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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更鳥的賭注

作者:尤.奈斯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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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部 啟示錄 87

第八部 啟示錄

87

「那封信妳還留著嗎?」哈利問道。
哈利並未答話。他只是凝視著那張照片,並未回應,直到碧翠絲的聲音又在身後響起。
「這個嘛……」哈利說,望著那隻黑頭蒼蠅在陽光照耀下的蕾絲窗簾內飛舞。
「怎麼殺的……?」
「為什麼?」她問說:「這都已經是半個多世紀以前的事了,還能跑到哪裡去?」
維也納
「她還活著嗎?」哈利用小學程度的德語問說:「妳知道她在哪裡嗎?」
「我已經九十歲了,」她用顫抖的聲音說:「可是每次想到赫蓮娜小姐,還是忍不住會掉眼淚。」
「對。克里斯托弗.布洛何一個人住在醫院房間裡。警方說蓋布蘭打破外門的玻璃,布洛何躺在床上,在睡夢中被殺死。」
「除了警衛的證詞之外,妳記得警方還有其他證據嗎?」
隆隆雷聲聽起來彷彿遠方的爆炸聲,一會兒從這頭傳來,一會兒從那頭傳來。他倒頭繼續睡,並吻了吻她,脫去她的白色睡衣。她的肌膚白皙冰冷,因為冒汗和恐懼而摸起來不平滑;他把她抱在懷裡良久良久,直到她溫暖起來,直到她在他懷裡活過來,猶如高速播放的春日影片,一朵春花瞬間綻放。
「對,蓋布蘭和赫蓮娜彼此相愛,但赫蓮娜必須嫁給布洛何醫生。」
「檔案我們一定找得到。」費里茨輕聲說。哈利心中沒有一絲懷疑。
「碧翠絲還活著,」他說,加速闖過黃燈。「她住在麥雷巴路的養老院,就在維也納森林裡。」
碧翠絲坐在一張長椅上,全身籠罩在一棵節瘤纍纍的橡樹偌大的樹蔭下。她戴著一頂大草帽,帽子下是一張爬滿皺紋的瘦小臉龐。費里茨用德語跟她說hetubook.com.com明來意。碧翠絲歪著頭,臉上帶著微笑。
「我們有二十多年都沒她的消息,有一天我突然接到一封她從巴黎寄來的信,信中寫說她跟丈夫和女兒去巴黎渡假,還說那是她人生的最後一趟旅行。她沒說她在哪裡落腳,嫁給了誰,也沒說她得了什麼病。她只說她時日無多,希望我能在聖史蒂芬大教堂替她點一根蠟燭。赫蓮娜是個很不尋常的人,她七歲的時候就跑來廚房,用認真的眼神望著我說:『上帝創造人類,是希望人類去愛。』」
碧翠絲伸手指向樹梢。
「對,很漂亮,」哈利說:「我只是覺得奇怪,她看起來有點似曾相識。」
他看了看擺在床頭櫃上的錶。飛往奧斯陸的班機兩小時後起飛。
三人靜默無語地坐著,聆聽樹枝窸窣、鳥兒啁啾。太陽緩緩落在蘇菲奈普山後方。三人皆在心中追思逝去的故人。昆蟲在樹下的光影中跳躍舞蹈。哈利心中想的是愛倫。驀然間他看見一隻鳥,那一定是鶲鳥,他可以對天發誓,他在那本鳥類圖鑒裡看過這種鳥。
「我們走吧。」碧翠絲說。
「找到了。」碧翠絲說。
「他們訂婚了?」
「烏利亞,」碧翠絲說:「我只見過他一次,是個英俊瀟灑的年輕人,可惜他病了。誰會相信這樣一個有禮貌的好青年會殺人?他們的感情因為這件事而劃下句點,赫蓮娜的愛情也跟著葬送了。她一直忘不了他,可憐哪。警察一直沒找到烏利亞。赫蓮娜雖然沒被起訴,可是安德烈.布洛何指示醫院把她掃地出門。後來她搬去維也納,替大主教做義工,一直做到藍恩家陷hetubook.com•com入嚴重的經濟困境,逼得她不得不去找一份有收入的工作。於是她開始做起針線活,不到兩年手底下已經有十四個全職女工替她幹活。後來她父親出獄,可是因為跟猶太銀行家鬧過醜聞,一直找不到工作。藍恩家沒了錢沒了地位,藍恩太太受到的打擊最大,一病不起,終於在一九五三年過世,藍恩先生也在那一年秋天出車禍去世。赫蓮娜在一九五五年賣掉生意,離開奧地利,沒有跟任何人說過原因。我還記得那一天,那天是五月十五日,奧地利的解放日。」
「我放在房間裡。不過先讓我在這裡坐一會兒,追憶一下往事,我們再去拿好嗎?對了,今天晚上是今年第一個炎熱的夜晚。」
一名護士領著他們走進一座大庭園。
「我當然記得,這件命案我們討論了好幾年呢!玻璃門上的血跡符合他的血型。警方在布洛何醫生的臥室裡發現的指紋,跟烏利亞在醫院的病床和床頭櫃上的指紋一樣。再說,他有殺人動機……」
碧翠絲跟著述說她是如何接到赫蓮娜的死訊。
「我收東西有一套規則的,一定會找到。」她說。那是當然,哈利心想。
他繼續吻她,吻她的頸,吻她的臂彎,吻她的腹。他吻得並不霸道,甚至不帶挑逗,半是要安慰她、半是因為昏睡,彷彿他隨時可能消失。她躊躇地跟上來,只因她認為他們要去的地方是安全的。他繼續帶領她,直到他們來到一個連他自己都不認得的地方。他轉過身,已然太遲,她投入他懷中,咒罵他,央求他,用她強有力的雙手撕扯他,直到他的肌膚滲出鮮血。
碧翠絲老太太https://www.hetubook.com.com那佈滿皺紋的臉頰滑落一滴眼淚。
就在這時,哈利的目光被一個銀色相框裡的照片吸引了過去。
「妳知道赫蓮娜.藍恩住在哪裡嗎?」
「下次吧,馬約太太,現在我們沒時間吃。」
費里茨見到哈利臉上的不解神情,便加以解釋。
「你們不知道?」赫蓮娜.馬約老太太問。
「這我就不知道了,」她說:「後來警方得知案發當晚赫蓮娜曾經跟蓋布蘭在一起,就去調查赫蓮娜,可是沒有任何發現。後來她離開了魯道夫二世醫院,搬去維也納,在那裡自己開始做起生意。她是個堅強又有生意頭腦的女人。我有時候會在這裡的街上看見她,可是五〇年代中期她把生意賣了,之後我就沒再聽說過她的消息。有人說她離開了奧地利。不過我知道你們可以去問一個人,如果她還活著的話,這我得先提醒你們。你們可以去找碧翠絲.霍夫曼,她是藍恩家的管家。命案發生之後,藍恩家沒辦法再僱用她,所以她在魯道夫二世醫院工作過一段時間。」
他在自己的喘息聲中醒來,翻了個身,確定床上只有自己一人。後來一切都融合成一個大漩渦,裡頭有雷電、有睡夢。午夜時分,他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醒來;他走到窗邊往下望,只見雨水在人行道旁形成湍急小溪,一頂無主帽子從小溪上漂過。
「警方非常確定是蓋布蘭殺了他的醫生?」哈利問,轉頭望向馬約老太太。
「真的?」
她搖搖頭。費里茨已打電話請人去搜尋歸檔的舊命案檔案。
「蘋果酥捲你碰都還沒碰呢,親愛的。」馬約老太太高聲說。
這下可好,哈利心想,癡呆了。但碧翠絲話還沒說完。
馬約老太太在喉嚨前方誇張和-圖-書地畫了一條線。
「她跟聖彼德在一起。藍恩一家人是虔誠的天主教徒,但赫蓮娜是他們家的天使。就像我剛剛說的,每次想到她,我都會掉眼淚。」
「我永遠忘不了這句話。才七歲而已。我想她在那個時候就決定要怎麼活出她的生命。雖然後來她過得很不順遂,試煉又多又艱難,但我認為她的內心深處一直都是這樣相信的——上帝創造人類,是希望人類去愛。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後來我曾親眼看見他的屍體,」她說:「你幾乎會以為是布洛何醫生自己下的手,那一刀劃得好整齊。」
「奧地利有點不一樣,我們不慶祝希特勒投降的那一天,而是慶祝同盟軍離開奧地利的那一天。」
「這張照片是赫蓮娜在醫院工作的時候拍的,很漂亮對不對?」
她的房間甚小,十分樸素,但是光亮舒適。只見一張床鋪倚著後牆,牆上掛滿大小不一的照片。碧翠絲在一個大衣櫃的抽屜裡翻看一疊紙張。
二〇〇〇年五月十四日
碧翠絲拭去眼淚,點了點頭。
「沒什麼好奇怪的,」碧翠絲說:「兩千多年來人們一直把天使畫在聖像上。」
「他說什麼?」碧翠絲把手放在耳後問道。費里茨轉述了一遍。
一隻蒼蠅在窗邊躁動地嗡嗡飛舞。牠依據自己的微小視野向前飛行,卻頻頻撞到窗戶,不明所以。哈利站了起來。
「妳還記得蓋布蘭.約翰森嗎?」哈利問。
那輛BMW的渦輪引擎歡欣地發出尖細運轉聲。車窗外的公寓逐漸變成半木造屋舍和葡萄園,最後化為蓊鬱蔥蘢的森林。午後陽光在樹葉上嬉戲,創造出夢幻般的氛圍。車子開上林蔭大道,兩旁是一排又一排的山毛櫸和栗樹。和圖書
「蘋果酥捲……?」
哈利咬了一口蘋果酥捲,嚼了幾下,對馬約老太太點頭表示好吃。
哈利被清晨的晨呼電話喚醒時,外頭天已大明,街道已乾。
費里茨又立刻撥打手機。
「我知道,」她說:「我知道赫蓮娜在哪裡,她就坐在那裡。」
她呵呵一笑。「這我可以告訴你,因為蓋布蘭問警衛說布洛何住在哪一個房間。警衛看見他把車停在外面,從正門走進去。他出來的時候是用跑的,衝上車發動引擎,全速開往維也納。隔天他就失蹤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只知道根據紀錄他應該去奧斯陸報到。挪威警方在奧斯陸等著他回去,但他一直沒出現。」
前往警局的路上,費里茨接了一通手機,突然來個違規大迴轉,使得後方車輛紛紛大鳴喇叭。
「嗯。警方為什麼這麼確定是蓋布蘭下的手?」
「不是不是。布洛何醫生愛死赫蓮娜了,沒有一個人不知道。赫蓮娜來自一個富裕的家庭,但後來她父親入獄,家道中落,跟布洛何醫生結婚是她和她母親振興家業的方法。你也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女孩子家對家裡總是有點責任,至少那個時候她覺得自己有責任。」
這天晚上確實炎熱。又熱又悶。哈利在四柱大床上輾轉反側,把毛毯丟到地上,又把床單從床上扯了起來,只為了停止腦中的思緒,好好睡覺。他一度想到可以拿迷你酒吧裡的酒來喝,接著才記起他已把迷你酒吧的鑰匙拔起來,交給櫃檯接待員。他聽見外頭走廊傳來說話聲。有人握住他房門的門把,他從床上彈了起來,但沒有人進來。接著說話聲在房內響起,他們的氣息灼熱地貼上他的肌膚,衣服劈劈啪啪地被扯開。他睜開雙眼,看見的卻是閃爍的亮光。他知道打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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