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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蹤之後

作者:雪薇.史蒂文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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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次心理諮商

第十七次心理諮商

「對不起,我只答應讓妳講話,並沒有答應要說明理由。」
我頭一次看見中學時代的老朋友上電視接受訪問,整個人愣在沙發上。我和她十年沒見過一次面,她居然對脫口秀主持人說我們嘗試大麻的初體驗,也提到我們參加一個戶外舞會,我喝醉了,在我暗戀的一個男生的車子後座醉得吐了。然後她朗讀據說是我們在課堂上傳閱的字條。她還不算是最賤的一個——奪走我貞操的那個混帳把親身故事賣給一家銷路很廣的男性雜誌,甚至提供我們交往期間的相片,其中一張是我的比基尼照。
門底附近有窸窸窣窣的聲響,艾瑪吠叫起來。
我高喊:「我知道你在外面。你最好立刻報上姓名!」
我仔細檢查每一個抽屜。所有抽屜都關得好好的,衣服也折疊整齊,衣櫃裡掛的衣服也沒有被撥亂,衣櫃門關得平整——有時候其中一邊會卡住。我向後退,審視著臥房。我剛用過烘衣機,衣服滿滿一籃子,放在地板上同一個地點,我當睡衣穿的特大T恤被扔在床腳,沒有移動。床。
那天晚上,韋恩來接她,她叫韋恩自己回家,然後我們吃爆米花、安妮小熊餅乾、冰淇淋,欣賞《亂世佳人》,最後媽睡著了,嬌小的身軀貼著我的背,膝蓋縮進我的膝蓋窩。她的氣息吹得我的脊背發癢,一手搭在我身上,我注視著貼在我皮膚的小手,發覺這是我下山以後首度讓別人以肢體碰觸我。我把頭偏開,以免淚水滴到她的手。
我聳聳肩。「我需要賺點錢。」
「媽,為什麼不先打電話?」
我緊握火鉗,透過窺視孔向外瞄,看不見異狀。
哇,太意外了。雖然「對不起」聽起來有些不爽,我仍不記得媽上一次道歉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她對我微微一笑,拍拍我蓋著披巾的腳。「那我就留下來,安妮小熊。」她從另一個沙發拖來軟墊,開始在客廳地板中間打造床鋪。她問我備用的毯子放在哪裡時,她樂得臉頰紅暈,我心想,也好,總比又躲進走廊櫃子裡躺一晚還好吧。我一定會整晚想著,小偷為什麼沒偷走任何東西?
媽逐步細數婚宴的瑣事——我已經聽過一百萬遍了——我則想著薇爾阿姨。難怪阿姨總是想贏過我媽。這也能解釋她對我和黛西的態度。我們小時候,周末媽媽有時會和阿姨交換小孩,我和黛西想躲也躲不掉。阿姨大致上只是不理我,不過我敢發誓,她是真的討厭黛西,老想找理由取笑她,把表哥和表姊逗得笑嘻嘻。
這件往事勾起她的微笑,但她面帶愁容。她轉頭看我時,更變得心事重重。「再過一小時就要播出了。如果妳正在生病,我可以留下來過夜吧?」
「我相信譚美拉總有一天也能爭取到大樓,薇爾。說不定安妮能介紹給她做吧?」媽對阿姨微笑,阿姨則看著茶,表情像嘴裡的茶水突然變成毒藥。
「簿記?」她的口氣像我剛宣布志願當妓|女。「妳不是很討厭簿記?」
她說,我可以藉這個機會澄清一些事實,我的遭遇也能因此造福全世界的婦女。接著她說:「什麼原因讓妳猶豫?如果妳肯把妳顧忌的事情說出來,說不定我們能儘量配合。」
「妳們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現在譚美拉覺得賣民房的利潤比較高,所以不想花那www.hetubook.com.com麼多年去行銷公寓,賣不賣得掉還是個問題呢。不過,我相信安妮的表現一定會很出色。」
勁爆內幕。「薇爾阿姨和爸交往過?」
當然,我的第一個想法是搬家,只是,唉,我好愛這棟房子。即使我有心,也不會因為被闖空門就賣房子。反正我也沒有能力。賣掉以後,我住哪裡?我憑什麼財力去申請房屋貸款?我考慮找工作。現在的我多了一堆新的技能,只是這些技能可以幫我找到什麼工作,我可是連想也不願去想。考慮了這麼多,結果上次我來這裡治療之後,回家接到路克的電話。
一陣恐懼的電流竄遍我全身。「什麼——妳不會讓什麼發生?」
「妳生病了?為什麼不早說?」她精神抖擻起來,宛如剛贏了母親彩券。「韋恩一回來,我們就載妳去看我的醫生。妳的電話在哪裡?我現在就打給醫生。」
「呃,不好吧。我習慣七點起床去晨跑,妳——」她轉過去看電視。突然撤回母愛的眼光,這舉動深深刺痛我,只是我不願承認。「好吧,可以,有人陪陪也好。病成這樣還去晨跑,大概不明智。」
她說的對,媽也說的對。我再拖下去的話,就不是只遲一天或行情下跌的問題。然而,是像我媽預言的那樣等到山窮水盡,或是真的接受她的勸告,不知這兩種下場哪一個比較慘。
她幫我泡好熱騰騰的一杯,端來一盤安妮小熊餅乾,幫自己倒有益健康的一杯紅酒——我廚房裡的酒——然後坐在沙發的另一端,把披巾覆蓋在我們身上。
她舉杯的手僵在半空中,額頭皺起來。「有人打電話給妳嗎?」
是媽。
她起身去添酒時,我翻看其他相片。她斟了滿滿的一杯葡萄酒,回來坐在我的腳邊,這次連只剩一半的酒瓶也帶來,放在茶几上。我翻到最後一張相片,是爸媽的結婚照。
我認為促使我答應的原因是我覺得尷尬。我說好吧,可以試試看,話一出口,我才想到後果。說來話長,以後再說吧。我還沒準備好!我差點回電毀約。不過我深呼吸幾口,告訴自己,明天早上再想辦法。當然囉,隔天早上就是我家遭小偷的那天。我忙得天翻地覆,接著又爆發恐慌症,竟然忘掉路克找我做簿記的事。結果昨晚他留言,說他這周末會帶一套簿記軟體來幫我安裝。聽他的口氣,他多慶幸找到人幫他整理帳冊,我難以回絕。而我也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想回絕。
有陌生人強行進入我家,進了我的臥房,看看我的東西,摸摸我的東西。我毛骨悚然。
「但願如此,不過我希望妳能瞭解,這條件有時間限制……。」
「以前老是有人說我們像姊妹,」她說。我想說的是,真的嗎?我倒看不出來。
妳知道嗎,醫生,即使在妳教我化解恐懼的招數,即使在妳解釋恐懼感的由來之後,我仍然一直告訴自己,恐懼最後會自動消失——尤其是在我讀完妳建議的那些節哀的讀物。結果呢,這個星期有個爛人去我家闖空門。
我慢慢在屋子裡到處走動,儘量將心比心。我是小偷的話,我會踹開後門,直奔上樓,然後呢?跑進客廳——一眼看不到細軟,音響和電視機太大,徒步的話很難抱著逃走。然後跑進走廊,hetubook.com.com衝向臥房——翻抽屜尋找貴重物品?
媽說:「安妮,妳真的有必要考慮一下」妳沒有浪費時間的福氣。她面帶關切。「妳沒有念過專科或大學,除了做業績的工作,妳大概什麼也做不起來。想回本行?好,妳去試試,看大家會用什麼眼光看妳——瞧,一個性侵受害者。至於幫路克做簿記,能持續多久?」
「他們只不過出去玩幾次,不過我猜她自以為兩人已經死會了。我婚禮的那天,她的臉色好難看,見到我一句話也不肯說。我們的蛋糕多棒,我有告訴過妳嗎?有三層高,而且……」
「有,所以我才問妳。電話簿上查不到我的號碼。」
「韋恩想去市區,順便載我過來——我幫妳做了一些安妮小熊餅乾。」
她踏進家門,站在前廳裡面,這時我注意到她一手捧著一個褐色的大紙袋,一時之間我以為她帶酒來喝。我仔細看,不對,紙袋裡面的東西平坦而且是方形的。她另一手拿著保鮮盒,對著我遞過來。
我考慮投靠的朋友大概只有克莉絲汀娜一人,不過妳也曉得我和她鬧翻了,不然至少妳知道事情的過程,因為連我也不清楚為何對她那麼過敏。現在的她不理我,大概是想盡一盡好朋友的本分,不過有時我倒希望她能大手一揮,把我拖出戶外見見天日,像她以前那樣欺負我。
她灌了長長一大口酒,把紙袋遞給我,說:「妳說的那本相簿,我找到了,一定是跟我們的東西搞混了。」才怪。但我不願計較。她送還了相片,熱茶在我體內放送溫馨的光輝,連我貼著她小腿的腳丫也覺得暖和。
咦,床的邊緣是不是有點凹?穿襪子時,我是不是坐在那邊穿?我靠近看,細查床鋪的每一寸,過濾每一根毛髮。是我的?還是艾瑪的?我湊向棉被套吸氣,從頭嗅到尾。咦,是淡淡的古龍水香味嗎?我再站起來。
在她來得及批判我照顧植物的技巧之前,我說:「妳最好別靠近我,因為我感冒了,不過如果妳想留下來,我可以泡茶來一起喝。」
我打開鐵條橫閂——鎖匠過來修理側柱時,我請他幫我在前門加裝一條橫閂。艾瑪嗅到媽的氣味,回頭立刻直線奔回我房間,大概是爬進床鋪底下躲起來了。我好想學她。
「這些相片妳沒有,所以我幫妳多洗了一套。」
「我已經受夠了醫生。」可惡,我的口氣怎麼像變態狂?「是這樣的,如果我決定非看醫生不行,我可以自己開車去看病。反正妳打了也無濟於事,因為現在想掛號太晚了。」
「我決定不想再靠個人的遭遇賺錢。包括我在內的人拿這種事來賺錢,讓我想吐。」
階梯傳來輕輕的腳步聲,隨即靜止。
我正想翻開相簿,媽從包包取出一個信封給我。
她聳聳肩。「那些人有的是辦法。」
我瞄她一眼,她正在凝視酒杯。或許是燈光的作用,她的眼睛看起來濕濕的。
我告訴自己,這只是路克工作上的事,但我能確定一件事,能當他簿記員的人不只我一個——電話簿裡面多的是簿記員。
啊。是熊掌形狀的花生醬餅乾,以小塊巧克力融成熊掌肉。小時候我情緒低落,或她對什麼事感到愧疚——不太常有的現象——她會烘焙這種餅乾請我吃。在電話上吵架的事一定讓她過意www•hetubook.com•com不去。
我先前提過的那個警察蓋瑞,他後來有打電話問候我。竊盜搶劫的案子不歸他管,所以他只是好心關切我。他的意見符合其他警察的說法,認為最有可能只是歹徒臨時起意,闖進來看看能偷什麼,結果一時心慌,找最近的一個出口逃走。我和蓋瑞爭辯,堅稱只有笨蛋才會做這種事,他卻說罪犯害怕的時候常做傻事。他也建議我打電話找人陪我,不然去朋友家借住,等側柱修好再回家。
她搖一搖頭,甩甩馬尾巴,同時把報紙塞進我的手,轉頭就走。我抓住她的肩膀。
「對,譚美拉好像也如魚得水呢。她的業績在這一季衝到第一名,公司頒發給她一瓶香檳王,還送她去(滑雪勝地)惠斯勒度假一個周末。妳公司有這麼慷慨嗎?」挖苦得妙,只嫌太露骨了一點。我們公司在克雷頓瀑布鎮算是大公司,但和譚美拉位在溫哥華鬧區的公司比較起來是小巫見大巫。以我們公司來說,業績第一名的人能領到一瓶葡萄酒、一面塑膠獎牌就偷笑了。
上個星期天晚上,我感冒了,而且有變成重感冒的趨勢,所以半坐半躺在沙發上,穿著褪色的藍色法蘭絨睡衣和豪豬拖鞋,一盒面紙放在大腿上。我家車道的盡頭傳來車門關上的聲音,我屏息一秒聆聽。是腳踩碎石的聲音嗎?我向窗外偷偷看,只見黑壓壓一片。我從壁爐旁邊抓起火鉗。
「什麼荒唐話?我的醫生當然肯看妳。」媽媽從不認為自己應該排隊等東西——向醫生掛號、去餐廳吃飯、在超市購物,她都不需要等。而且,她通常在一小時之內就能掛到號或坐到上好的座位,超市經理也會為她另闢結帳臺。
我說:「我還是不想,不過如果我改變心意,妳會是我打電話商量的第一人。」
我買了房子,剛搬進來住,某天下午,媽和阿姨逛街完了,順路過來看我。阿姨四下看了我家一眼,然後問我喜不喜歡做房地產的工作。
「我不需要你的幫忙,路克。」
看著電視的媽移開視線,再灌一大口酒。我說:「妳有把我的電話給一個製作人嗎?」
「等一等——我又不是叫妳走,妳剛才嚇死我了。我剛只是在……打瞌睡。」
「媽,我求求妳,別跟那些人講話。」我們互瞪了片刻,然後她仰頭靠在沙發背上。
她挨近我說:「薇爾中意這一款禮服,說她結婚時就要穿這種,我告訴她,這款不適合妳的胸部。」媽哈哈笑。「信不信由妳,她永遠不肯原諒我。另外一件事是和妳爸約會的事。」她聳聳肩。「他比較喜歡我,錯又不在我。」
「媽,妳太貼心了。我好想念小熊餅乾。」她不說話,只站在原地,眼睛在我房子裡到處瞟,然後她走向壁爐,摸摸壁爐架上乾枯的羊齒植物。
她語帶絕望說:「我不會讓它再發生,絕對不會。」
媽媽搶在我開口之前回應:「唉呀,她還在做民房嗎?安妮正在做大樓呢,每間公寓都有海景。妳不是說,那棟大樓會是全克雷頓瀑布鎮最大的一棟,對不對,安妮小熊?」我才剛和建設公司談過,甚至連簡介都還沒有做,這一點我媽很清楚,但她只是太喜歡一刀戳心的滋味,我捨不得把她手上的刀子搶過來。
她的視線向下遊走,定在我的豪豬拖鞋上,眉毛挑起來和圖書。我媽喜歡穿鸛毛高跟拖鞋,一年四季都穿。在她來得及批評我的拖鞋之前,我說:「想不想進來坐坐?」
「媽?」
「照妳這麼說,妳還沒和經紀人或製作人商量過?」
車禍之後,我們兩家人就不常相聚了。韋恩和姨丈馬克的交集不多,甚至也看對方不太順眼,所以聚在一起的人多半只是媽媽和阿姨。帶小孩一起過來玩時,表哥傑森會一直捉弄我,把我煩得半死,不過表姊譚美拉會保持距離,我覺得她好孤傲。現在我才明瞭,她母親大概也對她講了我不少壞話,和我媽講她壞話的道理是一樣的。
「記得。妳陪我們看,劇終以後全睡在客廳裡。」
她拿起打火機,點火燃燒那封信,扔進垃圾桶。燒成灰燼後,她拿起酒瓶,踉踉蹌蹌走回自己的房間。我在廚房餐桌上發現一個信封,寄件地址是監獄。隔天早上,信封不見了,但她整整一個星期足不出戶。
「誰說過妳需要幫忙了?需要幫忙的人是我,我需要妳幫我的忙。這些帳冊,我看得一個頭兩個大。我認識的人當中,只有妳對數目字在行,求妳讓我過意不去。妳答應的話,不必來餐廳,我可以把帳冊送去妳家。」
我晨跑回家,發現我家的警報器哇哇響,警車停在車道上,房子後門的側柱被踹壞,臥房的窗戶開著。從灌木叢的斷枝來研判,小偷就是從臥房跳窗逃走的。貴重的東西好像還在,警察說除非我知道被偷走什麼物品,否則愛莫能助。警察也告訴我,這附近最近接連發生幾件闖空門的案子,現場採集不到指紋,好像這些話能讓我更安心似的。
「是嗎?有些地方大概像吧。他和爸爸一樣有耐心,這一點沒話說。我們最近常講電話,我決定幫他做簿記。」
我想告訴她,燒開水的能力我又不是沒有,但這樣說會招來白眼,所以我倒向沙發。
我媽的臉變得好紅,竟讓我為她擔心了一會兒,幸好她強顏微笑,改變話題。這對姊妹成長過程中鬥得多凶,只有天知道。
我沒料到她這麼貼心,暗暗驚訝,同時看著第一張。她和黛西在鎮上的溜冰場,穿著同樣的服裝,紮著同樣的馬尾,連溜冰鞋的式樣也雷同。黛西看起來十五歲上下,所以可能是在車禍前不久拍的,一身亮晶晶的粉紅溜冰裝,媽看起來和黛西的年紀差不多。她帶黛西去練溜冰,有時會跟著溜起來。
「我的簿記員不幹了,安妮。我一時找不到人來接手,妳可以先幫我做幾天簿記嗎?只是臨時工,而且——」
「我知道我對妳們兩姊妹的要求很高,不過我只是希望妳們過得比我好。」我等她說下去,但她只是以舉杯的手指向電視。「記得我讓妳們兩個熬夜看那個嗎?」原來她剛才看得目不轉睛的是《亂世佳人》的預告——是她最喜歡的電影之一。
媽向來避談童年的事,不過我知道我外公在她很小的時候就跑掉了,外婆改嫁給另一個好吃懶做的男人。她的繼父有個兒子,比她大幾歲,名叫杜威特,就是坐過牢的那個。他十九歲去搶銀行,就在我媽結婚前不久。他去坐牢,在我爸和姊姊出車禍一個月之後出獄,自由才一個星期,又被抓去關起來。上一次,他甚至開槍射中警衛的腿。我從沒見過他,我媽也拒絕談他的事。有一次,我不知好和_圖_書歹,叫她帶我去看這個舅舅,她突然變臉。「妳休想靠近那個男人一步。」我連忙說:「可是,譚美拉告訴我說,薇爾阿姨常帶他們去看他,我們為什麼不行——」媽當著我的面摔門。
「好啊,茶包在爐子上面。」
我說:「怎麼了,媽?」她只是盯著信看。
想著想著,醫生,每次我一講完我媽的壞話,我總想馬上列舉她的所有優點——算是我敲木頭求好運的抽象舉動吧。問題是,我媽不是壞到骨子裡。假如我能純恨她,那倒還比較容易。她散發母性光輝的例子奇少無比,卻能讓我在她冷淡的時候更加難以接受。
「安妮,妳姊姊美得像仙女。」我看著她的臉。她的眼睛閃亮起來,我知道她聽了心喜,但我也知道她贊同我的說法。
「妳的衣服好漂亮。」我看著甜心形的領口,看著她的金髮紮著長長的婚紗,是邊緣鑲著珠珠的婚紗。接著,我把視線移向她。
「媽,不要啦,我沒事。醫生拿感冒沒辦法——」見她張口想插話,我舉起一手。「可是我答應妳,假如更嚴重了,我會去看醫生。」她嘆著氣,把包包和紙袋放在茶几上,拍拍沙發。
「天啊,安妮,我只是幫妳撿報紙而已。」
就算我被嚇個半死,我也不肯去住我媽家。至於朋友呢?即使我的疑心病不比航空界傳奇人物霍華.休斯(Hlard Hughes)嚴重,我也不確定最近朋友剩下幾個。仍然來電聯絡的人差不多只剩路克。我重獲自由的時候,朋友、老同事、多年不見的老同學全冒出來了,對我關心得要命,我大喊吃不消。不過妳也知道,如果妳一直讓朋友吃閉門羹,他們連吃幾次就會摸摸鼻子,識趣走掉。
我打斷遐想,聽見媽說:「妳知道嗎,路克和妳爸很像。」
我記得幾天前,有個女的電影製作人來電。我急著掛電話,她卻說:「我知道有很多人找妳,妳一定很煩吧?如果妳能聽我講幾分鐘,如果妳聽了以後拒絕我,我保證再也不來打擾妳。」她的語氣帶有一種真誠,打動了我的心,所以我讓她講下去。
所以她繼續勸說。我覺得她好像能完全掌握我擔憂的事,也能投我所好——她甚至告訴我,劇本和選角的最終裁決權可以交給我。她最後說,這筆錢能讓我一生不愁吃穿。
我剝掉床具,撿起T恤,把所有東西塞進洗衣機,狂灌漂白水,然後擦遍了室內的所有表面。我用木板封住後門和窗戶——釘好之後,我家簡直像防空洞——我抓起無線電話,躲進走廊的衣櫃,躲了一整天。
她轉身過來,酷似洋娃娃的藍色大眼凝視著我背後的牆壁,說:「對不起。」
「妳比較漂亮。」
「不錯啊,我喜歡挑戰。」
警察走了以後,我全身顫抖也消退成偶爾的哆嗦之後,我才進臥房換裝。在走廊上,我突然產生一個念頭。小偷不偷東西,何必冒險闖空門?怎麼想也不對勁。
「妳快躺下來,我幫妳泡一杯熱檸檬茶加蜂蜜。」
當然,薇爾阿姨不甘示弱。
我們租下那棟爛房子之後,有天我放學回家,發現媽媽坐在沙發上,注視著手上的一封信,旁邊有半瓶伏特加。看起來,她哭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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