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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樣子，你對公司了解還不夠深！你最好去問問你那位董事長，有沒有我這種人？」

「就為了我的嗅覺、視覺和聽覺的問題，別人看不見的我都看得見，別人聽不到的我都聽得到，別人聞不到的我也聞得到，例如——」他深抽了口氣。「你很香，可惜我說不出香水的名字，窮小子對這方面比較孤陋寡聞。」

「我不是編故事！」她一本正經：「我告訴你，那蕭家一定有很多故事，我跟你賭！」

「阿奇，」她怔怔的說：「我懷疑一件事！」

「我還要去辦點事！明天中午見！幻想小姐！」

「出來做事，不像在家裡，」他關懷的、安慰的，幾乎帶點歉意。「總要受點小委屈，嗯？」

「好！」他再叫：「你又罵我是貓！」

「告訴你，」她找話題：「你早上來我辦公廳，害我被董事長刮了一頓！」他吃了一驚，面容嚴肅了。

「真沒想到，你有那麼好的想像力。」他終於說：「你還漏了一件事：我吸毒！」

「什麼事？」

「別提，迎藍，我不想談。」

「哦，」他哽了哽。「例如？」

「可是，整晚你就在談阿奇，他多漂亮，像電影明星，他多滑稽，叫電梯等人，他多可惡，開你玩笑！」

「可以。」她點點頭。他再瞅著她，誠懇的點點頭：

「哇！」他叫：「你在罵我是狗！」

她愣了愣，他不上樓？為什麼？她不想了，對他點頭微笑，她答了一句：「好，明天中午見，神秘先生！」

整個晚上，夏迎藍和李韶青就咭咭咕咕的說個沒完。李韶青不算非常漂亮，但她有極好的身段，有一六五公分的身高，她又很懂得化妝，穿上中華的制服——旗袍，就別說有多逗人。因此，總公司幾度想遊說她當空中小姐，她就是不肯，怕高，怕暈機，怕端著盤子摔跤。她和迎藍在學校裡就是無所不談的好友，她先畢業，來台北找到工作，才費盡口舌，說服了迎藍的父母，把迎藍也弄到台北來了。

「那可不像！」她說。「人不可貌相喲！」他的興致又高了：「你是我遇到過的人裡面最會幻想的！」

蕭彬已經準備離開了，看到她進來，就重新坐下，他很仔細的閱讀了一遍她的回信，抬頭略帶驚奇的看她。

「怪異兩個字包括很多東西呵！」韶青笑著說：「最起碼，他引起了你的注意。」

「剛剛是誰在你房間裡鬼鬼祟祟？」

「沒有！」她倔強的回答，迅速的轉身，抬起那濕潤潤的睫毛，勇敢的看著他。他仔細注視了一下她的眼嵩。

「你在那一科？」她忽然問。

「哦？」她注視他：「為了什麼？」

「進來！」她走進去，蕭彬眼光灼灼的盯著她。

「有這種人員嗎？」她懷疑了。

她幾乎供出了阿奇，但是，腦筋一轉，她覺得必須保護阿奇了。笑了笑，她說：「一個好秘書，第二件要學的，是不向老板打小報告。」

「中午吃牛排？」她大驚小怪的。「你少驢了！你不曉得女孩子怕胖嗎？我只想吃牛肉麵！」

「噓！低聲一點，」他神秘的說：「如果我連這份超人的嗅覺能力都成了問題，我會更自卑了。」

「噢！」迎藍翻了個身，不安的扭了扭身子。「我只是覺得他很怪異而已。」

她上班很早，老板和經理幾乎都沒來，她在整理辦公桌，把裁紙刀、膠紙、釘書機——等應用器具整齊的排列在桌上，她正低頭忙著，一聲門響，和*圖*書阿奇就闖了進來。

「例如——你殺過人，你是逃犯，你晚上裹條毛巾睡在火車站——你根本無父無母無兄無弟——你是孤兒，半流浪似的長大，可能偷過、搶過——」

「不屬於正式公司編制，我屬於每科都可以調用的人員。甚至於，我連辦公桌都沒有一張，我總是跑來跑去。」

「是。」迎藍躺在床上，闔上眼睛，忍不住又開了口：「韶青，你那個駕駛員怎麼樣了？」

「沒有人在我那兒『鬼鬼祟祟』，」她抗拒的說：「是樓下一位職員來隨便談談。」

「別胡說！」她輕叱著：「大家是同事，還分什麼等級！」

蕭彬瞪了她幾秒鐘，接著，嘴角一捲，就笑了起來，邊笑邊說：「好好，不錯，不錯！最起碼，我碰到一個能和我針鋒相對的人了。不過，記好，別養成習慣！」

「哎哎哎！」韶青喊：「你編故事吧！大可編得再複雜一點！」

「例如那前三任女秘書都嫁進了蕭家，例如那祝采薇會哭著去打電話給公公——喂，」她一翻身又面對韶青，大眼睛睜得骨溜滾圓。「你看，可不可能祝采薇愛的是蕭彬，而不是那兒子——」

他睜大眼睛，瞪著她，那樣滿面驚愕和不相信的表情，使她頓時提高了警覺，玩笑開得太大了，在他又「惱羞成怒」之前，還是先走為妙。她飛快的點了點頭，飛快的打開房門，飛快的說了句：「我還有好多事，我去辦公了。」

他鼓起勇氣來，抬眼看她。

「嘩！」他叫，臉漲紅了。他付帳，拉著她走出餐館。笑意又飛上了眉梢：「這回，猜得有點譜了，說不定我還是那家公司的董事長呢！」她對他從頭到腳看了一遍。

第四天早上，她終於見到了阿奇。

「你呀，」韶青翻了個身，用手撥弄迎藍額前新長出來的短髮。「你愛看電影，愛看小說，喜歡把人生每一件事，都弄得很戲劇化。事實上，你去應徵，考試，面試，然後見董事長，錄取了。然後有個小職員想對你好，殷勤送下樓來，就這麼簡單的一回事。被你說得像個傳奇故事，一會兒是科長，一會兒又變成工人。我打賭——他在和你開玩笑！」

「我想——我想——你大概根本不是達遠的人！這附近全是辦公大樓，有幾百個公司，你根本不知道是那家公司的！」

反感立刻就抓住了她。她有些懂得阿奇所說的「等級」觀了。尤其，那「鬼鬼祟祟」四個字，實在是很刺耳。

「那個王立權，到底在哪一科？」

「你比我預期的還好，我想，你絕對可以勝任這份工作。」他拿起筆來簽名。再抬頭看她。「今天很累，是嗎？這是因為你對工作環境太不熟悉的原因。等你上了軌道，你會發現這工作還很輕鬆。」

她呆了呆，臉紅了。「不在任何一科，」她輕聲說，嘴角往上翹了翹，想笑了，聲音輕得像蚊蟲：「那是我順口胡謅的名字，我想，公司裡不會有這麼一個人！」

「你沒哭吧？」他的語氣變得很溫和。

他聳聳肩。「小姐，」他嘲諷的說：「你對人情世故了解得太少了！你天真得還像個中學生。」門外傳來電梯的聲音，阿奇驚跳起來。

「當然是假的！我只是在幫你想那些『最壞』的事。唉！」他嘆氣搖頭：「夏迎藍，夏迎藍！」他沉吟的說：「你太純潔了！你太嫩了，你太天真了，你對於『壞事』也了解得太少了！所以，ｈttｐs://m.hｅｔubｏｏk•ｃｏｍ•cｏｍ不要為我去絞你的腦汁吧！」他看看錶：「時間真討厭，是不是？」

「怎麼？」

他看她，面部肌肉微微痙攣，嘴角緊閉成一條線。

下午，也這麼忙忙碌碌的過去了，接了許多電話，看了許多上一任秘書留下的工作和待覆的信件，她把自己能力所及的優先處理掉，忙得暈頭轉向，最後，快下班的時間，她才捧著一疊需要董事長親自簽名的信件，送到董事長面前去。

「你是我遇到過的人裡面最神秘的。」

「錯了！」她勝利的喊：「我從不用香水！」

「我覺得——」他正經的凝視她，低嘆著：「我已經太喜歡你了！」她的臉發燙，低下頭去，她一心一意的吃麵，好像餓得什麼似的。她不敢抬眼看他，只是埋頭猛吃，好不容易把一碗麵吃完了，她偷偷的抬眼一看，他居然和剛才一樣，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他面前的牛肉麵，完全沒有動。

「是的，我應該猜到。」他笑了，一對眼睛黑得發亮。「你的脾氣裡就有辣味，聞都聞得出來！」

「總有一天，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

「我說了，我不想談。」韶青眼睛閉得更緊，睫毛慢慢的濕了。「好，不談了。」迎藍也翻了一個身，和韶青背對背的躺著。迎藍關掉了床頭燈，眼睛仍然睜著，半晌，她才嘰咕了一句話：「我真不知道三年後，或者五年後，我們會是什麼局面。未來，是每個人必須面對的神秘。我真想拿一面鏡子，看到我們每個人的未來！」韶青沒有接口，她睡了。迎藍想著她和那個駕駛員，那段無望的愛情，人類怎麼總發生類似的事情，「相見恨晚」，自古就有的成語，既然命定相見，為何要「恨晚」？她想得迷迷濛濛，終於睡著了。夢中，她看到自己披著白紗，走向結婚禮壇，是董事長牽著她的手，把她送給新郎，新郎是誰？她努力想看清楚，只看到新郎的背上，有個閃閃發光的「蕭」字，她驚惶回頭，一眼就接觸到阿奇的怒目而視，那眼睛裡盛滿了仇恨，盛滿了悲哀，盛滿了落寞，還——盛滿了鄙視——她大大一震，就從夢中驚醒了。她全身都是汗，睜開眼睛，她看到天色已經濛濛發亮了。

「打賭？」迎藍轉著眼珠，又想起和阿奇的「賭」來。「你看這個傻蛋，他說如果他輸了，他就娶我。多不通！如果他輸了，我不早就嫁給蕭家人了嗎？他還怎麼娶我？哎呀哎呀，」她恍然大悟：「他大概從頭到尾在拿我開玩笑呢！等著瞧吧，再遇到他的時候，我非整他一下不可！你不知道當時情況，他一忽兒嘻嘻哈哈，一忽兒就變得又悲哀又沮喪——」

走進了大廈，他把她送到電梯口：

「不管什麼出身嗎？」

「樓下的職員？」他很敏感。「叫什麼名字？」

他看了她一會兒。「你在暗示我不關心他們嗎？」

「不誇張，」迎藍說：「絕對不誇張。」

「我沒暗示什麼，我只是說事實。」她迎視著他的目光忽然說：「你知道王立權嗎？」

「他聽到了，他的耳朵也很靈。」

「誰說的？」她睜大眼：「我罵了嗎？」

上班之後，她很快就忘記了昨夜的夢。這是一個忙碌而緊張的上午，她首先必須認識公司裡的高級職員，於是，張總經理、李副總經理、沈會計處處長、趙處長、何處長——以至每科科長。她仔細觀察，確實，就沒看到什htｔｐs://ｍ•ｈetubooｋ•coｍ.ｃom麼交際科。倒有個人事科，科長姓龔，是個身材矮胖、頭頂全禿，笑起來像彌勒佛的好好先生。決不是那個高大、英爽、濃眉大目的年輕人。整個上午，在拜會握手中結束，因為沒去樓下的大辦公廳，她也沒見到阿奇。下午，她又忙著了解自己的工作，和公司的工作情況，這才知道，達遠的進出口不過是許多公司中的一項，但它龐大的營業範圍內包括許多生產方面的衛星公司，例如建材公司、水泥公司、建築公司、紡織加工，還有個手工藝品公司，和玉石公司。出產的東西，外銷內銷都有，幾乎都集中到達遠來處理。所以，達遠最忙碌的一處是會計處，無數的會計師，無數的外務員。

「怪不得什麼？」她忍不住追問。

「王立權，王立權——」蕭彬沉思著，努力搜尋記憶。「很熟的名字，哦，我想起來了，是樓下大辦公廳裡的人！」

「現在，請你告訴我一件事。」

「你罵了！」他緊緊的盯住她。「你的眼睛在罵，你的笑容也在罵！」

「你怎麼了？」她扭捏起來，臉更紅了，眼睛也水汪汪了。「你吃麵呀！」

「又來了！」韶青笑：「動不動就要跟人賭，總有一天賭輸了，把自己輸給別人當老婆！」

「一個好秘書，最開始要學的，就是不道聽塗說。」他的聲音有些冷峻。「我沒道聽塗說，是有人安心要告訴我！」她本能的自衛起來。「是誰？」他皺著眉問。

她被他的低聲下氣打動了。臉上的冰在融解。她閃了閃睫毛，被動的問：「什麼事？」

整天，阿奇就沒露過面，第二天也沒有，第三天也沒有。而且，也沒有什麼「怪異」的事發生。她居然有些若有所失。那麼大的辦公廳，大家雖然同樓辦公，見不到面卻是很普通的事。她發現她幾乎和同樓的幾位經理，碰面的機會也不多。

「我聽說——」她沒經思索，衝口而出：「你的秘書都幹不長。」他掀起眉毛，近視眼鏡後面的眼光變得十分銳利。

「引起我注意的事才多呢！」

「唔！」她哼了哼：「不止嗅覺好，眼力也不錯！」

她不答，沉默的站著。面無表情。

「等一下。」她站住，用手背很快的擦了擦眼角。

「我不想談我自己。」他機械化的說。

「在哪一科呢？」她繼續問，像個考試官。

「在——在——在——」蕭彬想不出來，突然惱羞成怒了，他驀地抬起頭，垮下臉，皺起眉，很威嚴的說：「你在幹什麼？考我嗎？我憑什麼該知道王立權在哪一科？我的公司加起來，職員工人有好幾萬，我還得知道他們的出身、名字，和所屬科組嗎？你去辦公吧，不要沒事找事了！」

他打開門，匆匆忙忙的跑走了。幾乎是立即，迎藍桌上的叫人鈴響了。她馬上走去敲了敲董事長的門。

「好。」他回答，目不轉睛的凝視她。

「想吃什麼？」她看看他亂糟糟的頭髮，再看看那條已褪色的牛仔褲。她知道「生活艱難」的滋味。

「吃！」她急忙點頭：「很愛吃呢！」

「好！」她答得爽氣：「你這幾天躲到哪裡去了？」

她懷疑的瞅著他。「你到底有沒有說正經話的時候？」她問：「你從一開始就和我亂蓋，我現在根本弄不清楚你什麼時候說真話，什麼時候說假話！老實說，我本來想再見到你的時候，要好好整你一下。」

「為什麼？」她的聲音更柔和了hetubook.com.com。「你依然認為我是勢利的，崇拜權勢的人？阿奇，」她輕聲說：「不管你是什麼出身，我都不嫌你。」

「他罵你了嗎？他又沒看到我，我溜得好快！」

「不生氣，」她慌忙說：「保證不生氣，我最怕別人說話說一半。」

「不知道！」她更反感：「我相信，即使我知道名字，你也不會知道這名字是誰，你的職員實在太多了！」

「不行！我要溜了，給董事長發現我在這兒，我就會被炒魷魚了。」他衝到門邊，打開一條縫，對外張望一下，回頭又拋下一句：「十二點正在大門口等你！」

「你說，你說，你說！」迎藍伸出手去，在韶青腋下和腰間一陣亂搔，韶青笑得滿床打滾，氣都喘不過來了。一面笑，一面開始反擊，也搔了過去，這下輪到迎藍在滿床翻滾，大笑不已了。兩人都笑得披頭散發，床單睡衣全縐成了一團。兩人鬧夠了，鬧累了，這才起床，重新整理被單，撫平枕頭，筋疲力竭的躺了回去。「不鬧了，」韶青說：「你明天要開始上班，上班第一天最累，早些睡吧！」

「那麼，明天中午，我們還一起吃飯？」

她搖搖頭，微笑著。「不必勉強，我反正做最壞的想法。」

「我沒躲，」他拉長了臉，一股苦相。「我在樓下，你在樓上，你屬於董事長級，我只是個起碼級，要見你一面，比登天還難！」

韶青轉過身子，緊閉了一下眼睛。

她飛快的走出去，飛快的關上門，又飛快的鑽進秘書室去了。整個上午她都很擔心，怕蕭彬找她麻煩。但是，一切都風平浪靜，蕭彬什麼麻煩也沒找，當有必須的時候，她拿文件進去，他也只是用一種若有所思的眼光看著她，那眼光很深沉，很「怪異」。終於到了中午下班的一刻，她略微收拾了一下，就跑了出去。阿奇果然在大廈門口等著她，他拉住她的手腕，把她一下子就拉得遠遠的，離開了那些同時間下班的職員的視線，他們默默的走了一段，他才問：

她揚著眉毛，瞅著他，又好氣，又好笑。但，在好氣與好笑的感覺外，還有種暖洋洋的感覺。像被一層溫暖的海浪柔柔的托住，輕飄飄的。「能不能談點正經的？」她想板臉，不知怎麼，就是板不起來，笑意不受控制的從她眼角唇邊滿溢出來。

「你這人真怪，」她邊笑邊說：「怎麼別人每說一句話，你就當作是罵你呢！」

「是嗎？」他認真的盯著她。「怪不得——」他嚥住了。

現在，她們躺在床上，韶青聽著她又說又蓋，那蕭彬被描繪得像個國王，阿奇卻像個中古時落魄的武士，聽著聽著，她就笑了起來。「迎藍，你知道你很會誇張嗎？」

於是，他們去了牛肉麵館，在一個角落上的雅座中坐下來，他點了牛肉麵、粉蒸排骨、油餅，和一些小菜，點完了，他才問她：「你吃不吃辣呀？」

「你該去上班了，我也該去上班了！」

「好！」他輕快的聳聳肩。「牛肉麵，咱們去川味牛肉麵館，轉角就有一家，很有名呢！」

她咬住嘴唇，受傷的感覺又把她包圍了，她轉過身子，一語不發的往外走，心裡想：這就是董事長，他的權利是，答不出問題可以罵人。「沒事找事」是她找他的事呢？還是他找她的事？她越想越委屈，眼睛就紅了，她走到門口，正要轉門柄，身後忽然傳來一個柔和的聲音：

他的頭髮亂蓬蓬的，眼神卻神采奕奕的閃著光。一件很和*圖*書隨便的米色襯衫，下面是條已經洗得褪了色的牛仔褲。不知怎的，他越是穿得簡單，越顯得出他本人的英爽。他很快的走近她，說：「中午下班後，我請你吃午飯！好不好？」

「例如——」

「迎藍！」韶青柔聲叫：「你沒有對他一見鍾情吧？」

「唉！」迎藍輕嘆了一聲。「如果他跟太太離了婚，你肯嫁他嗎？」

「哦，他怎麼刮你？」她把去董事長室的經過重複了一遍，在她的敘述中，她看到他不住的忍笑，最後，當她說出沒有王立權其人時，他竟忍不住大笑特笑起來。笑得那麼由衷的歡愉，那麼滿臉的陽光那麼精神煥發而神采飛揚——再沒有憂鬱，再沒有落寞，再沒有消沉和自卑——老天哩！她心中暗暗驚嘆著，他是多麼具有吸引力啊！牛肉麵送來了。他終於止住了笑，眼睛亮晶晶的盯著她，然後，他嘆了口氣，低下頭去。烏雲驀然飛來，他望著麵碗發呆。「怎麼了？」她問。「哦，」他如夢方醒，抬起頭來對她勉強一笑，很快的說：「沒事，沒事，我只是覺得——」他搖搖頭：「不說了，你會生氣！」

「是的，不管。」她堅決的點頭。

「我有毛病，該看心理科醫生！其實，」他臉色一變，正色說：「我真的看過心理科醫生。」

「他不是嗎？」她反問，挑戰似的看著他。

「我——不餓。」他低聲說，仍然盯著她。「告訴我一些你的事，」她柔聲說，在他那熱烈而專注的凝視下，覺得心跳都不規則了。「你瞧，」她用舌頭潤潤嘴唇：「我對你的了解那麼少，連你姓什麼都不知道，你是哪裡人？你住哪裡？你家在什麼地方？你的全名是什麼？總沒有人姓阿名奇的！」他驚跳了一下，面容立刻又變得古怪起來。他不再盯著她了，他注視著麵碗，狀如痴呆。

她笑著接過信件，轉身退出，她知道，蕭彬給她留了面子，也暗示她不可忘記自己的身分。秘書秘書，什麼叫秘書？一個高級女傭而已，她有些悲哀起來。

「王立權？」蕭彬愣了愣。「他是我的職員嗎？」

「什麼？」她一震。「真的嗎？」

「胡說！」她一愣：「怎麼可能？我從不相信一見鍾情這種鬼話！愛情是需要時間一點一滴來培養的！」

她也笑了，說：「好鼻子，嗅覺靈敏！」

「那麼，我告訴你，起初，一切都很平凡，我父母雙全，有一個哥哥，我是家裡的小兒子，我哥哥很優秀——」他停止了，痴痴的看著她。「說呀！後來發生了什麼變故嗎？你家敗了？破產了？還是發生了——更糟的事？」

她用手掩住嘴，笑不可抑。

「什麼？」她又一震：「真的嗎？」

他猛的把頭一搖。「我不說了！」他重重的吸氣，眼光裡湧起一抹乞求的神情，他幾乎是痛苦的開了口：「你肯不肯不盤問我的過去和家世，只跟我交朋友？如果你一定要問，我會——逃開，逃得遠遠的！」她瞅了他好一會兒。然後，她伸出手去，溫柔的把手壓在他那放在桌面的手上，她覺得他的手顫抖了一下，她安慰的、鼓勵的說：「我不再問你，我喜歡和你交朋友。」

「怪不得我這幾天心神不寧，茶飯不思，上班的時候盡做錯事，一心一意想往十樓跑——原來是你在整我！」

「當然是假的。我強|奸過三個女孩！」

「吃牛肉麵！」她說。他很敏感的注視她。「你不是在幫我省錢吧？」他懷疑的問：「我請得起你吃牛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