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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定喔，如果是像樣的男生電影。」

「完全不一樣的。有個朋友提供了我一份工作，我接受了，我希望這份工作可以做得比較愉快。其他的待會再跟妳說。」

「不行？連講幾句話都不行？」

「可是牠們為什麼這麼忙？牠們看起來幾乎是歇斯底里的不是嗎？」

不知吻了多久，他才輕輕離開她的懷抱。

「截稿期限是十一點。」

哈利迅速朝周圍看了一圈，然後傾身向前。

「別的什麼？」

蘿凱用眼角餘光觀察哈利。

離開奧普索鄉的路上，蘿凱靠上頭枕，說她剛剛在想他長得好看，不過他可別被這句話給沖昏了頭。他回答說他覺得她變得更美了，而且她可以盡可能被這句話沖昏頭沒關係。車子行駛到艾克柏山的坡道，奧斯陸在他們眼底鋪展開來。她看見山下的天空有許多黑色V字互相交錯。

她應該知道這樣是危險的。

哈利的手輕輕放在蘿凱背後，往入口前進。她感覺到他指尖的熱度穿透輕薄的連衣裙。一張臉孔出現在他們面前。

她轉頭朝他望去，只見他盯著前方，若有所思。

蘿凱雙眼圓睜，看著哈利。「你怎麼都沒跟我說？」

她應該知道這樣是愚蠢的。

「現在不行，我得去完成最後一件工作。」

她伸手撫摸哈利的臉龐。「如果想來的話，晚點可以過來。」

「我有說，那次在院子裡就說過了。」

「這樣啊，」蘿凱說：「那我要怎麼辦？」

「做點別的。」

「是，老大？」哈利看向後照鏡。

布幕落下，觀眾席ｈｔtps://ｗｗw•hetubｏoｋ.cｏm•ｃoｍ掌聲雷動，而且掌聲以同樣熱烈的程度持續了將近十分鐘。

「你是說打獵就結束了？」

蘿凱取下髮夾，把頭左右甩了甩，讓深色頭髮垂落面前。門鈴響起。她聽見歐雷克奔向玄關的腳步聲，又聽見歐雷克興奮的說話聲和哈利低沉的笑聲。她朝鏡中看了最後一眼，覺得心跳加速，然後走出房門。

他們停下腳步，蘿凱發現她背後那隻手消失無蹤。

「不是不是！」羅傑用力搖了搖頭。「我只是來代班，國定假期嘛。可以請您以警察的身分發表一些意見嗎？」

「你們又是好朋友了對不對？」

她嘆了口氣，閉上雙眼，依偎在哈利肩頭。

「妳可以去跟歐拉夫和小妹玩啊，」歐雷克興奮地說：「真的很酷喔，媽咪，歐拉夫教我怎麼下棋耶。」

兩人靜默無語，彼此對望，聆聽不規律的引擎聲。哈利伸手托住蘿凱下巴，吻上她的唇。她覺得自己逐漸失去掌控、失去平衡、失去鎮定，能抓住的只有他，而他同時令她燃燒又令她墜落。

連蘿凱也緊緊握住哈利的手，掏出手帕拭淚。

「至少落地前是這樣。」

「對，氣象預報說會下雨。」

那記者在那兒咧嘴微笑，眼神卻四處游移。

他微微一笑。出現了，那孩子般的柔軟出現在他眼神裡。歐雷克坐在後座，正在對她大笑。哈利望向她的眼神之中有一種率真無邪，一種沒被污染的純真、誠實、正直。那是一種可以讓人信賴的眼神，或者說讓人想要信賴的眼神。

「真高興看見你們一起出席。」維廉和*圖*書的聲音轟然響起，他張開雙臂，哈利稍一猶豫，就給抱個滿懷。

「男性友誼的表現，」哈利說：「人家是藝術家。」

「沒有。也可以說有。這感覺有點像是從著火的房子裡跳出來，墜落的感覺總比被火焚身的感覺好。」

「哈利？」

「有……」

「不行。」

維廉抱著高大的哈利彷彿找到遺失已久的泰迪熊，同時越過哈利肩頭對蘿凱眨了眨眼。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你剛剛說你不是警察這件事。」

哈利開上車道，在黑色木造大宅前停下，打到空檔。蘿凱把鑰匙交給歐雷克，讓他先進屋裡去。他們看著歐雷克蹦蹦跳跳穿越碎石路。

一如往常，她用小髮夾固定頭髮。該不該換個髮型呢？她身上穿的那件修改過的紅色印花棉布連衣裙是母親的。她希望自己沒有過於盛裝打扮。小時候她常聽父親述說第一次看見母親穿這件連衣裙的故事，她總是百聽不厭，好像在聽童話故事一樣。

「想東想西。」

蘿凱在臥房裡端詳鏡中的自己。她讓窗戶開著，以便聽見通往屋子的碎石徑上傳來的車聲和腳步聲。她看著梳妝台鏡子前父親的照片，總覺得照片中的父親非常年輕且純真。

「我發現墜落跟生活有一些共通性，首先呢，這兩者的存在狀態都是非常短暫的。」

「哈利？」

蘿凱把頭倚在哈利肩膀上。「你要進來嗎？」

「你們看起來怪怪的，」歐雷克坐在後座說：「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蘿凱回以微笑。

她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發生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事，嘴角泛起微笑。那時哈利說可以順道載她去上班，結果還叫她幫忙推車發動。

想起來其實很不可思議，哈利現在居然還開著這輛應該報廢的車在路上跑。

「我是說我不是警察了，所以不行。」哈利說。

「霍勒警監，我們以前見過，我是犯罪線的記者。你辦完雪梨那件案子回來以後，我們聊過幾次，你說過我是唯一一個正確報導你的談話的記者，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我是《晚郵報》記者羅傑．錢登。抱歉，我們正在做I項調查，綁架這齣音樂劇原始女主角的殺手落網了，我們想知道大家有什麼看法。」

「再說吧。」哈利說。

羅傑站在原地，一臉困惑。蘿凱踏上階梯，哈利溫暖的手指又回到她背上。

「天啊，他長得好快。」哈利說。

「媽咪，妳好美喔。」歐雷克輕聲讚嘆。

他轉頭望向她，彷彿聽見了她的思緒。

過去這幾個星期，她有很多時間思考，讓她足以發現哈利從未對她承諾過他無法辦到的事。他從未承諾說他不會再分崩離析，從未承諾說工作不會繼續成為他生活中最重要的部分，從未承諾說這樣對他來說是容易的，這些都是他對他自己許下的承諾。現在她終於看清楚了。

「剛剛那是怎樣？」蘿凱問。他們在第四排找到位子坐下。

「那你接下來要做什麼？」

「你有名片嗎？」

但她已經好幾個星期沒去思考了。她厭倦思考了。

「媽咪，哈利……」

太陽斜照，在國家劇院前的廣場投下陰影，廣場上正聚集著準備入場觀賞音樂劇的觀眾。名人正在跟hetubook.com.com名人談天，記者成群移動，相機按得喀喳作響。眾人討論的話題除了一些夏日戀情的誹聞之外，幾乎都集中在快遞員殺手昨天落網的消息上。

他們抵達奧普索鄉時，哈利的父親歐拉夫和小妹正站在小屋門口等待他們。蘿凱太常聽哈利提起這間小屋，有時會讓她覺得從小在這間小屋裡長大的人是她自己。

他有著同樣高聳的鼻樑，同樣線條溫柔近乎女性化的雙唇，正好和臉上其他男性化的陽剛線條形成對比；還有那雙眼睛。他幾乎稱不上好看，就傳統標準來說算不上英俊，但是他——要怎麼說？——真誠。對，真誠。之所以說他真誠是因為他的眼睛，不對，不是因為他的眼睛，而是因為他的眼神。

「那我們是不是又可以去看男生電影了？」

「是燕子。」哈利說。

蘿凱和哈利同時轉過頭去。

一個留著大鬍子的男子站在入口旁邊對著他們微笑，眼角猶有淚痕。蘿凱在報紙上見過那男子的照片．知道他就是維廉．巴里。

「喔，太好了，這就是牠們飛出來的原因嗎？好告訴大家？」

「那是因為牠們時間不多，雖然現在昆蟲都跑出來了，可是太陽一下山，打獵就必須結束。」

「不是，」哈利說：「牠們做的是更有用的工作，牠們正在清除空中的昆蟲，像是害蟲什麼的。」

「妳一定就是蘿凱了。」

蘿凱閉上雙眼。兩側車窗開著，風吹拂著她的頭髮和肌膚。哈利小心地掌控方向盤，往侯曼科倫區的下坡道開去。車上仍ｈｔｔps://ｍ•heｔｕbooｋ.ｃｏm.ｃom殘留著一絲洗潔劑的氣味。蘿凱扳下遮陽板，檢查口紅，看見遮陽板上的小鏡子擦得晶晶亮亮。

羅傑看來吃了一驚。

哈利仔細辨認羅傑的面孔，點了點頭。

「可是我看見你……」

蘿凱微微一笑。「我們從來都沒有鬧翻啊，歐雷克。」

布幕拉起。

演員以不同隊形出來謝幕又退場，直到排練過的隊形都用完了，只好單純地站在台上接受掌聲。朵婭上前一步再次鞫躬，喝采聲此起彼落，迴盪不已。最後所有工作人員都被叫上了台，維廉擁抱朵婭，演員和觀眾都熱淚盈眶。

「昨天是我幹警察的最後一天。」

「我不會鎖門。」她柔聲說。

「妳在想什麼？」哈利問，視線離開路面。

「嗨，歐雷克，」小妹說，一副大人和大姊姊的模樣。「我們做了肉丸喔。」

羅傑遞出一張白色名片，上面用哥德式字體寫著《晚郵報》；哈利把名片收進後口袋。

「嗯，你不跑犯罪線了？」

「嗯，妳有想清楚嗎，蘿凱？」

「牠們飛得很低，」她說：「這不是表示快下雨了嗎？」

「真的嗎？」歐雷克心急地去推蘿凱的座椅後側，想趕快下車。

歐雷克一看見母親出現在樓梯口，便住了口。蘿凱小心翼翼伸出一隻腳踏上第一格階梯，覺得高跟鞋踩在腳下突然搖搖欲墜，不過她立刻就找到平衡，抬起頭來。歐雷克站在樓梯底端，張大了口看著她。哈利就站在歐雷克身旁，一雙眼睛精光閃爍，她的雙頰幾乎感覺得到他雙眼的熱度。他手中握著一束玫瑰。

「什麼？抱歉，」他說：「我剛剛恍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