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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輩子暖暖的好

作者: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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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雨夜

第四十三章 雨夜

下午的時候,趙初年的確出去了一會兒,去給父親買葯和買菜。
孟緹沒想到范夜這個身份后還有如此驚人的隱情,一時也呆了。她隱約記得父親在世的時候,每天都在伏案寫作。家裡的很多箱子里裝的都是大量的手稿,但也投稿屢屢被拒,每次被拒后,他的心情都不好。想不到他去世后,他的作品才紅遍了國內。
「之前是我糊塗了,我今天聽到你跟你二伯的話了。」中年男人停了停,「我不應該讓你們跟著我受這種苦。」
「吉普我也開過的,這路也比較平,應該還好。」
「車子來了,趙老師,祝你一路順風。」
趙知予一直盯著父親削瘦的臉,咬著嘴唇沒吭聲,此時卻拉了拉哥哥的袖子,指了指屋頂的瓦,又指了指床上的被子,「哥哥,雨漏到爸爸的被子上了,還有那邊的地下……」
趙初年看不出疲憊,他和別的男生不一樣,不論什麼時候外表都很整潔爽利。他的體力一向很好,至於疲憊,都是精神上的。
「嗯?」
趙初年在這裏不過十余天,就積累了豐富的人脈,他走時,不少人都要送行。但孟緹是送得最遠的,她陪他走了一條街,送他去車站搭大巴車。
趙初年緊了緊大衣,拍拍程璟的肩膀,「把車子停下,我來開吧。你休息一會兒。」
趙初年咬著電筒,扶著梯子爬上屋頂。屋頂上有很多青苔,下了雨後,瓦上的青苔滑溜得就像泥鰍一樣,連雨水在上面都停不住,排著隊往下滾。
趙初年點頭,「我知道,我會送妹妹讀書。爸爸,您好好睡覺,有什麼事情,明天……」
「你二伯……是好人。」中年男人說,「他會照顧你和知予的……」
十一二歲的少年面露焦慮,拉開了床頭書桌的柜子,拿出一小袋葯。鋪滿稿紙的書桌上有一個白色的搪瓷杯子,裏面有小半杯涼水,桌下有紅色的塑料暖水瓶。他拿壺倒水的姿勢很是熟練。
兩人說話的聲音特別小,怕躺在床上的中年男人聽到。他的精神和體力都不濟,經不起一點刺|激。
「你拿錢了嗎?」
「是什麼?」
要發車了,兩人走到室外,他很高,孟緹微微仰起了頭,「趙老師,有件事情,我不知道你想過沒有?」
「屋頂?」
趙初年蹲下來握住她的手,「回屋子裡去睡覺。乖,聽哥哥的話。」
大雪已經停了,掃雪車剛剛在國道上掃出一條道路,雪堆積在道路兩旁,車子就在冰雪的城牆中前進。
趙初年記得下午來訪的男人。他和父親面容十分相似,和父親的疾病纏身潦倒落魄的樣子完全不同,那位二伯衣冠楚楚,乘坐豪華轎車來去,跟之前那位所謂的大伯一模一樣。雖然他在父親病床前默默流淚,但趙初年根本不相信他的眼淚是真實的。
施媛靜了靜,默默抽回手坐好,再也沒有玩笑的意思了。孟緹也沒有想到自己會目睹這出尷尬的戲碼,側過頭一看,程璟又睡著了。施媛臉色慘白,僵硬地看著前方。
男人劇烈地咳嗽起來。他想起下午的事,那時他在昏睡,有心想說話卻無力起身。來人來找他們,卻被趙初年趕了出去。那個人的聲音雖然十幾年沒有聽過,但還是能分辨出來,正是他的二哥。
趙初年坐在床沿,試了試水溫m.hetubook.com.com,然後扶著男人坐起來,喂他喝水吃藥。
黑沉沉的天就像巨大的嘴,吞噬著世界。誰說春雨綿綿?嘩啦啦的雨就像在哭泣一樣。窄窄的屋檐下,雨水一股股地從瓦片中流下來。趙初年打了個哆嗦,摸索著走了幾步,摸到了那架斜靠著屋檐的木梯。木梯是房東的,前兩天才用過,之後就一直放在這裏。
「爸,你……」趙初年臉色一僵,他嗅到了不祥的味道,這是他這幾個月來經常有的預感,並且越來越明顯。
外面的雨越來越大,屋子裡其他的地方也開始漏水。這房子太舊了,就像風燭殘年的老人,身體的每個部位都出了問題。趙初年去廚房拿了幾個碗和盆放在漏雨的瓦片下方。雨水滴滴答答地敲打在碗里,潮氣瀰漫著,令人心慌。
她飛快地點頭,很是驕傲。
趙初年顯得很安慰,「你想起來了?」
「為什麼?爸爸寧願痛也不想治病嗎?」
「還好。」
在平地上站穩后,他一手拉開房門,讓屋子裡的燈光流瀉出來。環顧四周,這才發現趙知予在屋檐之外的壩子中,跪在地上,手在水溝里摸索著什麼,大概是在找剛剛掉下來的手電筒。
她低聲喃喃:「難怪外面沒有他的資料信息,一點都查不到。」
「趙老師,這就是我想提醒你的事情。你看,我可不是小時候的趙知予了。大四的一年,你確實對我很好,這我心裡有數。雖然那是因為你從頭到尾都把我當成了那個小小的、被你保護的趙知予對待,但我不是她,從現在開始,可不要再搞錯了。」
她的眼神很堅定,「我不要回去。」
孟緹驚恐地側過臉去看著他,「你什麼意思,什麼叫沒有後來了?他不是四年前去世的嗎?出版社發的訃告!」
她人小,跪在地上更是顯得瘦小可憐。
「好好睡覺明天才有精神起床呢。睡不著可不行,要哥哥講故事給你聽嗎?」趙初年用手環著她的肩膀,輕輕拍著她的後背,這是他習慣性哄妹妹睡覺的姿勢。
趙初年用自己的身體支撐著父親的重量。男人眼窩深陷,臉色青白,就像脫水的樹枝,瘦得可怕。
趙初年暗驚了一下,立刻俯身去看睡在自己身邊的小女孩。她睜著一雙睡意全無的眼睛看著他,那是一對極其明亮的眼睛,就像是黑夜裡的星星一樣。趙初年微微笑了,親親她的臉,一隻手拉過被子躺下,把自己和妹妹重新蓋好。
「下午的時候,他又來了。這次是他一個人。他一直跟我說『我不是壞人,我是你爸爸的哥哥,你相信我』。他還要給我錢。」
她揉了揉眼睛看著頂部,發現自己正在考古隊的車子里打盹。一路上顛顛簸簸的,她居然可以睡得著。趙初年不知何時坐在她旁邊,而她正靠在他身上打盹。
「乖,進屋,別讓哥哥擔心。」趙初年說。
趙初年心疼得不行,「知予,你去睡覺吧。哥哥上屋頂去堵漏洞。」
「再睡一會兒吧。」
道路難行,車子也開得很費力。程璟一分神,車子就抖了一下,驚醒了施媛。她揉揉眼睛,「怎麼了?程璟,太累了嗎?」
「你一直那麼聰明,不論看什麼,都過目不忘的。」
程璟從駕駛位上下來后,立刻鬆懈下來,觀和*圖*書察了趙初年幾分鐘后,發現他的確是可靠的,頓時放下心了,靠著後座昏昏欲睡。
「爸爸……他後來還好嗎?病好了嗎?」
孟緹怔了怔,坐起來,跟他拉開距離。趙初年輕聲嘆了口氣。孟緹別開視線環顧四周,除了開車的程璟,整個車廂的人都在打盹。
「你們要讀書……」
半夜時分,雨忽然下大了。簌簌的雨聲在靜寂的夜裡十分清晰,顯得有點傷感,浸入了人的夢境。這聲音在夢境里幻化成寒冷和一聲聲有節奏的低咳聲,趙初年猛然驚醒過來,低喘了幾下,被子從他身上滑落。
「初年,這都是我……的錯。」
孟緹看著車子前方,「我剛剛做了個夢,是我們小時候的事情。下雨了,漏雨了,你去房樑上補漏洞。」
他慢慢陷入了深思。
「……嗯,是的。」趙初年不能告訴她,父親的病是花錢也治不好的,請來天上的神仙也治不好的。死亡,他並不陌生,可妹妹還是個小孩子。她三四年前失去了母親,不能讓她再失去父親,至少現在不能讓她知道。
天氣依然很冷,兩人坐在有暖氣的候車室里。孟緹把早就準備好的禮物遞給他,都是當地的土特產。她笑得燦爛,「趙老師,謝謝你來看我。」
不過這些話他不會告訴病重的父親,只說:「爸爸,我會照顧妹妹的。您好好養病。」
趙初年連忙高聲答了一句「我沒事」,用手撐著身體小心地挪到了梯子旁邊,沒了手電筒,只能用手摸索著尋找樓梯。他好不容易雙手抓住了梯子的木緣,翻了個身,準確地踩著梯子走下來。
「哥哥你一個人在屋頂上很危險……我……我不會一個人在屋子裡。」
趙初年搖頭,他還是不捨得。
「這是二伯的意思,他不想妄得父親的名聲。二伯去世后,范夜也去世了,我就讓出版社發了訃告。」
她怯生生地問:「爸爸的病什麼時候好啊?」
趙知予翻了個身,「我睡不著。」
雨聲滴滴答答地打在瓦片上,吞掉了趙知予最後模模糊糊的話。
「那你就站在屋檐下,別在壩子里站著。」
趙知予有些迷糊,「哥哥,你冷不冷?」
「天才多坎坷。」趙初年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凡·高也是一樣的,生前無人知道,死後才得到了世人的認可。」
「什麼?」
「不是這樣,阿緹。」趙初年眸子幽深,裏面寫著沉重的悲傷,「他十七年前已經去世了,就在你被拐走後,沒過幾天就去世了。」
屋內沉默了一會兒。窗外風大雨大,這屋子的窗戶玻璃之前就破了一塊,還是趙初年去找房東拿了幾塊油布堵上的。雨點敲著油紙,風吹著油紙,聲音混合成連續不斷的怪異呼嘯聲,時大時小,好像恐怖片里的聲音特效。
「記憶就是這麼回事,受到了刺|激才會在大腦里留下來;若干年後受到刺|激,又會想起一點半點。」孟緹自嘲地開口,「我的記憶力真的不是一般的好。」
施媛也不睡了,眨著眼睛看著程璟打瞌睡,看了一會兒她露出笑容,扯過毛毯蓋在他身上。程璟睡著后很可愛,也很漂亮。或許是因為他有四分之一的俄羅斯基因的緣故,他不像別人那樣被曬得紅黑,皮膚依然很白皙。
趙初年哄她,「可是爸https://www.hetubook.com.com爸不會用他們的錢,他不想跟他們有任何關係。」
程璟懷疑地看了他一眼,「你會嗎?你都是開跑車的。地上還是有些雪呢。」
趙初年隔著玻璃看著她的身影越來越遠。
趙初年略微放了心。妹妹還是很聰明的,她的腳已經暖和起來了,他輕輕撫摸著她瘦弱的背,哄她入睡。
趙初年蹙著眉頭,靜了一會兒,他年輕不大,但臉上已經有了大人才有的穩重表情。他永遠都記得父親那句決裂的話——「我寧願葬身荒郊野外,也不會和趙家有任何關係」,而現在,父親居然會說出這種認輸般的軟話,看來他是真的病糊塗了,或者說,病得太重了。
「啊?」孟緹的大腦徹底混亂了,「那這麼多年,他的書是怎麼回事?是你嗎?啊,你也不可能啊……」
夢裡聽到咳嗽聲消失了,他鬆了口氣,打算躺下去繼續睡,耳邊響起了一個脆生生的童音,「哥哥,你醒了嗎?出了什麼事?」
他用最快的速度給自己和妹妹換了衣服,再幫她擦乾頭髮,抱著她上床睡覺。她很聽話地配合他。她身體本來就不好,被雨淋得狠了,現在才緩過勁來,在他懷裡弓著身體,雙腿直哆嗦。趙初年摸到她的腳,一下下地揉著腳背腳心,讓她暖和一點。
趙初年每天晚上也能聽到,每次咳嗽都像咳在他心裏。他撥了撥妹妹額前的頭髮,摟緊了她,「是嗎?」
這個昏暗的雨夜霎時間亮如白晝。
「怕什麼?都告訴……」他的話還沒說完,就感覺到她在枕頭下翻著什麼東西。片刻后,他的手心裏被塞了個東西。他有點吃驚,拿出來一看,才發現是個小紙片。
「哥哥!哥哥!」
門開了,趙知予小跑到他身邊,「哥哥,我陪你說話。」
他做這些事情的時候,趙知予也跟著他忙前忙后,雖然她確實幫不上忙。
這個叫孟緹的外殼,就像絕緣層一般封住了只屬於趙知予的聰慧和敏銳,只剩下平庸可愛的少女,快快樂樂無憂無慮地生活了十幾年。她沒有遭遇過陰謀和算計,最大的苦惱也不過是一點少女的心思。如今,屬於趙知予的靈魂在她的性格、人格深處慢慢復活。這個嶄新的人格和孟緹、趙知予的都不一樣,這是沒有辦法逆轉的趨勢。你要怎麼阻止火山噴發?怎麼阻止江河奔騰?那是沒法控制的力量。
風雨凄苦。
回到昌河后,吉普車就停在他們住的那棟樓下。考古隊自然去忙他們自己的事情,孟緹也拖著疲憊的身體回了屋。
兩個人都淋得像落湯雞一樣,他一句話都來不及說,就抱著她回了屋。趙初年親親她被雨水淋濕的小臉,「我當然沒事,你哥哥最能幹了。」
床上的中年人消瘦得不成樣子,蜷縮著身體裹在被子里。從被子下的輪廓就知道,他應該是個高個子的男人。他額頭上都是冷汗,費力地睜開眼睛,看著面前的少年,「初年,你醒啦……」
趙知予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下床了,她絞著手指,眼睛紅紅的,嘴抿得緊緊的,看起來想努力忍住哭泣的樣子,「爸爸,爸爸,你疼不疼?」
程璟也回過頭說:「但總是好事,雖然世人的認可來得太晚了,但總還是來了。他的書現在在哪個書店都可以看到,這是莫大的hetubook•com.com榮譽啊。」
他略微清醒了一點,揉揉眼睛四下環顧。這是這個城市最老式的房屋,沒有三十年歷史也有二十年,屋頂全是瓦片,偶爾有一兩塊透光的明瓦鑲嵌其中。他的眼睛慢慢適應了黑暗,屋子裡的陳設從黑暗中浮現出來:除了兩張床,一張書桌,還有牆角里不明的陰暗物體,就再沒有別的東西了。
孟緹本來心情不好,看到施媛的動作,也笑了笑。
「不冷。」趙初年說著話,手一刻也沒停下,「知予,睡吧。」
「總之,知予,以後那個伯伯再來找你,你不要理他,好不好?」
床就在破瓦片下方,他一個小孩子根本搬不動那張笨重的老式床。趙初年想了想,扶著父親重新躺在床上,然後去牆角找了塊糊窗戶剩下的油布遮住被褥。雨水順著油布往下流,落在黑糊糊的看不出顏色的地面上。
「知予,沒什麼事。乖,睡覺吧。」趙初年的聲音很輕柔,全然是哄孩子的語氣。
趙初年抬頭一看,雨水順著破瓦片滴了下來,風雨聲有越來越急促之勢。
趙初年眉心一緊,他明明記得自己把那人趕走了,他沒可能單獨接觸知予啊。
「睡不著了。」
「哥哥!」趙知予的驚叫在下一秒響起,她聽上去嚇壞了。
屋子裡的燈滅了。她低聲說:「哥哥,我怕得很。」
趙知予猶豫了一會兒,小聲說:「哥哥,今天來找我們的伯伯給了我這個……他說爸爸身體不好的時候給他打電話……」
她眨著眼睛看他,扁著嘴,很委屈,也很固執。
趙初年震驚而無言。她別開視線,遠處雪山頂上的冰雪反射著日光,亮得很。
所幸屋樑的坡度不大,趙初年的手腳靈活,擔心妹妹等得太久,他的效率也很高,找到漏雨處,揭開屋瓦,再把油布壓整齊。好在他們租的這間屋子本來也不大,補上幾個大漏洞只花了二十分鐘。趙初年鬆了口氣,想著差不多了可以下去了。他伸手去抓電筒,沒想到手心太滑,電筒順著屋檐滾了下去,掉到地上,啪啦一聲從雨幕中傳來。
她「嗯」了一聲,湊過去,也親了親他的面頰。
「你不願意承認自己的身份,這我知道,但你就是知予。」
孟緹不由自主地抱緊了懷裡的書包,這書包里還有一本枯槐的《白雁》。
趙初年從牆角拿起雨衣披在身上,又從抽屜里翻出一個手電筒,抓起一卷油紙搭在臂彎,拉開房門。
「不是……有關係的。我對不起你。」
「嗯,這場雨還會下很大。如果不堵起來,可能今天晚上我們就會泡在水裡睡覺了。那樣可不行。」
正月很快就在眾人的忙碌中過去了,考古隊打算三月離開,至於趙初年,離開得更早。畢竟他是老師,學校里還有工作。這回程的一路,又特別特別漫長。
孟緹朝他趨近一步,用手比了比兩人的高度差,「你看,你長得那麼高,我也長得很高了。我們都長得這麼大了。」
「可是……這些天晚上我都聽到爸爸在咳嗽……他好像很痛的樣子……」
大概是趙初年表現得胸有成竹,程璟不再懷疑。兩人很快換了位子,孟緹看著他開車的背影,雙肩那麼寬闊,那麼可靠。
中年男人對著她微笑,他明明是久病沉痾的人,一點精神都沒有,可這一笑整個臉龐都在發www•hetubook.com.com光。趙知予手足並用地爬上床,抱著男人的胳膊哭著,「爸爸,爸爸,你要好起來。」
施媛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臉。
這麼冷的雨夜,趙初年眼眶一熱,捧著她的臉親了一下,因為黑夜帶來的那些陰霾一瞬間消失不見,妹妹的鼓勵讓他渾身充滿了幹勁。
「這葯吃了……沒什麼效果。」中年人搖了搖頭,勉強把葯咽了下去。
程璟迷迷糊糊地動了動手,想抓住那個讓他睡不著覺的罪魁禍首,可惜無效,無奈之下他半睜開眼睛,抓住施媛的手放到唇邊親了親,眼神還是睏倦的,輕輕嘟囔了一句:「別鬧了,小若。」
「哥哥你沒事?!」
「嗯,今天晚上也是。我剛剛去看他,他說沒事。」
那位二伯最後紅著眼睛說,要送父親去治病,接他和知予離開,他也只是冷漠地回了一句,「就算死,我們一家人也要死在一起。」
車子顛簸了一下,孟緹醒了過來。
趙初年衝過去,一把把她抱起來,趙知予在茫然慌亂中驀然看到他的臉,「啊」了一聲,高興地笑了。
趙知予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在他以為她睡著了的時候卻忽然開口,「哥哥……我不要爸爸死。他……真的病得很厲害……他真的很痛……他去醫院治病,需要錢……」
只這五個字,他都說得氣喘吁吁,聲音里還有破音,一聽就知道肺不好。
「他去世后,二伯整理了他所有的文稿,再拿給出版社的。這十幾年出版的每一本書,都是二伯從爸爸大堆的遺稿里整理出來的。二伯去世的時候,稿子差不多整理完了,該出版的都出版了。起初二伯推動了一下,然後爸爸的書就有了知名度,他的每部作品都很成功,非常成功。」
她眨了一下眼睛,往他懷裡縮了縮,「哥哥……」
「吃點苦而已,沒關係。」趙初年面不改色,將水杯放到書桌上。他向趙知予使了個眼色,她會意,從另一邊的床頭上拿起毛巾,小心地擦了擦父親的嘴角。
趙初年脊背一涼,像有塊冰從後頸窩裡滾下去,他定了定神說:「爸爸的病會好的。」
「沒有後來了。」
男人喘了口氣,摸了摸女兒的背,又看著身邊的兒子,費力地說:「初年,你明天去找你二伯。」
趙初年不清楚她到底要說什麼,順著她的意思回答:「我知道的,你長大了。」
聰明?聰明會讓自己淪落到這種下場嗎?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孟緹無聲地笑著。笑著笑著就把臉貼到冰冷的車窗玻璃上。
「他什麼時候給你的?還說了什麼沒有?只有他一個人?」
趙初年暗想,我怎麼沒有聽到?隨後想起,或許是昨天太累了,倒在床上就睡熟了,居然還要妹妹來提醒自己。他掀開被子下了床,按亮了床頭燈,屋子裡頓時明亮起來。他走到男人的床邊,試探性地叫道:「爸爸?」
她沒有分辯,微微一笑,「你還是沒搞清楚。在你沒有搞清楚我是誰之前,我不想看到你,也請你不要再聯繫我或者來看我了。還有,不要再找人調查或者跟蹤我,否則終我一生,不會再原諒你。」
聽到哥哥的話里好像有責備的意思,趙知予有點委屈,「我怎麼會拿錢?他說『我和你爸爸就像你和你初年哥哥一樣』,我想他可能真的不是壞人——他又給我電話號碼,我就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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