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影子道：「我想知道死者的身份。」
影子不禁苦笑了起來。起先，他們以為這張請柬是一個陷阱，但是現在，當他們已經來到這裡，他們反倒難以解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了。
影子的動作和他一樣快，兩人翻過了鐵門之後一起向前奔去，直到奔上了石階仍然一點動靜也沒有，影子推了推落地長窗，竟然應手而開。
沈總探長冷笑著道：「你更應該知道，射死死者的子彈和飛機上的那位死者身上的子彈，是由同一柄來福槍所發射出來的！」
他們隔著路打了一個手勢。阿霖先走了出來，影子手中握著槍，監視著那幢屋子。那幢屋子的花園不算太大，所以這時如果有任何人要由屋中向外射擊的話，影子可以有把握先發制人。
當影子的腦中亂成了一片、呆立著的時候，阿霖已在那人的身上迅速地搜查著，但卻什麼也找不到，他們無法知道那死者是什麼人。
影子道：「你何以如此肯定？」
那輛車子才一駛出十來碼，一個站在電燈柱下的便衣人員便對著小型的無線電對講機，道：「報告！影子離開了他的住所，正向東駛！」
沈總探長「哼」地一聲，打開了車門，一伸手就抓住了坐在車後座的影子的手臂。
影子道：「這一點，我在一看到彈孔的位置時就已經知道了。」
阿霖望了影子一眼，道：「那麼，你準備如何和白小姐聯絡？」
影子搖著頭，道：「這不可能！」
阿霖卻一句話也不說，關上了車門。沈總探長已揮手令阻住去路的幾輛車子讓開，阿霖踏下油門，車子向前疾駛了出去。
影子和阿霖兩人互望了一眼，阿霖立時跳下了石階，沿著牆來到了一扁窗前。影子側著身等在長窗之前，等到阿霖弄開了窗子跳進客廳去時，影子也向內疾衝了進去。
影子苦笑著，道：「那是最樂觀的估計，悲觀的估計是：白蘭音和他一起來，他死了，而白蘭音——」
他知道影子的話是對的，如果他能捉到花羽，那麼他一定可以升上去，他也知道影子神通廣大，然而他仍然不樂觀。
那輛車子轉了一個彎，繼續向前駛的時候，幾乎每隔半分鐘便有這輛車子的行蹤報告。
影子是在阿霖駕著車駛出時同時離開的。只不過阿霖是堂而皇之地駕著車自正門出來，而影子卻化了妝、戴上了軟塑膠面具，從住所的暗道走到屋子後面。
影子駕著車向前駛著，這時他的心中也不禁十分緊張。
已經五分鐘過去了，影子也從灌木叢中走了出來，向鐵門指了一指。阿霖的身子立時向上竄去，十秒鐘之後，他已翻過了鐵門。
沈總探長倒吸了一口冷氣，直了直身子，道：「阿霖，如果影子死了，你將一生內疚！」
沈總探長的臉色很不友善。他望著影子，道：「你想知道什麼？」
影子和阿霖一直在警局的會客室中等到了午夜，一個警官才來請他們到沈總探長的hｔtps://wｗｗ•ｈｅｔuｂｏｏｋ.coｍ.coｍ辦公室去。
阿霖道：「是白小姐派他來和你會面的。」
影子仍然伸著手，他道：「我當然知道，但是他既然要殺我，我當然不能只是躲著他，對不對？」
影子走出了車子，道：「白蘭音信得過的人，自然是十分可靠的。」
天地良心！沈總探長的腦筋不算不靈活，他想到阿霖可能趕去和影子相會，只不過是阿霖離去不到半分鐘之內的事，怪只怪現代的科學太昌明，在半分鐘之內，一輛汽車在一個精明的駕駛人的駕駛之下，已足夠駛到教人追不到的地方了。
沈總探長站了起來，背負著雙手來回走了幾步，道：「影子，死者是一個南美洲的商人，昨天才來到本市。我已經向國際警方調查過死者的背景，證明他的真正身份是一個犯罪組織中的首腦份子，而這個組織，以前是由虎女白蘭音控制的！」
影子深深地吸著氣，道：「阿霖，這個人可能是白蘭音的手下。」
影子說著，急急地向客廳走去，就像是電話鈴已然響了起來一樣。
直到這時他們才來打量那個死者。那死者穿著一件質地很高貴的絲質繡花襯衣，配著碎鑽石鑲成的鈕扣，單是這件襯衫就足以證明，他是一個極其講究享受的人，其講究享受的程度絕不在影子之下。
阿霖冷冷地道：「她要是來了，而不直接來見你，我就要對不起她。」阿霖的話聽來完全是不成為理由的，但是影子卻可以明白他的意思。
影子已轉過身去，他和阿霖兩人一起走向辦公室的門口，然後才轉過身來笑道：「總探長，讓我來預祝你的升職！」
沈總探長一想到這裡，像是遭到了蜂螫一樣地直跳了起來，他一面奔向一輛車子，一面急叫道：「繼續跟蹤那輛車子！」
然而，就在那一霎那間，他陡地一愣，手指的觸覺告訴他，那只是一個用軟塑膠製成的假人！
影子道：「他死了至少已有三小時了！」
沈總探長手按著桌子，道：「影子，你已經知道了死者的身份，你打算怎樣？」
阿霖卻轉過身來，道：「白小姐沒有來。」
那暗道的出口，是豎立在街邊的一個高壓電箱。這時所有的便衣人員都已集中到屋子前面去了，影子推開高壓電箱走了出來，迅速地過了馬路，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他。
沈總探長沉聲道：「影子，你是一個賊！」
沈總探長點頭道：「是，可以這麼說。而他的行蹤早一步被魔王高泰得知，由於白蘭音已背叛了魔王高泰，所以這個人自然要被魔王高泰處死！」
八時四十五分，影子的車子轉進了清海灣路，當他轉進這條路之後不久，他立時看到了那幢屋子。
他心中其實也知道，那張請柬是陷阱的可能性在百分之八十以上，而他之所以仍然要依時去赴約，完全是因為那請柬上有著白蘭音的標記之故。
阿霖的神情仍然很平板，他在聽得影子那樣說之後立時向樓上奔去，而影hetubook.com.com子也握著搶去檢查樓下其它的地方。
在出發之前，他已經仔細地查過本市的地圖，知道清海灣路是在一個十分僻靜的海灘旁的一條路，他也用電話和經常與他保持聯絡的人接過頭，要他們先到那裡去察看一下。
沈總探長道：「可以那麼說。」
影子呆了一呆，道：「為什麼要問我這樣的問題？難道我們有殺人的嫌疑？」
阿霖點了點頭。他們兩人一起，向前走，來到了那條通向屋子的斜路口上，兩人分了開來，一個靠左、一個靠右，向前奔著。
影子吸了一口氣，道：「你的意思是，死者是白蘭音的忠實部下？」
沈總探長將頭探進車去，直視著阿霖道：「有人要殺影子，你不說出他的行蹤來就等於是幫兇！連我也不想影子被殺死，難道你想？」
影子的心中陡地一動，忙道：「你說得對！阿霖，她派人來和我見面，一定是有什麼事不方便在長途電話中講的。但是她應該會打一個電話來問問我，與這人見面後的結果怎樣？」
沈總探長楞了一楞，道：「那關你什麼事？」
阿霖轉過身看到了電話，他拿起電話聽筒來，立時撥動著號碼盤。
影子望了沈總探長半晌，才緩緩地道：「總探長，聽說本市警局負責全市刑事偵緝工作的一位副局長，也就是你的頂頭上司，快要退休了是不是？」
這樣的一個地方，用來作為謀殺的場所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了，但是，如果用來作為幽會的場所，又何嘗不是極富浪漫氣氛呢？
如果沈總探長不是剛才攔截了阿霖的車子，那麼跟跟一定可以繼續下去的，可是他卻太心急了些，而當他在截住了阿霖的車子之後，他以為已可以截住影子，也沒有再在前面有所佈置。
連沈總探長也以為阿霖接著一定肯將影子的行蹤講出來了。
影子向前走來，直來到了沈總探長的身前才低聲道：「老沈，如果你在現在這種時候建立了特殊的功勳，那麼這位置就是你的了！我所謂特殊的功勳，譬如說，你擒住了像花羽那樣著名的殺人兇手之類。」
那假人製造得如此精巧，別說跟蹤者看不出來，就是沈總探長自己也直到抓住了那假人的手臂，才發覺那是一個假人。
他過了一條馬路，路邊停著不少車，那些車子自然都是鎖著的，但是在影子這樣的人看來，任何形式的鎖實際上都是不存在的。
沈總探長又歎了一聲，望著影子伸向他的手，他終於也伸出一手來，和影子握了握手，道：「影子，別忘記我的忠告！」
影子放下了望遠鏡，望著公路，他在想，阿霖應該到了，除非他不能擺脫沈總探長的跟蹤，但是影子知道阿霖一定能的。
影子抬頭向阿霖望了一眼，道：「那麼，也等於說，他來到本市是奉了白蘭音的命令，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和我接頭的？」
屋子的確已經很舊了，這一點從屋子的外牆之上攀滿了長春籐可以得到證明。那屋子甚至還採用一種老式的木格百葉m.hetubook.com.com簾。
在屋子的底層有燈光透出來，但是卻看不到屋子中的情形，因為落地長窗內有窗簾遮著。
影子也不知道他那樣說是什麼意思，只好苦笑一下道：「我們要去了，不然會遲到了！」
他立時回頭向阿霖望了一眼，沉聲道：「他死了！」
影子立時道：「如果我和白蘭音會了面，高泰不但不能除掉我們，而且還得擔心他自己的安全！」
沈總探長狠狠盯著阿霖，道：「你替我告訴影子，他那樣做是自討苦吃！」
阿霖來到了鐵門邊，門柱的燈光昏暗不明，他伸手按著門鈴。
他來到了一輛跑車前，輕而易舉地弄開了車門進入了車子，並且發動了引擎。
沈總探長沒有追到阿霖，自然也不知道影子究竟到什麼地方去了。他還不死心，立時又帶著人回到了影子的住所附近，但是影子已顯然不在他的住所之中了。
沈總探長發出了一下憤怒的低吼聲，縮回手來。阿霖冷冷地道：「總探長，我想我並沒有觸犯法律，我可以走了嗎？」
影子的神情有點茫然，道：「我不知道，或許我應該到南美洲去一趟。」阿霖道：「你以為她不會主動和你聯絡？」
一輛車子自影子的住所中直駛了出來，坐在駕駛位上的是阿霖，影子坐在後面。
他得到的報告是：清海灣路三號是一幢相當古老的西班牙式洋房，那幢房子離最近的其他建築物至少有四百碼。
沈總探長往後靠了一靠，道：「既然發生了命案，那麼警方就有權查問一切和這件事有關的人，而你也必須回答我！」
沈總探長苦笑著，搖了搖頭。
他們兩人都可以聽到門鈴聲在屋中響起，可是卻並沒有人從屋中走出來開門。
果然，影子只等了三分鐘，阿霖的車子就到了。他的車子也駛離了公路來到了大樹後，阿霖和影子同時推開車門走出來。
影子伸手在那人的臉上輕輕觸了一下，肌肉已經冷而開始僵硬。
然而，那種激動的神色出現在阿霖的臉上只不過半秒鐘左古，他立時又恢復了冷漠、平板，同時搖了搖頭，並不說話。
影子低聲道：「就是這幢屋子！」
八點鐘，天色已經相當黑了。
沈總探長冷笑了一聲，道：「現在我要間你，你們兩個人為什麼會到那屋子中去？」
影子和阿霖一起出了警局，上了他們自己的車子駛回家中去。在路上，阿霖和影子都一聲不出，直到車子進了車房，阿霖停了車才道：「主人，那人未曾說出你會去！」
四輛警車立時向前疾駛而出。可是在他們轉過街角之後，阿霖的車子已經蹤跡杏然了。
他的頭髮已然半花白，約莫有五十上下年紀，這時他的臉色自然很難看，但是他的臉型還是一看就可以叫人知道——他是一個拉丁美洲人！
阿霖在司機位上轉過頭來，道：「先生，你在和什麼人說話？」
影子也查過前去清海灣路的通路，他選擇了一條遠路。那條路，要在郊區的幾條公路上兜一個大圈子，雖然費時久些，和_圖_書但是那樣可以避免他在半路上受到狙擊。雖然他這時既經過化妝，用的又是別人的車子，但是他知道，自己的敵人既然是魔王高泰的手下，那麼他就不能有絲毫的大意！
他們倆從不同的方向奔進客廳，阿霖立時奔向樓梯口，將手中的槍對準了樓梯上面，而影子則來到了那個人的面前。
他們的行動是如此之快，再加上路邊灌木叢的遮掩，就算是有一個神槍手在屋中要向他們射擊，也是射不中他們的。
而在七分鐘之後，當這輛車子駛到了一個街口之際，兩旁的街道上疾衝出四輛車子來，攔住了這輛車子的去路。沈總探長自其中的一輛車中跳了下來，伸手拍著車頂道：「好了！影子，你準備到什麼地方去？別替我們找麻煩了！」
那假人和影子一樣高，臉上的神情維妙維肖，也穿著影子的衣服。
一看到那個彈孔，影子幾乎立時可以肯定，那麼乾淨利落的致命的一槍，一定是花羽射擊的結果！
阿霖不斷地按著門鈴，鈴聲響了又響，仍然沒有人出來開門。
沈總探長究竟是一位極幹練的警務人員，當他目送著阿霖駕著車子轉過了街角之後，不久，他陡地想起來：阿霖是沒理由讓影子去送死的，他不肯向自己說出影子去了哪裡，只不過是不想自己知道，這時候他一定是趕去和影子相會了。
他的行動是如此之快，就算這時有一個警員在旁邊，也一定以為他就是這輛車子的主人，而不會有任何懷疑的。
沈總探長冷笑了一聲道：「那樣正中魔王高泰的下懷，白蘭音是他的眼中釘，你也是，當你們兩人取得了聯絡而會面的時候，他要除掉你們兩人更可以少費一番手腳了！」
當影子來到了那人的面前之際，他不禁陡地吸一口氣：那人坐在沙發上，看來很安詳，但是在他的心臟部位卻有一個小孔，鮮血已在孔邊凝結，他的上衣有一半已被血染紅了。
影子後退了兩步，坐了下來用手撐著頭。他自己的性命也在極度的危險之中，可是這時他卻絕不加以考慮，他在想的是：白蘭音派了一個親信千里迢迢的來找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
影子聳了聳肩，道：「我從來也沒有否認過這一點，你的話也引不起我絲毫的自卑感。總探長，我可能需要你的幫助，但是你絕不要扯我的後腿，我們就這樣說定了，好不好？」
等到他們兩人又重新在客廳之中會合之後，他們已可以肯定整幢屋子之中除了他們兩人和那個死者之外，絕沒有別人。
阿霖居然也現出了一絲苦笑，道：「總探長，這句話我至少已向他說過十次以上了。但是我一定替你將話帶到——如果他還能有機會聽到的話！」
影子向沈總探長伸出手來，沈總探長嘆了一聲道：「影子，別將事情看得太容易了！花羽是魔王高泰手下最神秘的人物之一，世界各地的警局除了知道他的槍法如神之外，甚至連他的照片都沒有！」
影子hetubook.com.com苦澀地笑了一下道：「看看電話線被割斷沒有？我想，我們應該通知沈總探長了！」
影子駕著車，不一會就出了市區。
影子講到這裡，只覺得喉際一陣硬塞，再也難以向下講下去。
而他們一直來到了鐵門前，卻是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靜得出奇。
沈總探長道：「影子，別太自信了！將這件事交給警方處理，你要接受警方的保護。」
沈總探長立時問道：「什麼人？」
阿霖點頭道：「是的！我知道，但是我既然已答應了他替他做這件蠢事，我就不會說。」
阿霖的話往往是無頭無腦的，但是影子和他相處久了，倒也可以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在說，清海灣路三號屋子中的那個死者並未曾向任何人提及他來本市的目的，要不然，花羽在殺了他之後一定還會等候影子的到來，而不會立時離去的。
阿霖的意思是——白蘭音如果來了，那麼她一定應該像影子想念她一樣地想念影子，她不應該有一分鐘耽擱，而應該立時投入影子的懷抱。
當然，任何人都可以在一張請柬上和信封上加上白蘭音的標記，但是也有可能，那請柬真的是白蘭音所發出來的，他不能錯過任何能夠和白蘭音取得聯絡的機會，因為直到白蘭音飄然而去之後，他才知道，他無法離開這個歡喜冤家了！
那幢屋子建築在山坡上，是一幢有著十分傾斜的斜屋頂的西班牙建築，有一條斜路可以通到花園的鐵門之前。影子將車子停在路邊的大樹之後，拿起望連鏡來仔細觀察著。
看到沈總探長那樣地打著官腔，影子實在想笑，可是這時他的心情十分沉重，卻又笑不出來，他反倒歎了一聾，道：「沈總探長，有人請我去的！」
沈總探長的心中陡地一動，道：「影子到什麼地方去了？你一定知道的，快告訴我！」
影子一面向內衝去，一面叫道：「朋友，我們赴約來了！」
阿霖四面看了一下，道：「地方倒很理想！」
阿霖則望著死者胸前的彈孔，道：「殺他的人是花羽！」
影子抬起頭來道：「我會設法和白蘭音聯絡，她一定有重要的事和我說，不然她不會派她的親信到本市來見我的。」
在剎那之間，阿霖的臉上現出極其激動的神色來。要使阿霖現出如此激動的神色，那是一件絕不容易的事情。那顯然是沈總探長的話打動了他的心。
那人的正心臟部位中了一槍，他已經死了！
長窗一開，風將窗簾吹了起來，他們立時看到那裡面是一個佈置得十分古雅的客廳，有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像是在打瞌睡。
這死者是什麼人？他何以會被花羽殺死在這裡？如果請柬是那人發出來的，他為了什麼要和自己見面？
影子又考慮了一下，才將那張請柬取了出來放在桌上。沈總探長向那張請柬看了一眼，身子也不禁震動了一下，道：「白蘭音又參加了魔王高泰的組織？」
而所有的問題在影子的心中最後又歸納成一個：白蘭音是不是來了？如果白蘭音來了的話，她現在在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