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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斯理005:真菌之毀滅

作者:倪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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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逃亡

第四部 逃亡

我聽了之後,心中不禁猛地一動,道:「甚麼?」
我心中猛地想起了一件事,所以纔使我的話,講到一半,便不由自主地停了口。
我如今是一個休班的昇降機司機,當然要休息。但是,我卻不知道自己,是住在甚麼地方的!我抬頭仔細打量四周圍的情形,只見那是一條極長的走廊。
我自然知道,我在這間房間之中所發出的每一個字,立即便有人會聽到的。當監視我的人,聽到我要去找甘木,他自然不會去阻攔了。
在那幾秒鐘之中,我全身肌肉僵硬,幾乎連心臟也停止了跳動。
我還未曾轉過身,肩頭上便被一個人,重重地擊了一掌。這一定是一個喜歡惡作劇的傢伙,要不然,他招呼人的時候,絕不會下手如此之重的。我假作一側身,幾乎跌倒,然後口中咕嚕了一聲。
他的話,正中我下懷,我立即道:「好!」
一進了房間,我將門順手關上。那人也轉過了身來。
我含糊地聽著,那人的話,又給我知道了一個事實,在這個集團之中,除了最高首腦之外,幾乎人人都是被監視著的,連地位高如甘木,都在所不免,由此便可見一斑了!
五郎仍然被催眠的狀態之中,他站在那三具物事面前,道:「久繁,這就是可以使我們離開這裡的『魚囊』了!」他一面說,一面爬進了那東西之中,只聽得十分輕微的「拍」地一聲過處,那東西便合了起來,十足像一條大魚。
我沉聲道:「他們不會發覺的麼?」
而且,我更知道,原來他們是準備以海豚的內分泌液來改變他們要操縱的人。海豚本來是智力十分高的動物,也是最容易接受訓練的動物,的確是最理想的動物之選了。
我一聽,不禁更其緊張起來,道:「那麼我們——」
昇降機上昇著,但是,未到張小龍所住的那一層之間,突然又停了下來。
我拍了拍「魚囊」,道:「五郎,你出來。」
五郎以十分明簡的語言,告訴了我幾個按鈕的用途,又向牆壁的幾個大洞指了一指,道:「只要推進這五個大洞中的任何一個,按動魚囊的機鈕,就可以像魚雷一樣地射出去的了!」
我心中一方面十分緊張,一方面卻暗暗好笑,道:「你以為我是甚麼人?唉!」我一面說,一面以手去捶自己的腰骨。
從甘木的這句話聽來,那人一定是和甘木同樣地位的野心集團首腦的四個秘書之一。
甘木向我揮了揮手,我連忙彎腰。又有人在召喚昇降機了,我便將昇降機開了上去。
他抬起頭來,道:「久繁,如果你去,我也走!」
在聲音剛一傳入我耳中之際,我便想躲避。
只聽得他道:「久繁,只有在你這裡,纔可以講幾句話,因為你是電梯司機,所以沒有人注意你,我相信甘木也常來,所以他纔送酒給你,是不是?」
我身邊總帶著一些十分靈巧的化裝工具,要化裝成那個司機的模樣,我相信只要在三分鐘之內,便可以完成了,問題就是我要有三分鐘單獨的時間,不能被人發現。
而如果我不顧張小龍的話,只要我爬進「魚囊」,我就可以藉著最新的科學發明,在海底疾航,五郎告訴我,在魚囊中有著自動導航儀的設備,那麼,全速前進的話,四小時之間,我就又可以和霍華德,和張海龍見面了!
我心中的高興,實是難以形容!
因為,我冒著那麼大的危險,想去邀請張小龍一齊離開這裡。但是,張小龍卻在最後關頭,願意和這個野心集團合作了!
等我將第一步計劃,思索得差不多之際,我便站了起來,自答自問。
我唯恐他的叫聲,被外面的人聽到,忙道:「低聲!那你就應該去找她,我是久繁,你最好的朋友,我願意和你一起走,魚囊是你掌管的,你可以順利地離開,七小時之後,你便能見到彌子了,你知道了麼?」
我心中實是又好氣好笑。所謂「可以接管三菱、三井兩大財團管轄下的所有工業」,那當然是野心集團對那個人的許諾。由此可知道這個人的地位並不高,因為野心集團對我的許諾,是遠東地區警察的力量首長,那當然比他的地位高得多了!
我吸了一口氣,站定了身子。我知道我將五郎留在此處,可能不十分「人道」,因為五郎被這個集團中人發現之後,一定會受到極其嚴厲的懲處。但是我轉念一想,卻又心安理得,因為五郎並不是甚麼好人,而且,他如夠狡獪的話,一定會為他自己辯護的。
同時,我的心中,也不禁陣陣發涼。
他唱了幾句,我就和著他唱。等到唱完,我拍了拍他的肩頭,道:「彌子不知是不是也在唱同樣的歌,或許她以為你已經死了,正在唱另一種歌呢!」我一面說,一面哼了幾句日本哀歌。那日本人的感情衝動,顯然到了極點!
「魚囊」又從中分了開來,五郎翻身坐起,道:「這魚囊和圖書的動力,是最新的一種固體燃料,從硼砂中提煉出來的。任何人均可以十分簡單地操縱它。」
只見門開處,甘木和另一個人,跨了進來!
我自言自語道:「噢,有一件事,我必須去見一見甘木先生。」
然而,事實卻並不是那樣簡單。
如果事情是那樣簡單的話,我這時,早已和五郎一齊置身於大海之中,而不會有如今那樣的局面了。剛纔,五郎之所以能夠擺脫我對他意志的控制,是因為我心中突然產生了猶豫之故。
那人「哈哈」地笑了起來,道:「張小龍接受了世界最高榮譽公民的稱號,便心滿意足了,他當真是傻瓜,那像你那樣,可以得到整個亞洲!」
但是,我仍要抽出兩分鐘的時間來,全面地考慮一下,因為,事情關係著一個全人類最傑出的科學家。
這種心靈影響,心靈控制,究竟是來自一種甚麼樣的力量,這件事,至今還是一個謎,就像外太空的情形究竟如何一樣,人類目前的科學水準根本無法測出正確的結論來。
我看到在我們的前面,有一條寬可三尺的傳動帶,當五郎按動了一個鈕掣之後,那條傳動帶向前移動起來,五郎拉著我,站了上去,我們兩人便一齊向前移去。我四面看看,全是一些我叫不出名字來的儀器和工具,那裡顯然是一個工作室。
在門前,我站了一會,將開門的密碼,記在心中,小心地續述了一遍。
我纔在面上,劃完了最後一道皺紋之際,昇降機突然響起了鈴聲,那是有人要使用昇降機了,我連忙將昇降機開到有人召喚的那一層。機門打了開來,我抬頭一看間,心頭的緊張,不禁又到了極點!
甘木「嗯」地一聲,轉過身來。只見一個人匆匆地走了過來,道:「沒有發現,不知他到甚麼地方去了。」甘木又呆了半晌。道:「難道他誤推了有藍點的門?」那人道:「不會的,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固然化灰了,我們也一定可以收到警號的。」
五郎道:「我想他們想不到在下班的時間,我還會到這裡來,所以沒有注視我,當然,我們仍可能為他們發現的,只要監視室的人,忽然心血來潮,按動其中的一個鈕掣的話!」
但是,我卻是一個倔強的人,有時,倔強到不可理喻的地步,像那時候,我便以為,只要有逃走的可能,我就不應該拋棄張小龍,獨自離去,我要去碰碰運氣,雖然這看來,是毫無希望而且極度危險的,但是,我還是要去試一試!
門開後,甘木立即問道:「剛纔是不是有人進來過?」
那人興高采烈地走在我的前面,我倒反而跟在他的後面。他和我講了許多句話,但是他是甚麼樣人,我也沒有看清楚,這說明他和「我」——久繁,一定是太熟了,熟到根本用不著一面講話一面望著對方的地步,而如今他一定也不知道帶著一個根本不識路途的人,在到久繁的房間中去。
那人發出了一下愉快的口哨聲。
我緊張得屏住了氣息,跨出了昇降機,等到昇降機的門關上,我纔如一陣風也似,掠到了那扇鋼門的門口,根據我的記憶,轉動那個刻度盤。
沒有多久,昇降機的門打了開來,裡面只有那司機一個人。我心中暗暗慶欣,連忙跨了進去,直到門關上,我突然一伸手,已經拿住了那司機的腰眼,緊跟著,我左掌輕輕地在他的頸際一砍,他整個人,便已經軟癱了下來,倒在一角。
我轉動了約莫兩分鐘,纔轉到了第十六個號碼上。也就在此際,我的身後,傳來一陣「閣閣」的皮靴聲,那聲音自遠而近,來得十分快。
如今,我剩下來的事,似乎就只是跨進「魚囊」,移動身子,將魚囊置於發射的彈道中,離開這裡就可以了。
因為那是最緊張的一剎那,只要有人看見,我和五郎全都完了,而我也永遠不能再找一個這樣逃走的機會了。也就是說,我將永遠和可愛的世界隔絕了!
但是,在我一個轉身之間,我發覺已經遲了。
我又四面看了一眼,道:「如今我們在這裡,難道不會被人發覺麼?」
我不知道他此舉的具體目的是甚麼,但是我卻可以肯定,他在脫離了我的催眠力量控制之後,又感到三菱三井屬下的全部工業,重要過彌子,因此將對我有不利的行動了!
我本來想說的是「我們快走吧。」但是我話纔說了一半,便突然停住了口。
只要他們一注意到了我,自然便可以發現我是喬裝的久繁。
但是,當你自己猶豫不決之際,你就失去了控制對方的力量了。
沒有多久,他便在一扇門前,用力一推。
他又搖了搖頭道:「我幾乎離開了,如果我已經有了決定的話,現在,彌子已經在我的懷抱之中了!」彌子一定是他的妻子或者情人,我想。我立即道:「那你為甚麼不走。」
那間工作室的一幅牆上,有著和圖書五個徑可兩尺的大圓洞,也不知是通向何處的。而在地上的三個木架上,則放著三件我從來也沒有見過的東西。
三個小時之後,昇降機停在底層,一個和我穿著同樣衣服的人,走進了昇降機,在我肩頭上拍了一下,道:「該你休息了!」
我忙道:「幫幫忙吧,我要去找五郎!」
我曾經觀察過久繁的許多小動作,而捶腰骨則正是他作得最多的小動作!我纔捶了兩下,他便道:「你真是久繁,我們纔一天不見,你好像變了!」
因為我心中在竭力地思索著我逃亡計劃的第一步,所以,我口中雖然在不斷地說著,但是說些甚麼,我卻連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如果我進入張小龍室中的話,那我便非受人注意不可了。
我向倒在地上的五郎看了一眼,又向張開著,可以立即送我到自由天地的「魚囊」看了一眼。然後,我一個轉身,便向外走去。
從那個洞望上去,可以看到昇降機的頂上,有一盞紅燈,粗大的鐵纜,正像怪蛇一樣地在蠕蠕而動,我將司機自那洞中,塞了上去,又將小門關上。
我看到房中的陳設,十分舒適,我知道在這裡的人,物質生活,一定可以得到高度的滿足。
我已經說過,那是一組由廿一個數字組成的密碼,即使是五郎,也是要花三分鐘的時間。
而當我搖身一變,成為一個司機之後,我便可以有機會自由來去,觀察去路了!
我也跟著嘆了一口氣,道:「誰不想家?」那人忽然欠身坐了起來,道:「久繁,拿酒來!」我將酒交了給他,他又猛喝三口,涎沫和酒,一齊從他的口角處流了下來,他也不去抹拭。
但是,我所想起的那件事,對我和五郎來說,都帶有極度的危險性,因此令得我心中猶豫不已!
又過了兩分鐘,我就成了一個滿面皺皮的老人。
五郎按了鈴,等昇降機的門打開之後,接我班的那人,以奇怪的眼光望著我們,五郎道:「頂層!」
我完全擔任著司機的任務,達三小時之久。在那三小時中,在昇降機上落的人,都顯得十分匆忙,我見了甘木不下五六次之多,他的面色,一次比一次來得焦急。
現在我是安全的,因為沒有人看到我從那扇門中出來,我又以久繁的步法,來到了昇降機之前,不一會,昇降機的門打開,我走了進去,向那司機,說了張小龍所住的層數。那司機咕噥著道:「你還不休息嗎?」我只得含糊地地應著他。
那首日本情歌,是說有一雙情侶,一個在海的一端,一個在另一端,為大海所阻,日日相思,不能得見。音調十分滄涼。
我沉聲道:「五郎,你是不能離開彌子的,彌子對你來說,比一切都重要!」我在講那幾句話的時候,雙眼直視著他,同時,我所用的聲調,也十分低沉。五郎立即重複我的話,道:「彌子比一切都重要。」
因為我不但過了第一關,而且,我還知道,有著藍點的門是危險的,是不可推動的。
但是我從他的神情上看來,卻又可以知道他心中,並不能肯定我不是久繁。那是因為久繁的模樣,實在太普通了。普通到了雖然久繁和他極熟,但是卻也不能在他的臉中留下甚麼明確印象的緣故。更何況,我的化裝,至少也有四五分相像。
但是過了很久,我卻未曾遇到甚麼人,也沒有在門上看出甚麼線索來。
我只好慢慢地走著,用最慢的速度,希望遇到甚麼人,自動和我搭訕,同時,我又仔細地看著每一扇門,希望門上有甚麼標誌。
在那片刻之間,我的心跳得像打鼓一樣,甘木一進昇降機,便厲聲道:「久繁,你已經下了班,還不休息麼?」
只有我的大腦,還在拚命地活動著,思索著對策。
我知道他問的是我。這證明他沒有認出我。
直到五郎突然發出了一聲尖叫,我纔陡地吃了一驚,我連忙抬頭向五郎看去,只見五郎面上,那種迷茫的神情,已經消失,而代之以一種凶神惡煞的神態。
那人道:「自然不會,只要事情成功了,我就可以接管三菱、三井兩大財團的所有工業,我當然要努力工作,但是如今,我卻想家!唉!」
五郎止住了哭聲,道:「知道了。」
從這一點上,也可以看出這個野心集團組織之嚴密,和辦事效率之高,也是到了空前的地步!
我知道自己還有機會走出去,到張小龍住處的門口,在那一段時間中,我就算被人發現,也不要緊,因為我是久繁——一個卑不足道的昇降機司機。
我知道我那一掌的力道,雖然不大,但五郎本就受了太多酒精的刺|激,他這一暈,在三小時之內,是不會醒過來的。
那人果然是在叫我,我的名字,現在是「久繁」。我點了點頭,道:「好。」那人「格格」笑了起來,道:「甘木,你的同鄉,送了一瓶美酒給你是不是?」
m.hetubook.com.com那扇門之旁,有一個刻著數字的刻度盤,五郎轉動著那刻度盤,我注意他轉動的次數,發現那是一個七組三位數字組成,共達二十一個數字之多的密碼。也就是說,如果不是知道這個密碼的人,即使活上一千年,也是無法打得開那扇門的。
令得我十分欣慰的是,那司機的身材,和我差不多,我一和他換完衣服之後,便踮起腳來,頂開了昇降機頂上的那個小門。
那一按的力量,如果恰到好處的話,可以令得醉酒的人,頭腦略為清醒些,但是卻又不會酒醒。我一按之後,他打了一個冷震,忽然「嗚嗚」哭了起來。
站在門口的,不是別人,正是甘木!
我絕不是自私的人,但是,如果犧牲了我自己,而於事無補的話,這種盲目的犧牲,我卻是不肯作的。
在「魚皮」裡面,像是一個十分舒服的軟墊,按照人的曲線而造的,人可以十分舒服地睡在裡面,而我可以看得懂的,是一個氧氣面罩,還有許多儀器,我卻完全不懂。
催眠術之能成功,完全是因為一種心靈影響的力量,當你的意志力強過對方的時候,你就可能令得對方的思想,受你的控制。
所以,他只向前撲出了一步,離那張桌子還有一步距離之際,我立即撲了上去,我只是一掌輕輕地砍在他的後頸之上,他的身子便軟癱了下來,跌倒在地上了。
但是我卻故作鎮靜,打了一個哈欠,道:「那也不行,你有這種『魚囊』,你也出不了這裡啊!」
他將三口酒吞下之後,纔道:「久繁,你可想得到,我今天幾乎離開這裡了!」
一個人已經轉過了牆角,離我雖然還有十公尺左右,但是他毫無疑問地可以看到我了。我連忙又轉過身去,停頓了幾秒鐘。
我又道:「你可別甚麼都說!」
而且我離開這裡之後,我將是第一個知道人類已面臨著一個大危機的人。
我將頭低得最低,道:「是!是!」
但是,當我一個人,穿著司機的衣服的時候,我相信,我就是那個不能給人以任何深刻印象的老司機了,沒有人會注意我和他之間,有甚麼不同之處。
我又道:「那魚囊,你是知道操縱方法的,為甚麼你不利用它去見彌子?你已經不愛彌子了?」五郎歇斯的裡地叫了起來,道:「不!不!我愛她!」
自然,接之而來的是:一切皆被揭穿,非但是張小龍走不了,我也走不了。
我手心冒汗,儘量使自己的手不要震。
我低著頭,道:「有,不久前,就在這一層走了出去。」
當我將要來到了走廊的盡頭之際,我纔聽得身後有人叫道:「久繁!久繁!」
同時,我也知道,我在房間中的自言自語,已給監視我的人聽到,並且立即轉告甘木,說我要去找他。但是五分鐘後,當甘木發現我還沒有到,他便立即在搜尋我了!
從五郎的口中,爆出了一連串最粗的下流話來,他一個轉身,撲向一張裝有許多按鈕的桌子。
我計劃的第一步完成了,現在開始第二部份,但是一開始,便遭到困難。
而昇降機早已到了底層,門自動打了開來!我是還未曾化裝的,因此門一打開,我便變得隨時隨地,可以被人發現的目標了!
那司機搖了搖頭,顯然是他心中雖然感到奇怪,但是卻並不懷疑我,我不斷地伸手捶著自己的腰際,不一會,昇降機又到了底層。
那人講的雖然是醉話,但是我卻看出他想念彌子的力量,可以令得他做出任何事情來的。我說道:「你怎麼能走?告訴我,我年紀比你大,一定可以給你下定奪的。」
甘木根本連看都不看我一眼,因為他是首腦的私人秘書,地位極高,但是我,卻只不過是一個卑不足道的昇降機司機而已!他只聽到了我的聲音,便再也不會懷疑我的身份了。
他向門口走去,開始幾步,步法十分踉蹌,但是到了將門打開之後,他的步法,已經十分堅定了,我跟在他的後面,一直到了昇降機旁。
我忙道:「你儘快地教一教我。」
五郎當然是熟悉那號碼的,但是他也足花了近三分鐘的時間!
那人又再飲了幾口酒,晃著酒瓶,道:「總工程師最近發明了一種東西,叫做『魚囊』,是塑膠製造的,樣子像一條大魚似的膠套,人們在那膠套中,操縱控制桿,便可以達到每小時八十里的速度,像魚一樣在海中游行。」
當然,我也曾考慮到,如何處置那個司機的問題,那只好暫時委曲他了,因為我已經注意到,那昇降機是多年之前漢堡的出品,式樣十分舊,是頂上有一個洞可開的那種,我可以將那個司機從那洞上塞上去,讓他留在昇降機的頂上。
五郎本是在被我催眠的情形之下,他的一切思惟活動,均是根據我的暗示在進行著的,我突然地停了口,他便以充滿著猶豫的眼光,望定了我。
我又加強心理上的堅和圖書定,道:「你必須這樣做,只有得到了彌子,你今後纔幸福!」他點了點頭,表示同意。我道:「事不宜遲,我們該走了。」
我可以斷定他也是日本人,約莫三十多歲,身上所穿的,是工程人員的衣服,他望著我的面,而他的神色,則怪異到了極點!
但是我卻竭力地控制著自己的感情,不讓自己那麼做,因為我要活著離開這裡——我已經有了離開這裡的可能性了。
我仍然含糊地道:「是。」那人道:「那麼,今天在你那裡乾杯了?」
當我等著昇降機到來之際,我的心情,也不免十分地緊張。
昇降機向上昇去,我縮在昇降機的一角,只見五郎的胸脯起伏,顯見他心中十分緊張。一個人在接受催眠的狀態下,去進行平時他所不敢進行的事,心情的確會激動的,也就是說,到目前為止,一切進行得十分順利。如果我只能就此離開這裡的話,那麼一切都進行得太順利了!
我連忙又按了最頂層的按鈕,令得昇降機向上昇去,然後,我開始化裝。
我一聽得他忽然講出了這樣的話來,便知道我對他的催眠控制已經失靈了!
他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雙臂張開,叫道:「彌子,五郎來了,彌子,五郎來了!」我見時機已快成熟,立即走了上去,大姆指在他的「太陽穴」上,輕輕地按了一下。
幸而我在昇降機中,聽到了甘木和那人的對話,要不然,我冒著生命危險去找張小龍,不是變成了自投羅網麼?
當時,我心中在猶豫不決,而且,我對催眠術的修養,本來就十分膚淺。因此,我根本未曾注意到五郎的面上神情,出現了甚麼變化。
甘木「哼」地一聲,轉過頭去,和他同來的那人道:「張小龍總算識趣,已答應和我們合作了!」那人道:「是啊,我們派駐在各地的人員,也已接到訓令,要他們儘量接近各國的政治首腦、軍事首腦和科學首腦!」
但是,在剎那間,我的心中,卻一點也沒有慶欣之感,我反而感到十分痛心,十分難過,因為張小龍這一答應和野心集團合作,不但人類將要遭受到一個極大的危險,而且,這是一個個人尊嚴的崩潰。我對張小龍,本來是有著極度的信念的,但是如今,他卻在強者的面前屈服了。
幸而甘木和那人先離開了昇降機,纔使我的忍耐力,不至於到達頂點!
我知道我如今,是處在生或死的邊緣,死亡可能隨時來臨,因為正如五郎所說,監視室的人,隨時可以發現這裡的情形的。
我連忙吩咐那昇降機司機,再到最低層去,那司機叫道:「老天,久繁,你究竟在搞甚麼鬼?可是喝得太多了麼?」
我心中猛然一凜,連忙側身而立。
我又道:「是!多謝甘木先生!」
這一切,花了我兩分鐘。
無論從哪一個角度看來,我都應該立即離去,而不應該去找張小龍的。
在那三分鐘中,我的心跳聲,甚至比五郎撥動刻度盤時所發出來的「格格」聲更響。
我心中不禁怦怦亂跳,因為如果五郎的態度如果改變的話,那麼我的逃亡,也就為山九仞,功虧一簣了!我一面暗作準備,一面道:「五郎,你怎麼啦?我和你一齊走,你去看彌子!」
我心中大喜,又道:「她比一切都重要,比三菱三井財團還重要。」五郎一面流著淚,一面重複著我所說的話。我又道:「你要用一切辦法,離開這裡去見她!」五郎立即道:「是。」
我從魚體頭部的透明部份望進去,只見五郎正舒服地睡在「魚囊」中。
所以,我立即一伸手,將他推得倒在沙發上,同時,將酒搶了過來,也對住了瓶口喝了兩口。再去看那人時,只見那人躺在沙發上,眼中已有了醉意,講話的舌頭也大了。
我的計劃,已經面臨了一個嚴重的考驗。甘木和那司機,同是日本人,如果甘木也不能認出我來的話,那麼,我的計劃,總算已成功了第一步。但如果給甘木認出的話,那就完了。
當時,我想到這一點的時候,不僅考慮到我自己,而且也考慮五郎的安危。如今,我當然不會再去顧及五郎了,然而我卻不得不為自己考慮。
只聽得他怒叫道:「久繁,你在搞甚麼鬼?是我帶你來的麼?」
而當時,我心中之所以突然猶豫起來,是因為我想到了我已有了逃走的可能,是不是應該邀請張小龍和我一起走呢?
老實說,我對於催眠術,並沒有甚麼了不得的心得。但這時,五郎的精神狀態,顯然已處於一種十分激動,任人擺佈的情形之下,我修養並不高的催眠術,在他的身上,也立即起了作用!
因此,我連忙停了下來。
他一轉過身來,便望定了我。
那人揉了揉眼,以手在額角上拍了拍,道:「老天,你是久繁麼?」
在甘木和那人得意忘形的笑聲之中,我頭脹欲裂,幾乎忍不住要出手將他們兩人,一齊殺死。和_圖_書
在走廊的兩旁,全是一扇一扇的門,那情形就有點像如今的大廈一樣,但是每一扇門,全都關著。我當然不能去找人來問,問我自己住在甚麼地方,因為這樣一來,便露出馬腳來了。
甘木又道:「衛斯理突然失蹤,如果不是我向你一力擔保,你要受嚴厲的盤問!」
我連忙一側身,幸而,那一條走廊上沒有人,昇降機門的一開一合,只不過十秒鐘。然而那十秒鐘,卻長得令人感到是整整一世紀!
那東西,長約兩公尺,形狀像一條被齊中剖開的大魚,但是那「魚皮」卻有五公分厚,我伸手去摸了一摸,好像是橡皮,但是卻柔軟得像棉花一樣,那顯然不是橡皮,而是一種新的聚氯乙稀的合成物,是陸地上所沒有的一種新東西。
所以,我一面說,一面便向門外走去,出了門,我直向昇降機走去,同時,我伸手入西裝上衣的一個秘密口袋中,略為摸索了一下,我所需要的化裝品全在,我可以利用那些化裝品,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
那人道:「久繁,下班了,再去喝一杯吧。」
我曾經經過不少驚險的場面,但是卻沒有一次像如今那樣吃驚的。那是因為,如今的成敗,不僅關係著我一個人,而且,關係著整個人類今後的命運!
我知道那人已經看出了站在面前的人,和真正的久繁的不同之處。
然後,我拉開了門,立即又將門關上,一躍身,我已離開了那扇門有三四步的距離了。
不一會,昇降機便停了下來,我和五郎跨出了昇降機,不一會,他已停在一扇圓形的鋼門之前。
甘木和我講的是日語,我也以日語回答他,當然,我的聲音十分蒼老,而且帶著濃厚的北海道口音。如果說我的化裝不是天衣無縫的話,那麼我的聲音,卻是已摹仿到了維妙維肖的地步。
酒在哪裡?這一問可問得不錯,酒在哪裡?我怎知道?我只好在人們習慣放酒的地方去找,不一會,就給我找出一瓶威士忌來。
我心中的緊張仍然絲毫未懈,在傳動帶上,約莫又過了三分鐘,我們便在另一間工作室中了。
甘木搓了搓手道:「只等張小龍將大量的黑海豚的內分泌液,離析出來後,我們征服世界的目的,便可以達到了!」
那人也不等我去拿杯子,一手將酒搶了過來,「嘟」、「嘟」就喝了兩大口,一面喝,一面叫道:「好酒!好酒!」叫完又喝,轉眼之間,一大瓶酒,已喝去了一大半。
我含糊地應了一聲,便走了出來。
或許,我就是俗語所謂「不到黃河心不死」的人吧。
甘木在那人的肩頭上一拍,道:「你呢,整個歐洲!」
我越聽,心中便越是歡喜!
那人突然一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腕,道:「久繁,我告訴你,製造『魚囊』的最後一道工序,是由我負責的,而且,每一具『魚囊』,在經過最後一道工序之後,要在海底試用,這也是我負責的,我已經計算過,只要七小時,我就可以見到彌子了!七小時!彌子!七小時!」他講到這裡,突然唱起一首古老的日本情歌來。
因為,這野心集團對張小龍的監視,不可能是間歇的,而一定是日以繼夜的。
這時候,我已經知道這具所謂「魚囊」,實際上就是一艘性能極佳,極其輕巧的單人小潛艇,我心中的高興,實是無以復加。
我不知道「久繁」是甚麼人,但是我卻聽得出,這是一個日本人的名字,我心中不禁一動,這是不是在叫「我」呢?
我這纔想起,我應該止住他了,因為我現在是久繁,久繁一定也是一個酒鬼,焉有酒鬼任人喝酒,而不去搶過來之理?
好不容易,像過了整整十年一樣,纔聽得「卡」地一聲,五郎停了手,我和他一齊推開了那扇圓門。
圓門之內,一片漆黑,只見五郎伸手,在牆上摸索了一會。電燈便著了。
我曾聽得他對他人說:「一個人在這裡消失,而不為人所知,是不可能的事。」當他講這句話的時候,老天,我就在他身後半步處!
我道:「那怕是你對我本來就沒有甚麼印象吧!」那人搖頭道:「不!不!酒在哪裡?」
當我化裝完成之後,如果令那個司機,站在我的旁邊,可能任何人都可以一眼便分出我和他原人的不同之處來的。
那門竟是開著,被那人應手推了開來,門一開,裡面的燈光,便著了起來。
我心中暗忖,這時在昇降機頂上的久繁,如果聽得到甘木的話,那他一定會十分感激甘木的了。而我當然也一樣地感激甘木,因為我如果遭受到嚴厲的盤問的話,我一定也會露出馬腳來的。
的郎道:「當然會,但是這魚囊是最新的設計,速度最快,當他們發覺的時候,已沒有甚麼東西可以追得上我們了。」
我連氣都不透,按了最下層的按鈕,讓昇降機向下落去,然後,我以快到不能再快的動作,將自己的衣服,和司機的衣服對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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