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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看金庸小說

作者:倪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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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神鵰俠侶 三 金輪法王

第二章 神鵰俠侶

三 金輪法王

一直到了最後,金輪法王首次出師不利之後,把「龍象般若功」練到了第十層,以為這下總可以揚眉吐氣了,誰知道運氣差起來,真是沒有辦法,他拿住了郭襄,在百花谷,這次遇到的中原高手是周伯通、黃蓉、一燈大師、瑛姑和黃藥師。上次未曾遇到的高手全在了!黃蓉首先出手,這時的黃蓉和他上次遇到的不同,不再是孕婦,身壯力健,而且一動上手,周伯通也上去夾攻,他又遇到了一動手便失利的挫折:
兩個是:金輪法王、郭靖。
黃藥師和一燈大師兩人,聽得金輪法王這樣說,一定心中慚愧,所以都無話可說。而周伯通沒有是非觀念,若是講江湖道義,在這時候,只要是高手,再無以三攻一之理,但周伯通卻強詞奪理:
「難道老天當真護佑大宋,教我大事不成?中原武林中英才輩出,單是這幾個青年男女,已是資兼文武,未易輕敵,我蒙藏豪傑之士,可是相形見絀了。」(五八三頁)
這裏,就有一個十分有趣的問題:如果是在華山絕頂論劍比武,那天下武功第一的名頭,究竟歸誰?周伯通、一燈大師、黃藥師是都輪不到的了,他們要合力才能對付得了金輪法王。
但兩人的武功,各擅勝場,真要打起來,半斤八兩,只怕和當日洪七公對歐陽鋒一樣,千招之下,難分高下,再打下去,也要落個和圖書兩敗俱傷。
這「一出手便即無功」,最打擊人的自信心,金輪法王兩次一出手,遇到的全是他一個人能力對付不了的許多高手,真是命運差極。
金輪法王不知道的是,他雖然受了傷,但是他以一人之力,對付了多少人!幾乎《射鵰》、《神鵰》中所有的高深武功,全都在了。他先和郭靖對「降龍十八掌」,又和楊過小龍女惡鬥,連早已死了的王重陽和林朝英的武功也遇上了,接下來,又是黃藥師的奇門五行,打狗棒法,以他一人之力,接戰那麼多高深武學,還走得十分從容,真正足以自傲了!
那麼,剩下來有資格爭武功天下第一名號的人,只有兩個半。
金輪法王是一個番僧。「番僧」本來是武俠小說中的熱門人物,但是在金庸的武俠小說之中,並不多見,算得上是人物的番僧,只有金輪法王、鳩摩智和桑結喇嘛而已。而其中,金輪法王是金庸筆下第一個出現的「番僧」式的人物。
可是金輪法王真正倒霉,第二次對掌時,郭靖:
所以金輪法王的武功,是並世三大高手之一,雖然他屢次遇挫,那是因為他每次遇到的對手,實在太強。
在這樣的情形之下,金輪法王尚且能擺脫各人,向外逃走,可是這時,又出來了一個高手,東邪黃藥師到了!三大高手,黃藥師、周伯通、一燈大和_圖_書師將他團團圍住。
「金輪法王……本力遠較郭靖為大、功力也深,掌法武技卻頗有不及。」(五二五頁)
氣勢一餒,以後自然著著失利,以致後來被石陣困住,他破陣之際,被大石砸傷。一個功力比郭靖還深的絕頂高手,竟會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受傷,真是時也命也,無話可說了!

單打獨鬥,誰也不懼

「……郭靖……急使一招『見龍在田』……兩人雙掌相交,竟沒半點聲息,身子都幌了兩幌。郭靖退後三步,金輪法王卻穩站原地不動。」(五二四頁)
其所以在「反派」之上,加上引號,是因為金輪法王其實並不奸惡,他做的一切,全是在他為蒙古人做事這一點上出發的,就自然而然,成了反派,看完全部《神鵰》,真找不出他有甚麼大奸惡來,如果必也正名,可以稱他為「敵對人物」。

絕頂高手出師不利

在英雄大宴上,楊過、小龍女聯手大戰金輪法王後,金輪法王曾和郭靖對了兩掌,其一:
要知道在這時候,金輪法王還未曾落敗,他傷了大鵰,全身而退,只是對方高手實在太多,所以他無法可想:
等到黃蓉和周伯通兩人,打不過金輪法王,瑛姑上來湊熱鬧,一燈大師的一陽指也自出動,成了四個打一個的局面,這還不夠,還有一對大鵰,自www.hetubook•com•com空中下擊。
周伯通承認了金輪法王的話「不錯」,黃藥師和一燈大師口雖不語,心中自然也是承認了的。
「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金輪法王一出師就不利,後來又被楊過、小龍女雙劍聯手,打得狼狽逃命,一身武功,處處遇到剋星,真是運氣差極。而他最吃虧的,還是吃虧在這樣一來,他氣餒了:
而和金輪法王有關的最精采的情節——可能是金庸小說之中最精采的情節之一,還是在英雄大宴上,金輪法王突然出現:
金輪法王是貫串全部《神鵰》的「反派人物」。
運氣不好,際遇差,本身的本領再強,也扭不過去。人力再強,畢竟有限,如何與冥冥中的命運定數相抗?
「一個身披紅袍、極高極瘦、身形猶似竹桿一般的藏僧,腦門微陷,便似一隻碟子一般。」(四七四頁)
他號稱「金輪法王」,連招牌武器都叫人奪了下來,心中懊喪,可想而知,饒是他「清明在躬,智慧朗照,這時卻不由得大動無明。」(五三五頁)他一沉不住氣,更是糟糕之至。
郭靖並不是存心取巧,只是第一掌,他根據武學之理,後退卸對方之力,第二掌,郭靖在半空,非如此不可。這兩掌一對,金輪法王先自氣餒了一半,出師未捷,已是大受打擊,這是他運氣太差之故。再加上楊過小龍女突然出現,hetubook•com•com雖然他打贏了小龍女,但卻被楊過拚死把他的金輪奪了下來。
半個是:楊過。
那像是世界盃足球賽,本來是一支強隊,若是上來第一仗就遇到冠軍隊,就可能連準決賽都打不進去,並不是這隊球技不行,而是際遇太差了。
楊過只能算半個,是因為他的「黯然銷魂掌」,要他和小龍女又到了生離死別之境,才能使得出來,這一點,後來楊過和法王高台交戰,寫得十分明白。
這樣的評語,十分深奧。金輪法王的功力深,掌法不及,那雙方在對掌的情形之下,應該是郭靖不及金輪法王才是。但是兩人並非比拚內力,而是雙掌一擊,立時分開,所以反倒是郭靖佔了便宜。郭靖「順勢退後,卸去敵人猛勁,法王卻強自硬接了這一招……」
而金輪法王「掌力急轉,嘿』的一聲呼喝,手掌與郭靖相交」。
金輪法王武功絕頂,聰明絕頂,雄才大略絕頂,一樣沒有辦法!
郭靖和金輪法王的武功誰更高呢?只怕十六年前,半斤八兩,十六年後,仍然是半斤八兩。
「……長嘆一聲……說道:『單打獨鬥,老僧誰也不懼。』」(一五六八頁)
「一招『飛龍在天』,全身躍在空中,向他頭頂搏擊下來。」(五三五頁)
金輪法王也深感到這一點,所以他「心中思潮起伏」:
「天下之大,果然能人輩出,似這等匪夷所思的劍法和_圖_書,我在西藏怎能夢想得到?唉!我井底之蛙,可小覷了天下英雄。」(五六二頁)
「不錯,今日咱們又不是華山絕頂論劍,爭那武功天下第一的名號,誰來跟你單打獨鬥?」(一五六八頁)
金輪法王的身形,不是又高又瘦,而是「極高極瘦」,究竟高到甚麼程度,以後,在《神鵰》一書中,始終未詳加敘過,以致他「極高」的外形,給人的印象,並不算是太深刻。
「他埋頭十餘年苦練,一出手便即無功,自是大為焦躁。」(一五六四頁)
金庸對這兩大高手的武功評語是:
這一來,金輪法王又吃了站在地上的虧,郭靖身在半空,借著對方掌力,順勢翻身而下,但金輪法王卻大耗內力真氣,又硬接了一掌。
金輪法王在續篇中,因為郭襄去找楊過,而落入他的手中,忽然想起收郭襄為徒來,這一段十分有趣。金輪法王一生自負,可惜沒有好傳人,有一個大弟子,又早已死了,其餘兩個弟子,一個只是氣力大,一個奸詐無比,所以到了後來,一身文才武學,無人可傳,使他心靈感到十分寂寞,所以見了可愛的小郭襄,就忍不住想收她做徒弟了。郭襄也真是得人喜愛,才出世不久,落入女魔頭李莫愁手裏,李莫愁也不捨得害她。不過後來金輪法王吃了郭襄不少苦頭,發起狠來,才要把她綁在高台上來燒,這一段情節,也是驚心動魄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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