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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蹤之後

作者:雪薇.史蒂文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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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次心理諮商

第二十六次心理諮商

她哭起來,我瞪著青草,眨著眼,忍住淚水。
「她欺騙我。」
「記者會想扒出妳的所有底細,想知道妳小時候是什麼樣子,想知道妳童年發生什麼事,長大後怎麼會變成這麼爛的母親。」
在回家的路上,我在心中打點搬家的事,但車子接近克雷頓瀑布鎮時,克莉絲汀娜的話妳是想逃避聲聲困擾著我。她居然有膽罵我,我到現在還不敢置信。她瞭解個屁?還說我不是孤零零在受苦。我當然是孤零零一個人。我的女兒死了,我的爸爸死了,我的姊姊死了,我的母親和死了沒兩樣。克莉絲汀娜憑什麼批判我做的任何事情?
「對,她說妳的助理告訴她的一個朋友,說妳一開始就暗地裡和我競爭,不過我知道這大概又是她編的一個謊言。」
「沒錯,安妮,妳從小就想離開妳媽,越遠越好。妳認為離開她就能止痛?妳的遭遇不是逃避就能一筆勾銷的。」
「妳回來的時候,幫我帶一份報紙,好讓我——」
她說的卻是:「在我有機會講話之前,別對任何人說一個字。這事要謹慎處理,否則——」
「是。妳總是為妳自己著想。」我開始縱聲大哭。「所以妳才覺得無所謂——」
她點點頭。「妳的用意又不是希望他們被撞死。」
「部分是。為了尋找妳的下落,我實在是心力交瘁,不過在妳失蹤之前,我早就……房屋仲介這一行多累,妳最清楚,根本沒時間做其他事。我以為換一棟房子可以換來一番新氣象,沒想到……」她再一次聳肩。
「我不會放在心上的,真的。妳也別放在心上了,好嗎?拜託。」我以肩膀抵撞她的肩膀一下,對她擺個鬼臉。她也以鬼臉回敬,然後兩人陷入沉默中,看著一對年輕男女推著嬰兒車通過我家車道的盡頭。
「要業績,不能不要臉。對我來說,妳的友誼比業績重要。」
「我恨那個男人對妳做的事情,不過我原本的構想是,妳只消失一個星期,安妮。之後發生的事全是意外。」
「妳退出?為什麼?」
「怎麼不怪我?妳不懂嗎?對,妳的確不懂,妳無法理解。因為妳從來沒有相同的遭遇。」
「咦,你不是喜歡現在的工作嗎?」
她茫然注視著我。
「不准妳告訴她任何事情。」
「現在,她去坐牢了,我身邊一個人也沒有了。一個也沒有。」
我站起來,走向門口,這時她說:「妳要去哪裡?」
「其實,她說的有一部分是真的。建設公司真的叫我寫一份企畫書,也約我見面兩次。我以為他們正在和另一家仲介談生意,後來有一天聽妳提起,才知道妳也在爭取同一個行銷案。我一聽趕緊退出,建設公司一直到妳失蹤以後才再聯絡我。」
「我剛才說過,不急。」
「妳怎麼能對我講那種話?我媽叫人綁架我耶,克莉絲汀娜。」
「啐,怎麼能拿意外當藉口?妳花錢找人強|暴我,還害死了我的小孩!」
「等我們商量出我們的下一步再說。」
我說:「妳那天晚上來我家,強迫我粉刷牆壁,後來妳想告訴我一件事,我不讓妳講。我可能知道妳想說的是什麼。」她睜大眼睛,臉頰泛起紅暈。「妳不必放在心上。我不生妳的氣——也不氣路克。反正鳥事天天有。」
「他?誰?」
「搬家、開學,恐怕會很忙。」
克莉絲汀娜說:「這樣吧,妳去放艾瑪下車,我去幫我們泡一壺茶。」
「我記得。我只是不知道妳為什麼挑現在去。」
我轉身,縮起脖子準備迎接淚水攻勢,準備聽她連聲對不起、別把我丟在這裡。
「是啊,可惜妳忘不掉。那件事天天進妳的腦子裡,對不對?妳信不過我,不肯對我訴苦,我可是心如刀割啊。妳竟然認為我承受不起。」
「我幹嘛幫妳忙?妳砸錢找人綁架我、傷害我,然後妳——」
「當然不是https://www•hetubook•com.com。」
媽靠在桌面上。「妳不能去問她,她會用這種事來——」偵訊室的門打開,一位警察探頭進來。「裡面一切沒事吧?」
「爸。」
「扯什麼,克莉絲汀娜?幹嘛拿那個混帳來和我做比較?」
「是妳要求只能提輕鬆的話題的,記得嗎?婚姻瀕臨破裂,怎麼算是輕鬆話題?」她聳聳肩。「在妳被綁架之前,我們之間就出現裂痕,在過去這一年情況變得更嚴重。」
她的語調稀鬆平常,但我察覺言語之下隱含著不認同的暗潮。即使在高中時代,她也不是全然贊成我去外地念書,但我當時只覺得她是捨不得我走。她這一次為何不讓我走?我不清楚,但我知道我不想聽理由。
「我的嬰兒……她的名字是『希望』。」
停妥車子,我帶著艾瑪逛校園。有兩個女生在草坪上做伸展操,其中一人抬頭看見我,和我以微笑互相打招呼。我好久沒有嘗到獲得陌生人一笑的滋味了。然而,她的視線並沒有轉開,而是持續望著我,我知道她認出我的長相。我轉身走開時,她正用手肘頂一頂身邊的朋友。我把艾瑪趕上車,自己去找註冊組。
「逃避?媽的,怎麼扯到逃避了?克莉絲汀娜,我終於振作起來了。我以為妳會為我高興。」
隔天,我一大早起床,開車朝學校出發。能離開鎮上,即使只是一兩天,身心多舒暢啊!每年的這個時期,落磯山脈的景觀巍峨壯麗。我欣賞著天際的雄偉山巒,幾乎忘卻了和克莉絲汀娜吵架一事。我把車窗整面降下來,歡迎潔淨的松香暖風沖刷車內。後座的艾瑪把頭伸出窗外——不然她只忙著舔我的脖子。接近學校時,我放慢車速,華麗的都鐸式建築映入我眼簾,聳立在背景的是落磯山脈。這幅景象令我樂不可支。搬來這裡會有一番新氣象的。
「我是一個好母親,和我媽天南地北。薇爾絕對不會跟記者說我們童年的事。她活在完美的世界裡,不希望任何人知道她小時候做了什麼事。」她的語調轉為若有所思。「她不願意被人知道……。」一根手指的指甲開始敲桌。
我說:「我們還好。」媽點點頭後,警察關門。
「沒關係啦。真的。這一場風波中,我們大家都做過後悔莫及的事,不過我真的不希望妳為這事後悔。也許這種事情遲早會發生,發生一次就過去了,現在已經不重要。」
「安妮!」
「那個男人。」
「妳指的是那場車禍。」
最後,我的哭聲漸漸減弱為斷斷續續的抽泣,隨後一股異樣的祥和凌駕我的身心。
「整整一年,事事以搜救行動為中心,後來我終於被安德魯勸去搭遊輪散散心,妳躺在醫院裡,我卻沒辦法陪伴妳。妳回家了以後,依然是遠在天邊——我好想念妳。另外,我再也無法逃避婚姻問題,安德魯想去找婚姻諮商專家,我不知道自己能怎麼辦……。」
「因為我想去,」我說。「如果妳能幫我賣房子的話更好。」
「妳不說,我可以直接去問薇爾阿姨。」
我敲敲門,同時對她說:「不需要吧,妳應該會平安沒事。」然後等著警察開門。我一出門,直朝對面牆邊的長椅跌跌撞撞過去,警察鎖完門,過來問我要不要緊,要不要請蓋瑞過來。我說我只需要幾分鐘,他就走開了。
她又沉默了幾秒,然後說:「我這周末大概可以過去。」
我和女製作人約好,一星期之後和她以及她的上司見面。對方提出的數目很大,大到我下半生能過安安穩穩的日子。
「我知道。不急。我新買了一輛Yukon Denali休旅油電車——」
「回家。」我一步不停歇。
辦完了公事,我們並肩坐在前門的階梯上,沐浴在晨光中。我另有一件事想和她溝通。
「我被趕出https://www.hetubook.com.com門之後,搬去和他同居。我去餐廳端盤子,他去工地砌磚頭,後來我們的腦筋動到那間銀行身上。」她的目光一亮。「他被逮捕以後,我每天兼兩個班,勉強糊口。後來薇爾帶了一個她剛認識的男生來找我,吹噓說他爸媽住的豪宅多棒,他們家開的珠寶店生意多興隆……。」
「親生母親,安妮。」
我仍被她的話激得暈頭轉向,她又說:「可是,她再得意也不會得意太久。明天有個律師會過來和我商量。」她站起來,開始在桌前踱步。我注意到,她臉頰恢復了血色。「我會告訴律師,薇爾小時候是怎樣的姊姊,她和繼父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我被掃地出門以後過什麼樣的生活,她老是用什麼言語打擊我——那是口頭上的虐待啊。」她陡然歇口,轉頭面對我。「開庭那天,我猜她大概會來。那我就等她坐在法庭,看著我的律師——」
「對,我沒概念,因為妳不肯告訴我。」
「安妮,站住。」
「克莉絲汀娜,這段日子以來,妳忍受不少風波,我能體諒妳,不過妳沒有權利控制我的人生。人生是我自己的,不是妳的。」
「分我幾勺吧。」
我開始數著青草葉。
「她把我丟在山上。孤獨一個人。」
我的心臟在胸腔裡跳著踢踏舞,頭腦則激辯著該說什麼:呃,哇咧,老媽,幹嘛沒事找人綁架我啊?我更不知道自己想不想聽她的回答。但在我開口之前,她搶先說:「薇爾怎麼說?」
「我本來以為是,不過結了妳的案子之後,我開始懷疑……。另外離婚的事……不曉得,只認為現在換換跑道正是時候。」
我張嘴想爭辯,接著理解到她的話,怔住了。她說的對。到頭來,她圖的是不是錢,是不是媒體焦點、是不是徹底擊毀姊姊,都已經不是重點。在這整件事中,我只是一個配角。我從來不是主角。主角是她或是變態狂。我甚至不知道哪一個更兇狠。
「我聽說妳媽到處對人說,在妳被綁架之前,我就想搶妳的大廈行銷案,」她久久之後才說。
「她欺騙了所有人。」
「是很不錯,相信有人會一見鍾情。」
媽的肩膀僵住。
這時,我終於崩潰。
「媽。」她停下來看著我。
她盯著我。
「假如計畫順利進行,得利的人是妳——妳一輩子會富富貴貴。可惜,每一步都出錯。韋恩是個窩囊廢,不過杜威特至少幫了一點忙。」
「是我的錯?」
我們換上睡衣褲——克莉絲汀娜拿她的睡衣借我穿。「絲的喲,」她微笑說,贏得我的一聲「那當然」,附帶的是顫顫微微的一笑。滿滿一壺茶來到眼前,我們在廚房餐桌前坐下。我深深吸一口氣。
「我變了好多,安妮。在妳失蹤以後,我夜夜做惡夢,延續了將近一個月,再也不敢做開屋展售。上個星期有個奇怪的男人打電話來,想約我帶他去看一間空屋,我把他轉介給一個男的房仲。」
我笑笑。「是啊,我完全瞭解你的意思。對了,你的外套還在我這裡。」
「我的天啊,妳是真的搞不清楚狀況,對不對?」
「媒體大概已經找上阿姨了,妳應該知道吧?」
「這事和杜威特有關係,對不對?」
「呃,可能會喔。」他嘿嘿笑著。
「婚姻?你們出了什麼事?」
這話大出我意料之外,我說:「她有留言,不過我還沒——」
「我想報名的這間是我從小的志願,而這棟房子會讓我想起生活中的點滴,包括我媽在內。」
警察把我媽帶回同一間偵訊室,她的視線和我短暫接觸一下,然後她移開視線,在我對面坐下。她穿著鬆垮垮的灰色連身衣,袖口和褲管都捲起來,囚衣的顏色把她的皮膚襯托得死氣沉沉——我有好多年沒見母親素顏的模樣。她的嘴角下垂,欠缺俏麗粉紅色的護唇膏www.hetubook.com.com,嘴唇顯得蒼白,和皮膚的界線難以辨識。
「我想不出其他辦法了——妳不能老是被人比下去。」
我心中仍舊對拍片存有芥蒂,但我知道我的故事遲早會搬上銀幕。與其讓別人從旁獲得好處,不如由我自己來主導。更何況,拍成電影的情節,並不是原原本本的真相,而是好萊塢版本的我——片子在電影院上映時只不過是一齣戲,不是我的人生故事。
她安靜了片刻,僵著身體坐在我身旁。然後她甩甩頭。
「那間便利超商是不是他為了妳去搶的?」
「就只有那一次而已,我發誓,」她的語調慌張。「那天我和他喝多了,沒有感情的成分。那時候我和他都為妳的事難過,其他人都無法瞭解我們的心情……。」
「為了我?」
噗嗤大笑一場之後,克莉絲汀娜又沉默下來,審視著我的院子。
我站起來,走進屋子裡,重重摔上門。幾分鐘之後,我聽見她的車子離去。
「可是,妳很愛這棟房子啊,安妮,賣掉多可惜——」
她從桌面上靠過來。「我們爸爸最疼的是她,不過啊,她是我們繼父的最愛。」她懷恨一笑。「我們的媽媽發現丈夫和女兒之一上床,薇爾告訴她說是我。我根本來不及爭辯,所有東西就被扔到門前的草坪上,繼父也被趕出鎮上。要不是杜威特好心,我一定淪為住在紙箱裡的遊民。」
淚水盈眶,我哽咽著說:「妳——妳還真的把他們的死怪罪到我頭上。綁架的計畫,為的其實是妳自己,妳——」
我一掛斷電話,馬上撥給克莉絲汀娜。她以為我想談的是媽的事,結果我說的卻是報名外地的藝術學校,她聽了之後啞然,我猜她是驚訝得詞窮。見她遲遲不肯再開口,我說:「記得嗎,在落磯山脈的那一間?我高中時念念不忘的學校。」
兩三天後,我把藝術學校的簡介放在床頭櫃上。隔天早上,我見到簡介,心想,可惡,如果我想追求夢想,沒錢也是白搭。想到這裡,我屈服了,打電話給那位女製作人。我們商談愉快。我沒料錯,她的心思確實細膩,聽起來她會尊重我的心願。雖然她代表好萊塢製片,說起話來卻像普通人。
「媽,我不會回來了。」
妳是想逃避。
「不對!我沒有叫他傷害妳——只是……整件事出錯了,錯得離譜,現在……」她以雙手撐頭。
我說:「別對我做這種事。」
「妳難道不能少管我的閒事?我吃過的苦,妳完全沒概念。」
「所以妳決定毀了我一生?」
她抬起頭,以驚惶的眼神環視四周。「不能這樣,安妮。我不能待在這裡,我會死啊。」她傾身靠向我,握住我的手。「如果妳能跟警方商量一下,就說妳不會提出告訴,或者說明妳能諒解我不得已的苦衷——」
這話在空氣裡迴盪了一會兒,我才慢慢會意過來,又過了半晌,我才講得出話。
「這件事,這件可怕的事,不只發生在妳身上,而是發生在關心妳的所有人身上。被影響到的人不只我們,整個鎮上的人都被波及了——甚至感染到全國女性同胞。很多人的生活從此出現變化,不只有妳。」
「哇,換跑道不是說著玩的耶。奇怪,碰到中年危機的男人不都玩跑車嗎?」
「妳害我吃了什麼苦,妳難道不在乎?」
「親生母親對我做這種事。」
默然無語。
「妳慢走。」
我的胸腔緊縮,所有空氣從體內流失,心痛如絞,我一時以為自己心臟病發作,隨後全身直冒冷汗,開始發抖。我在她的臉上搜索,但願自己誤解她的意思,但她一臉滿意的表情——討回公道的表情。
「太好了,安妮!看來妳找到自己的康莊大道了。」
「最近我也在考慮出路。訓練班的一位老師想籌辦一間顧問公司,想邀我擔任合夥人,答應讓我想住哪裡就住哪裡,而且經常有出差演講的機會,休假的時間自訂。」
「他承受不住了,www•hetubook.com.com對不對?和世上這麼多人生活在一起,讓他受不了,最後他選擇逃避——」
克莉絲汀娜說:「所以當初我才不肯告訴妳——我就知道我們會為了爭先退出而吵架。」
「妳看吧,安妮,妳就是這樣,一味逃避。我說穿了妳的心事,觸動妳的痛處,妳受不了,無法面對,妳唯一能做的舉動就是推開我。」
「現在我的人生亂糟糟,而妳住進了牢房。妳一把罩喔,媽。」
「媽,妳如果把這案子鬧到法庭,保證會再毀我的一生。法官會傳喚我出庭說明案情,會叫我描述歹徒怎樣強|暴我。」
我數著牆壁上的磚頭,直到脈搏緩和下來,然後步出警察局。
我滿腹充滿了畏懼。「媽,這事已經夠亂了,別再——」
「完全孤零零。」
「唉,怎麼沒聽妳……」
我們沉默了片刻。
「妳的房子?妳已經要賣房子了?妳確定嗎?不想先租出去——」
「妳覺得可恥嗎?是不是這樣?安妮,那件事不能怪妳。」
「不是妳能不能承受的問題,問題是我無法承受。甚至在心理醫生面前,我都難以啟齒了,怎麼能對知己大聲說呢?我怎麼說得出他對我做的事、我做過的事……然後看見妳的眼神變得……」
「我確定了。我想利用這幾個星期整修一下,不過我希望儘快先辦妥書面資料。妳什麼時候能過來?」
「我也看見妳對待她的方式,她卻沒有叫人綁架女兒吧?」
「你會帶花生醬來嗎?」
幾小時之後,我停在克莉絲汀娜家的車道上,直衝她家門口,叩叩用力敲。
(全書完)
「妳有我呀。」
她點點頭。「我把妳的電話給那個電影製作人,不過妳一直在拖時間,而我需要籌錢應付高利貸。我不知道杜威特現在人在哪裡。」
「什麼?」
所幸他的觀點和克莉絲汀娜不同。我說「我快找到了。你呢?」
我哭的時候,克莉絲汀娜並沒有抱住我,只坐在我旁邊,肩靠肩,聽我哭訴母親不仁不義的往事,聽我道盡從小承受的不公平待遇,聽我細數破碎的美夢以及未竟的願景。我每說完一個苦處,克莉絲汀娜會點頭說,對,她竟然對妳做那種事情。做那種事不對。委屈妳了。
「這棟房子是真的很不錯。」可惡,我知道她接下來想說什麼。
「不在,他去朋友家借住。什麼事?」
「不就像妳想吃冰淇淋,所以叫妳爸去買。」
「妳是在尋我開心是嗎?妳認為我是想忘掉自身的遭遇?」
「克莉絲汀娜,別說了。」
「妳阿姨怎麼對待我,妳看得最清楚。她瞧不起我們。」
「安德魯在家嗎?」
「妳怎麼不早說?早知道我會主動退出,讓妳去爭取。妳的歷練比我多太多了,而且這種好機會妳等了好久。」
「這事和妳沒關係,安妮。」
她繼續踱步。「這樣好!一定要逼薇爾出庭作證,逼她描述她做的壞事。」
同一天晚上,蓋瑞打電話告訴我,警方已經揪出高利貸,正在蒐集不利他的證據。蓋瑞也告訴我,我媽的訪客是絡繹不絕,對專訪的邀約是照單全收。
「好,安妮,我只是——」
「賣掉妳心愛的房子?放著開車只要一小時的一流學校不讀,跑去落磯山脈念藝術學校?那怎麼算是振作起來?是妳自己說的,妳只是想拋開一切。」
九月開學的學期已經截至報名了,所以我填的是下學期的申請表,開學的時間是明年元月。我沒帶作品集過來,不過幸好我帶了素描本,拿給輔導老師看。他說我應該可以過關,還建議我應該選哪幾張附上報名表。還要等幾個月才能開學,我有點失望,不過輔導老師說,我可以先修幾門夜間部的課暖暖身。
「我沒辦法諒解,媽。」我抽手回來。
「我們?媽,妳接下來要靠自己了。我來這裡只想聽https://www.hetubook.com.com妳解釋動機。」
報社發現我去拘留所探望母親,隔天以偌大的標題臆測母女對話的內容。克莉絲汀娜留言給我說,想找人談心的話,日夜來電都可以。她想掩飾,但我聽得出她的語氣當中藏不了受傷的心情,因為我沒有告訴她探望媽媽的事。薇爾阿姨也留言,說得吞吞吐吐,讓我懷疑她知道多少。但我沒有回這兩人的電話,所有如果妳需要談心的留言我也一概不回應。有什麼好談的?全案落幕了。媽是主使人——劇終。
不好意思,上回我又失約了,原因是我去見我母親了,事後需要一些時間才能再站起來。說來也好笑的是,我去見她之後,那天晚上真的想躲進衣櫃去睡覺。我站在衣櫃外面,一手揪著枕頭,猶豫了半天,卻知道衣櫃門一開,我的療傷進程等於是倒退一步,於是我躺回床上,幻想妳的診所。我告訴自己,我正躺在妳的沙發上,妳正在照顧我。我就是這樣睡著的。
「安德魯和我……情況不樂觀。我們正在商量離婚的事。」
「杜威特出獄後,我們本來要團圓,只需要一點錢。可惜,他又被抓到了,所以我告訴他,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嫁給韋恩。」她搖搖頭。「一直等到妳快爭取到海濱大廈銷售案,我才認為我時來運轉了。不過那時我聽說克莉絲汀娜在暗中和妳較勁。她賣房子的功力比妳好太多了。」一字字從她的齒縫之間流露。「如果妳爭輸了,薇爾會拿這事一輩子瞧不起我。」
「這一切完全不是妳的錯。我只是想告訴妳,妳並不孤單,其他人也感同身受。所以我才能理解妳想逃避的原因,我自己也想逃得遠遠的,不過,妳必須站穩腳跟,正視現狀。我愛妳,安妮,把妳當成親妹妹一樣疼愛,可是,打從我認識妳的第一天起,妳雖然對我開放心胸,卻也一直把我當成外人。現在,妳即將對我一刀兩斷。妳想放棄一切,和他一樣……。」
「妳怎麼能講這種話?天啊,安妮,妳在瘋子的陰影下生存了一年,為了逃生不得不殺死他,而我卻連婚姻都不敢放棄。」
「妳沒聽進去,安妮。我知道妳只是想吃冰淇淋——並沒有打算害他們被撞死。而我呢,我也從來沒打算害妳出事,只是希望薇爾別再瞧不起我。」
她含淚說:「安妮,妳不懂啦,妳不懂我吃的是什麼苦——」她說不下去。
「妳確定嗎?我可是覺得很——」
「不行,這次我不尊重妳的意見。這幾個月來,我對妳是百依百順,在妳獨自吃苦的時候束手旁觀。我可不願意眼睜睜讓妳逃避,安妮。」
我搖搖頭。「妳永遠也搞不清楚。」
星期六早上她過來我家。填完表格之後,我對她說學校的事,說我多麼嚮往,說我多想隔天開車過去參觀一下,能拋開這一團烏煙瘴氣多棒。她沒有反對的意思,但她的反應很壓抑。
她的眼珠瞪得圓滾滾。「可是,我需要妳啊,安妮小熊。」
「對,她是叫人綁架妳。」
「嘿,我一旦決定做一件事,絕對不會說著玩玩,別跟我耍嘴皮子。我剛才想說的是,我考慮找一個周末時間,開新車出去走透透。如果車子開到落磯山脈那一帶,或者是妳回來出庭的時候,我想請妳喝喝咖啡,或是請妳吃一頓午餐之類的。」
「杜威特?」
在我被帶走前的一個月,他們買了一棟房子,她三句不離夫妻一同逛街買新家具的事,我以為他們還如膠似漆。
「蓋瑞說妳全知道了。安妮,妳一定要幫忙,妳是我唯一的機會——」
「在我意料之中,」我說。.「不過,我倒有一件意外的事要告訴你。」我說出我終於可以去尋夢的事。
「我才沒有選擇逃避,我只是忘掉過去,為自己重建新生活。萬萬別拿他做的事和我的心願相提並論。我們的對話到此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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