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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皮歐尼，只有一樣東西比極度高血壓還要危險，」洛斯可低聲說，「那就是極度低血壓。所以你別動。」

洛斯可的笑聲陡然止住。

洛斯可挺直身子，哈利開口了：

「哈利，我聽到你的話了，但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問……」洛斯可不可置信地瞪著哈利。

「他怎麼會跟你這種史皮歐尼說話？」

「洛斯可，你的時間只到午夜。之後警察就會帶你回去。」

「他在那裡住了十九年，」哈利繼續說，「自從他發現你是安娜真正的父親起。」

洛斯可把牙關咬得死緊，哈利看到他連嘴唇都抿了起來。哈利向後靠。「接下來就是闖進亞布的農舍，把自家鑰匙放在那邊。這件事很容易，她知道農舍的鑰匙都放在屋外的燈裡。她在那裡的時候，把薇格帝絲和小孩的照片從相簿裡取出帶走。就這樣，一切布置就緒。她現在只要等。等哈利來吃飯。當晚的菜色是泰式酸辣湯加節朋辣椒、可樂和嗎啡。後者的成份作為迷姦藥非常受歡迎，因為那是無味的液體，用法簡單，效果無法預測。受害者醒來時記憶裡空了一塊，會以為是自己喝醉了酒，因為所有症狀都跟宿醉很像。從多方面來看，都可以說我是被迷姦了，我昏得被她從我夾克口袋裡拿走手機、然後把我推到門外都不知道。我離開以後htｔｐs://m.hｅtｕｂoｏｋ.ｃｏｍ.ｃｏm，她也離了家，到我家地下室，把我的手機跟那台筆電連接起來。她回家時，躡手躡腳地上樓。艾斯翠．蒙森聽到了腳步聲，卻以為是住三樓的古德森太太。然後她為這場最後演出做好準備．讓剩下的一切順勢發展。當然，她早知道我會調查此案，不論是公事或者私下，因此她留給我兩個線索。她明知我知道她是左撇子，卻故意用右手拿槍，又把照片放進鞋子裡。」

哈利想聳肩，但身子動彈不得。「你自己問他……」

「因為我們是警察，」哈利說，「不是咯咯亂笑的宮女。」

「找到誰？」

洛斯可看起來非常冷靜自持。

哈利一手摸著臉。「這個傑作最後的一筆就是扣扳機了。」

「孫子對愛與恨說得再清楚不過了，史皮歐尼。愛與恨都能在戰爭中獲勝，這兩者就像連體雙胞胎一樣不可分割。憤怒和同情則是輪家。」

「你知不知道，貝雅特．隆恩也做了個決定？她發覺無論做什麼，都無法讓父親復活。她已經沒有憤怒了。她要我代她致意，轉告說她已經原諒了你。」玻璃的尖角刮上他皮膚，那聲音就像鋼筆筆尖寫在粗糙的紙上，遲疑著寫下最後一個字。只剩下最後的句點了。哈利嚥了口口水。「現在該你決定了，洛斯可。和圖書」

哈利聳肩。「安娜這人很極端。她想向曾經奪走她生活目標的人復仇，那個目標就是愛。有罪的一方是亞布、古納隆和我，還有你的家族。簡單來說，恨意取勝了。」

洛斯可鬆開手，哈利猛咳一陣，直往肺裡吸氣。他感覺心臟在頭部狂跳，但車外的車流聲又回來了。

「我找到他了，」哈利說，「我的意思是，貝雅特．隆恩找到他了。」

洛斯可仰頭把酒杯喝乾。然後他笑了。

「你叫人讓我的親人回來，我也這樣對待你。」

「史皮歐尼，決定什麼？要你死還是要你活嗎？」

「在我們見面和傍晚吃飯的時間中，她辦妥了下面這些事：透過埃及的伺服器安排好電郵帳戶，在筆電上寫好那些信，預先設定寄出的日期。之後她打開我家地下室的門，找到我的儲藏室，再用同一把鑰匙進到我房間，想找個容易識別的私人物品，拿去放到艾夫．古納隆家。她選擇了我妹和我的那張照片。接下來的工作就是拜訪她的前任情人和藥頭。再度見到她，艾夫一定有點訝異。她想幹什麼？也許是買槍或是借槍？因為她知道他有一款在奧斯陸司空見慣的槍，槍上的序號已被磨掉。他替她找來了一把貝瑞塔M92手槍，然後她去上廁所。他覺得她在裡面待了很久，等她終於出來時，卻忽然急著要ｍ•hetuｂｏok•ｃｏm•cｏm走。至少我們可以想像當時的情況可能是這樣。」

「扯平？」

哈利轉身，從牆上取下洛斯可和史帝方的那張照片，放在他倆中間的桌面上。「洛斯可，在你家裡，恨意不也一直獲勝嗎？」

「我？」洛斯可又發出一聲冷笑。

「今年夏天，我鄰居阿里．尼亞基收到一封信，寄件人自稱幾年前住在這棟大樓時，曾經積欠過房租。阿里在住客名單上找不到這人的名字，就回信跟那人說算了。那人的名字是艾瑞克森。我昨天打電話給阿里，請他把那封信找出來，結果信上的地址是索根福里街十七號。艾斯翠．蒙森說，今年夏天在安娜的信箱上，曾有幾天出現過另一個名字的貼紙，名字就是艾瑞克森。這封信的目的何在？我打電話去鎖店。他們真的接過要求打我家公寓鑰匙的訂單，我請他們把文件傳真過來，上面第一件吸引我注意的，就是文件的日期是在安娜死前一週。訂單是阿里簽的，阿里是我們住戶委員會的主席兼負責人。訂單上偽造的簽名字跡難辨，用的是老舊的筆，比方說，是模仿自她收到的一封信。但對鎖店來說，這樣就已經足夠，鎖店立刻向崔奧芬訂購了一把哈利．霍勒家的鑰匙。而哈利還親自到店裡，秀出證件，簽收那把鑰匙，滿心以為自己簽收的是安娜家的備用鑰匙。和_圖_書真讓人笑掉大牙，對吧？」

哈利事後回想那幾秒鐘的情景，就像快轉的錄影帶。他們談完後，他被洛斯可制住頭頸壓倒在地，他的眼底滿是酒精，卡瓦多斯蘋果白蘭地的氣味充塞鼻端，參差不齊的破酒瓶抵在他喉際。

洛斯可捏得更緊。「我的安娜絕不會選擇死亡。」他的聲音發顫。「她熱愛生命。」

救護車的鳴笛聲刺穿芬馬克街上的車水馬龍，升起又落下，彷彿在尋覓一個純粹的音色。

哈利吸口氣，試圖屏除驚慌。「決定你想不想讓貝雅特．隆恩自由。是否肯告訴她，你射殺她父親那天發生的事。你是否顧意讓自己自由。」

洛斯可揚起眉。「史皮歐尼，要是你放手不管，事情會比較容易。你明知找不到對我不利的證據，那又何必試？」

「你做了選擇。」哈利嘶聲說，「你去自首以求贖罪。別人不懂，但那是你的決定。安娜也是這樣。」

哈利把手放在瓶子和自己脖子中間，站了起來。洛斯可並沒有阻止他。他只問：「你為什麼要這樣，史皮歐尼？」

「史帝方？你跟他說過話了？」

哈利想動，洛斯可把破瓶子抵住他喉嚨。「我有我的理由。」

哈利點頭。

「賽門昨天去接他的，他現在就坐在隔壁拖車裡。警察跟他還有幾件案子沒結，但大家都接到警告，不准碰他一根汗毛。他想跟你說話。ｍ•hｅｔｕｂoｏk•com.cｏｍ剩下的就看你了。」

哈利在門口轉身。這個瘦男人坐著，上身傾在塑膠桌面上，陰影遮住了他的臉。

「狗屁。」洛斯可說。

「他住在哥德堡。」

「你說謊。」洛斯可大吼，把破瓶子舉高到頭頂。哈利感到口乾舌燥，閉上眼睛。再度睜開時，只看到洛斯可迷濛的雙眼。他們同時吸氣，胸腔一同鼓起又陷下。

「我知道。」哈利說，「贖罪跟復仇幾乎是一樣強烈的直覺。」

洛斯可沒移動目光，然後微微鞠了個躬。

「意思是我會把我對亞納．亞布謀殺案所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我們會出動所有警力追捕你。」

洛斯可的嘴唇動了動，但沒發出聲音。

洛斯可低聲問：「那……瑪麗亞呢？」

哈利聳肩。「你確保莫斯科的法官讓蘿凱保住歐雷克。我給你機會聯繫上你唯一的親人。」他從夾克口袋裡取出手銬，放在桌上。「不管你決定怎樣，我想我們都扯平了。」

「那我們兩個都快輸了。」哈利呻|吟著說。

哈利掙扎地擠出聲音。「就像——你——熱愛——自由？」

洛斯可沒有回答。

哈利嚥了口口水，想要說話，但洛斯可壓得更緊，他的聲音變成了呻|吟。

「但為什麼？」洛斯可說。

哈利得試上兩次，聲帶才發得出聲音。「沒人有她的消息。有人告訴史帝方，說幾年前在諾曼第看到她跟一個巡迴團體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