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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變

作者:司馬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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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牙還算福氣,」徐二先生說:「我是被他的妙文弄得柔腸寸斷,眼看就要『魂歸離恨天』啦!」
「你迷信天理嗎?」我說。
狐搬家的那幾天的夜晚,很多人家煮了整籃的雞蛋、鴨蛋,放置在牆角暗處,當做送別的乾糧,父親也牽起我的手,從我們宅子的樓窗,望著窗外奇怪的景象。
「哈哈,明天就得裝假牙啦!」葉老爺爺說:「我的大牙滿地滾,他卻接不上,宗榮華那兔崽子,沒學過牙科呀!」
「你們都笑,我卻想笑笑不出來,倒不是因為宗榮華醫師是我表弟;我想到的是:以他這麼殘忍的做法,老狐不會饒過他的,按紀曉嵐所創作的『氣機相感說』而論,人和狐所秉的都是一理,他平白無故的殺狐,而且懸首示眾,族中老狐定會報復的,日後『榮華醫院』的風波,定會鬧大的。」
「你真的不信狐的靈異嗎?」有人問過他。
不提狐字,宗大夫還不生怒氣,一提狐大仙,他可氣得橫眉豎眼,連連拍著桌子罵說:
要是做醫生的直認不是,堆起笑臉說好話,大不了賠錢辦喪事,也不會當場鬧開的。偏偏宗大夫是個死硬的石頭,死也不承認他有錯,把病人的親朋家屬弄火了,一聲喊打,就猛摔猛砸的幹了起來,醫院裏的玻璃玩意兒,哪經得起推拉砸撞的,片刻功夫,把個榮華醫院砸得水流花落,狼藉不堪;說也怪得慌,那個躺在診療室,明明已經魂歸離恨天的病人,經這一砸撞,竟然幽幽吐出一口氣,睜開眼問說:「這是怎麼啦?」
宗表叔是祖母娘家的族侄,從鎮東十五里的宗家槍樓搬到鎮上來的。他是鎮上的洋派人物,在上海攻讀大學醫科,畢業後,留在滬上大醫院裏實習數年,升到主治大夫,後來回到鎮上開業。他的醫院就在鬧狐的東義和酒坊的緊隔壁,醫院的名字就用他本人的名字,叫「榮華醫院」,規模不大,但是鎮上只有三家醫院,數他使用的設備最新。
「嗯,鬼子來犯中國,原就是天怒人怨、鬼哭神號的事,」父親一臉冰霜說:「戰火就要蔓延過來,地氣大動,鬼魂悲憤難安,它們的精魄,也鳴角出隊,拉出來抗日保土啦!」
算他景老頭年老眼花,老董夫婦的話,正和他說的完全吻合。老董夫婦的話,如果還不可信,集鎮一路朝西的各村莊,都有同的說法,說他們夤夜被聲音驚醒,看見遍地過狐兵,荒地的積雪上,仍留有無數無數的腳爪印兒呢!
一向頑硬的宗表叔,萬般無奈之餘,只有硬著頭皮,按照父親的話去做了。說也奇怪,打他悔過書貼上牆之後,一切都恢復了正常,狐丟了兩個子孫,宗表叔也失去了妻子,兩造就那麼扯直啦!
「嗯,」我點頭說:「我記得。」
過陰兵並不是過一夜,連接很多天的夜晚,陰兵都出現在不同的地方,東門外的大隊,整整過了兩個和-圖-書更次,集鎮上的居民抬出香案,焚燒紙箔祭奠他們,和白天過大軍時提壺攜漿送慰勞品一樣。鎮上的鄉隊原是有的,只是人槍不多,受了過陰兵的激勵,全鎮的精壯都扛出私家槍械,紛紛的投入,更有些青年,直接跟隨過境的大軍,換裝入伍去了。
「嗨,狐狸有什麼可怕的,我們看到很多英國的古典小說,那些鄉紳貴族,每年秋天,都聚合許多人,騎馬帶槍,驅著成群的獵犬,到森林裏面去追逐狐狸;換到咱們這個迷信落伍的國裏來,放騷的狐狸卻被捧成仙,當成神了,真是邪門兒!」
由於東義和酒坊鬧狐,大大的影響了他的生意,他常對街坊上的人說:
據說父親是在五十歲那年才生我,我童年期看父親,已經是個老人了。他清瘦,鬧胃疾,但腰桿挺直,兩眼有神采,並沒有老態龍鍾的樣子。不過,他所說的種種故事,都發生在我出生之前,聽是聽進去了,感覺卻很遙遠。也許在人的一生中,到了鬚眉變白的年歲,是感慨最多的時刻罷!我們那兒崇拜狐神的風氣,並沒因為少數人力倡掃除就有所改變,父親和他那些談狐的友輩,並非完全站在科學的立場,嚴加反對任何沒經「驗證」的事物,而是少數喜歡研探靈異事物,不失儒家以「人」為本的立場,應該算是站在迷信與科學之間的讀書人。正因如此,把一般迷信仙狐的鄉人弄迷糊了,他們搞不清信和迷之間的分際。
「很多事,老天爺是不會盡如人意的,」父親的聲音很低沉:「如今,我拖著帶病的身子,誰知道還能活上多久;再說,一旦鬼子打過來,到處兵荒馬亂,我就算能逃到窮鄉僻壤去,面對漫天烽火,我哪還能定下心寫什麼『狐學』呢?」
西邊墳崗上,聚集了至少幾百人,大夥兒全被墳外曠野上的景象嚇呆了;綠陰陰的燐火成千上萬的連結飄搖,把半邊天都映綠了,隨著西北風,流來淒鳴的號角聲,馬匹的噴鼻聲、扁擔的吱咯聲、車輪的滾動聲、人形的影子朦朦朧朧的朝北方開拔,距離墳頂我們站腳處,最多不過百十丈遠;古代有航海經驗的人,常說起海市蜃樓的景象,也有人橫過沙漠時,在沙漠上的空中看到類似的幻景;但這是開闊的平地,南邊正是綿亙幾里的大荒塚,從來沒有人看見過如此真切的「過陰兵」的奇景,它就逼在人的眼前,怎能硬指它是虛幻的呢?
「您說的不錯,」那人振臂大吼說:「街坊們聽著,孤魂野鬼,都懂得衛國保鄉,咱們活在世上為人,怎能單求苟全,咱們也該拉鄉隊、挖地壕,和鬼子拚啊!」
「嗐!」他執拗的說:「就算一棍打死我,我也不會相信的,你們不信就瞧著,看我捉到狐狸,是怎樣處置牠?——我要讓牠們嚐嚐科學的滋味,我這人,說話一向算數的。」
街坊的和_圖_書鄰舍知道宗大夫的脾性,一旦執拗起來,九條牛也拉不轉的,也就不再勸他了。「榮華醫院」重新開業,怪事連連發生,宗大夫發現,鎖在藥櫃裏沒開封的藥品,全都被掉換得亂七八糟了。宗大夫以為,按物理學而言,這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封在真空小玻璃瓶裏的針劑,怎麼能跑進別的真空瓶裏?這麼一來,對他來說真是天下大亂,使他不敢開藥方,不敢打針,根本無法營業了。宗大夫的太太,我管她叫表嬸的,是個精瘦體弱的小婦人,平素就精神萎頓,經過這麼一折騰,連著暈倒,生起病來。宗大夫替他太太掛鹽水針,打到第三罐,太太全身浮腫斷氣了,據說斷氣前,喉管發聲,像幼狐的哀叫。宗大夫心裏起了大駭懼,氣急敗壞的跑來找父親,請求父親幫他想想法子。
「這個病人不是本鄉的,當然我會行文照會鄰鄉的盧鄉長查問這件事;但病人暈死在你醫院裏是事實,要是他不及時甦醒過來,只怕砸了你的醫院,你還得賠償他的喪葬費用呢!假如損失有限,我看還是息事寧人算了。」
「你不是說,牠們有道行,有法力的嗎?」
我們那位宗表叔,最後還是認栽了,醫院停業兩個月,重新添購家具和藥品。他跟人提起,他倒不十分介意財物的損失,最令他大惑不解的,是病人周五分明斷了氣,已經死掉了,怎麼最後又還魂活回來!?有人想起他虐死小狐的事,警告他說:
那年隆冬,家鄉傳出許多異象來。其一是大亂塚裏陰兵出隊,碧綠碧綠的火把列有幾里地長,在朔風怒號的夜晚,火把的綠光,映出高高矮矮的人形的影子,他們避開原有的道路,從積雪未消的曠野上飄過,有人驚於這種前所未見的怪異景象,鳴鑼傳告,叫喊說:
病家的親朋家屬一看,不得了,不該莽撞行事,把人家的醫院給砸了,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有人扶起病人,一鬨就逃之夭夭啦!宗大夫眼看醫院被砸得七零八落,便會同保甲,一起到鄉公所去投訴,鄉裏的李鄉長是位好好先生,問明原委後,苦笑說:
「狐為什麼要搬家呢?」
他說話確實算數:他設置了捕狐籠子,裝了誘餌,也備了一支短柄獵銃,專門留著轟狐用的。不久之後,他果然捉著了一隻黃毛小狐,他把牠全身縛住,用大罐的鹽水針替牠打點滴。「嘿,我要讓牠一寸一寸的死。」他說。當然,那隻誤投羅網的小牝狐,變成他實驗科學的犧牲品,他用四罐鹽水針結果了牠;更用鋒利的手術刀切下狐狸的頭,拴以繃帶,懸掛在醫院的門口,頗有古時候斬下人頭,掛上高竿,懸首示眾的意味。這還不算,他還賣弄文章,用白紙紅字,寫了一篇以「宗榮華醫師」署名的「討狐檄」,貼在門左的磚壁上,使全鎮的街坊鄰舍,都能奇文共賞。
「傻孩子,」父親摸和*圖*書著我的髮,他細長的手指有些僵涼。「狐是極通靈的物事,牠們有超常的預感,知道這兒就要打仗了,牠們這是遷移避禍啊!」
「哇哇哇,我活了七十多歲,這算頭一回看見這麼多隻狐狸,怕有上萬隻罷,牠們豎成行,橫成列的,齊齊整整的排列在廣場上,一動不動,那哪像狐,簡直像駐軍在校場上行秋操,每行每列的前頭,都是白狐,少數幾隻黑狐站立在土丘頂上,彷彿是觀操的大員,一切停當之後,一隻黑狐呦叫著,狐狸的隊伍朝西轉,陸續的竄出西門,就那麼浩浩蕩蕩的開拔啦!」
緊接著過陰兵的異象,就是全鎮的狐族大搬家。牠們揀著冷月照光的寒夜,從古老的屋宇裏面,大群大群的急竄出來,朝鎮西的延壽庵方向聚合,很多人先聽見窸窸窣窣的碎步聲,從窗口門縫朝外窺看,瓦樓上、牆頭上、房腳邊、大街小巷裏,到處是一群一群的狐,牠們排成很整齊的縱隊,一隻接一隻,頭啣尾尾啣頭的朝前跑,偶爾遇著夜行人也不顯驚畏,只是略為彎曲閃過而已。
這段已經過去的事情,因著眼前的狐族搬家,因著父親的提起,不禁又浮到眼前來。至少,它可以證明一件事,狐確實有製造靈異的能力,一般鄉民雖沒攻書識字,但他們也並不全是毫無分辨能力的白癡。那麼多吃神鬼飯的人,固然有藉機斂財的舉措,但也不能武斷說他們毫無能耐,任何被指為迷信的行為,總是含蘊著一些古老玄妙的因由的。
不久,狐族預知兵凶戰危的說法,也完全用事實映證出來了。那年殘冬,鬼子的先頭部隊,已攻進了縣城,小鎮上也來了偽軍,家鄉算是淪陷了。
「我還有一兒一女活在世上,這樣下去怎麼辦呢?」他的精神快要崩潰了,聲音近乎懇求。
起先,集鎮上的人都不敢相信這回事;過陰兵,早先只是傳聞,並沒有誰真的見過,大夥也都抱著姑且去瞧瞧再說的心理,拎著燈籠照路,繞過西大塘登上墳崗的。一向對於靈異事蹟非常關心的父親,當然不願放過這機會,抱病策杖,帶同我一起趕到墳崗上去了。
「我姓宗的是至死不信邪魔的,寧可把身家性命都賠上,也要和狐狸幹到底!其實,狐狸根本沒有捉弄我的能耐,是你們拿狐來氣我罷了。」
「我雖說是研究狐的,但遇上這種為難的事,也拿不出什麼好法子啦!」父親說:「按照氣機相感的原理,世上的活物都是通靈的,你怎麼對待牠們,牠們就會怎麼回頭對待你。於今之計,你少不得要到東義和酒坊廢宅裏去,燒香叩頭,求狐仙饒過你,撕掉你的『討狐檄』,另寫一份『悔過書』,貼在原來的牆上,這表示你敢於在世人面前承認,你虐殺小狐是做錯了,這和人對人做錯了事,當眾公開道歉是一樣的。我知道,依你的脾性,你嚥不下這口氣,但你不能m.hetubook.com.com使性子,讓你的孩子再有險失,那樣,你日後還有何顏面去見祖先?」
「你這話,換我說還差不多,」葉老爺爺說:「我是七老八十,眼看要朝棺材裏爬的人,你還早著呢!至少,你要寫出你的『狐學』來,替下一代鋪鋪路啊!」
關於狐搬家,這種大規模的集體行動,還不止於我們從窗口看見的,西邊延壽庵的老廟祝老董夫婦,還有景家大塘的景老爹,都在那夜親眼看見牠們在廣場上集合的情形。
「噯,西墳外的野地上過陰兵啦!大夥兒快到墳頂上去瞧看哪!」
「這倒是實話。」徐二先生在一邊說:「抗日打鬼子,比什麼都要緊。」
等大夥兒淚流滿面,打滾翻身的笑完之後,父親呷口蓋碗茶說話了,他說:
我的這段回憶,也只能把當情的情形,約略的描述個大概,即使追問我,我也無法把那篇「討狐檄」的奇文,逐句背誦出來了。只隱約記得,其中有個「雖以『狐』為名,終屬『犬』『爪』之類,爾是何小醜,竟敢跳樑。須知科學掛帥,今非昔比:事求實據,理性為先!本醫師替天行道,處妖狐以鹽水之刑,榮華對華夏光榮,決難容異類猖獗……。」至於令人笑掉大牙的文句,因為他畢竟是我表叔,而且今已作古,不說也罷。
「那個病人周五,原先替人打短工,家裏只有兩間東倒西歪的破屋,一個呆婆娘,一窩光臀孩子;就算你有理索賠,他也賠不起的,不如自認倒楣,還落個心安理得呢!」
「隱觀大爺,」街坊的人湊過來,尊稱父親的名號說:「您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不過,當年的夏天,「榮華」醫院裏的怪事,就不斷的發生了。最先是替一個患寒熱症的病人注射,一針下去,那病人就在診療室裏翻了白眼,病人的家屬親友,一條聲的嘈鬧起來,大喊蒙古大夫整殺人了。宗醫師被這突來的事件弄得一頭霧水,力辯這並非他的過錯,他自認診斷得很仔細,病人確患寒熱症,他只替對方注射一劑退燒針,再開了金雞納霜丸,怎知一針下去,病人就被弄翹了,他查看過對方的瞳孔放大,停止了呼吸,心臟也不再跳動,就醫學立場判定,病人確是死亡了。他用聽診器一再細聽,又忙著施行人工呼吸急救法,折騰得滿頭大汗,但那個病人連頭也歪軃到一邊去了。
「嗨,千年老狐,畢竟是少數。」父親指著說:「你看,窗外竄動的,全是黃毛小狐,兵凶戰危的人為劫難,牠們怎能擋得住呢?」說著,他又像想起什麼,仰天長嘆說:「其實,人類的問題,全要靠人類本身來解決,和狐族並不相干,假如狐族有紛爭,人照樣愛莫能助,不是嗎?鬼子窮兵黷武,把天下搞亂,害得狐族都跟著受累遭殃,早晚會引起天怒的。這也是人間因果,他們日後若不敗亡,就顯不出天理啦!」
「當然我信。」父www.hetubook•com.com親浴在冷月光中的臉廓,彷彿罩了一層霜,「對於世間奇幻靈異的事,我寧可信其有,像『過陰兵』,像眼前的狐搬家,這可是我們父子倆親眼看見的,這能說它是假的嗎?信是信,迷是迷,根本不是一回事。你日後讀書明理,遇上怪異,要能信而不迷,那才是對的,人畢竟還是這世上的主人。如今很多人一味迷著科學,科學當然是好,但科學也在起步朝前走,在實驗,在突破,在變化,它不是絕對的,更不是萬能的,你還記不記得迷信科學的宗表叔的故事啊?」
「有清一代的大儒紀曉嵐,該算是博見多聞的學問家了,他在中年以後,陸續寫下的那些閱微草堂筆記,對人間的氣數、命運、因果,多用理性的態度接納,寫出許多發人深省的事例來。至少我認為,這條路子的方向沒錯,值得繼續走下去的。」父親略帶喘息說:「如今,世道荒亂,鬼子又跑來興兵黷武,想整理民間的迷信思想,導之以正,這副擔子太沉重,遠不是你我之輩能擔當得了的了!只有日後看下一代的孩子們,看他們怎麼區處啦!」
據說他那篇「討狐檄」,寫得氣勢磅礴,一部分相當的精彩,一部分滑稽突梯;文白夾雜不說,文詞也粗略欠通。但鎮上許多好事青年,紛取紙筆把它抄錄下來以廣流傳。「討狐檄」傳到識家眼下,赫然發現,所有精彩的部分,全是剽襲歷史上駱賓王「討武曌檄」而成的,只有文詞欠通的部分,確屬我們這位以科學家自命的宗表叔的創作。我當時的年紀實在太幼小,只記得徐二先生到宅裏來,取出一份鈔來的「宗榮華醫師討狐檄」,當著父親和幾個朋友的面,逐句朗讀時的情景:有人大罵宗醫師文理不通,是個科學鬼,以「鬼」鬥「狐」,該寫進聊齋續集。有人認為科學教育太偏,寫白字的大學生,根本不配談論科學。有人認為剽襲古人,品格有虧,駱賓王地下有知,會到閻老西那兒告他公然辱古。而宗表叔創作的那一部分,則使大家夥笑得幾乎斷了腸子。
父親胃疾復發那年冬天,抗日戰火愈益逼近家鄉。他每隔幾天,就會嘔血,大號的青花痰盂,一嘔就是半盂;人躺在病榻上,對於夜晚談狐的興致仍絲毫不減。子揚大伯在病榻邊照料著他,為他針灸止痛。葉老爺爺一把年紀了,還親自迎風冒雪的騎驢去縣城藥舖,為他購買梨膏,燈下相聚時,他們的談話更見深沉了。
當地有人知道那病人家境的,也勸宗大夫說:
「我看這事太蹊蹺,十有八九是狐仙施術在捉弄你,報復你虐殺牠子孫的仇,你若不及早把事情扯直,恐怕這只是開頭,日後還有得鬧呢!」
我那宗表叔,用鹽水針處決了第一隻小牝狐之後,緊接著,又抓住一隻黃毛雄狐,這一回,他改用硝鏹水,潑完後實施剝皮手術,用以證明他的外科手術,是乾淨俐落,刀法精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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