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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輩子暖暖的好

作者: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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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古城

第三十八章 古城

她跺著腳,眼角餘光瞄著孟緹的背影,壓低了聲音,「我真是不知道哪句話得罪她了,忽然就翻臉發脾氣……」
程璟很少看到過那麼溫暖的笑意,一時間心裏諸多感慨。忍了很久的話就在下一個瞬間決堤而出,「是啊,你看書是很多。我記得去年過年時,你和……」
程璟悶聲悶氣地開口:「你始終是我叔叔的兒子,也是我的表妹。趙初年再怎麼不對,也是你的哥哥。他對你那麼好,恨不得把心掏給你看,你卻……」
她臉色不好看,一旁的蔣也夫從吉普車裡往外搬東西,一邊存心跟她打趣,「能忍到現在還是不錯的,不過遇到挑戰了就知道你還是出身優渥的大小姐吧。雖然談不上人間煙火,也是養尊處優長大的吧。」
「可惜了,我很喜歡這個杯子的。」
「見笑了。」
施媛再傻也知道自己大概犯了個錯,剛剛還在跟自己閑聊的女孩子好像變了一個人,之前還柔美如春風,現在雖然就坐在火堆旁,整個人卻像冰山。
爐火上的水壺燒開了,他拿自己的杯子給她倒了杯熱水。他看著她小口小口吹著杯子里滾燙的熱水,美麗而削瘦的面孔在煙霧后隱隱約約,她下巴的輪廓線非常明顯,綳得緊緊的,帶著自虐的痕迹。
施媛瞥了兩人一眼,沒多說什麼,默默照做。
這是周六的早上,她起了個大早,去樓下敲的程璟的門,吃過早飯後,跟考古隊一行人上了那台軍用吉普車,這台車是考古隊領隊老師蔣也夫從自己的好友,某駐北疆的部隊那裡申請來的,因此優點多多——馬力足,行動威武,在隔壁沙灘上跑上幾千公里都不喘氣,可以裝下考古隊一行七人外加作為「隊員的好友」的孟緹,還不用花錢。
考古隊的年輕人們從附近的牧民手裡買了大量的土豆紅薯,就埋在篝火下的灰燼里。時不時有人拿鐵鉤子勾出幾個,分給大家。烤好的紅薯外皮焦黑,先要吹吹打打,吹掉外皮上的胡楊灰燼,再打一打;再吹,再打。等到溫度冷卻一點,再一塊塊揭開表皮,頓時香氣和熱氣一起四溢。
有風吹過戈壁沙灘,陽光慢慢的熱辣起來;對面的施媛招手叫兩人過去,說是又煮好了一鍋麵條,讓兩人去分而食之。而吃過飯就是另外一個普通而忙碌的下午,那些話題也沒有人再提起。
「阿緹,你——」程璟目瞪口呆,幾秒鐘后才回神,「你的手有沒有被燙傷?」
「不知者不罪,我怎麼知道這個話題說不得!」
孟緹無所謂,「還好啊,我沒覺得自己瘦了。」
孟緹靜了靜,伸手撫上城牆。遺址布滿流砂,斷壁殘垣的褐色土牆上全是風蝕的痕迹,但街巷縱橫交錯,依然可見輪廓。
孟緹在宿舍靠著暖氣裹著毯子批改作業,他就很激動前來拜訪。
「阿緹,你肯叫我表哥,我太高興了!」
兩個人在這邊的動靜並不算大,但對面的幾個男生還是發現了。就算隔著火光也能看到孟緹壓抑的眉眼和施媛的手足無措,他扔下牌過來,在兩人面前半蹲下,疑惑地問:「怎麼了?你們吵架了?」
然而孟緹的舉止,包括摔杯子都很鎮定,他茫然無措的是很,她倒是笑了笑,帶著些老師風採的循循善誘問他,「在應山寺之前,你就知道我了?」
程璟眉眼一彎,愉快地微笑,「當然沒問題,隨時都歡迎。」
程璟心裏的火氣比得上那一大堆的篝火,煩躁地瞪了她一眼,「施媛,你為什麼要問阿緹的私事?我跟她有什麼關係跟你有什麼相關的?」
搖光,是北斗七星的最後一星,其意義已不可靠,是幾個月前兩位考古學專家在北疆破損文書里翻到的一句——「築城日,見搖光之星,貫月如虹,故名搖光」。文書後是對這座古城地理位置的詳細描述。
瞧著他高高的背影,施媛笑著:「程璟對你很好啊,」
「沒事,我自己沒用。」
「表哥?他不是這麼說的。我問他跟你什麼關係時,他一直說你們是朋友。你也從來沒叫過他表哥。」
「我現在啊,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人,」孟緹垂下眼睫,「程璟表哥,你願意聽我說說嗎?」
程璟的臉色也比不她好看多少,緊張地拿過礦泉水給她,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疊聲的問,「怎麼樣?」
他嘆了口氣,低語,「阿緹,如果讓初年哥知道你瘦成這樣,不知道心疼成什麼樣子。」
這都是預料中的情節發展。孟緹依然波瀾不驚,只問一句:「他給你打電話,是放假前還是放假后?」
雖然沒有主語,鑒於這裏只有他們兩人,毫無疑問施媛這話是對她說的。孟緹揉著眉心,苦笑,想起另一個對她更好的人,「我其實不需要。這樣做有什麼意思呢,只會讓人誤會。」
一行人一路說笑一路走,搖光古城和昌河約三十公里,前二十多公里都是平整的柏油馬路,后十多公里那就是從無路中走出一條路來,吉普車顛簸的行走在沒有經過休整的戈壁上,蹦蹦跳跳好像過山車,時不時壓過一叢叢枯萎的駱駝刺或者紅柳。
程璟鬆了口氣,聲音因為愧疚而放低,「阿緹,我代施媛跟你道歉。」
孟緹還是覺得匪夷所思:「這麼大一座城市,還在絲綢之路北線附近,怎麼記載會這麼少呢。」
深秋與寒冬挨得實在太近。十一月底的天氣乾冷,吉普車車窗大開,風像剔骨的刀子一樣在臉上刮過來刮過去,透骨地疼。孟緹吁了口氣,最後瞥了一眼窗外的景象,拉上了車窗,又費力地在車窗上拍上幾張礦泉水包裝箱用紙。
程璟和她坐得離眾人比較遠,坐在她身邊,在這樣的氛圍里,他覺得自己說什麼都是可以被原諒的,就真的開口:「阿緹,你這半年你過的怎麼樣?」
施媛眨了眨眼,笑眯眯道:「你的脾氣還不好?騙誰呢。不過聽上去,你的身世好像很傳奇啊。能詳細說說嘛?」
「誤會?我也不是瞎子,」施媛凝視著篝火那頭正在玩牌的幾個男生,其中自然包括了程璟,「他很喜歡你啊。」
「最近幾天發現了什麼?」
孟緹揉了揉蒼白的臉,擠出了一點血色,「蔣老師,我也只讓您笑話這一次了。」
程璟鬆了口氣,「你沒事就好。阿緹,是我開車太著急了,回去的時候會小心的。」
而視線的不遠處,那座巍峨的古城遺址,靜靜矗立於蒼茫大地之上,明明已成廢墟,卻有那麼一種不動聲色的力量。
蔣也夫滿意的摸了摸自己剛剛長出鬍渣的下巴,「我看學生,還是一看一個準的。什麼人可以招,什麼人不能收都有數。」
孟緹對考古很有興趣,有空的時候就會去問問程璟進展如何。考古隊大清早開著兩輛吉普車和器材過去古城,夕陽西下方歸昌河城,這個時候孟緹一般也下課了。
「……我們把稻米送回去做碳十四化驗,應該能更肯定的確定年代。」
施媛「呃」了一聲,神情又驚又喜,是那種發現太陽出來世界一片溫暖陽光,正在為此興奮不已時,另外發現太陽從西邊出來的神情。
程璟在孟緹身邊坐下,她抱著雙腿,大半個臉埋在膝蓋和胳膊之間,只露出額頭和漆黑的眼睛,雕塑般坐著紋絲不動。或許是因為她始終盯著地面不肯抬頭,眸子里一點光都沒有。
PS:俺的論壇在上海移動的某台伺服器上,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所有的伺服器不幸被牽連了。
「別碰我,真那麼想知道,去問程璟好了。」孟緹一揚聲音,冷淡地抽回手,不再看她。
自然得不到迴音,連表情都看不到,孟緹曲起膝蓋,不言不語地把臉埋在膝蓋中;施媛「哎」了一聲,站起來,拉上他走遠了幾步,將幾分鐘前發生的事情大致說了一次,當然,話題起初的緣由被她隱去了。
程璟暗暗深呼吸一口氣。他不知道這個話題是否開始對了,甚至都有了些悔意。
沒想到遭到了拒絕,程璟兩條英挺的眉毛頓時皺了起來;施媛一拍他的肩膀,等著他轉過臉來,「那給我吧。」說著自顧自地從他手裡拿走紅薯,邊扒皮邊說,「孟緹,你既然不領情,那我就奪人之美了。」
程璟從善如流,立刻撿了個小的紅薯給她。
程璟頓了頓:「初年哥非常聰明。雖然他只比我大三四歲,但不論是哪個方面,學問,知識,電腦,等等都比我強得多。後來我決定回國上大學,大概也受了他的影響。我們www.hetubook•com•com在大學里交往比較多,所以我知道他一直在找你。十幾年過去了,依然堅持不懈。我有次勸他放棄,他跟我發了脾氣。我被他嚇到了。
「嗯?」
用力過大,孟緹的手指都要埋到瓷杯里去,她慢慢抬起眼皮,一張臉顯得面無表情,「你什麼意思?」
開車的人是程璟,領隊老師蔣也夫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他也是程璟的導師,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微微有點謝頂,總是笑眯眯的像個彌勒佛,那偏暗的膚色還是說明了他是考古人。孟緹和施媛和另一名老師李開南擠在第二排;剩下的三個男生坐在後排。
瓷杯以一種危險的角度掉在地上,頓時四分五裂,白亮的碎片散了一地,滾燙的熱水浸濕了戈壁上的土黃色石塊,變成一種更深的褐色。
「我說句話也要看她的臉色?一兩個玩笑還開不得?」施媛賭氣說,「你這個表妹脾氣也太壞了!虧你受得了她!我看就是你太寵她了才恃寵而驕!」
孟緹冷著眉頭,「我不負責解答你的疑問,你要問的我都告訴你了。」
孟緹等了片刻他才放開手臂,她抿嘴瞧著他,揚起了嘴角,勾出微微的笑意,說:「我最近經常做夢,隨後想起的事越來越多。十六,大概是十七年前的事情,為什麼一旦想起來,印象那麼深刻?」
「我開的第一輛車就是吉普。」程璟沒有回頭,分出一部分精神跟她搭話。在這樣的戈壁沙漠,道路一望無際,基本上不會看到別的車,只要注意著別開出公路就行。
孟緹笑著反問,「你看到了,風景很優美,學生很聽話,日子很舒服。昌河真是個好地方啊,來這裏支教就是享福的。」
孟緹的肺腑過了兩分鐘終於緩過勁來,抬起頭才發現一行人都圍著她,尷尬不已,愧疚地跟程璟道歉。
再次見到程璟的時候,已經是周五的晚上。
孟緹恍若未聞,以慢鏡頭的速度側過頭,程璟看到她夢遊般的眼神,聽到她黃鶯般悅耳的聲音:「程璟表哥。」
又因為備案的原因(本來讓空間商備案來著,居然一直拖到現在了orz),總之,大概還需要一個星期的時間才能開通。
程璟如此熱情,以無辜可愛的笑容俘虜了上上下下的人。她也不能給他臉色看,再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也跟著他認識了考古隊上上下下的人,一起出去吃了一頓烤肉。
這下子誤會就太大了。孟緹在震驚中絞盡腦汁地想著如何解釋,「施媛姐,你誤會了……真的。我跟他——其實……」她微微頓了頓,在對方敏銳的視線中,終於把後半句說完,「程璟是我表哥,所以,你誤會了。」
「你終於看出來了,你不知道我多嫉妒你。」施媛苦笑,把臉埋在膝蓋里。安靜的戈壁上,四下俱黑,遠處有流星落下,貼著她的髮際畫出一條明亮的直線。
這話完全不留情面,連他的母語英文都用上了。施媛愣了一下,程璟從來沒有用這麼尖銳的態度跟她說過話。羞辱讓她眼眶發酸,疼得要命,肺腑中的無名火升起。
抱頭,真是多災多難的論壇啊……
北疆比內地在時間上晚了約兩小時,孟緹看了看時間,上午十點了,他們一天的任務也要開始了。她很快定了定神,從石頭上上跳下來,這才有了精神去打量四周。這一大片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胡楊林和紅柳感覺到了寒意,猶如雕塑,大都沉睡過去。胡楊林千百年無人問津,獨享這這篇靜寂。
最初的震驚之後,程璟睜圓了眼睛,下意識應了一聲「我在我在我在」。她第一次叫他表哥,第一次這樣嚴肅承認了他的存在。程璟想這真是個好的開始,那種單純的興奮之情溢於言表,那張本來就漂亮的臉燦爛得堪比兩米外的篝火,聲音也蓄滿了精神,肢體語言也豐富起來,他傾身過去,一把抱住她——雖然姿勢囫圇吞棗,但胳膊的力度依然存在的。
「具體的年份還沒有。不過今天上午,我們在東城門發現了一隻埋在地下的罐子,你猜罐子里是什麼?」程璟面露神秘之色,搖了搖手指,「是一小罐稻米!完全沒有腐爛掉,跟普通的陳年稻米幾乎差不多。」
她緊張地道歉:「孟緹,怎麼了?你生氣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
聲音雖然不高,但也沒有刻意壓制語調。孟緹臉色下一秒凝結成冰,手一抖,杯子里的水就撒了出來,濺到手上。那是剛剛燒開的水,溫度可想而知。
夜色中的戈壁沙灘又風刮過,配合著她的音調。
程璟從同學們手裡搶了幾個紅薯,因為太燙拿不住,在孟緹前放了一地,選了最大的那個,遞給孟緹。
其實是毫無意義的問題,不過是再一次證實了她一直被他算計而已。
「為什麼不敢惹你生氣?」
「我們找到搖光城八扇城門的遺址,丈量出大小和規模了。」程璟說起考古就一臉興奮,在儘可能詳細的範圍說著數據,他知道孟緹對考古也十分有興趣,果然她聽得很仔細。
「去年的三月,他忽然說要去你的大學教書,我那時才知道他找到你了。問及關於你的具體詳情,樣子啊,名字啊,他一個字都不肯細說。直到今年年初的寒假,他給我打了個電話,說帶你過來。」
「不奇怪,」孟緹若有所思,「當年樓蘭還是龜茲發掘的時候,也發掘出很多黍米,千年之後居然還可以再次生長,當時還發現了女屍,一千五百年後容顏如生。」
孟緹也不多說什麼,微微露出一個笑臉,不動聲色把事情揭過。
站在城市中央回首望去,古城的黃土建築擁抱著她,城市最中間的尖尖的塔頂被清晨的陽光迷惑,陷入了夢境,千年時光倒流,薄薄的炊煙在城市上空無聲的盤旋。黃土地上,每走一步,腳下的細沙都在「沙沙」作響。
一上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考古隊每次回昌河都會補充一大堆食物,因此中午的食物非常豐盛,饢,麵條,還有加熱后的八寶粥,在忙碌的上午之後很是可口,已經遠遠超過了充饑的要求。不過孟緹還是沒怎麼吃下什麼東西。
這句話終於讓程璟從一種惶恐的狀態里恢復過來,寶石般的眸子里有光閃過,「不算完全知道。」
孟緹指著兩人腳下一堆瓶瓶罐罐的殘片,一本正經開口:「你操心這些就足夠了。」
「沒事。」孟緹唇角一動,言簡意賅,眉宇間全是輕描淡寫。
說完,垂頭去看地上的瓷杯碎片,好像那些碎片中有些什麼值得研究的高深理論。
她臉上血色盡失,程璟憂心扶著她的肩膀,手碰到她的肩膀后卻一怔,她似乎瘦的多了。他跟施媛比了個手勢,麻煩她去汽車後備箱拿了件衣服過來。
施媛在旁邊補充,「我跟程璟是一屆的,起初看到他難一點的古文都看不懂,還真是犯愁,連續輔導了他一年。」
「如果是享福,你為什麼瘦成這樣?」
程璟凝結了表情,說起往事,「我一直跟我父母生活在澳洲。我媽和外公關係不太好,十多年不曾回國。我對趙家沒有太多的概念,很小的時候回去過兩,知道我原來還有兩個舅舅。我第一次見到初年哥,是在十五歲的時候。二舅來澳洲演出,也帶著他來旅遊,我才見到他……阿緹,你知道二舅嗎?」
施媛雙眼閃閃發亮,考古考據的精神發揚出來,一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模樣,孟緹側頭看了會篝火,聽著夜風穿過古城,才說:「在今年之前,我們沒有見過面,也不知道對方的存在。對於忽然多出的表妹,他很好奇而已。他為人很善良,對脾氣很不好的我很寬容很照顧,僅此而已了。
「是這樣?我還不知道呢。」
孟緹慢慢轉頭,面色鐵青地盯了她一眼,眼風如刀子一樣在施媛身上割過;然後一言不發扯,挪了挪坐墊,跟她扯開一點距離。
施媛瞠目結舌,她想不到自己說了什麼惹她那麼不高興,不,根本不能用不高興形容,她的情緒是憤怒以及之後的冷漠。
孟緹驚訝地側頭,看著她咬著唇的側臉和被戈壁夜風吹亂的頭髮,遲疑問道:「施媛姐,你喜歡程璟嗎?」她真的很吃驚。她知道施媛和程璟的關係不錯,比起其他人都要好得多,但之前都沒有想到這一層。
搖光古城城周近四千米,拎著昌河,幾乎是方形,跟《西域水經》中說的一樣。這樣的規模和大小,在當時的西域,已經是規模罕見的大城市了。對於這麼些年為什麼沒有被發掘,蔣也夫的解釋是,中國的考古團隊就這和-圖-書麼多人,人手不夠,之前對這座城市的了解也不多,基本上沒有文獻可尋,所以被排除在人們的視野之外。如果不是全段時間的另一批專家解讀文書的時候發現的蹤跡,古城想必還是默默無聞。
程璟嗓子里冒出一點近似嘆息的聲調,才說下去:「二舅是小提琴家,是市樂團的首席。他終身未婚,自然也沒有自己的孩子,初年哥是他接回來,在他照顧下長大的。幾年前去世了。我媽一直說,他們四兄妹,只有二哥是最溫柔的。阿緹,可惜你沒有見過他,不然你對趙家的印象不會這麼壞。聽說他直到去世前,都還在挂念你。如果他知道……」
孟緹笑意一斂,挑起眉梢看著他。程璟聲音就這麼頓在了半空。
她來北疆后就剪掉了一頭齊腰的長發,現在頭髮剛剛垂到肩頭,扎了個小的馬尾,低下頭時,馬尾的尖端有一下沒一下的掃著她雪白的脖頸。
兩個人是好幾年的同學,搶東西吃也早就搶習慣了,自然也不介意這種小事;程璟打量孟緹一會,她臉被烤得通紅,但依然抱著膝蓋,蜷縮著身體。他心思一動,起身回到帳篷里,拿了跳褥子出來披在她身上,把她裹得跟個稻草人一樣。裹好之後滿意的看著自己的傑作,拍了拍手,跟其他男生一起閑聊去了。
另一位李開南老師讚許地同意:「不是覺得,就是仿長安的建築。」
程璟在眾人前,介紹她是「朋友」,孟緹長得漂亮,笑容甜美,態度好,在男多女少的考古隊伍中受到了極大的歡迎。考古隊一行有七人,帶隊老師兩位,剩下的都是研究生,包括兩位碩士和三位博士。一頓飯吃下來,跟他的那群同學已經相熟,和兩位老師都能貌似熟絡地說上幾句關於考古的話,於是知道不少關於搖光古城的事情。
「進展很大,」孟緹聽得仔細,「城市的建築年代確定沒有?」
「你不會看臉色嗎?你連保護隱私權,『right of privacy』都不知道嗎?」
平時大大咧咧,總那麼開心的程璟不知道怎麼卻看到了這個細節,一怔,從她手裡拿過杯子,遞過紙巾。他心情很複雜,過了好一會才組織好詞語,怔怔說:「阿緹,我是存心說漏嘴的。我真沒想到,你真的就像初年哥說的那樣,連他的名字都聽不得。」
然而絕對完美的車是不存在的,這輛車的最大問題就是漏風,車窗玻璃下溜進來,夏季無妨,在冬天,這一缺點簡直是要命,因此不得不用舊報紙,廢紙箱來再保暖一次。
完全說不通。程璟沉默了一會,抬起眼皮,白雲的陰影投落在一望無際的戈上,抬出了一張張明暗交錯的地圖。
「很整潔,果然是女生的房間。」程璟好奇地四下打量。
程璟震驚地看著她,「你——你想起什麼了?」
孟緹和程璟走過某五六米高,頂部是橢圓的建築,頗具有當地少數民族的風情。閉上眼,似乎就能看到千余年前的人們於前,虔誠跪拜的姿態。巨石在陽光的照射下紋路清晰,變成了蒼茫的紅色,千年風化的痕迹就像淚痕一樣永遠的停留在牆壁表面。而頭頂的天空湛藍得發紫,棉花狀的雲朵永遠漂浮上空,不盡白雲滾滾來。
一席話說得斷斷續續,程璟心下惻然。
剛剛他和施媛的爭吵雖然是被刻意壓制著,但四下寂靜,也不知道孟緹聽到了多少。程璟擔心,試探性地叫了一聲,「孟緹」。
孟緹坐在篝火旁,抱著膝蓋,臉頰被火紅的篝火烤得通紅,聽著考古隊的年輕人們說著今日在搖光城發現的大量文書,看著一枝枝的枯枝「噼里啪啦」地爆開,些微出了神。
這是程璟第一次進她的房間,收拾得很乾凈,被子疊得好像豆腐乾,藍色條紋床上一點皺褶都看不到。唯一不那麼規矩的大概就是書桌,三五本書不規矩的疊在一起,桌子上還攤開著一本教學參考。
孟緹沒忍住,哈哈大笑。
孟緹說:「我怎麼覺得是有點仿長安?」
孟緹瞧著他笑,「我那麼多地方志不是白看的。」
程璟搖頭,「你別倔強了,去年寒假的時候看到你,你根本不是這樣。施媛已經很瘦了,你現在比她還瘦。」
她微微點了點頭,短短地闔上眼皮又睜開,表示可以能聽到他和_圖_書的話。
孟緹微微一笑,香氣雖然誘人,但她罕見的沒有胃口,輕輕道出「謝謝」兩個字后就搖了搖頭,「我不想吃。」
如果說之前車廂里還有點冷,這麼一顛簸,完全不冷了。孟緹還沒有習慣,給顛地暈暈乎乎,臉色青白,剛吃過的早飯恨不得嘔出來。下車還不知道東南西北,扶著車廂好一陣子昏天黑日的乾嘔。
而程璟一旦歸城,就會前來邀請她吃飯或者出去玩,他總愛去學校守著。孟緹感慨無奈兼而有之。楊明菲就笑話她,「我能不能問問,你到底欠他多少錢?」
程璟好奇:「你怎麼知道?」
很快一個星期過去,考古隊的進展頗大,等他們在古城搭了幾頂帳篷后,一行人晚上不回來的時候就居多了。身邊沒有程璟,一時間顯得有些冷清。
孟緹拖著腮,站在屋子當中凝神想了想,終於把一直以來的期盼說出來:「明天周末,我能不能跟你們一起過去古城看看?」
「我知道,跟施媛姐沒關係,」孟緹總算開了口,氣息平和,「是我失態在前,太丟臉了……因為這麼點小事就發脾氣,給人臉色看。實際上,我應該跟她道歉……只是,我現在沒辦法跟她說道歉的話。」
乾枯的小灌木是最好的燃料,被風乾得一點水分都沒有,像火柴棒一樣,一點就著。淡青色的煙霧從篝火上方瀰漫,樹木特有清爽氣味隨著煙霧四處飄散。
「放假之前。」
孟緹打斷他的話,「你扯遠了。」她完全冷靜,沒有任何情緒上的外泄。
施媛坐在她身邊,看著這明顯是關懷的動作,倒是笑了笑:「程璟,烤紅薯不是越大越好吃的,要小的。」
考古隊來到昌河這事不大不小,是茶餘飯後的話題,於是在幾天之內傳遍了整個鎮子。隨著考古隊名聲遠播的,顯然還有程璟,他以讓人驚奇的速度,在昌河中學獲得了相當的知名度。孟緹班上的學生都知道「考古隊來了位長得很漂亮的哥哥」,還知道「他經常來找我們孟老師哦」。
「我當時看到你,真的很高興。我問了問初年哥,才知道你一點也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
所以有人說,看古城是有條件的,一是要選擇早晨或黃昏前去參觀,因為此時陽光錯落有致,有一種震撼的視覺效果;二是要挑人少的時候,最好是空寂無人——因為孤寂意味著歷史。
「啊,抱歉,」施媛抓住她的手,一個勁道歉,「我說錯話了。」
他旁邊的蔣也夫笑眯眯地開口,「我當時招他當研究生,第一是看重他國際友人的身份。難得有人從小在國外長大還那麼喜歡考古的,其次看中的就是他五項全能了,會開車,化學知識很不錯,修復文物很在行,又肩挑背扛,還能修儀器。」
孟緹說:「手滑了。」
歷史就這樣體現於那蒼茫的和每個細節之中。
孟緹深懂待客之道,笑著給他倒了杯水,問他餓了沒有。知道他吃過飯後,兩個人聊起這幾天的進展。
「阿緹,你真是很寬容,你都可以和顏悅色跟我說話,那——」他停了停,「為什麼不對初年哥寬容一點?」
程璟鐵青著臉扔下一句:「施媛,請你自重,不要自作聰明。」
左邊是胡楊,右邊是古城,還有寧靜的昌河從附近流過。這一切都這簡直太奢侈了。
一行考古學家順藤摸瓜,之前也來短暫考察過兩次,最後確定昌河旁的公主城就是搖光古城;專家們回去打了報告,拉上隊伍,浩浩蕩蕩的就來了。
孟緹想起那間大而舒適的書房,抿了抿唇,「不知道。」
蔣也夫說:「建立到廢棄的時間太快,還不足百年。」
施媛呆立原地,一瞬間臉色蒼白。
「他不敢惹我生氣……」孟緹看著一隻小螞蟻從她面前的沙石中爬過,「大概是這樣。」
孟緹能想象程璟會開車,但沒想到他開吉普車的技術竟然如此嫻熟,驚訝得不得了,問他是哪裡學來的開車技術。
田野考古的主要工作是丈量和發掘,考古隊這個工作幹了一段時間,已經上了正軌,古城的城門,已經標記出來。孟緹坐在城邊的帳篷邊上,花了一個小時看他們整理出來的資料,然後又跟著蔣也夫的小隊,看他們的發掘工作。
孟緹失笑,「蔣老師啊,您還真是人盡其才,物盡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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