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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控的邏輯課

作者:威爾.拉凡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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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她藏在哪裡?」威廉斯說。
「所有知識不都是一場騙局?這個乍看理性的世界,不是到處充滿了矛盾和欺瞞?陷阱?造假?你怎麼知道每天你走過校園時,其實是游過一片由單細胞生物組成的大海?因為我們這麼告訴過你。你怎麼知道《傲慢與偏見》是一部經典?因為我們都這麼說。你怎麼知道解釋光的定義或音速快慢的論證是可信的?因為書上這麼寫。如果方程式等號兩邊根本不相等呢?如果論證其實有一點瑕疵呢?如果這些數據事後被證明是錯誤的呢?如果你對那些合乎邏輯之事總覺得理所當然,但結果根本是——老天,希望這不是真的——錯的呢?我們為所處的世界歸結出一套龐雜的原則與說法,然後再傳授給坐在這裡上課的你們。」威廉斯舉起手,指著牆壁、燈光,以及懸浮在東研討室裡的灰塵。
禮拜三的時候,瑪麗注意到有兩三個女同學沒有來上課。她在想,她們是不是被行刑的照片嚇跑了?她還想,不知道她們會不會去申訴威廉斯,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因為用學校的電子郵件寄那種照片給學生而惹禍上身。但她主要還是在想波麗的事,而且非常期待和威廉斯教授分享她的推測。昨晚她反覆推敲她的理論,雖然一早基瑟蕾教授的文學課把她弄得疲憊不堪,此時,她再次感受到禮拜一下課後,湧進身體的那股電流。
瑪麗心想,不只如此。可是她沒辦法好好組織腦袋裡的想法,更別說用語言清楚地表達。可是線索就在她的眼前如雲絮般飄動。
「要是麥可真是個危險人www.hetubook.com.com物,」丹尼斯為瑪麗挺身而出,「或是精神有問題,也許波麗的父親會認為只有把她藏起來才能保護她。」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知道的。」他在椅子上坐直身子,手指著教授,一副控訴的模樣。
「因為……」瑪麗想要繼續講,卻講不出來。教授又問了她一遍,她還是答不出來。
跟瑪麗坐在同一排的一個女生緩緩舉起手。「因為她將會被殺害。」她說,對瑪麗投以一個彷彿在說抱歉的眼神。
她再次羞愧地縮了回去,眼睛盯著螢幕上熾亮的光點。
「波麗的父親是嫌疑犯。」威廉斯教授說。瑪麗的心裡又燃起希望。「但不會是在巴特勒同學猜測的那種迂迴情境下。同學們,巴特勒同學的推論真正的問題在哪?」
「那好。」威廉斯說。他把投影片收一收,筆放在筆架上,當作是給下一個來這裡上課的人的禮物,並把投影機關掉。「要記得這門課禮拜五是不上課的,這點很重要。」威廉斯的課很熱門的一個最主要原因就是只有禮拜一、三上課,這樣學生在禮拜五下午就可以開始放假休息。瑪麗知道要等到下個星期才能再跟他說話,如果有什麼想法就要趁現在快點說,免得又有被其他同學超越的危機。
聽威廉斯這麼說,瑪麗突然了解自己的推測有多愚蠢。她只好低著頭,盯著電腦螢幕上閃爍的游標。
「情境。」布萊恩.豪斯語帶嘲諷地說,教室後面整排的同學都在笑。
「因為麥克。」布萊恩說。
然後,他輕輕地說:「『我在這裡,』https://m.hetubook.com.com她說,『我在這裡。』那是波麗的聲音嗎?還是惡作劇?『這裡』又是哪裡?」他還是沒有把燈打開,整個教室昏黃昏黃的,加上自外頭灑進來的光線,看起來幾乎是金色的。他站在光線外,光溢在他臉的邊緣,並被一層灰塵阻隔住,整張臉幾乎看不見。「現在,同學們,」威廉斯說,一邊蓋上筆蓋,發出清脆響亮的一聲,「你們知道,你們只剩五個星期可以找波麗,不然她就會被殺害。」
「好好想一想,」教授說,他第一次露出不耐煩的樣子,「我早就告訴過你們,她會在六個星期之後被殺害,這是前提。所以,假如波麗的父親將在短短的六個星期後殺害他的女兒,為何要將波麗從麥可的身邊『拯救』回來?」
「只有這門課才能教會你。」威廉斯厲聲說。「讓我告訴你們,學邏輯最好的方法就是解謎。波麗的失蹤就是一個錯綜複雜的謎。你們有些人可能對此感到不悅,或對我選擇的教學方式感到不解。但你們將學會思索、歸納,並剷除欠缺思考所帶來的弊病——荒謬的見解、輕率的發言與錯誤的抉擇。只有最優秀的思考者才能找到波麗,才能得到我最高的評價。」
「這跟這門課有什麼關係?」布萊恩問。
「什麼是怎麼一回事?」威廉斯輕聲問。
「所以現在,」威廉斯教授轉身面對白板,一邊寫字一邊說,「你們知道的事情有這些。」他寫下一個日期:八月一日。「這是波麗最後一次現身的日期。你們還知道她被發現的日期。」他寫下:八月www.hetubook.com.com二日。「你們還知道八月一日時,麥克整晚都在開派對的地方;也知道波麗的父親是最後一個看到她的人,在八月一日晚上,兩人在她就寢前一起看電視。還有,綁架她的人就是可能殺害她的人。就這樣?」
「你說對了,」教授說,「他們的確不喜歡彼此。事實上,他們彼此憎惡。波麗的父親曾說過,要是讓他在沒有其他人的情況下逮到麥克,他就會把他給宰了。但這並不能回答巴特勒同學剛剛含蓄提出的假設:為什麼是她父親?為什麼要綁架自己的女兒?」
班上沒有一個人講話。樓上的學生紛紛下課走出教室,書桌有韻律地摩擦著地板。
「你的意思是,我們在溫徹斯特學的一切都是謊言嗎?」一個同學問。
「這件事,」男孩說,「這一切。這門課。波麗。那張……」他沒辦法說出「照片」二字。
威廉斯再次拿起筆,在白板上寫下:八月四日。
「姑姑或阿姨家。」他說。瑪麗不確定丹尼斯是真的相信她的推論,還是為了挽救她的面子才這樣東拼西湊。
「你的理由?」教授回答。
「不全然是,」威廉斯說,「但肯定部分是出錯的。關鍵在於要懂得明辨是非、判斷真偽。」
「是綁架案。」教授糾正他。
「為什麼?」丹尼斯.佛萊赫提插嘴,在前排把身體往前傾,困惑地看著瑪麗。
布萊恩.豪斯突然住嘴了。他似乎對這個回答感到滿意,開始啃起指甲。
「那是動機。」威廉斯教授回答。「我現在想知道的是,你的理由?怎麼會是她父親下的手?」
「豪斯同學,你和-圖-書的意思是」——大家都注意到,這是他第一次叫學生的名字——「這一切都是一場騙局嗎?」
威廉斯整了整他帶進教室的投影片。他關掉研討室的燈,室內忽然暗了下來,外面自然的光線透進來。頭上突然響起投影機的運轉聲,一個正方形、略顯噁心的黃色光線打在北邊的牆上。教授抽出最上面一張投影片放在機器上。上面是一個穿著夏天洋裝的女孩。她赤腳站在草地上,伸出手,手掌朝外,一副不想被拍的模樣。不用威廉斯說,他們也知道這就是波麗。下一張。一個身上刺青、坐在沙發上的年輕男孩。他酒喝得太多,眼睛周圍佈滿血絲;上身赤|裸,一副曬傷的模樣,肩膀發紅脫皮。照片右邊有一個看不見的女生用手摟著他——那是麥克。第三張。一個過胖的男人站在一班小朋友的右邊——波麗的父親。所有小朋友的眼睛都用細細的黑線遮住。第四張。一間像是在度假勝地鱈岬灣看到的那種房子,一邊有座枯萎的菜園,另一邊則有一面拍打著屋簷的美國國旗——波麗的家,她最後一次出現的地方。
瑪麗在心裡整理好她的第一套理論,正要開口時,布萊恩.豪斯卻從她的身後說:「我們都想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有趣。」威廉斯輕輕地說。瑪麗看看威廉斯,瞧見他用對她有點好奇的眼神盯著她看。她知道他正用一條線拴住她,把她引進所有複雜的可能性之中。她不禁臉紅起來,最終把眼睛移開。「為了保護她。」他繼續說,「所以你的意思是,麥克對波麗所構成的威脅,足以使她父親綁架她、對警方說謊和*圖*書、在公開場合為他女兒的假失蹤哀悼、一整個月都把謊言藏得天衣無縫?對一個銀行存款所剩無幾的年邁教師來說,這很了不起。」
瑪麗準備好她的推論了。「是波麗的父親綁架她的。」她原本沒打算講這麼急。講完之後,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她不想在遊戲一開始就看起來這麼性急。
「可能不喜歡。」布萊恩說。可能是因為他自己有過類似的經驗——刻薄的父親、漂亮的女兒、絕望的老人打來的威脅電話。
「這門課叫邏輯與推理204。」威廉斯輕蔑地說。有幾個同學在笑。
「嗯,沒錯,正是如此。」
「那通電話,」瑪麗說,「那通打給她父親、女孩的聲音聽起來像在井底的奇怪電話。波麗打電話給他。她想辦法打了一通電話給他。她……」
「可是在謀殺案裡——」布萊恩說。
他走進來時——今天穿的是藍色牛仔褲加溫徹斯特大學U領T恤——手上拿著一枝白板筆和幾張投影片。他在講臺上站定。「有要問的問題嗎?」他沒打招呼就直接開口問。
「在綁架案裡,父親不都是大家會馬上想到的嫌疑犯嗎?不都是這樣的?女孩被綁架,結果發現是父親下的手。或許他是性變態。」
「為了保護她!」瑪麗幾乎是用喊的。她感覺到把蛛絲馬跡拼湊起來時,那股冷冽的、熟悉的悸動。那股血液裡的古老能量。她一定離答案越來越近了。
「有多少人相信這樣的推論?」威廉斯教授問班上同學。窗外的光線灑在他身上。快下課了。班上沒有半個人舉手。
「噢,」威廉斯說,「麥克。父親和麥克……他們不喜歡彼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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