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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時明月

作者:赤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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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華麗的前奏曲 第二十八章 控制不住的「越界情結」

第一部 華麗的前奏曲

第二十八章 控制不住的「越界情結」

高處不勝寒。
勝之清脆的一笑,但她馬上捂住小嘴,擔心的向四周看看,悄聲說:「為什麼是你……啊,一是黃州荒僻,能買的起我,又讓我看的上眼的人很少。
蘇軾當然明白了,倆倭鬼在他身邊伺候,雖然日本人都驕傲地寫進自己的歷史,可他從不提。這種事趙興要不提醒,他反而要提醒對方注意。
過去,她們都是富豪的寵兒;奢華的酒宴上,她們是穿梭的精靈;客人們為博她們的歡心一擲千金,現在卻要面對一位毫無氣質的販夫走卒,住簡陋的房子、生一大堆孩子、面對最瑣碎的生活、蓬頭垢面的為生存而奔波,她們能適應嗎?
尤其是,勝之唱得極其幽怨,更令聞者闃然淚下。於是,他們都默默看著這樣一位童稚的小女孩,搖晃著雙環髻,一路走一路唱……直到她消失在後院。
這年代,宋人把遼國看做是猛獸橫行的地方,出使遼國的使臣臨行前都舉辦類似葬禮的送別禮,沒想到趙興如此膽大,不僅深入遼國,還帶回了幾個「頭下兵」。
《源氏物語》成書於何時已無可考證,但80年前,它便被倭人相互傳抄——用中文。趙興看到這本書後,覺得不能任由倭人拿去中國文學作品,一點不付版稅就開印。作為補償,自己也該拿走倭人這部書印刷,還要回頭賣給倭人,這才叫有來有往。
趙興的臉上沒有表情。
蘇軾隨口反問:「現在,我的文章敢輕易示人嘛……啊,我明白了,原來,勝之哭著從後堂里,她是跟你在一起。」
那座東坡雪堂我去過,真的很美,想必你的房子更美,那棟『金屋』漂亮嗎?我聽說新婦身邊沒有婢女伺候,她一個人住那棟大屋,悶嗎?讓我去陪她吧,好嗎?
像這樣的女孩,最後的境遇都不幸福。因為過去她們在大戶人家,來往的都是有知識有涵養的文人墨客、官員、富豪,嫁入平常人家后,如果不能及時調整心態,她們會感到很失落。
「遼人?」蘇軾指著那人的背影問。
他們是群棄民,他們沒有明天,所以他們格外桀驁——民不畏死,還有什麼可令他順從?
從唐代開始,契丹人就把搶劫中原百姓當作致富捷徑,他們讓那些身強力壯漢人俘虜自己建立城鎮,命名為「頭下城」,契丹軍事貴族們則從頭下城挑選私奴成立私甲,稱之為「頭下兵」。頭下兵親屬則稱之為「頭下戶」。這種習慣他們一直保持到宋代,和圖書被擄掠的宋人也在建立「頭下城」——現代,主流輿論用漢語稱之為「民族大融合」的典範。
蘇軾的意思是說:如果趙興一意孤行,會給社會帶來帶來了不可估量的輿論壓力和一直以來都面對而又難以解決的問題……
閑聊了幾句遼國高麗風物,趙興不經意地問:「恩師,你寫了『刺牛』,就我當日在院中殺牛那破事,恩師也寫進文章里了?……我倒希望學士把那份文稿毀去!」
這座三元坊是紀念馮京的,就是「錯把馮京當馬涼」的那位馮京。這段典故來自那次科舉考試,閱卷的老師年老昏花,把「馮」的兩點看錯了位置,於是,他高喊「馬涼」的名字卻無人答應,然後馮京閑閑地站起來,弱弱地回答:「我叫馮京」
或許,人們可以辯解說:讓這樣一個小女孩為一名老頭守節終生,也是一種摧殘……但無論如何,徐知州才死就要出售「他的女人」,未免冷酷。
人有悲歡離合,
屋裡,趙興不敢在這時出門,他躲在床后,看著那小女孩走入後院。
這本小說一下將蘇軾吸引過去,以至於連趙興何時告辭他都不清楚。等中午時分,他肚子餓了,這才將目光從書中移開,而後,他發現整個大院只剩下三名男僕,一位是昨晚見過的那名「頭下兵」,另一名垂垂老翁似乎是「頭下兵」的父親。還有一位高麗人打扮的武師守在門邊,望向他的目光很熱切。
二是,我曾經聽徐知州與蘇學士談起過你,徐知州說你為人精於算計,學士卻說你為人質樸,尚保持稚子之心;知州說你不通詩賦,難稱為才;學士卻說你學的是經世濟用之術,一旦化鵬,必能鴻飛千里——我相信蘇學士,所以特來哀求。」
蘇軾回到趙興院后依舊頗為落寞。一個朋友去了,一個特別照顧他的好官走了,他讓他深感世事無常,他感慨:「徐使君身後,諸妾婢惶惶不安,卻仍有妾勝之垂淚相送,使君此生,不枉也。」
※※※※
於是,這群女子都知道把握眼前機會,爭取別人的憐愛,而不願等待虛無縹緲的未來——這就是勝之當下的心態。
把酒問青天。
趙興尷尬的一笑:「我跟勝之那小女娘只見過一面,但她剛才在後堂卻求我收留。求之不果,便高歌而去。」
「嗯,不僅去了遼國,還去了高麗,高麗翡瓷就是這趟的收穫」,趙興顯得情緒低落,他懨懨地和_圖_書回答:「這兩個國家……恩師,這兩個國家對恩師的詩詞都很……追捧,對,是這個詞,追捧。不過,我認為,恩師最好不要知道——遼乃敵國,高麗外邦,這事傳出去,怕有大麻煩。」
「這事你做得對啊!」蘇軾語重心長叮嚀:「徐知州,那是你的『座師』——雖然現在禁止這稱呼,只准稱『天子門生』,但私下裡大家還是認這份關係的。你以座師之妾為婢,恐怕,你只能遠逃海外,才能躲過啐罵。」
「理當如此!勝之無所生育,他們不可能奉養終生。頂多他們會交代新主人予以善待」,蘇東坡一邊說,一邊端起茶杯打量周圍環境。
「你叫什麼名字?」蘇軾低頭問那名頭下兵:「昨晚你把信送去我家了?」
今夕是何年。
馮京是江夏人的驕傲,同時也是宋朝商人的榜樣。
此事古難全。
勝之帶著滿臉的遺憾,滿臉的不甘,滿臉的失落,怏怏而辭,臨到門口時,她停下腳步,若有所思地說:「也許,七月後役滿,我再來找你,你肯收容嗎?」
趙興神情平靜,似乎沒有什麼大喜大悲,他給蘇軾遞上一盅茶,淡淡地問:「那麼,徐衙內會如何處置這名姬妾呢……我猜,他會給上一筆錢,感謝她對先父的情誼,然後把她轉售。」
自秦以後,在中國歷史上,除他之外,再沒有一個商人能夠做到丞相的位置,所以馮京獨一無二。
千里共嬋娟。(蘇軾《水調歌頭》)」
結果,老師鬧了個大紅臉,由此成就了一段典故。
「頭下兵」聽到招呼,伏地叩首,答:「耶耶,我家老爺今早給您請安了,當時耶耶心不在焉,所以老爺留下小人伺候——今天是老爺返江夏祭祖的日子,屋裡程姓爺都走了。耶耶有何事,儘管吩咐小人。」
沙襯馬蹄烏帽點。
趙興摸摸自己的鼻子,說:「學士看人的眼光老不準的,你看他交的那些朋友,危難之中,仍能來看他的不過七八人,可我聽說,他原先的『朋友』沒有一萬也有八千。」
昂頭問客幾時歸,
蘇軾向那名「頭下兵」招招手,問:「離人去了哪裡?」
我欲乘風歸去,
於是,她們當中很多人會在錢財花盡之後重入煙花,繼續過那種迎來送往的賣笑生涯,人老珠黃時,一抔黃土掩埋了她們。
在遼國,「頭下兵」屬於精兵,因為他們的奴隸待遇,所以屬於一次性消耗品,軍法嚴苛,不勝則死。為此,他https://www.hetubook.com.com們每戰都打的特別兇橫,成為各國所畏懼的死士。
趙興微笑著看著面前這位小女孩,腦海里還在思量。
勝之輕輕的笑著,笑聲細細,像陣陣喘息,嗓音里充滿勾魂攝魄的嫵媚:「哪有這樣說自己老師的……學士看人雖然粗疏,但他至少看對了你。我聽說,你學生不過跟你學了兩年,卻能帶領一幫工匠,在一日之內蓋起一棟大屋。
「可他不能。我不能出面——徐知州的衙內不會將你們在此地出售,理由你知道;即使我千里追過去,徐衙內也不會賣給我,理由你知道;弄不好,他反以為這裏面有私情,那就更糟。他會將你賣入勾欄,作為報復,所以……我套用學士的一句詩回復吧——『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復計東西。』」
傍山依約見斜暉」——趙興對此什麼也沒表示,他喃喃念著蘇軾特地為徐知州寫得悼亡詩,輕輕地重複著最後一句:「傍山依約見斜暉!……依約!」
但是,他不知道文字獄過後,該書內容是否犯忌,因而先給蘇軾過目一下,讓這位大文豪把把關。
但願人長久,
起舞弄清影,
在中國一千多年的科舉歷史上,「三元及第」的人不過15位。
月有陰晴圓缺,
祭奠的時候忽聞高歌,這是無法指責的,一是因為這詞的作者正在祭堂念悼亡詩,二是因為用這詞來悼念逝者,感念生前情意,也恰如其分。
「刺牛」一文,蘇東坡按類似石鐘山記的寫法,寫得像一篇科學考察報告。除了寫趙興的冷靜外,還記述了趙興的解釋——為什麼從脖頸一劍刺去,就能讓牛無聲無息死亡。雖然他在文中沒有渲染,但蘇東坡何人?即使他不渲染,趙興引劍刺牛的行為也讓他寫的驚心動魄。而趙興刺牛後,帶著淡淡微笑,溫柔擦劍的行為更令人毛骨悚然。
全屋人都走了?……嗯嗯,蘇軾到不覺得這是對自己的冷落:一個人肯毫不猶豫的把全家都交給你,這是一種絕對信任,這讓他覺得很溫暖。
不應有恨,
客道秋風落葉飛。
這是蘇軾第一次進趙興的院落,以前趙興不在,只女主人在家,他不方便出入。現在,他已經沒得選擇了。隨著他的點頭,一名相貌不類中原人的壯漢應聲走進房內,接受吩咐后,轉身而去。
目前,這書稿的雕版工作已經開始,趙興打算印它幾十萬冊,一半在國內銷和圖書售,一本讓倭人買回去——嘿嘿,自己的書,還要花錢「進口」,想必數百年後,倭人想起這事都要氣死。
蘇軾聰明,馬上知道了緣由:「那篇文章只有徐知州的寵妾勝之看過,當時,其餘那些寵妾只顧玩賞雪堂,獨勝之將那文章看了又看……可你跟勝之並不熟,難道——?不,我不信你跟她有私情。」
系馬綠楊開口笑,
歌聲驚動了祭堂內的人物,他們紛紛跑出祭堂,看著這位小姑娘淚流滿面,邊走邊歌。
停了一會,他怏怏請求:「城門大概關了,恩師今日宿在這裏吧,我讓人通知師母。」
「鴨頭春|水濃如染,
「我也如此認為」趙興懨懨地回答:「算了,不提這個,我從倭國帶回來一部大書,叫『源氏物語』,老師可願看看。」
她唱的歌聲與趙興聽過的全不相同。趙興聽過的這首歌是鄧麗君唱得,歌聲婉轉,令人垂淚。而勝之唱得是另一種風情,充滿了宋的華麗。
十四歲,在他記憶中,這樣的女孩子應該無憂無慮的,天天背著書包上學堂,但她卻必須強顏歡笑,討好一個乾癟老頭,還要學會與其他妾婢鉤心鬥角的爭寵。
「耶耶」是遼人稱呼祖父輩的尊稱,祖母輩則稱為「孃孃」。還有,遼地不論士庶,皆自稱「小人」,這種謙稱曾頗使中原人感到奇怪和可笑。但不久,他們便不覺可笑了,因為「民族大融合」了,沒被殺死的漢民都必須自稱「小人」。
水面桃花弄春臉。
此外,遼人自稱「我家」,宋人自稱「男女」、士人可謙稱「賤子」……後來,中國只剩下「我家」的自稱了。
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此時,太陽剛剛落下,天空依然有點落日餘暉。三元坊背後的府學早已下課,門前的攤販開始收拾準備回家,整個坊前唯剩下趙興帶的一群學生。這群學生的行跡也引起了一兩位路過的士子的注意,他們遠遠的站在孩子們後面,聽到趙興的問話,臉上都露出深思的表情。
「歷朝歷代,商賈都是被鄙視、被侮辱、被搶劫的對象,我朝建立后,雖然商賈的地位大大提高,但千余年來,遺留的痼習依然限制商人獲得高位,但馮公卻不同,他由一個商人步步高升,你們知道為什麼?」趙興站在三元坊前,教導自己的學生。
日暮時分,江夏三元坊前,趙興帶著學生仰慕的望著這座三元坊。
衰翁送客水邊行,
所謂三元坊,全稱是「三元及第坊和-圖-書」,只有在鄉試、省試、殿試中連續奪得第一名的人,才可以被稱為「三元及第」。
「哦!」蘇軾點點頭,趙興臨走時的嘮叨他沒聽到,現在聽蕭峰複述,令他覺得很溫馨:「那就去吧,你通知孩子們!」
不知天上宮闕,
……我看過學士寫的『刺牛』,你能把一頭『壯牛』隨意刺倒,舉止卻又像士子般溫文……我還聽說你是位貢士——能文能武,又有學士門生的身份,今後你定能庇護小女子,啊,答應我吧。」
宋代是什麼時代,這是個重文輕武的時代,文人詩歌相酬是風雅,身配一把劍則是武夫。趙興在刺牛過程中顯得極為冷靜,冷靜地近乎于冷酷,傳揚出去,有哪個文人還敢跟他交往。
趙興自己也想不出解決辦法,他只好沉默。
他們都錯了,這小女孩不是在為徐知州而歌而泣,她是在為自己。
勝之站在門口,呆了一呆,立刻仰起小臉,用清脆的嗓音無所顧忌地唱了起來:
「回耶耶話,信送去了。小人名蕭,我家老爺賜名峰,這是小人的阿父,我家爺賜名山,這位是高麗武師金不二……這幾天程姓爺都去祭祖,春後方回,前後要去2個月,我家爺臨走交代:米面鹽醋茶都在缸里、柴炭在後院、書房有1500貫錢、筆墨紙硯俱在書房、臘肉與酒在後院窖中;老爺還定了幾頭豬,一頭小牛、江魚若干,夥計每日往這裏送;老爺還吩咐:金不二武力尚佳,耶耶出門就讓金武師陪護左右;屋中還缺什麼,小人可去買。耶耶最好把孃孃接來,在這裏過正旦。」
「明月幾時有?
又恐瓊樓玉宇,
「是!遼國頭下兵,因罪處死刑,兄弟與其父皆受株連,我用三斤茶葉換了他們父子三人性命」,趙興輕描淡寫地回答,但蘇軾聽到卻如晴空霹靂,他驚問:「你竟然去了遼國?」
「七個月,會發生很多事,我怎能預測你七個月後的心境呢——這樣吧,我給你一個承諾:若你能來,我定當安置。」
但現在,這名頭下兵卻表現得很順服,趙興一聲吆喝,他二話不說就走出去,溫順的令蘇軾難以置信。
何事長向別時圓?
黃州地方不大,物產都沒好好開發,在這樣一個荒僻小城中,能將生意做到泉州、杭州,甚至海外的趙興就顯得格外突出。他見多識廣,待人溫和,交往的都是雅士、官吏,家財豐厚,出手大方,身邊還有一大群異常團結的山民……這樣的人,難怪勝之肯冒險而來,要求收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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