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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克羅猛力搖頭。「我太有名了，一定會洩露出去的。」

「她媽媽在市區安排一場慈善舞會，昨天一整天都待在我們市區的房子。我和羅珊娜則待在湖邊，今晚她媽媽會來和我們會合，這也是我要和你約得儘量早的原因，我要在羅珊娜回來以前把這張紙條放回原位。」

「那個幫你走向正途的牧師，他還活著嗎？」

班克羅這才坐下來，突然之間，他原來的自信和果決似乎都消失無蹤了，整個人彷彿融化掉，只剩軟癱的衣裳。

「我只能說我盡力而為了，」梅森說。「現在你得把字條放回原位，你女兒領錢回去時才找得到。」

「捐一大筆錢給那間教堂吧！」梅森說。「捐款時告訴大家，牧師有恩於你，你是白手起家的，年少時曾犯過一些錯。換句話說，你先下手為強，同時表現出你已重新站起來，以你的過去為傲的樣子。」

班克羅說：「梅森，你減輕了我一個很大的負擔。」

「什麼建議？」

「我覺得她一定會照做。」

梅森說：「你仔細看看這張字條，上面說錢要放在大咖啡罐裡，然後蓋緊，裡面還要放十枚銀幣，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班克羅跳了起來。「這是我不能做的，這……」

「羅珊娜有這封信上要求的這麼多錢嗎？」梅森說。

梅森不解地抬起眉毛。

班克羅點點頭。

「歹徒也是有弱點的，他可能還犯有別種罪行——當然，如果你求助警方，他們會好好配合你的……」

梅森說：「那你就準備一次又一次地付錢吧。」

梅森仔細檢查字條。「這是郵寄給你的嗎？」

「據我所知，那個地區很隱密，而且正對湖那一邊地價很昂貴。」

「我當然願意，」班克羅說。「這也是我今天來的目的。」

「還沒有真的減輕呢，」梅森說。「進行到一半時，說不定你就會開始罵我了。」

「這是戴拉．史翠特，我的私人祕書，」梅森解釋道。「我和客戶的每一次談話，她都會在場幫我做紀錄。」

「他們會白白讓煮熟的鴨子飛走嗎？」梅森打斷他。「絕不可能的。」

「他說，生命如此複雜絕不可能是偶然產生的，我們知道必然有一套偉大的計劃可以解釋。小鳥會從蛋中孵出、成長，危危顫顫地想學飛，都是出自本能，而本能就是這個偉大計劃的一部分，也是造物主和萬物溝通的管道。

「我因為家裡太窮，很年輕時就離和_圖_書家自立了，和一些不良分子混在一起，很快就學會許多壞事。例如把汽車的引擎線切斷，靠著偷零件、備胎和汽車在暗巷中討生活，後來終於被抓進感化院，對我而言，這毋寧是最值得慶幸的結局。

「不，不，不，」班克羅說。「絕不能找警察！不能讓警方知道……在這當頭，鬧出這種醜聞太難看了。」

班克羅點點頭。

「不，那是私人的。」

早上十點四十五分，戴拉．史翠特緊張地看了一下錶。

「我知道那天我繼女心情很不好，她拿著一個信封走進門，臉白得像紙。那天下午，她本來要去游泳的，卻臨時打電話跟傑生取消約會，說她身體不舒服。我就知道有什麼事不對勁了。

班克羅想了一下，說：「用第三種方法，怎麼做就看你了。不過首先我們得付點錢，這樣可以多爭取一些時間。」

「獄中有一位牧師特別關照我。我不能說他帶我進入宗教信仰，因為事實上他並沒有向我傳教。他只是讓我對自己、對別人和冥冥宇宙中的力量更有信心。

「好吧，」梅森說。「我們先嘗試這個方法，看能不能扳回點優勢。」

「她是沒有壓力了，」梅森說。「因為壓力會轉移到你身上。你想你繼女明白這一點嗎？」

「這就當作是律師費吧。」

班克羅張開雙手，可憐兮兮地說：「你有沒有看到這雙手？」

班克羅拿出支票簿，寫了一張一千元的支票。

梅森想了一會兒才開口。「班克羅，我要給你一個建議，不過你可能不會採納。」

梅森好奇地看著他。「班克羅先生，你常常出國旅行的，你怎麼處理你的護照？」

「嗯，這個推論很合理。」班克羅想了一會兒後說。

「可是他找一個專門處理刑案的律師做什麼？」戴拉問。「你知道嗎？他的法律祕書說，他名下的公司比野狗身上的跳蚤還多。他有一群專業律師為他工作，據我所知，光是稅務部門就有七個律師。」

「然後呢？」

電話鈴突然響了。

「當然有，」班克羅說。「她自己的戶頭有好幾千元，此外，她隨時可以向我要。」

「付錢的唯一代價，就是爭取到時間。」

「不會有危險嗎？」班克羅問。

「羅珊娜找了個藉口，說她要去市區。當晚我太太要住在我們市區的房子，我以為羅珊娜要去看她，今天一早羅珊娜就出門了。梅森先生，她離開後，我到她的房間去，在書桌上吸墨紙底下看到這張紙。」

「這就是最麻煩的地方，」班克羅說。「如果我的指紋被採送到聯邦調查局，不消幾分鐘所有人都會知道，偉大的慈善家和金融家班克羅原來是在感化院待過十四個月的罪犯。」

「人生免不了有冒險，」梅森說。「如果你需要的是絕不冒險的律師，你得另請高明。和-圖-書其實這種經過策劃的冒險，勝算是很大的。」

戴拉拿起話筒，對總機說：「好……妳等一下。」她用手掩住話筒，對梅森說：「班克羅先生已經到辦公室了，說他早到了些，如果你在忙的話，他可以等到十一點，但是時間很寶貴。」

「梅森先生早，謝謝你能立刻見我。」他轉身看著戴拉。

「他教我要訴諸我的直覺，這個直覺不是自私，而是當我刻意擺脫環境的影響，與宇宙達成和諧時的自然感覺。他問我敢不敢在深夜獨處時，把自己交給偉大的宇宙之心。」

班克羅放下電話，轉身向梅森點點頭。「她領走了一千五百元，全都是十元和二十元紙鈔，另外還換了十個銀幣。」

「這張紙條怎麼會到你手上的？」梅森問。

班克羅猶豫了一會兒，便打去銀行找經理。他表明身分後說：「我需要一些很隱密的訊息，只要知道就可以了，但請不要告訴任何人我打過電話。我要知道我女兒今天早上有沒有去提款……好，我等。」

班克羅點點頭。

「結婚日期選定了嗎？」梅森問。

「那不是國營的湖濱公園嗎？」梅森問。

班克羅點點頭。

「絕對不會，」班克羅說。「我對你的信譽太了解了，你的方法雖然較為大膽特出，但多能奏效。」

「當地的地主為什麼不聯合起來買下那塊地呢？」梅森問。

「還有寄這封信的人。」梅森說。

「但這件事是非常機密的。」班克羅先生說。

「到目前為止，遊客都是相當高層次的，地主盡可能不讓那些滋事分子進入，不過基本上是對大眾開放的。」

班克羅嘆了一口氣。「好吧！你就放手去做吧。」

「怎麼說？」

「好吧！」梅森說。「不過我的方法要花點錢，我希望我這冒險的計策能唬過勒索的歹徒。」

「第四種，」梅森露出苦笑。「就是把對方除掉，常常有人這麼做的——有時候效果很不錯，當然我並不建議你採用這個方法。」

「也就是說，哈洛．班克羅十一點會準時到達。他的時間是很寶貴的，分秒必爭正是他經營事業的原則。」

「是很嚴重。」

梅森露出深思的神情。「為什麼歹徒所針對的不是你而是她？」

「戴拉，什麼事這麼緊張？」

「等一下，我沒聽清楚。」梅森說。「你說她到市區去，而你以為她是要去看她媽媽，是嗎？」

「這個計劃我還在設想，」梅森說。「遭勒索時最麻煩的是，受害人永遠是挨打的一方，主動權操之在歹徒。不論是贖金多少、付款的時間、地點、方式等都得聽命於對方，你可能會憤恨不平，但終究還是會屈服。」

「第一種，你依約付錢，以為可以從此一勞永逸。這就像在沙漠中追尋海市蜃樓，歹徒永遠不會罷休的。第二種，報警，把真相告訴警方wｗｗ.hｅｔｕｂｏｏｋ.coｍ•cｏｍ，設計逮住歹徒移送法辦。警方會為你保守祕密。」

「用以支付初步的費用。」梅森說。

「他們要強調她是比較容易受傷害的，尤其是在訂婚後這段期間。」

「戴拉非常能幹，而且從來不會洩露機密，」梅森說。「我的每一個案例，她都瞭若指掌。」

上面的字是用打字機打的：

班克羅握著聽筒，等了兩分鐘後才說：「喂……是……我明白……非常謝謝你……不，什麼都別說……別告訴任何人我打過電話，就當作沒這回事。」

班克羅沒有回答，只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紙交給梅森。

「你們不是住在湖邊嗎？我猜你繼女時常滑水、游泳吧？」

班克羅點點頭。「我早已有這個心理準備。」

「我知道，我知道。」班克羅說。「但是三個禮拜後——也就是等婚禮過後，壓力就不會那麼大了。」

班克羅堅決地搖頭。

「那第四種呢？」班克羅問。

「我想不通。」

梅森對著電話點頭示意。「你知道你繼女把錢存在哪家銀行，她不是到市區來了嗎？現在已經過了十一點了，你打電話到銀行找負責她帳戶的人，告訴他你是誰，但請他不要說出去。問他你繼女今天早上有沒有提走十元和二十元紙鈔共一千五百美元。」

「除非你願意讓我放手去做。」

「剛開始差不多一千元。」梅森說。「我要請保羅．德瑞克偵探社幫忙，多派些人手去探查歹徒的身分，查到後我要讓他們自顧不暇，從而沒時間找你和你繼女的麻煩。」

「為什麼呢？」梅森問。

「都是指紋惹的禍。」班克羅說。

「我想她一定知道。」班克羅說。「寄信的人一定會打電話給她，讓她明白有什麼威脅。」

「結果證明他是對的？」

「你有沒有把你的犯罪紀錄告訴過你太太？」梅森問。

「是的。」班克羅說。

「什麼計策？你想到什麼了嗎？」班克羅問。

「你昨天都待在湖邊嘍？」

她點點頭。「他說他會以最快的速度飛奔過來。」

「對方威脅要洩露出來吧？」梅森問。「向你勒索了嗎？」

「你做了嗎？」梅森說。

「還活著，現在有一間很大的教堂。」

「老天幫幫我，」班克羅說。「我從來沒提過，我知道我應該說的，我曾經無數次責怪自己不應該這麼懦弱，但我真的很愛菲莉絲。我知道不管她有多愛我，她絕不會嫁一個有前科的人而損及女兒的社會前途。梅森先生，現在你已經知道我的祕密了，事實上你也是唯一知道的人。」

「不是寄給我，」班克羅說。「而是給我的繼女羅珊娜．安德魯絲。」

「所幸我剛開始的時候還有羞恥心，怕有辱門風，那段荒唐的歲月和在感化院的時期用的都不是真名字。」

「別這麼說，事情不和_圖_書會那麼嚴重的。」梅森說。

「這封信當然只是個餌，勒索者通常都是沒完沒了的。」

「我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這就像是一種自覺，一股想有什麼成就的欲望。於是我開始讀書、學習、思考。」

「從那張字條看來，勒索的歹徒應當不只一人，可能的話，我要讓他們拆夥。」

「對付這類歹徒，只有四種辦法。」梅森說著，伸出手指來一一細數。

「對了，」梅森又說。「我還有件事要得到你的允許。」

「我認為這表示歹徒不想露面，他們可能要求把咖啡罐丟到水裡，他們再撿起來。那十枚銀幣的重量可以讓咖啡罐漂浮時正面朝上。」

「班克羅先生，你好。」梅森站起來伸出手。

梅森看了一下錶。「再等十分鐘，答案就可以揭曉了，我……」

戴拉立刻合上速記簿，站起來快步走出去。一會兒，她帶進一個年約五十餘歲的男子。班克羅先生蓄著短短的灰白鬍子，格外突顯出嘴部的堅毅。他的眼睛是藍灰色的，神情流露出一種威嚴。

「你何不把你的煩惱說出來，」梅森說。「我們再看看怎麼解決。」

梅森點點頭。

「洩露出去有什麼關係？」梅森說。「你不如主動公開宣佈，讓大家知道浪子也可能回頭的。」

「剛進感化院時，我是有點憤世嫉俗。我以為自己會被逮住完全是因為警覺心不夠，因此下定決心要更狡猾一些，出去以後才不會再次被捕。

他把信摺好，還給班克羅。

「別急！」梅森說。「你再仔細想想，信上並沒有說錢要交給誰，撿到的人可以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只是無意中撿到交給警方，然後警方會把整件事公開，歹徒一定會很緊張，同時動腦筋看如何再勒索。這時候他們反而成為防守的一方，又不能說被害人耍了他們，頂多只會覺得時運不濟罷了。結果錢安全地在警方手裡；歹徒則急於避風頭。」

「這是事實，」班克羅說。「只有湖的南端較便宜，大概每呎三百元。那裡是公共海水浴場，有時會有人惹是生非，那邊的一個小碼頭有出租遊艇，遊客多半都是正經人，不過還是有少數不良分子，偶爾會坐船出去騷擾當地的居民。私人產業的範圍當然是到退潮時的湖岸線，我們也有權利拒絕外人進入，但是因為這個湖很適合滑水，所以有時難免會和外來的人發生不愉快的事。」

「我是在七年前結婚的，」班克羅說。「我太太是個寡婦，她有一個女兒叫羅珊娜，今年二十三歲了，長得非常美麗熱情。她的未婚夫傑生．布雷爾的家族在社會上很有名望。」

「沒辦法，我一直在想班克羅先生竟然要預約最快的時間，而且電話中的口氣是那麼急！」

「當然危險，」梅森承認。「在這種情況下，不冒險只有坐以待斃。」

「ｍ•ｈｅｔｕbooｋ•com•ｃoｍ那你的指紋呢？」梅森說。

「我知道事情未必能這麼順利。」梅森說。「除非你願意讓我去報警，我的處理方法就是這樣了。」

「我懂了，」梅森說。「顯然現在有人發現這個祕密了。」

「然後我就把事情完全交給你了。」

「梅蒂湖，」班克羅說。「我們在那裡有一幢避暑別墅。」

「好，」梅森說。「我們得冒一點險，我會請一個專業偵探跟蹤你繼女，另外派個人在附近划船或釣魚。你繼女一把咖啡罐丟進水裡，這個人就把它撿起來，打開，然後整個交給警方。」

「他們會反擊的，」班克羅說。「他們會把我的祕密洩露出來……」

「其實你不知道她會不會照信上所說去做，是嗎？」

「沒有正式公佈，不過他們預定約三個禮拜後結婚。」

班克羅考慮了一會兒。「是有些冒險。」

「妳不是告訴他，早上十一點來就行了嗎？」

梅森說：「顯然事情比我們所想的還緊急，帶他進來好了。」

「你要多少錢？」班克羅問。

梅森打開抽屜，拿出一架小型照相機，裝上長鏡頭，架在三腳架上，將勒索信攤在桌上，拍了三張。「這樣應該夠了。」

「我生命中的一切，都是靠這雙手建立起來的，」班克羅說。「我是白手起家的——我做過工，也一直努力出人頭地，曾經債臺高築到我自己都以為支撐不下去；當我的整個王國幾乎要垮了時，我穩住了陣腳。我能在重重逆境中打敗我的敵手，就是靠著一股毅力。當所有人都急於拋售時，我卻大膽地孤注一擲。可是，現在這雙手卻毀了我。」

「那這塊地是怎麼經營的？」梅森問。

「梅森先生，」他說。「我已經走投無路了，我這輩子辛苦建立起來的一切全都毀了！」

「什麼事？」

「真能這樣，就太好了。」班克羅說。

「第三種，」梅森說。「你反守為攻，讓對方無法再對你予取予求，最好能讓對方害怕。假設我要處理這個案子，而又不能報警時，我會嘗試這個方法。」

佩利．梅森停止口述的動作，對她笑一笑。

「現在不行，現在不行，」班克羅說道。「對我繼女會有很糟的影響，我太太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的。」

「是啊！因為他說我不敢嘗試，我就是要證明他說錯了，我確實敢。」

「繼續說下去。」梅森的眼睛瞇起來。

班克羅臉色慘白，一逕搖頭。「梅森先生，那是不可能的，我太太會受不了，在這個時候告訴她，她一定會承受不了，羅珊娜必定也無法承受。」

「因為產權中有一條特殊的規定，」班克羅說。「那塊地將來會傳給繼承者，但目前接受信託，同時規定十年內對外開放，收費標準由受託管理會訂定。那個地主很有公益精神，他覺得如果太多濱水的產業落在有錢人手中，結果會使大家都無法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