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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三十五歲，收集了大約一百支麥克風、二十四台攝影機、還有一個十一歲的兒子。某個潮濕的秋夜，他在耶盧市跟一個女人在監視車上度過一夜，這個兒子就是她的小孩。至少他說服那女人在兒子受洗時取名為金。然而他可以眼皮眨也不眨地說，他在感情上跟他的麥克風比較親近。他的收藏品也的確豐富，包括五〇年代的Neuman吊桿式麥克風和Offscreen方向性麥克風。Offscreen方向性麥克風是專門為軍事攝影機設計的麥克風，他特地跑去美國透過非法管道才得以入手，但現在只要在網路上訂購就行了，省去很多麻煩。然而要說到他的頭號收藏品，肯定是那三支只有針頭大小的俄製諜報麥克風，上面沒有品牌名稱，是他在維也納的一場貿易展上買來的。

如果歐圖解讀話語的技術跟他的錄音技術一樣高超，那麼他也許就能從湯姆的口氣中察覺出來，他那句「沒—辦—法」用在湯姆身上效果不怎麼好。然而他正全神貫注說ｍ.hｅtuｂｏｏｋ•ｃｏｍ.cｏｍ服湯姆不要那麼趕時間，同時把工時拉高，因此並未多加留意。

「我……我……」

「不行，」湯姆說：「這些器材應該都在史戴恩．亞斯楚在亞斯克市的穀倉裡才對。」

此外，全挪威只有兩間專業手機監聽室，而哈利監視器材公司就擁有其中一間，這表示警方和POT密勤局偶爾會找上他，國防部的情報單位也會找上他，不過機會就更低了。他希望這些單位找上他的頻率高一點；他厭倦了替7-11和Videonova影音租售店架設監視器以及訓練員工，那些員工對監視毫無戒備的顧客的精密器材一竅不通。就監視工作而言，警方和國防部比較容易有人跟他志同道合。但哈利監視器材公司的高品質器材價格高昂，歐圖覺得他越來越常聽見有人跟他提到預算削減這回事。他們說他們自己在監視目標附近的樓層或屋子裡架設器材比較便宜，話是這樣說沒錯，但有時在監視目標附近的合理條件範圍內沒有房子和*圖*書，或他們缺乏監視工作需要的高品質器材，這時就會打電話到哈利監視器材公司，就像現在。

「是不是快遞員那件案子？」他問，小心地在床上坐起來，避免在中間陷下去。他應該去買一張新床墊才對。他不知道自己遲遲不肯去買一張新床墊究竟是因為經濟因素還是感情因素。不管原因是什麼，如果這筆生意可以談成，他很快就能買得起一張體面的訂製床墊．甚至可以訂做一張圓的床墊，然後他就可以再對奧翠塔發動一次攻勢。尼爾斯現在已經一百三十五公斤，看起來令人作噁。

啤酒！他是不是應該去買一箱啤酒，邀請奧翠塔來慶祝他接到這個大案子？如果奧翠塔不來，也許可以找尼爾斯來。

「我們會派一些人幫你裝設器材，」湯姆說：「快把你的肚子塞進褲子裡，坐上那輛超級監視車，來我辦公室聽取簡報、看現場藍圖。」

「沒—辦—法，明白嗎？」

歐圖．哈根翻身側躺，又是一個燠熱的夜晚，他滿身大汗，但他並不是因為流汗才醒來和*圖*書的。他伸手去接電話，壞了的床墊發出不祥的吱吱聲。一年多前的某個晚上，歐圖在床墊的橫向那頭，在奧翠塔身上埋頭苦幹時，把床墊給弄坍了。奧翠塔在麵包店工作，是個瘦長女子．那年春天歐圖的體重卻突破一百一十公斤。那天晚上，他們發現床墊的設計是用來承受直向動作而非橫向時，房裡一片漆黑，奧翠塔被壓在歐圖身體底下，鎖骨骨折，歐圖只得載奧翠塔前往赫納福斯市的急診室。奧翠塔氣炸了，大叫大嚷，威脅說要把這件事告訴尼爾斯。尼爾斯是奧翠塔的伴侶，也是歐圖最要好的朋友。當時尼爾斯體重一百一十五公斤，以脾氣火爆著稱。歐圖笑得連氣都喘不過來，自此以後，每次他只要踏進那家麵包店，奧翠塔就滿臉怒容。這讓他感到悲傷，因為那天晚上雖然發生了這種事，卻是他相當珍視的回憶。那也是他最後一次跟女人上床。

「你是不是要說『我感激不盡』？歐圖，好朋友能再度合作是很棒的一件事對不對？罩子放亮點，多做事少說話，工www.hetubook.com.com作做得漂亮點，這樣就沒什麼問題了。」

「你要在一棟四層樓建築的樓梯間、電梯和好幾個走廊裡裝設影音監視器材，而且一個晚上就要裝好？抱歉，老哥，這是不可能的。」

歐圖放聲大笑。

「哈利監視器材公司，你好。」歐圖對電話喘氣。

「如果真的這麼緊急，沃勒警監，我們今天晚上就可以開始動工，那我保證星期一早上就可以完工。」

「還有你們得先付我一些費用，讓我去租用器材，我沒辦法一下子把這些器材全部都生出來。」

這句話說得歐圖咯咯大笑，連床舖也搖晃起來。

金．哈克曼在電影《對話》中飾演的主角名叫哈利，歐圖便拿來做為公司名稱。《對話》是一九七四年法蘭西斯．科波拉導演的電影，片中主角是個監聽專家，這部電影在許多方面都決定了歐圖的職業和未來的生活。歐圖有限的朋友圈之中沒人看過這部電影，他自己則看了三十八次之多。看完這部電影，他才發現原來一個小小的器材就可以讓你洞察別人的生活，於是他在十五https://m.hetubook.com.com歲那年買了生平第一支麥克風，並發現他父母在臥房都說些什麼話。隔天，他開始存錢，打算購買第一台攝影機。

「我明白了，」湯姆說：「抱歉，我太天真了。」

歐圖聆聽電話。聽起來是個很棒的任務。這次的監視目標附近有很多公寓，因此他懷疑對方要釣大魚，而現在這個時間點，水裡只有一條大魚而已。

床鋪砰的一聲塌到地上。

「這件事很緊急，」湯姆說，並未回答歐圖的問題，但歐圖已經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今天晚上就必須架設完成。」

「這是高優先等級的特別案件，我們不能考慮……」

「哎呀，」湯姆柔聲說，語氣充滿挖苦之意。「我是不是踩到你的痛處了？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忘了說呀？是不是還有器材要從鹿特丹用船運過來呀？」

「很好，這樣我們多多少少調整到同樣的波段了。」歐圖說，往床底下找襪子，但只看見塵塊和空啤酒瓶。

「晚上工作得加收費用，週末也是。」

歐圖手中的話筒差點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