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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時明月

作者:赤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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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華麗的前奏曲 第二十九章 大聲宣揚感恩的奇才

第一部 華麗的前奏曲

第二十九章 大聲宣揚感恩的奇才

趙興搖頭。
孩子們,你們一定要記住:有人總認為這世界太現實,現實的在你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沒有人幫助你;也有人認為這個世界太虛偽,虛偽的在你最需要幫助的時候,那些平常『想』幫助你的人都已煙消雲散。但有些人卻知道:怎樣讓那些平常『想』幫助自己的人,不轉身離開……
程不同原本是希望兒子當官的,但趙興剛才那番話提醒了他,面前蘇軾的遭遇讓他明白:當官很危險。所以他退而求其次,希望趙興先出頭,而後提攜自己的兒子。
回到黃州府邸,趙興被房子人山人海的現象驚呆了。
蘇軾貶謫黃州期間,陳慥基本上一年兩次來訪,由於此人在江湖中名聲響亮,自從掛劍歸山,多少人慕名想與他交遊都難以遂願。所以他每年訪問蘇軾時,都成了附近江湖人士的一次盛會,等他一下船,當地豪俠之士奔走相告,爭相邀請他到自己家中作客。
因為這首詩,現在就用「河東獅吼」表示懼內,而陳季常是怕老婆的丈夫,這個名字也就千古流傳了。
趙興顯得很淡然,他舉手行禮:「各位兄台,我等尚有要事在身,剛才只是偷著出來閑逛的,現天色已晚,恐不能赴各位之約了,叨擾叨擾!諸位,後會有期!」
不過,找門路雖然是趙興的強項,但他的觸角還沒深入汴梁城,所以他拒絕。
「阿翁」是對祖父的稱呼,現在程夏嘴中的阿翁應該是江夏程族的族長程秀。
程族祠堂內,程不同正依族規,恭敬的給祖宗上香,程族的小孩都站在他身後,按程不同的動作一板一眼的行禮……這些都沒趙興的事,他背著手,悠閑的在程族後花園散步。
「這才是大智慧」,趙興感慨的說:「一般人都會為自己的年少輕狂而懊悔,順帶著,他們會隱瞞那段荒唐歲月,對幼年時幫助自己的,他們也假意看不到。
進士科考的是詩詞歌賦、做文章的本領,但治國不能全靠詩詞歌賦,算術刑律這些都需要,而這些人才就通過制科考試選取。制科開考時間未定,朝廷需要什麼人才,便可隨時開考。所以趙興要說個「三年之內」的含糊說法。
十五戶中,拖家帶口的有三十七人,剩下的幾個人則屬於家族庶子,因為家族龐大,照顧不到他們,所以需要他們自力更生。現在,雖然加入另一個旁系,但他們都很高興——傳統上這叫做開枝散葉。意即:一個旁支興旺了,從大家族中接納部分非嫡系人員,從家族主幹上吸取部分營養,壯大自己。
蕭峰這段時間沒少受委屈,許多人看他身材高大,舉止之間很有章法,都想找他較量兩手,但他怎敢對「耶耶」的客人動手,所以經和_圖_書常被毆的體無完膚。也幸好蘇東坡知道「頭下兵」的身份敏感,沒有把他的原來身份泄露出來,否則,那群宋糞青哪肯留他活命。
程夏一路氣喘吁吁的跑進來,見到趙興連忙喊:「老師,你怎在這,讓我好找……剛才阿翁說,希望我們搬出山坳,或者回江夏,阿翁願意從族中劃出一塊地來,阿大讓我問問你的意思。」
據說,陳公子的父親曾做過太守,年輕的蘇東坡在他手下任職,陳太守修了一座看風景的高台,讓蘇東坡寫個序,立碑放在高台上。蘇東坡氣盛,序裏面暗自諷刺陳太守不懂風景,沒有品味。然而陳太守絲毫不在意嘲諷,竟然讓人把蘇軾的文章一字不改刻在碑上。
唯有宋代,贅婿的待遇偏離了傳統,仍有保留自己名姓的權利。
陳慥倒不是像「河東獅吼」電影中所表現的是一文人,宋人稱他為「俠」,他年少時仰慕漢代著名遊俠朱家、郭解的為人,扶危濟困,行俠仗義;「稍壯,折節讀書,欲以此馳騁當世」,然而壯志難酬;於是,隱居岐亭,「弁車馬,毀冠服,徒步往來山中,人莫識也。」
「應下吧——我們只需要識字的人,讓他遷幾戶旁支,分別安置在黃州、杭州」,江夏程族這麼做,未嘗沒有控製程家坳這一新崛起支系的意思,但趙興也知道,他現在只能依靠這群人。
趙興好笑的看看這個姦猾的老頭,程不同則一臉憨厚,笑的心馳神往。然而,那付憨厚的笑容背後,是鄉民的狡猾。
不會吧,蘇東坡好客也沒有鬧到這地步。
這事就應該當場拒絕。
趙興此前錯誤地用現代觀念看待贅婿身份,他沒想到蘇軾竟肯替這樣的婚禮主婚。但隨後,稍稍研究宋史后,他發現自己錯了。
趙興的總結說完,孩子們欽佩地連連點頭,站在他們身後的幾名秀才也發自內心地讚賞:「一語中的!大智慧呀!我原以為三元及第的馮公,是才學驚世才得步步高升,原來還有這緣故,如此智慧,令人嘆為觀止……
成功其實就這麼簡單——感恩,而且讓人人知道你的感恩!」
但程不同沒有,這說明他是想答應下來。
更有甚者,一些人升遷到昔日恩人之上,便唯恐別人挾恩圖報,因而搶先打擊排擠那些曾經的上司,他們以為讓這些人乖乖向自己俯首,便可以管束部屬,然後步步升遷,然而,他們錯了……
幾副鞦韆架還在搖動——這不是因為風吹而搖動,剛才趙興進來的時候,聽到鞦韆架附近還有女人的笑聲,等他放重腳步,笑聲才消失。從現在鞦韆的擺動看,人沒走遠,或許正躲在花叢偷窺。
能不能不當官呢?不行,在和*圖*書古代,不當官就沒有財產保障,隨隨便便一個衙役就能逼得你家破人亡。歷代法律都是保護官員的,官到五品以上的,法律便對他們大開戶門——尤其是遇到死刑類的罪行,按宋代「不殺士大夫」的傳統,哪怕為非作歹貪污腐敗,最重的懲罰也就是流放。
「不錯,你已經開始思考了,很不錯……你去當面告訴阿翁,我對阿珠很滿意,她的溫婉與細心,不是別的女子可以比擬的……這麼說吧,我喜歡阿珠,她是我明媒正娶的正妻!」
「不搬!告訴你阿大,我們在蘄水別族而居,可以算一個分支了,江夏程族只要允許我們年年回家祭祖,就已經夠了,何必要回到這裏受別人的管束。」
這位陳太守的兒子就是陳慥。
不姓程的程族執事——程夏這句話已點明了趙興的程族身份,其中暗含的意思是:老師是我程族之婿。這是大家族在發展時常用的一種手段:吸納外姓優秀者進入家族,參与族中的發展決策。
蘇東坡貶謫到黃州,也與這位陳公子有關。
ps:本書中所選用詩詞,其誕生年代無限接近真相……然而,如有需要,本人隨時發昏,所以,不要就詩詞年代問題質詢我——本人屢教不改的!
所以,我認為程夏、程爽應該潛心讀幾年書,程家坳這幾年需要的努力是:把程旺等推上去,成為一名貢士,我們擁有的貢士越多越好。等六年後,再讓大家去京城趕考,那時,想必我程家坳已經經營好黃州了。」
我們鄉人見識還是淺,不如這樣吧……賢婿見多識廣,我們蘄水程族便全力支持賢婿出頭,將來好庇護于賢婿之下。」
但宗法還在,宗法規定像趙興這樣的外姓人,不能進程姓祠堂,所以程夏必須兩頭跑著討教。
程不同拱手:「好好好,小老兒期待先生佳音。」
「六年之內,程夏不要參加省試」,趙興說得很平靜:「我跟你說過『江郎才盡』的故事,一句話,太年輕便通過科考進入官場,未必是好事。年輕容易衝動,得罪人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得罪的,這是在給家裡招災惹禍。
「才高八斗!」程夏驕傲的回答。如果這次認祖歸宗成功,他也成了江夏人,所以馮京的榮譽也是他的驕傲。
「不,他能成功,是因為知恩」,趙興悠悠地給孩子們講述那段馮京的逸聞。
然而,這句話的另一層意思也可看作侮辱。因為在門閥鼎盛時期,「贅婿」的身份很低賤,甚至連自己的姓氏都不能保留。這一制度在唐代猶存,所以,在傳統上人們依然留存著少許歧見。
陳慥呀,一聽見這個名字就想微笑——這位陳慥不就是「河東獅吼陳季常」嗎?千古名www.hetubook.com.com人啊。
這才是程不同的本色。回到江夏,他學了幾句文縐縐的話,現在興奮之餘,還是露出了鄉村俚語。
馮京早年貪玩,有時深夜不歸。一次被巡夜的街卒拘留,當時的武昌郡守王素極力為其開脫,將其釋回。後來馮京奉使關中,王素正在渭地帥兵,兩人見面,酒宴甚歡。馮京作詩贈王素,中有句雲:「吞炭難忘當日事,積薪深愧後來思。」
隨後幾天是確定具體人員,準備搬遷。六名單身庶子全被趙興接納,他準備帶他們去杭州,其餘整戶搬遷的人,則在孩子們的帶領下,相繼動身前往蘄水程家集、黃州府城。
且慢,兄台能看穿馮公智慧,也必是個大智之人,兄台哪裡人?姓字名誰?我等今日閑暇,可否請兄台同往城中明月樓一唔。」
趙興隨著最後一撥人離開江夏的,這時已經是春二月,滿山的山花爛漫。
「但願,這位陳季常的本領不會令人失望」,趙興邊走邊想。
程夏明白了,他跑了幾步又反身問趙興:「老師,你剛才談到『感恩』,學生一直想問:老師娶阿珠,是不是一種感恩;老師照顧師公,也是不是一種感恩……剛才阿翁也似乎說,老師有鵬飛之志,我程族不該拿個不識字的女子配與老師……」
眼前的「三元」馮京中了狀元之後,慘遭某外戚直接綁家裡,一定要拉做女婿,還騙他說「此上意也」幸虧馮大人穩得住,一心一意做了富弼女婿。
這些隱約的話讓程夏頗為自豪——他剛才搶先說的話,就為達到顯赫本族的目的。現在他滿意了。
片刻過後,傻子都可以看出來:趙興才是程家坳的真正主事人。
但他們沒有想到,陳太守的寬厚反而使蘇軾與他成為忘年交,而蘇軾本人也是個渴望仗劍千里行的人,他與陳慥早已成了「鐵哥們」。倆人關係好到可以隨便開玩笑,蘇軾拿陳季常怕老婆取笑說:「龍丘居士亦可憐,談空說有夜不眠,忽聞河東獅子吼,拄杖落地心茫然。」
因為此人是個快義恩仇的人,所以文字獄過後,蘇軾的政敵認為,既然蘇軾侮辱過陳慥的父親,那就把蘇軾貶謫到黃州,以方便陳慥就近殺他。
也許,要稍等一等,等到童貫上台,這廝膽子大,進士都敢批發,而且一次批發兩百多人。現在的人,只敢把進士零售,而且要找到門路才行……
往年,陳慥會拒絕所有的邀請,將自己的小船停泊在東坡「雪堂」邊,就棲身於狹窄的船艙里,與蘇軾相聚飲酒,暢談天下。但這次,蘇東坡是在趙興的院子接待陳慥,同時,程族有分量的人都去了江夏,結果這群「英氣逼人」的江湖匪類,便在倆豪爽人的招待下和_圖_書,把趙興的院子當作自己的家。
在這種情況下,一人當官,全家受政策庇護,甚至連經商都能獲得減免稅待遇,所以,蘄水程族必須有一個人出來當官,才能繼續發展。
「名劍豪啊!」趙興興沖沖往裡頭走,一臉渴望。他早就對宋代的武術技巧心神嚮往,可他也和很悶:為什麼武林名人倍出的宋代,遇到連招式都不懂的契丹、党項、女真、蒙古人,卻是逢戰必輸,敗得一塌糊塗,敗得亡國了……
不一會,程夏又跑回來,氣喘吁吁的問:「老師,阿翁說,我們現在的買賣做的很大,能不能順便安置一些江夏程族?阿大讓我問問你的意思。」
這意思說,即使改變了面貌聲音(暗指地位身份的改變),我也忘不了當年被街卒拘留之事;即使後來居上(暗指自己此時的地位超過了王素),我也為難以報答你的大恩而慚愧。
外面的世界,雖然處處都可能存在了風險,但他依然想去看一看,看一看這古代中國最偉大的時代。
花叢里傳來一聲輕「呀」,程夏眼珠轉了轉,看到趙興裝沒聽見,他也忽視了這聲驚詫,邊轉身邊若有所思地自語:「當面告訴阿翁……告訴阿翁幹嘛?難道……?」
程夏便如此來回跑著,向趙興通報祠堂內的情況,並交流對程族事情的處理方法。
趙興搖搖頭,一貫沉穩的程夏迫不及待的宣布:「我等來自蘄水,是蘄水程族上下。這位是我蘄水程族執事,家師諱趙字離人!」
程不同與趙興同船,他心滿意足,頗為得意的詢問趙興:「賢婿,你說我們是不是該赴京參加科舉,我看你一點不急,可咱現在有錢了,路費不是問題。」
說罷,不顧而去。
「我也不打算現在考科舉」,趙興望著江水回答:「我需要做一點準備,三年內若有制科考試,我會參加制舉。否則,那就三年後考。」
「君恩深重?……深明事故?……貴人扶持?……家財萬貫?」這句話是站在身後的一名秀才說的,孩子們的回答被否定后,大多數人都在等待老師的答案,這時,那名秀才忍不住插話。
古代中國,也唯有在宋朝,贅婿不僅不是一種恥辱,反是莫大的榮耀,是才子的標籤。
不能不說,蘇軾對江南的影響很大,現在很多江南富豪,布置自己的庭院,都喜歡栽一些松柏、梅花、竹子等四君子。這座後花園布置的也同樣,而江夏程族數百年積累,使他們更具文化底蘊,令院落里每處細節都顯得極為雅緻。
※※※※
身後,那幾名秀才還在竊竊私語,隱約傳來的話吐露著世俗與功利:此何人也?……此人氣度不凡,精通官場奧秘,將來定能身居高位,我等須趁他現在白身,趕m.hetubook.com.com緊與他溝通交往……
程不同想了一下,答:「還是賢侄考慮周到,我怎沒想到年輕衝動的危險。看看蘇學士,好大的官,現在卻過的那麼凄涼,所以做官未必是好事。
不過,即使他知道了自己的錯誤,他仍堅持離開程家坳,自己闖世界。
人心中都有一種炫耀心理,程不同的太祖負氣而走,現在他可算是衣錦還鄉,江夏程族反而有求於他,他自然洋洋得意。
江夏程族家大業大,開支也大。時間久了,大家族總有照顧不到的一些庶子旁支。而程家坳程族正處於極力擴張階段,也需要大量有知識的人才加入,所以雙方一拍即合。幾番商討后,雙方達成協議:江夏程族出十五戶庶支,共四十三人遷至黃州、蘄水程家保、杭州趙家莊安置。
其實,程不同帶趙興這個外姓人來江夏,也想藉助趙興來對抗江夏程族的宗法威權。程不同的小智慧有,但遇到江夏族長程秀這樣做過一任翰林的大官,底氣自然小了很多。而趙興就不同了,他見過的凶人遠比程秀兇猛,而其老師蘇東坡的官位,也完全可以壓程秀一頭,所以他無所畏懼。
多麼精闢!
按規矩,江夏程族將付給搬遷戶一筆搬遷費,而接納他們的宗支,則需要給他們準備耕作的土地和房子。最初幾年,他們將靠租種宗族所有的土地養活自己,而後,他們再自己置辦家業。
小小的院落至少擠了一百多人,來往的每個人都英氣畢露——這是好聽的說法,不好聽的說法叫做滿臉橫肉,個個像土匪,都帶刀槍棍棒。
一個商人,能在一片歧視的環境里,獲得所有人的尊敬,並成為古今第一個商人丞相,馮京靠得就是這個大智慧,而其他人,耍些小心眼以為自己聰明,卻不知都是些小智慧,甚至愚蠢,並最終成為一粒塵埃。
程夏才讀了幾年書——兩年而已,也就是小學二年級水平。考上貢士,那是因為考試簡單,趙興又在官場做了手腳。然而,京城人才薈萃,憑程夏的識字率,根本難以出頭。
蕭峰——取這個名字出於趙興的惡趣——滿臉無奈的出來迎接趙興,他先叩了個頭,而後頭貼地,一副沒臉見人的模樣,彙報:「耶耶來了位客人,叫陳慥,滿院的人都是來拜訪這位客人的。」
人年輕時,血氣方剛,不拘小節,容或有之。待到貴顯之後,按常人言之,提起從前的過錯尚不願聽,哪會主動向故人談及,並寫進詩文中去呢?馮京如此不以為諱,而且四處宣揚他的知恩圖報,而後,他獲得了什麼?
人人都知道他是個知恩圖報的人,那麼,在力所能及的時候,人都不會為難他,他在官場的「恩人」多過敵人——這樣的人,能不步步升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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