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這個人自稱愛德華．卡特？」
「是的。」
「穆里爾說她父親的名字是卡特．吉爾曼？」
梅森用鋼筆尖挑起兩個橡皮筋，點頭示意穆里爾關上抽屜。
「那位愛德華．卡特是否說過他要找我談什麼？」
穆里爾要去拿那個罐。「等一等，」梅森警告她，「穆里爾，請妳注意，不要在罐上留下指紋。這個罐子打翻過，後來又撿起來的……妳想不出它是什麼時候打翻的嗎？」
「妳父親和她不同？」梅森問。
「好，」梅森說，「十一點半我們要好好瞧瞧愛德華．卡特．吉爾曼先生，問問他為什麼用假名字。」
「我非常擔心，」穆里爾說，「當時我父親正在吃早飯，我到廚房去給他盛煎雞蛋和鹿肉香腸。他要了兩次。他有時早飯吃得很多，中飯不吃。我把雞蛋香腸送來時他已經走了。」
「十一點半的約會怎麼辦？」
「妳繼母呢？」
「這裡一定發生過一場搏鬥，還有……」
「他做什麼工作？」
「不錯，十一點半。我定的。你的預約卡片上有。」
「兩大片。」
「我打了電話……就在我給你打電話以前，他們說，他們也在等他。我留了話，讓他到辦公室後給我打電話。我想告訴他公文包留在家裡了。」
他駛入通往車庫的私人車道，注意到這座大房子特別安靜。他開進車庫，停下車。
「我肯定這是爸爸的餐巾，梅森先生。他早飯吃了雞蛋和鹿肉香腸。」
她好像不知所措：「啊！梅森先生，我不想碰那筆錢。我不知它是從哪兒來的，也不知是幹什麼用的……現在我雖然知道地下那些紅色的東西只是油漆，可我還是很害怕。我想，我一定像個傻子，把您給叫到這兒來。
「他女兒以為他失蹤了。」
「他多大年紀？」
「在這件事情裡，不論誰回來找這一萬美元，都無法找到了。」
「卡特．吉爾曼顯然開車上班去了，通常他步行穿過四個街區走到公共汽車站。今天早上他卻一句話都沒留下就開車走了，除非他……」
「是的。」
「也許妳現在回樓裡去不合適，」梅森道，「暗室裡有嗎？」
「是的，經過冷凍，吃的時候化開的。」
「電話上說不太方便，」穆里爾說，「可是……當我在家裡找不到他的時候，我很擔心。過了一會兒，我冷靜下來，去洗碟子。又找不到他的餐巾了。他不論到哪裡總是拿著餐巾的，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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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撥通電話，說：「穆里爾．吉爾曼小姐在嗎？請等一等，吉爾曼小姐。梅森先生要和妳談話。」
「到處找也找不到。」
「我一定等你的電話。」
「我能趕回來，」梅森道，「可是我非常懷疑，我們是否還能見到愛德華．卡特。」
梅森道：「我試試看能否理出一點頭緒，下午告訴妳。我想沒什麼可擔心的。妳最好把這一萬美元收起來。」
「有橡皮筋嗎？」
「是那種鄉村式的香腸？」
梅森彎下腰去把它撿起來，說道：「這上面沾了雞蛋。」
「妳能肯定？」梅森又問。
梅森道，「我下午給妳打電話再說。我會努力查清這件事。妳父親在城裡有辦公室吧？」
「沒有。」
穆里爾走過去打開另一個門，說道，「這是爸爸的工作間。」
「還沒一點動靜，」穆里爾道，「她們通常睡到中午。」
「爸爸的餐巾在地上，」她說，「而且……」
「吃了幾個雞蛋？」
他們走進暗室。穆里爾說：「我想這個抽屜裡有。」
德拉．斯特里特走到卡片櫃前，用她靈活的手指翻閱著陪審員的機密檔案卡片，說道，「有了，卡特．吉爾曼。他是瓊斯案件的陪審員。你給他加了個特殊記號。地址一樣：沃克斯曼道六二三一號。等一等。沃克斯曼道……我想起來了。」
「請隨我來，」穆里爾說，「我來領路。」
她點點頭。
「是的，這是爸爸。反差很小，印在紙上就更顯得淡，這是南希的方法。不過這是爸爸，沒錯。」
德拉看著梅森的桌子，「你可以利用這段時間翻一翻最上面那幾封重要的信。」
她笑了：「如果你把爸爸的工作間比作蘋果餅，那可是個露了餡的蘋果餅，餡裡也是切爛了的蘋果。」
「他做投資生意，買賣產業，為自己也為客戶買，他們形成了一個投資集團。」
「有了，」她說，「這裡有幾張。」
她點頭。
「至少在我給妳來電話之前別說。」梅森說，「我下午就給妳來電話。妳在這兒？」
「我肯定，」梅森說，向周圍看著，「架子上的那個漆罐。」
「是的，有。」
「請您站在這邊門口讓門開著，等我把那邊的門打開，」她說，「我們就用不著開燈了。」
「接通她的電話，」梅森道，「我和她談。」
梅森很有興趣地研究著hｔtps://ｍ.hｅtｕbｏｏｋ•ｃｏｍ.com那張圓臉。
「不，這是南希的暗室——我繼母的暗室。」
「用手帕或裙子邊。」梅森說。
「我們看看吧。」梅森道。
「時間不短，因為香腸是冷凍的，我必須用肉鋸從中間鋸開。」
她猶豫了一會兒，然後說：「好吧！實際上卡特是中名。他的教名是愛德華，但是他喜歡用中名，所以他簽字總是用卡特．吉爾曼。」
她撩起裙子墊著手拉開抽屜。抽屜內分成許多格子，每個格內放著大小不一的橡皮筋。
梅森皺眉沉思了一刻，然後說道，「不久前的一個陪審團裡曾有一位吉爾曼先生。我忘了他的名字。什麼事，德拉？」
「當然了，也許是椅子摔壞的時候？」
「是的，怎麼了？」
「這輛車主要是格拉米斯和我用，有時南希也用。那輛車，那輛單排座客車是全家公用的。」
佩里．梅森走向辦公桌，向德拉笑了笑，無奈地看了看堆在桌上的郵件，問道，「妳在和誰說要回電話，德拉？」
「南希的暗室裡有，我知道地方。」
「啊，有，我猜一定有。南希有幾十張。她喜歡照人像。她會一種技術，使照片非常亮，然後上色，最後使照片看上去像一幅油畫。如果不在近處仔細看，就看不出原來是一張照片。」
他仔細地聽著，彎下腰去看那灘血跡。有那麼一會兒他顯得迷茫，然後用手指輕輕沾起這種紅色黏稠的液體。他用拇指和食指捏起一點，聞了聞說，「這不是血，這是紅色的漆。」
「我告訴她給她回電話。她好像非常驚慌。我想沒有人能告訴她怎麼辦。」
「我知道，」德拉說，「但是盤子裡的煎雞蛋和鹿肉香腸……」
「但是我要告訴您，梅森先生，我一定會付錢的，不論多少。我自己有個銀行戶頭……我想，在我看見那些錢、壞了的椅子、爸爸的餐巾和地上那一灘紅色的東西以後，我心裡全亂了套。」
「是的。」
「吉爾曼……吉爾曼……卡特．吉爾曼。這個名字好像很熟。在陪審團卡片裡找一找，德拉。我記得有一件發生了錯誤鑒定的案子，他是那件案子的陪審員。」
「明白了。」梅森道。他走過去研究那些邪惡的紅色血跡。在他觀察時，穆里爾不停地說，把她父親今天早上的事全講清了。
「什麼都別說，」梅森道，「什麼都別動，等著我。」
「讓他來試試吧」，梅森說，「ｗww.ｈeｔｕbｏoｋ•cｏm.ｃｏｍ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
「我們只拿上面這一張吧。」梅森說，拿起最上面一張八×十英吋的放大照片。「這是妳父親？」
梅森拿起電話說：「我是梅森。吉爾曼小姐。您父親怎麼了？」
「嗐！」梅森喊道，「我告訴過妳要小心，盡量別碰這裡的東西。」
「這只要幾分鐘？」
「他自己也參加了這家公司？」
「那位小姐怎麼辦？」
「南希的女兒格拉米斯呢？」
「有果汁嗎？」
「妳是否給辦公室打電話問過妳父親去那裡了沒有？」
「這輛賽車呢？」梅森問，指著車庫中間的那輛車。
「妳父親說他還餓？」
梅森點頭，「您是穆里爾．吉爾曼小姐？」
他們一起撿起了這些一百美元的鈔票，疊成一疊。梅森問穆里爾，「妳撿起了幾張？」
「剛剛二十歲。」
「我和她同歲……梅森先生，爸爸的事怎麼辦？他一定開車走了。我們去找他嗎？」
「家裡找不到？」梅森問。
「我知道。南希有潔癖，暗室也不例外。不過在家務方面她未必這樣細心，她的暗室卻井井有條，一絲不亂。」
「我想想，大約是四十二三歲。」
「兩個，還有兩大片香腸。」
「我問妳，」梅森說，「卡特是不是他的教名。」
他用橡皮筋將鈔票捆起。
「啊，天哪！」穆里爾說，「你能肯定？」
「乾麵包和咖啡，」她說，「我昨天秤了體重……」
「好吧，」梅森說，「妳等著，我就來。我儘可能快地趕到……妳告訴別人了麼？」
梅森向屋內望，然後扶著穆里爾的肩，輕輕把她拉到身旁，這樣他們就都站在暗室裡往工作間裡面看。
「天曉得，」她笑著說，「快四十歲了吧，但是她自己從來不說，我們也從來不問。」
門開了，一個年輕女人站在門口，大約二十歲年紀，棕色頭髮，碧綠的眼睛，目光溫和，身材苗條，雙腿修長，神態嫻靜幽雅。她勉強露出一點笑容。
「我猜爸爸擁有這家公司，但是有合夥人。」
「幾片香腸？」
「他吃了幾個雞蛋？」梅森問。
「德拉，」梅森說，「妳餓了吧。妳早餐吃了什麼？」
「妳繼母是個很整潔的女主人，」他說，「這地方和妳父親的工作間正相反。」
「啊……一塊餐巾不見了，這塊餐巾是我家的。」
「在哪兒？」
「穆里爾．吉爾曼小姐。她父親是卡特．吉爾曼。我原想查查客ｈｔｔｐs://ｍ•ｈeｔuｂｏoｋ•ｃｏm.ｃom戶卡片，但是我想我們沒有他的材料。」
「麥片粥、烤麵包和咖啡。」
「大概是白費工夫，」梅森說，「我們不知道他做了什麼投資，恐怕是徒勞無益。而且，」他笑著說，「一個男人從餐桌上起來，匆匆忙忙趕往辦公室。人們天天這樣做。千萬人這樣。我們的生活節奏很快。」
「這裡一定留下了我的指紋，」穆里爾說，「我總是在這裡看著爸爸幹活。」
「當然了，我的房間裡就有一張，在相框裡，不過……」
「那就對了」，梅森說，「妳餓了，十一點半以前我們先把那個愛德華．卡特．吉爾曼忘掉，處理這些信吧。」
「車庫當然有一條汽車路了。車庫裡有沒有一個空位，可以讓我停車？」
她走進暗室。梅森跟著她，看出放大機的輪廓，顯相池、曝光箱和相片櫃的輪廓。
「難說，」德拉說，「可以雇一個職業槍手來。」
德拉轉過身來，打開預約登記簿，「有個人自稱愛德華．卡特，昨天打電話來，預約今天和你談話。我給他訂在今天十一點半。我問他的地址，他說他現在本城沃克斯曼道的一位朋友家中作客。看看門牌號碼。對，六二三一，一樣。」
「是的。」
「這是妳父親用的餐巾？」梅森問。
她彎下腰去撩起裙邊墊著手指拉開抽屜。
「我明白，」梅森說，「可是，最好我們不要留下新的指紋。新指紋有可能蓋在其它指紋上面。我們把這些錢撿起來數一數。妳再給我詳細說一說。」
「那麼，」梅森說，「正好一百張，整整一萬美元。妳知道點什麼情況嗎？知道這些錢是從哪裡來的嗎？」
開到沃克斯曼道花了二十五分鐘。
梅森站在門旁等著。
「梅森先生？」在他下車時她問道。
「等著我，」梅森說，「我就來，什麼都別碰。妳說的那個工作間是不是在樓後面的汽車房裡？」
「有。」
「除非他怎麼了？」她追問。
「除非他往工作間一看，發現有個入侵者，於是發生了一場爭鬥，灑了滿地的錢，然後開車走了。
穆里爾按了一下電燈開關。
穆里爾神經質地大笑，「我很難說清楚，梅森先生。我心裡很慌，我知道在電話裡很難對你說清楚。那是他搞業餘愛好的地方。他做木工，有時做黏土模型。我現在就在這裡。一把椅子給摔壞了，滿地都是錢，還有一灘……血。」
「在皮德蒙特大廈。」
梅森看了德拉一眼：「妳和-圖-書看家，德拉。我出去了。」
梅森仔細查看了餐巾，然後仔細疊起，放在上衣口袋裡。
「什麼工作間？」梅森問。
「這就是工作間？」
「妳呢？」
「考慮到出事時他正在讀報紙，」德拉說，「是否要我看金融版，看看能否找到一點線索？」
「他的中名是什麼？」
她搖搖頭。
「那麼這裡應該有妳父親的照片，」梅森說，「試試看能不能不碰什麼東西就拿出一張。」
「我可以理解妳的感覺，」梅森說，「我想一切都會好的。只是，不要告訴別人我來過這裡。我就回去了。千萬記住，不要對我來過這裡的事露出一點口風，對誰也別說。明白嗎？」
「兩個。」
「妳家裡人起來了麼？」梅森問。
「我開我的車來，」梅森說，「開進車庫裡，請妳等著我。」
回到辦公室後，梅森對德拉講起此行的經過：「把這些錢放到保險櫃裡，德拉。這是一張卡特．吉爾曼的放大照片。地上的紅色血跡原來不過是紅漆，是漆罐打翻了流出來的。」
「好吧，」梅森說，「我一定來電話。」
「他同意這個時間談？」
「四十八張。」
「我懂，」梅森道，「妳能找到一張妳父親的照片嗎？」
「一場搏鬥，一定的，」梅森插口道，「可是我們不知道這場搏鬥是什麼時候發生的，吉爾曼小姐，而且我們不能輕易下結論。有可能是妳父親走進屋後看見漆罐倒在地上，椅子壞了，他把漆罐撿起來的。妳看，這個漆罐有個小蓋。蓋子擰開了。罐內的漆不可能流光。不過，我不想碰那個罐。我們最好還是小心點，不要留下指紋。」
梅森抓起帽子，匆匆跑過走廊，乘電梯下到門廳，走到停車場，跳進汽車，駛入早晨擁擠的車流。
工作間裡有車床、鋸、砂輪和其他木工機械。椽子下面吊著一塊塊珍貴的木材，掛得很仔細，讓所有的表面都暴露在空氣中。工作檯上有些木板。房間裡充滿了雪松、檀香木和細鋸末的香味。
「他說是一件非常秘密的私事，向你諮詢，他想至少要半個小時。」
「明白了，」梅森若有所思地說，「現在請妳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吧。」
「有，橙汁。」
她搖搖頭。
「他讓我再給他煎一個雞蛋和一片香腸。」
「那就請妳拿點來。」
紅色的血跡在滿地的百元鈔票中顯得很刺目。
「妳父親還吃了什麼？」
「啊，我忘了……我去拿橡皮筋的時候怎樣才能不留下指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