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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瓊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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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三章

「紀大哥!醒一醒!」
紀遠大笑,說:「算了吧,你還不如把妹妹介紹給我呢!」
「哦呀,我的天!」杜嘉文叫。
「你還不去會客去!」阿婆嚷著,把地下的書報雜誌報紙一股腦兒的收集在一起,紀遠看得驚心動魄,嘀咕的說:
「不,不是害怕!」杜嘉文急忙申辯:「只是這麼多東西,怎麼弄上山去呢?」
「阿媽說,你房子亂七八糟,客人看到要笑的,叫你洗了臉到客廳去,她已經把你的客人請在客廳裡了!」
「小辮子!告訴你祖母,別動我的房間,等會兒把我的秩序弄亂了!」
「什麼?主要的東西都沒說呢!鍋、壺、鍋鏟、湯匙、獵槍、子彈、口琴、電晶體收音機、香煙、電筒、蠟燭或風燈——」
耳邊的呼聲反覆不停,他懊惱的再翻一個身。他正做著夢,夢中有一對祈求的大眼睛瞪著自己。
「我去問她們,吃得消再去,不能半途而廢!我想沒問題!」
湘怡跳下了床,慌忙把紙門拉開,走到外間屋裡,對敞著胸脯飽孩子吃奶的李氏笑著說:
「就這樣吧!」紀遠點點頭。「你還得借一輛車子,把人和東西帶到烏來,才能僱山胞。」
「他家裡是做什麼的?」李氏自顧自的問。
帶她走?帶她走?她的父母,她的家庭——烽火之中,兵荒馬亂——帶她走?她呢?她在何方?
「好吧,如果你們真要去,我當然奉陪,而且儘量幫你們安排。我只是怕小姐們會吃不消,山上並不像想像中那樣好走,有路的地方還好,沒路的地方是相當要命的,假如上了一半的山就想撤退,那可沒意思了。」
紀遠回過頭來,對門口的小辮子作了個鬼臉,縮縮脖子,伸伸古頭,小辮子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這是幹什麼?」
「嫂嫂!」湘怡難堪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請不要談這些好不好?」
「不,那是臺大的。」她喃喃的說。
「紀遠!醒一醒!紀大哥!紀哥哥!紀遠!」
「喂,有完沒有?」杜嘉文越聽越可怕了。
「金錢萬能!」紀遠輕聲說,微笑著把音樂匣放回茶几上。
「你們想不出別的玩意了,是吧?打獵,你們想怎麼樣打?是找個小土坡爬爬,打兩隻小麻雀就算了呢?還是真正到深山裡去打野獸?」
「那麼快的關門幹嘛?誰會吃掉你?擺小姐架子給誰看呢?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別人就是生來的老媽子命!」
杜嘉文望著紀遠,搖了搖頭。
「剛剛來看你的那個男孩子是你的同學嗎?」
小辮子遵命辦理。
「帳篷、睡袋、水壺、毛毯、米、麵包、青菜、油、鹽、醬油、味精、香腸、肉類、酒、洋火、針線——」
「男客人吵醒我幹什麼?如果是女客還情有可原!」紀遠笑著說,跨下了床,隨手拉過床邊椅子上的西褲和毛衣穿上,再披了件夾克。說:「好吧!小辮子,去把客人請進來吧!」
湘怡目送嫂嫂的身子消失,重重的嘆了口氣,把房門拉上,重新坐在床沿上。剛剛坐定,李氏的聲音就又傳了過來:
「讓我想想看。」
他伸手抓住鼻尖上的東西,是一條小辮子,張開眼睛,他和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的臉孔面面相對了。搖搖頭,他想搖走那份睡意,小女孩正眨著眼睛對他笑。
「打獵?」紀遠詫異的問:「誰要打獵?」
「總有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天摔斷骨頭!」阿婆用臺語嘮叨著,故意板起的臉龐上卻掩飾不住對紀遠的喜愛和關懷。「早上起來,穿那麼一點點!你有客人來了,還不洗個臉去會客!」
紀遠一連串的報了下去,杜嘉文瞪大了眼睛,以為紀遠在開玩笑。但,紀遠一臉的正經,似乎又不像是開玩笑。終於,杜嘉文忍不住的打斷了他:
「紀哥哥!醒一醒!」
「還有嗎?」紀遠說:「消炎藥膏、膠布、繃帶、感冒特效藥,止痛藥、止血藥粉、八卦丹——」
「還不錯嘛,白白淨淨的。幹什麼?」
她喃喃的自語。為了那些夢嗎?望著那一個個在破滅的肥皂泡,每個泡泡中出現了一張相同的臉,她咬住嘴唇,陷入深深的沉思裡。
「我說了,他不是我的朋友嘛!」
「介紹給你呀!」
「別說笑話!」杜嘉文不快的蹙蹙眉:「別人和你正正經經的商量,難道你以為只有你紀遠才配打獵?你這人什麼地方都好,就有這麼點小毛病,經常要流露出一份優越感,彷彿別人都不如你!」
打開可欣給她的信,不過是問她怎麼一天沒上學,叮囑她一定要參加他們的打獵大計畫,任何理由都「不可以」「不參加」。放下信,她不禁發起呆來。上大學已經被嫂嫂冷嘲熱諷夠了,又要去打獵,嫂嫂更不知道要怎麼說呢!縮在那間四席半大的小房間裡,坐在床沿上,她用手托著腮,愣愣的望著書桌上的一盞小檯燈。
「你祖母就是喜歡多事!」紀遠皺皺眉頭說:「我的屋子還髒?你看過比我的屋子更乾淨的屋子沒有?」
「大規模?」紀遠笑了笑,把阿婆給杜嘉文倒的一杯茶端起來就喝。「如何大規模法?騎著馬,帶著獵犬,像電影裡拍攝的十八世紀中,歐洲貴族的打獵一樣,再找一大群人把養好的鹿放出來,趕到你們的身邊,讓你們這些少爺小姐放上一兩槍過過癮。等小鹿倒地時,你那位唐小姐、鄭小姐等還可以表演一兩幕昏倒——」
「別開玩笑了,嘉文,難道你還不瞭解我?我從不對女孩子認真的。」
「怎麼?湘怡?你別以為他年紀大,不過只是三十出頭而已,人長得老相一點,家裡只有個五歲的小男孩,給人做填房也沒什麼要緊,現在都不講究這些規矩,年紀大些有大些的好處——」
「這樣吧,」他抬起頭來:「烏來附近有個波露山,大概一千多公尺,如果到了波露山還有興趣往高裡走,我們還可以再上一層,到卡保山去。」
「算了,算了,不敢勞動大小姐。」李氏說,斜睨著湘怡,又抿著嘴角笑。「難怪人家大學生要追呢,倒真是越長越漂亮了!」
「萬一有人受傷了呢?」紀遠說:「如果是我上山,我才不帶這些呢,你弄上一群小姐,還是多準備點吧!最好你拿支筆記下來,免得等會兒忘記。」
小女孩倚在門檻上,笑嘻嘻的說:
「你連人家家裡做什麼的都不知道!虧你還和她交朋友呢!」
「我也沒料到你會起得這麼晚!」嘉文說,看了看錶:「九點半了!」
紀遠笑了,走到窗子前面去靠著,太陽光透過了玻璃窗,在他的皮夾克上反射著亮光。他那彎彎的嘴角上,還確實帶著抹充滿優越感的笑。拿起了茶几上一個www•hetubook•com•com擺飾用的音樂匣,他上了上發條,聽著清脆的樂聲輕瀉出來:「少女的祈禱」,祈禱些什麼?
紀遠深思的望著手裡的音樂匣,那是個小鋼琴的模樣,上面有一個芭蕾舞|女的玩偶,可以跟著音樂起舞。
「哦,哦,」老太太頭也不回的整理著她的,嘴裡叫著說:「還說我要『弄亂』他的房間呢!他這還叫房間呀!再三天不整理,連他的人都要被垃圾埋起來了!」抬起頭,她對她的孫女命令的說:「去!給我提一大桶水來!」
「小心,別碰壞我的設計圖!」
「好吧!那你就趕快準備東西,假如預備三天時間的話,就要準備三天的食物,這樣算起來,大概每人要背十五公斤以上的東西。」
「我是銜命而來,請你幫忙安排一次打獵。」
「客人?」紀遠掀掀眉毛,撇了撇嘴,做出一股滑稽相。「男的還是女的?」
「見什麼鬼!」
「天哪,」杜嘉文嘆了口氣:「剛剛開飯館,現在又要開醫院了!」
「就有一點不好,」紀遠笑著說:「常常要強迫的幫我整理房間,還有一點也不好,每次有女孩子來找我的時候,她就要在背後品頭論足,討論別人是不是個賢妻良母型,能不能娶來做太太。」
杜嘉文真的掏出鋼筆和記事冊,紀遠又報了下去:「小刀、繩子、筷子、飯碗、罐頭、開罐器,每人自己要帶的毛衣、外套、毛線襪、梳洗用具、要穿長褲和力士鞋、手套——」
「要帶些什麼呢?」
「或者,會有那麼一天,」紀遠似笑非笑的說:「但是,對象會是誰呢?」
對象會是誰呢?真的,這不是個簡單的問題,杜嘉文望著紀遠那張滿不在乎的臉,暗中又搖了搖頭。這個人!你永遠無法解釋也無法看透他,甚至你無法斷定他是個多情的人抑或鐵石心腸的人。
「還要洗了臉才能會客呀!」紀遠嘆著氣喊,看到阿婆那一臉嚴重兮兮的樣子,只得聳了聳肩,一聲不響的鑽到後邊廚房裡去洗臉漱口。
「對了!」
這兒是××處的員工宿舍,一個低窪而潮濕的地區,用竹籬笆圍成個大雜院,裡面是幢零亂的日式建築,擠著二、三十戶人家。走廊七彎八拐,每戶人家用紙門隔著,孩子們常把紙門打穿,於是這家可以一眼看到另一家。湘怡每當有客人來看她的時候,總會覺得由衷的不安,讓客人穿過泥濘的院子,又要在別人家門口七繞八繞的繞到她住的地方,每家的主婦和孩子們都好奇的盯著看,好不容易找到了她的居所,又得容忍她嫂嫂的盤詰和注視。因此,當杜嘉文告辭之後,她不由自主的長長的透了口氣。
「紀大哥!紀哥哥!紀遠!」
「或者,會有那麼一天!」不過,誰能征服這個人群跨出了房門,他回過頭來,對站在門口的紀遠揮了揮手。紀遠挺立在那兒,高大的身形,像一尊堅固的鐵塔。
小辮子轉著靈活的大眼珠,對那間六席大的小屋子掃了一眼,榻榻米上散著報紙和外國畫報,書桌上堆滿了顏料、紙張、設計圖、三角尺、圓規、儀器、大頭針——以及各種她叫不出名字來的玩意兒,幾乎無一絲空隙之地。床上更不用說了,棉被、衣服、被單全堆成一團。牆上還零亂的釘著幾張飛鼠皮,是紀遠打獵的成績。
耳邊的呼聲繼續著,他模糊的https://m.hetubook.com.com詛咒,該死!天下最可惡的事就是吵別人睡覺!他的夢境變了,深山叢林之中,他在打獵,一隻臺灣熊正在他幾碼遠的前方,他握著槍,瞄準著目的物——一樣軟軟的東西拂在他的鼻尖上,癢酥酥的。有人猛搖他的肩膀,槍瞄不準了,他霍的跳了起來,惱怒的喊:
「缺德!你!」杜嘉文叫。
「嫂嫂!」湘怡懇求的喊:「談這些不太早了嗎?我還在讀書。」
「我看,」杜嘉文愁眉苦臉的說:「小姐們能把自己背上山就不錯了,你再叫她們背東西,她們不連人帶東西都滾到山溝裡去才怪!」
湘怡猛的漲紅了臉,急急的說:
「什麼?」杜嘉文嚇了一大跳:「還要背東西?」
紀遠高興的喊:「怎麼?嘉文?是你?簡直沒料到!你一大清早來幹嘛?」
「帶我走!紀遠!」她喃喃的喊,「帶我走!」
紀遠洗了臉,走到房門口來看了看,嘆著氣說:「今天我的房間非遭殃不可了!」
「除了熊,什麼都有。鹿、獐子、野豬、飛鼠、羌——那兒是群獸出沒的地方,也是泰耶魯族的狩獵區。不過,很難走,你確定小姐們吃得消?」
「有客人來看你!」小辮子笑容可掬:「阿媽要我來叫你!」
「有一件大事!」杜嘉文笑吟吟的說。
「好了,我就和你講定了,元旦一早出發。我現在還要到湘怡那兒去一下,幫可欣送封信去。」他走到玄關去穿鞋子,又站定了說:「喂,紀遠,你覺得湘怡那個女孩子怎麼樣?」
「好吧,湘怡,我問你,」李氏說:「上次你哥哥請到家裡來吃飯的張科長,你倒是中意呢?還是不中意?」
「動心?」紀遠聳了聳肩:「我想我是經常在動心的。」
「紀大哥!有客人來看你!」
「不是的,你別亂猜,他不是我的朋友,是我同學的男朋友!」
湘怡望著李氏走了出去,不禁又長長的嘆口氣。把小侄兒抱起來,放在小推車裡。她走進廚房,開始一聲不響的去洗那床大被單。李氏永遠是用這種態度和語氣來「分派」她工作。被單在盆子裡攪起了許許多多的肥皂泡泡,她凝視著那些肥皂泡,每個泡泡中都包著她的夢。她把頭垂了下來,眼睛裡蓄滿了淚。
「我們。我,可欣,嘉齡,胡如葦,還有鄭湘怡——反正,就是我們這一群。」
「不敢!謝謝大小姐!盆子裡還泡著被單呢!我可沒時間跟你耗著,還是我去買吧!你在家享小姐福!」
「我吃過了,你去吃飯吧,我也要走了。你的房東老太太好像對你挺好的!」
「對不起,嫂嫂,我不是有意的,紙門關著比較暖和些而已。今天我沒課,幫你去菜場買菜吧!」
「早,阿婆。」紀遠站住了,帶笑的點了個頭,把肩膀上的小辮子放下來。
「有野獸嗎?」杜嘉文問。
「哎喲,」李氏抿著嘴角,要笑不笑的說:「這又有什麼可害羞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有了男朋友總是件喜事呀!你哥哥還為你瞎操什麼心,我早就知道你是會自己找人家的,大學生嘛,男男女女在一起,又有什麼時髦的舞會呀,旅行呀,這個那個的,還不是——」
「阿媽!紀大哥叫你別弄亂他的房間呢!」
紀遠嘴角上那個嘲弄的微笑又浮了上來,靠在窗臺上,他一面播弄著手裡的音樂匣,一面用一種近乎欣賞的眼光和圖書,望著杜嘉文那副傷腦筋的樣子。
「你實在是個怪人,紀遠。但是,我不相信你能永遠不動心。」
「車子!」杜嘉文說:「那沒問題!充其量去租一輛旅行車!」
「不是你的朋友,來看你幹什麼?耶誕節還巴巴的送你回家?湘怡,你什麼事瞞得住我的?只可惜你哥哥為你白操了心!哼!」她拍著孩子,一面走開,一面嘮叨:「人家喜歡的是小白臉嘛,誰肯顧及你做哥哥的人的面子!」
「怎麼,害怕了?害怕就別去,要去就得帶這麼多,少一樣都不行!」
紙門嘩的被拉開了,嫂嫂李氏抱著最小的侄兒小寶站在門口,對她上上下下的望著,她慌忙把托著腮的手放下來,坐正了身子,訕訕的笑笑,說:
「哦,臺大,」李氏銳利的盯著她:「臺大的學生都是有錢人家的,這個看起來也不錯呀!上次耶誕節也是他送你回來的,你們很要好了吧?」
「讀書?讀了書幹什麼?還不是管家帶孩子!人家是科長,又有點積蓄,你不會吃虧的,別貪著年輕的小白臉——」
「說得容易!」紀遠的笑意更深了。「你們準備爬什麼山?」
「你說呢?最好不要太高的,而且是在臺北附近的。」
「什麼?」
「增加情趣呀!」紀遠笑著說:「告訴你,嘉文,不玩則已,要玩一定要盡興,你想,到了晚上,我們在水邊紮上帳篷,帳篷前燒上一堆營火,煮上一壺咖啡,吃點瓜子、牛肉乾,談談唱唱,這才夠味嘛!」
「沒什麼,」紀遠說:「你吃過早飯沒有?沒吃的話和我一起吃,我的伙食是包給房東老太太的,不過多你這一餐也沒關係。」
「誰知道。」湘怡懊惱的說。
杜嘉文笑了。站起身來說:
「昨天畫一張建築圖,畫到深更半夜。」紀遠說:「我的哲學是:工作的時候儘量工作,睡覺的時候儘量睡覺,玩的時候儘量玩!所以,只要倒在床上,不睡夠是不會起來的,今天還算給你面子呢!怎麼?有事嗎?這樣急沖沖的跑來!」
「男的!」
「好吧!有你的!」嘉文說:「這總全了吧!」
「你說什麼?」杜嘉文沒聽清楚。
湘怡怯生生的說:「我幫你去買吧!」
「不是缺德,這是很可能的事情,所以針線必須帶著,有備無患。」
「哼!不要談!」李氏氣沖沖的說:「看不上別人是嗎?早就知道幫你操心是沒用的!大學生嘛!生來就比別人尊貴!」站起身來,她把孩子往床上一放。提起了屋角的菜籃。
「紀大哥!紀哥哥!紀遠!」
「不背東西,到山上吃什麼?睡什麼?」
湘怡大吃一驚,倏的抬起頭來,什麼?張科長?那個早已禿了頂,眼睛像貓頭鷹一樣的男人群難道哥哥嫂嫂竟想把她介紹給這樣一個人群怎麼會想得出來的?她瞪大了眼睛,望著李氏那張瘦瘦長長的臉,驚愕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紀遠轉過身子,大踏步的走進客廳。客廳中,杜嘉文正靠在藤椅裡看報紙,報紙攤在膝上,手指卻輕輕敲著茶几,一股百無聊賴的樣子。
「你放心,可欣和嘉齡都不是那種嬌嬌弱弱的女孩子,唯一成問題的是湘怡,但是,據我想,也不會怎麼樣的。反正路是人走出來的,沒路就開路吧!」
杜嘉文開始向湘怡的家裡走去。
「對呀!」杜嘉文跳了起來:「可以僱山胞,這不就解決了!你不早說!那https://m.hetubook.com.com麼,多帶點東西也沒關係了!好吧,我們就這樣決定,元旦一清早出發,你去借你那一份,我準備我的。」
「背呀!」紀遠說:「我去準備幾個大背袋,一人背一個,獵槍、子彈、睡袋、帳篷這些我去借,其他的東西你去準備,吃的東西當然越多越好,爬山之後都是胃口大開的!衣服得多帶,山上其冷無比——」
「當然是深山裡啦!」杜嘉文迫不及待的接了口,興致勃勃的說:「你不知道,自從耶誕節晚上你來轉了一趟之後,我們那些小姐們就都迷上了打獵,尤其嘉齡,鬧得個天翻地覆,成天嚷著要去打獵。我們計劃趁元旦放兩天假的便利,去山上大規模的打一次獵。」
「羞羞!」紀遠學著小辮子的神氣抿著嘴說,小辮子哈哈大笑,紀遠趁勢把她舉了起來,扛在肩膀上,大踏步的走出房門,小辮子怕摔,在紀遠肩膀上又叫又笑。紀遠才跨出房門,就一眼看到小辮子的祖母「阿婆」正站在那兒,帶著滿臉的不同意而又無可奈何的表情,瞪視著他。
「嫂嫂!」湘怡的臉更紅了。「我跟你說那不是我的男朋友嘛,人家已經快訂婚了!」
「人,不知道為什麼而活著?」
紀遠凝視著嘉文,好半天,才說:
阿婆目送他高大的背影消失,不由自主的微笑了起來。搖搖頭,她走進了紀遠的房間,四面張望了一下,就更厲害的大搖其頭。衝到床邊,她立即抖開棉被,找出髒衣服和髒襪子,換枕頭套,鋪床疊被,忙得不亦樂乎。
「好吧,好吧,還有什麼?」
「我所說的是真正的傾心,一種驚心動魄的戀愛,使你能放棄一切的那種戀愛——」
而廚房裡,紀遠正扯開喉嚨在喊:
紀遠又笑了,拍拍杜嘉文的肩膀說:
「還有一個辦法,」他慢吞吞的說:「假如你們要玩得貴族化一點,自己不想背東西的話,我們可以花點錢,僱幾個山胞背東西,他們還可以做我們的嚮導,幫我們開路!」
「你不懂,我才報了一個頭呢!油鹽醬醋不帶,你上山吃什麼?物質文明早已把我們的嘴巴訓練得高貴了。針線更是必需品,假如荊棘和樹枝把小姐們的褲子刮破了,你說怎麼辦?」
「沒有事不能看看你,是嗎?」李氏歪著頭問,拍著孩子的背脊。
「你在幹什麼?別弄錯了,我們只是上山去打獵,又不是移民到那兒,也不是去開飯館,怎麼油鹽醬醋都得帶?還要什麼針線?」
「嘉齡?」杜嘉文驚奇的說:「你真喜歡她?」
小辮子抿著嘴笑笑,用手指刮了刮臉,說:「紀大哥!羞羞!」
「還沒完呢!還有牛肉乾、瓜子、花生、酸梅、口香糖、五香豆腐乾、奶粉、咖啡——」
「嫂嫂,有事嗎?」
他真的醒了,從床上坐起來,滿室陽光燦爛的閃爍,連小女孩亮晶晶的眼睛裡都盛滿了陽光,難得的好天氣!他陡的精神一振,全身都振奮了起來。把小女孩的小辮子拋到她的腦後,他用手抱著膝,說:
「嫂嫂!」湘怡皺著眉叫。
「你放心好了,弄不壞的!」阿婆大聲說,「讓客人等你這麼久,算有禮貌哦!」
「紀大哥!是我呀!」
紀遠翻了一個身,嘴裡喃喃的囈語了一句什麼,把頭更深的埋進枕頭裡。
「像小說裡常寫的,一種置生死於不顧的那種戀愛!」紀遠接下去說。
「好!小辮子,你一早把我吵醒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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