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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圖把無數小畫面組成的馬賽克畫面移到三個大型資料螢幕上，放大畫面，直到每個畫面組成井井有條的整體畫面。左邊螢幕顯示的是通往北邊的走廊，上方是四樓，下方是一樓。中央螢幕顯示的是宿舍入口、所有的樓梯口和電梯門。右邊螢幕顯示的是通往南邊的走廊。

「喔，是我的榮幸。」

「保重囉，哈利，密碼就像女人：如果你破解她們，她們也會破解你。」

而這一天有個好的開始。

「我想想……前年獨立紀念日穿的、在黑德哈路買的那套。妳知道，灰色的上面有……」

「別以為……」

「還用得著你說。」

「妳還沒答應。」

再度令他難以置信。

哈利看著菸霧以慢動作做出芭蕾舞的足尖旋轉動作。他看了看錶。有一件事他沒告訴愛斯坦：他有預感，其他細節很快就會明朗。凶手的做案過程有點過於簡易，雖然有儀式，但殺人手法帶有某種欠缺感情的特質，幾乎是擺明了沒有憎恨、慾望或熱情，連愛也沒有。做案手法太完美了，幾乎是機械式的、抄本宣科的。哈利覺得自己好像在跟電腦下棋，對手不是個心智激動或不平衡的人。反正時間會說明一切。

「那是你唯一一套西裝。」

「我六點去接妳。」他說。

「我有說嗎？很好，因為這代表我是個會關心別人的人。我真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哈利，我的車裡好像坐上了一個客人，再聊囉。」

就是這一天。這一天到目前為止依然美好。

「好。」

哈利和湯姆一致ｈｔtｐs://ｗww•heｔｕｂooｋ.cｏm•coｍ同意把監視車停在學生樓正前方的停車場內，和其他車輛混在一起；那個位置收訊良好，監視車停在那裡也不會太引人注目。不過路人依然會對監視車投以好奇眼光，以為這輛窗戶蓋著橡膠、車體生鏽的藍色富豪巴士是「幼稚園意外」搖滾樂團的專車，這是因為車側漆著「幼稚園意外」幾個黑色大字，兩個字母i上頭的一點畫的是骷髏頭。

他們一整晚都在組裝和調整攝影機，把攝影機固定在牆壁上，現在歐圖嘴裡還有乾砂漿的金屬苦味，他那件骯髒牛仔夾克的肩膀上布滿了黃色牆壁的灰泥，像是灑滿了鱗片狀頭皮屑。

「謝了，哈利。」

「哪一套？」

哈利覺得她聽見他的聲音很開心。

「我跟爸說過了，他很高興能照顧歐雷克，小妹也會在。」

就是這一天。

歐圖擦了擦汗，檢查所有攝影機是否正常運作，視線是否沒有死角，學生樓外的動靜是否至少可以被一台攝影機捕捉到。四層樓的學生樓共有八條走廊、八十間寢室，目標只要一踏進門廳就可以被追蹤到。

說這話的人是阿里，阿里就住在哈利樓下，是尼亞基雜貨店的老闆。不論哈利起得多早，他出門上班時，總會看見阿里和他弟弟在忙東忙西。阿里舉起掃帚，指著人行道上的某樣東西。

那個混蛋湯姆去跟特種部隊的人開會開到午夜，歐圖聽見湯姆和特種部隊隊長在監視車外說話。當天稍晚，特種部隊人員將會編排成三人一組，部署在各樓層的各個走廊，一共二十四人，身穿黑衣，頭戴騎士頭罩，配備裝了子彈的ｈttps://ｗｗｗ•ｈeｔubook.ｃｏm.ｃｏｍMP5衝鋒槍、催淚瓦斯和防毒面罩。只要目標敲門或企圖進入寢室，一旦監視車下令，他們就會立刻展開行動。一想到這裡，歐圖就興奮地直發抖。他看過兩次待種部隊行動，那些傢伙看起來好不真實，現場發出爆破聲和閃光，就好像重金屬樂演唱會一樣，兩次行動的目標都當場嚇傻，整個行動在幾秒鐘內就宣告結束。歐圖聽說這就是重點所在，要把目標嚇得腦袋一片空白，喪失頑強抵抗的心理動力。

歐圖點燃一根菸。監視畫面看起來像是靜止不動；黃色走廊和樓梯上沒有一絲動靜，完全看不出是實況畫面。那些在寢室裡過暑假的學生可能都還在床上睡覺。但如果他等上幾個小時，也許就會看見一名男子；凌晨兩點的時候，三〇三室的漂亮寶貝開門讓這個男子進入寢室。當時女子看起來喝醉了，不僅喝醉了，而且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男子看起來只是蓄勢待發而已。歐圖想到了奧翠塔。他第一次見到奧翠塔是在尼爾斯家喝酒小聚的時候，那天每個人都伸出肥胖大手來握手，只有奧翠塔對歐圖伸出白色小手，拖長了聲音自我介紹說她叫「奧翠塔」，聽起來像是問他「喝醉啦」。

「你要穿什麼？」她問。

「哈利，那玩意兒今天一定會很臭！氣象預報說今天可能會是一九〇七年以來最熱的一天。」

「很好。密碼呢？你破解了嗎？」

電話響起，是愛斯坦打來的，問說事情進行得如何？哈利回答說事情進行得很順利，並問愛斯坦有什麼事。愛斯坦說他打來就是為了這件事：想知道事情進行得如何。哈利突然有點害羞，他不wｗw.hetｕbooｋ•ｃom•ｃｏm習慣這種貼心的問候。

「什麼？」

他們同意在行動過程中，讓貝雅特陪著希芬森老太太。萬一目標（兩天前湯姆開始把凶手稱呼為「目標」，現在每個人都這樣叫）發現警方設下陷阱，就會改變下手順序，莫勒不想冒這個險。

「破解了一部分。我知道地點和時間了，還不知道為什麼。」

「開幕夜？」她的話聲中帶有興高采烈的笑意。「在國家劇院？好好喔。」

「所以我一定會穿那一套。」

「對，可是為什麼不從大拇指開始？這裡頭是不是藏有什麼訊息？」

心跳加速。

歐圖按熄香菸。陷阱設好了，只等老鼠上鉤。

她的語氣有點誇張，她有時喜歡這樣說話，儘管如此，哈利仍發現自己一直處於興奮狀態。

哈利瞇起眼睛，朝阿里指著的那樣東西看去，看見原來是一坨狗屎。昨晚他和菲畢卡就站在那個地方，當時他並未看見狗屎，顯然是今早或昨晚有人蹓狗卻沒注意到狗兒拉了屎。

哈利看了看錶。就是這天。再過幾小時，答案就會揭曉。

警方會在三點左右抵達。三點之前或之後，湯姆禁止人員進出監視車。今天會是又長又熱的一天。

歐圖長長嘆了口氣。

「你不懂的是什麼？」

「好，可是哈利……」

歐圖躺到地板上的床墊上，心想三〇三室現在不知上演什麼好戲。他想念他那張床。他想念他那張床移動的方式。他想念奧翠塔。

哈利又看了看錶。

歐圖按了一下「儲存」，雙手放在腦後，靠上椅背，發出滿意的嘟噥聲，現在整棟建築物和裡頭的年輕人都在他的監視範圍中。如果有ｍ•ｈｅtuｂｏｏk.ｃｏm•com時間，他可能會在幾間學生寢室內裝設攝影機。當然了，他不會讓學生知道。小如魚眼的鏡頭裝上去絕對不會被發現，然後再搭配俄製麥克風就行了。挪威那些年輕的實習護士都很淫|盪，可以讓他拍下來製作成影片，透過管道銷售出去。那個混蛋湯姆，去他的，他怎麼會知道亞斯楚和亞斯克市穀倉的事！一股懷疑的念頭在歐圖的腦子裡翻飛，然後消失。歐圖老早就開始懷疑亞斯楚付錢請人罩他的生意。

「看情況囉。」

「西裝。」

學生樓矗立在坎本區一塊土地中央，俯瞰德揚區。這棟四層樓紅磚建築的兩旁是兩棟比較高的大樓，五〇年代興建的，幾乎跟學生樓平行。學生樓和那兩棟大樓使用的油漆和窗戶是相同的，可能是為了要讓這個地區展現一致性的外觀。然而屋齡是難以掩飾的；學生樓看起來像是曾被水龍捲給吸起，然後輕輕放在住宅合作社建地的中央。

她笑了，笑聲輕柔，輕柔得有如她的肌膚和親吻，是她的笑聲中他最喜愛的一種。這笑聲很簡單。

「我知道，只是去看戲而已。」

愛斯坦爆出大笑。

她又格格一笑。一旦她開始笑，他不管說什麼都可以逗她笑，彷彿他們存在於同一個腦袋中，從同一雙眼睛看出去，他只需要伸手一指，用不著多說什麼。他必須強迫自己才能掛上電話。

「所以你讀懂他的語言了，可是你還不知道他的意思？」

哈利將菸深深吸入肺臟，感覺尼古丁混合了新鮮空氣如何振奮他的身體。這是許久以來他首次嚐得到香菸的味道，那味道嚐起來竟然很好。這一刻，他忘記所有那些他即將失去的：蘿凱、他的工作、他的靈魂。

「多著呢，www.ｈｅtubooｋ•ｃoｍ.com例如為什麼要把一具屍體藏起來？或是一些小地方，像是他切斷被害人的左手手指，可是切的卻是不同的手指。第一個被害人是食指，第二個是中指，第三個是無名指。」

他們也無法在電梯內裝設攝影機。歐圖用的是無線攝影機，可是訊號被水泥電梯井擋住了，監視車收不到清晰的畫面。如果使用有線攝影機，線材無論怎麼設置，要不是會外露，就是可能會跟電梯的機械裝置纏在一起。湯姆容許電梯不裝攝影機，反正目標只會一個人搭電梯。住在裡頭的學生已發誓保密，並接到嚴格指示，下午四點到六點必須待在房內，鎖上房門。

星期六早晨，太陽翻越艾克柏山，一副準備打破最高溫紀錄的模樣。歐圖正在對綜合控制台進行最後一次檢查。

「你在睡覺嗎？」

「我昨晚有睡。」哈利說。

最後湯姆終於聽進歐圖的話，明白要在時限之前完成安裝，就必須捨棄聲音。少了聲音完全不會影響逮捕任務的進行，唯一的缺點是如果目標說了自陷於罪的話，就沒辦法錄下來當做證據。

「可以這樣說，等我們逮到他才能知道剩下的部分。」

監視車裡又黑又窄，瀰漫著發霉衣物的氣味，無論是歐圖的貓王牌汽車空氣清淨器或捲菸都無法消除那股氣味。有時他覺得自己像是坐在戰壕裡的碉堡中，鼻孔裡充滿屍臭味，但仍和外頭正在發生的事隔絕開來。

「照順序的，背後一定有個系統。」

在此同時，大門在哈利身後砰的關上。他面對陽光站立，點燃今天第一根菸，朝天空抬頭望去，只見天空裡晨霧瀰漫，如同一層薄紗，等著被太陽燒穿。他睡了一覺，而且是深沉、持續、無夢的一覺，令他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