那兒看著出租車走開，然後才聳聳肩，走進酒吧，要了一杯酒一飲而盡，然後又要了一杯。
梅森點點頭，轉身上了樓梯回到大堂，走向坐在電話台前的那個姑娘。
「不對，」梅森說，「我問的是弗蘭克．洛克。」
「也許是吧。」她說。
「別說這些廢話啦，」梅森說，「你我都知道是怎麼回事！有一份名單，哈里森．伯爾克的名字不在名單上，那個和他一起的女人的名字也不在名單上。那麼，掌握那個女人的絕對證據對你來說值一千美元嗎？」
「好極了。我和圖書來告訴你如何唾手可得二十美元。」
她遲疑不決，環顧了一下四周，好像害怕有誰會知道他們談話的內容。
梅森放下電話。
佩里．梅森扔掉煙，發動了引擎，使汽車滑離路邊，隨即融入車流。
「他不在我們這兒，對不起。」他說。
梅森不動聲色地遞過這二十美元。
他拿起電話，聽到那頭洛克的聲音很是不滿，回話的聲音很高，顯得怒氣沖沖。
她點點頭。
洛克轉向街角右邊，叫了一輛出租車。梅森開車緊跟著前面這輛出租車，直到路上車流漸稀才稍稍拉開了距離。
「你能告訴我嗎，」他問那個副理，「弗蘭克．洛克有沒有在這裡開房間？」
「不。」
「好，」當他聽到那個姑娘的聲音，「我找弗蘭克．洛克，傳他接電話，記住告訴他來妳這個交換台打這個電話。他可能不會現在就來，不過我會在電話旁等他。他在理髮室，但是別告訴服務生是我說的，只讓他到理髮室找就是了。」
「那麼，」洛克堅持道，「今晚你把情報給我，等明天你給我證據時我給你錢。」
「好極了，」梅森說，「告訴他打那個號碼找史密斯先生。」
「可它值這個數，」梅森說，「你知道。」
「那麼好吧，妳還能告訴我其他什麼情況嗎？」
電話裡出現了四五秒鐘的沉默。
「當然，」梅森說，「我給你證據時你給我四百美元。」
「除了這個情報外，你還得再給我點兒別的東西，」洛克說，「萬一因此而打官司時我得有證據。」
「要不然妳怎麼能拿到這二十塊錢呢？」梅森笑了，「當然了，聽電話也行嘛。」
「不，」她說，「除非你要十三局。」
佩里．梅森注視著洛克攔下一輛正朝他疾馳過來的出租車，和-圖-書鑽了進去。
「我知道，」梅森說，「但是妳得告訴我是不是這個談話，嗯？」
「我明白了。」那個姑娘說。
「行啊，」梅森說，「明天上午你待在辦公室，我會和你聯繫。你可不要食言，因為我要退掉那三百五十美元的買賣。」
佩里．梅森坐在他的車裡，重又點著剛吸剩下的煙。他臉上的線條透出專注和忍耐，目光炯炯，樣子像是一個拳擊手正坐在自己的一角，等待著開場鑼敲響。然而，他的臉上沒有絲毫的緊張神情。唯一顯得特別的是，一支接一支地吸煙，整整持續了一個多小時。
梅森說：「我不在你附近。現在你聽著，我可以給你有價值的東西。但我不會在電話裡給你的，你要是不想要的話，我還有別的市場。我想知道的就是你感不感興趣。你想知道昨天夜裡和哈里森．伯爾克在一起的那個女人是誰嗎？」
紙上只寫有一個電話號碼：
梅森譏諷地說：「那我現在就說一條吧。」
他走回汽車，坐在裡面快二十分鐘，這時弗蘭克．洛克從那家旅館中出來，身邊還有一個年輕的女人。他刮了臉，也許還做了按摩，灰褐的皮膚裡透出點兒紅色，看上去得意洋洋，一副躊躇滿志的樣子。
「聽著，」梅森同樣大聲地說：「你是《軼聞縱覽》的弗蘭克．洛克嗎？」
「是這樣，」他說，「我要打個電話給一個人。他可能不會馬上接電話，但稍後會上來接。他現在正在理髮室。我和他談完後，他會再打電話，我想知道那電話的號碼。」
「可是，」這個姑娘說，「要是他不經我這兒轉呢？」
梅森搖搖頭。「聽著，」他說，「我想要個號碼，僅此而已。」
「可我不應該透露這種情況呀。」這個姑娘有點兒拿不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