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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金庸小說

作者:倪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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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天屠龍記 五、謝遜、成崑、陽頂天和陽夫人

倚天屠龍記

五、謝遜、成崑、陽頂天和陽夫人

雖然,由於陽頂天的窩囊,而引出了紫衫龍王黛綺絲的那一大節情節來,但陽頂天實在不是甚麼好人物,當無疑問。
雖然說陽頂天不熟水性,但內功高深的人,到了水中,總不致於一籌莫展。楊過在澗水中練功,山洪暴發之際,水勢何等急驟,水性再好,也不免被淹死,楊過也可以挺立在水中,屏住氣息,與山洪之力相抗,也可以練劍。歐陽鋒被困在冰塊之中,過了幾個時辰,也不過嘔出幾口黑血而已。
這是一個社會壓力、個人感情交織而成的大悲劇,影響了許許多多人,也是「倚天屠龍記」中最重要的一則感情穿插。
可是陽頂天硬是連試都不敢試,便自認輸,天下哪有這樣的教主,那有這樣的絕世高手!
在他當明教教主任內,至少有兩件十分失職的事,第一,是帶了陽夫人進秘道。
成崑殺謝遜的家人,是有計劃有預謀的行動,成崑「知徒莫若師」,對謝遜性格上的弱點,知道得十分清楚,知道一旦給他受了慘重的打擊,謝遜這個外國人,一定會發瘋,會鬧得整個武林,天翻地覆。
謝遜在家遭巨變之後,精神狀態已經極不正常,而且還會時常發瘋。這種病症,在醫學上,稱之為「間歇性瘋癲症」。不發作之際,和常人無異,一發作,和瘋子一般。
謝遜在「倚天」之中所佔的地位,極其重要,許許多多的情節,都和他發和-圖-書生關係,一直可以上溯到明教前任教主夫婦間的事,和成崑有關,也和他有關。謝遜如果不是謝遜,而是另一種性格的人,「倚天」的整個故事發展,就要重寫。
謝遜的家庭慘變,來自他的師父,混元霹靂手成崑——這個成崑,是「倚天屠龍記」之中,第一大奸大惡的惡人。
結果是兩敗俱傷:陽頂天娶到了人,要不到心;成崑得到了她的心,卻得不到她的人。
「只見大樹後緩步走出一個人來。那人身材魁偉異常,滿頭黃髮,散頭散髮,眼睛碧油油的發光,手中拿著一根一丈六七尺長的兩頭狼牙棒,威風凜凜,真如天神天將一般。」
陽頂天後來,等於是死在成崑之手的。因為陽頂天發現了他和陽夫人在秘道幽會,一怒之下,真氣走入岔道,真是非死不可。
「兩人從小便有婚姻之約,豈知陽頂天暗中也在私戀我師妹……我師妹也心志不堅,竟爾嫁了他。」
而且心還急得很:
作為教主,自然失責之極了。
「這秘道是明教的莊嚴聖地,歷來只有教主一人,方能進入,否則便是犯下教中決不可赦的嚴規。」
謝遜的性格十分衝動,他究竟是甚麼地方人,「倚天」中沒有交代,他不是中國人,看他的樣子:「身形異常魁偉」不奇,「一頭黃髮」就很可疑,再加上「雙眼碧油油的發光」,金髮碧眼m.hetubook.com.com,哪是中國人?而且他對波斯美人黛綺絲的感情特別好。紫衫龍王是波斯人,謝遜如果也是洋人,雙方之間的感情,便比較容易拉近一些。
而其中最關鍵性的人物,就是在書中無名無姓的這個女子——陽夫人。陽夫人是成崑的師妹:
陽頂天一死,明教真是不可收場,一直到六大門派圍攻光明頂,全是那時種下的因。陽頂天的遺囑,要謝遜暫攝副教主之位,也未能傳達出來,以致教中各頭領,互相爭奪,互不相讓,四大法王各奔東西,左右光明使更互不見面,五散人流落江湖,偌大一個明教,幾乎就此風流雲散,成崑也算是厲害之極的腳色了!
金髮碧眼的,北歐人居多,謝遜是北歐人乎?或者不會自那麼遠來,來自南歐的可能性比較大,可能是順著「絲綢之路」來的吧?而且,他也不會是歐亞混血兒,純歐洲人的可能性比較大,因為遺傳原理,深色素佔優勢,歐亞混血,眼珠是碧色的機會極少。
陽頂天這樣的一個人,陽夫人當年「心志不堅」嫁給他,當然婚後不會快樂,成崑再乘虛而入,想到這裏,誰也不忍苛責陽夫人,只好算是天意吧!
謝遜明知周芷若是險惡小人,還要:
「揀日不如撞日,咱們江湖豪傑,還管他甚麼婆婆媽媽的繁文縟節,你小兩口子不如今日便拜堂成親吧。」
而這一場大https://m•hetubook.com.com禍,又全是陽夫人三心兩意引起的,陽夫人可以不嫁陽頂天,也可以嫁了陽頂天之後,不和成崑來往,事情就會簡單得多。
「成崑只要有一口氣在,定當殺了陽頂天,定當覆滅魔教。」
請注意,是「決不可赦的嚴規」!可是陽頂天居然犯了,他:
謝遜這樣做,究竟有何作用,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謝遜除了做了這件事不甚可解之外,其餘所作所為,雖然激起武林公憤,但是於情於理,全是可以理解的。
謝遜的瘋病,自然是刺|激過甚而來,每次發作,謝遜總是叫:「妻子給人害死了,母親給人害死了!」或者叫:「你為甚麼殺死我媽媽,殺死我孩兒!」
成崑和陽夫人私通,仍然心懷大憤:
「……將我愛妻霸佔了去,我和魔教此仇不共戴天。」
也就是說,陽頂天犯了「決不可赦的嚴規」,而經過只不過是經不起一個女人的「軟求硬逼」。這個人的為人如何,可想而知,決計不是甚麼英雄豪傑式的人物,可以肯定。
「婚後並不見得快活,有時和我相會。」
「替你作主,要了她為妻。」
這女子嫁了陽頂天,本來也可以相安無事,偏偏又:
一場大悲劇,一場大混亂,竟是從男女私情,三角戀愛種下的因,真是長江大河始由濫觴,大風起於萍末,令人浩嘆。
「沉吟半晌,說道:『這場比武是在下輸了,你要如何處置和*圖*書,悉聽尊便。』」
這真是人世間的大悲劇,金庸在「飛狐外傳」中,曾寫了一個女瘋子,因為孩子被冤枉偷吃了鵝而死所以變瘋,這個女瘋子只不過是一名普通的鄉下女子,而謝遜則是大英雄大豪傑,名揚天下的人物。然而,在感情上,在他們因為悲痛而致於神經錯亂這一點上,他們都是人,人有人的感情,不論是鄉下人還是英雄豪傑,並無二致,全是人。
謝遜最大的罪惡,是濫殺無辜,殺了人之後,就題上「殺人者成崑」字樣,想藉此引成崑出來。
這個人,就是明教四大法王之一的金毛獅王謝遜。
第二件,是韓千葉上光明頂去挑戰,陽頂天以教主之尊,雖然他「武功之高,幾已說得上當世無敵」,但是一看到韓千葉找上門來,人家說出了比武的方法,他竟然不敢答應:
成崑之所以要害謝遜,說起來,事情和謝遜本身,根本一點關係也沒有,關係是在另外一男一女身上,那一男一女,是陽頂天和陽夫人。陽頂天,是明教的教主,而陽夫人,則是成崑的戀人——師妹。
固然,因為謝遜不說,以致,日後生出無數事來,豐富了「倚天」的情節,但以謝遜這樣直性子的人,居然非但不說,而且在事情發生之後,大力撮成張無忌和周芷若的婚事,這就有點令人難明。
「倚天」的背景是元朝,馬可孛羅早百餘年就到中國,謝遜原籍義大利的可能性很大。
不過m.hetubook.com.com,這位陽夫人實在也是可憐人,陽頂天和成崑,她實在不知該選擇哪一個才好,而她又不幸是一個女人,從古至今,一個男人有兩個愛人,不足為奇,但是一個女人若然有了兩個男人,那就是大逆不道之至,誰也不會原諒,所以陽頂天一死,陽夫人也只好跟著死。
「雖然極不願意,但經不起她軟求硬逼,終於帶了她進去。」
成崑心中的怨憤,至於極點:
不過謝遜也做了一件相當莫名其妙的事情。在南海無名小島之上,周芷若盜了屠龍刀,傷了殷離,做了許多壞事,張無忌全然被蒙在鼓裏,而謝遜則從頭到尾,知道得清清楚楚,他為甚麼一直不講?開始時還可以說是怕張無忌敵不過周芷若,講了出來會弄巧成拙,但後來回歸中土,其時武功強弱的形勢,已十分分明,他居然還是不說,真不知心中打的是甚麼主意。
陽頂天這個人,在「倚天」中,金庸著墨不多,看起來,這個人並不是太可愛,不知道何以四大法王、左右使、五散人等,對他都十分服貼,也不知道他是憑了甚麼當上明教教主的。
成崑殺了謝遜全家,血海深仇,非報不可,謝遜在實在沒有辦法之中,用了這個辦法,當然是愚不可及,自己給自己更增添麻煩,不過病急亂投醫,一個人,家庭遭了這樣慘變,而謝遜又是如此性情中人,不守世道規矩的,再要他理智地來處理這件事,那就滑稽得很,非胡來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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