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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把流年暗偷換

作者:也顧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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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陳年情劫

第四十四章 陳年情劫

嘴一癟,委屈得不得了。
又過了三個月。
讓這一世的芳華愛上了一個凡間的女子。
「芳華獸不長尾巴。」
那時候仙界還沒這麼熱鬧,一些個上古神仙總說院子大神仙稀少,委實沒樂趣,眼巴巴地瞅著浮雲,恨不能裡邊儘早蹦出個仙友來,哪像現在修上仙還得受幾道天雷劈。
又過了四個月。
芳華,朝我遞來了手。
「說起來還是司命君給我批了個好命格啊。」
星心狐比不上它姐姐,它生來就膽怯怕事,幼年期遇到老虎之後,心裏就蒙上陰影。自從姐姐下凡后,它便孤身一隻了,愈發的苦愁,愈發的憂鬱。近期連貓都怕上了,在它看來貓和老虎一個樣兒,差別只在一個小,一個大。而兆曌偏偏送了只貓給我。
除廣寒宮的嫦娥與我嘮磕的時候以姐妹相稱之外,天神天君的天孫們視我如同兄弟,左一個玄君兄,右一個九玄靈弟。
真是一個悲劇啊… …
這期間太上老君托童子問我,芳華何時能與他學道。都被我用各種名義擋開了。
在他還未哭之前,我忙將其抱人懷,哄了起來。
普天之下,只有九玄靈能自創出這麼刁鑽的法術。也只有她能不靠外力憑一人之力施出這鳳凰涅梁。
司命星君一手捂唇,被嗆得咳嗽起來,眼眸低垂:「你多慮了。這芳華獸原本就不是天界的東西,你權且該怎麼養就怎麼養,能不能活就看他的造化。」
「姐姐仙體尊貴,別說侍君王了,就算太上老君也不敢讓您給他端一杯茶。」我將香茗雙手獻上。
一個月後,我守在庭院,見著芳華獸生長的勢頭極好,忍不住滿心歡喜,開門迎客。但凡來了仙友都忍不住,拉他們到庭院內,芳華木,誇上一誇。
我一時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生了,生了。太上老君,司命星君你們看,他長得雖沒我英氣逼人,卻也俊得緊。」
當時,緣價洞外桃花漫天,芳華人不歸。
一時恍然也摸清了大概。在心底再一次唾罵了司命星君。
而我雖愛神獸,府里也沒少養些走獸飛禽,但不大愛毛的。所以聽在耳里也不是很在意,只是胡亂應了聲。
「可曾聽過有一獸化人形后膚白如凝脂,終年異香,而且眉眼下必定有那麼一粒硃砂痣,淚痣顏色愈淺愈年少。獸亡后自浴火海,化為一截枯木。我這般細說之後,你可曉得了?」司命星君說畢,意味深長地望了我一眼。
小傢伙的小拳頭攥緊我的衣袍,做足了樣子卻仍是沒哭,臉埋人我的衣衫內,眼角下的紅痣惹人憐愛。
「尚合口。但不是很好吃,比不上天庭的花香。」
我趴在神池邊,就這一池水照了照,卿言的這張臉與老身以前的比起來也就只有一二分的相像,與皇小妹更是有著天壤之別。
「找土來,把他養一養。」我老實道。
此獸膚白如凝脂,眉眼下有硃砂痣,若被情傷,十日將如凡人一年,淚痣痕顏色愈淺愈年少,直至殷紅、暗紅、墨黑,芳華獸亡之。自浴火海,化為枯木,情傷愈重,木質色澤愈黑,解毒愈強。
「九玄靈君說得甚有理,凡間俗人武不像話了些。」女鍋覺得被輕薄,略微有些憤憤然。
芳華獸|欲火化木重生與鳳凰涅梁重生有著異曲同工之處。
果然她一進門便說要念首淫詩給我聽。
原來身為一介女流也是可以被稱君的,可見我當時是多麼的風流調鏡、玉樹臨風。
「『梨花帶雨爭嬌艷,芍藥籠煙騁媚妝』襯我倒也貼切,只不過讀起來有些不大順暢,這『取回長樂侍君王』若是玩笑話,未免有些過了頭。」女鍋嘆了。
有一日,伏羲的妹妹跑來串門子,她雖在凡間卻被尊一聲女鍋娘娘,在上古之神中卻是個老不休。近日聽聞下邊有個不長眼的君王在她壽辰之際,進香時寫了首詩。她拿它當趣兒說給了許多仙友聽,想必怕漏了我。
「司命星君你看小傢伙可不可愛,木上長出四肢了。」我蹲在地上,獻寶一樣地拉著司命星君同蹲下。
「你我認識這般久,我何時誆過你。」司命星君的手指抵著它,又圓又胖的樹枝滾了幾滾,滾到了我的面前,「你再仔細看看。」
一月之後便已是三歲小孩的身量。他捧著白玉碗,十分秀氣地喝著雨露。
所以那女子不僅與別人對上了眼,還產了子,不僅產了子還讓芳華救她短命的相公,救她尚在襁褓之中卻中了毒的孩兒。這委實是炮灰命。芳華撐了寥寥數年,便捧著悲傷不止的心,閉了眼,浴火化為枯木,繼續踏上了漫漫重生路。
我無語。
經歷著這些之後,我才真正懂得芳華獸。
我望著那水靈靈的蟠桃,流了遭口水。
「仔細看一看,這四個小疙瘩像是四肢。」司命星君沉默了一會兒,指了指,「不過木頭下方插入土的那塊小小疙瘩是什麼。」
我心已枯竭,再多的淚也流不出來了。
我繼續望著芳華髮痴,抬手安撫小麒麟,卻不料撫到了犰狳的頭,犰狳m•hetubook.com.com生生受了。
我九玄靈成仙后,受不住天庭的冷清,整日遊手好閒,惹出了不少事端。天界千千萬萬年來,難得生出我這麼一個怪胎。一幹上古神仙瞧著稀罕,說我少不更事,都不與我計較。
等它懂事了些,聽到人人都拿它與孿生姐姐比后,眸子里有些茫然。我更是處心積慮地告誡它,要發奮,莫學你那惑君的姐姐,你要為我府上,為你們九尾狐爭一次光。
誠然,我也並不知曉我還能撿回這段仙緣。
俗話說得好,建立深厚情意甚至超越一般感情的兩類物種,必定會有一個先對另一個表達好感,甚至進一步接近,更接近。而造成這一現象的往往有八成以上,是因好奇。
然後一群仙友又聚在井旁,觀摩了一陣子。整個庭院頓時霞光萬里,仙氣騰騰。
而芳華立在樹下就這麼一日一日吃上了癮。
另一端神獸中的鳴蛇睜著眼睛,被他深深吸引住了,扭了幾扭,便撲著四翼,結果還沒靠近娃娃,就被結界彈個四腳朝天。
兆曌上仙一腦門子的汗:「姑姑,我並不曉得是您。不然我自焚也不會燒您一根汗毛。」
如今來凡間歷劫的我,已曉得行時時之方便,積處處之陰功的道理了。我的元神寄在小乞丐的軀殼裡,見她有迴光返照之勢,不敢亂動,微微探到她幼時的記憶,發現竟出現了眼下有一粒紅痣的芳華,和那視芳華如草芥的娘親與病怏怏的爹爹。
可如將木埋入上中,將藥草、花瓣碾碎加之晨曦露滴哺之,不久芳華獸將出世。若獸成形之十月期,以摯愛之血為引每日灌之,乃續魂,幼獸尚能保留前世記憶。玉帝每次玩一個人總是死命地玩。
我一時沒把持住,就雙修了。
「怎麼不記得。」我悠悠地嘆了一口氣。
本君在一旁看著甚覺欣慰。
而在這期間,我左挑右選,嫌那些肚子隆起的凡人女子太過扭泥嬌柔,所以就隨便在廟裡找了個奄奄一息的乞兒,附身滾了滾就算湊合了。
「嗯。」
然,玉帝原本罰我一人下凡歷劫,到頭來卻又成了雙,可謂是老天長眼。
本上神覺得甚爽,甚爽。
是以,不喜忸怩作態扮嬌羞的本神君我,輪迴轉世竟投到這般嬌弱的軀殼兒身上,是他們所未料,也非我所料。
他們連我是男是女都分不明白,委實不值得深交。 於是慢慢地將那一腔熱血,放在了養神獸上。一段時日下來,從太上老君的座下青牛到元始天尊居處的火麒麟… … 無一倖免,統統遭我染指,以至後來有些修為的龍三太子但凡見我都繞道走。
「我想約莫可能興許是尾巴。」我很沒底氣。
光是想想,便甚為嚮往。
「你養的這些都不是稀罕物。」司命星君頓了一下道,「聽說女鍋下界走了一遭后,裙擺上黏了樣東西回來了,我見她要丟,便為你討要了來。」
你說他一族有公沒母,該怎麼繁衍後代?
而我正是因為對此獸產生了濃厚的好奇,從此走上了不歸路。
「你這幾十年被我拖累了,身子虛得再也撐不過了,你這把老骨頭哪兒還有血來喂我。倘若我重生后,卻守來你的離逝,我情願長眠。
一位仙友有感而發:「神君不分晝夜細心呵護著芳華獸,這小芳華身上沾了些神君的仙氣也很平常。不過仔細看來,這娃娃的臉長得甚為精緻,眼角下的紅淚痣,更是美得畫龍點睛,妙極。」
像戲本子里寫的那般,最終愛得一發不可收拾。可本神君既然是來度情劫的,自然是任何悲劇都在我們之間上演了一遭,期間的辛酸自是不用說了,離離合合之後,待誤會全被洗凈,當我再一次見到芳華時他已是黃土裡的一截枯木。我悲愴之下趴在墳前,拿出刀子一道道地劃出傷痕,餵了芳華木許久血,他才掙扎著重新聚成人形。以前我喚他師父,他重生后卻叫我娘親。
可我當時乃一介凡人,前世忘了個通透,陪著心上人一路走下來,晚年倒也在江湖上過了些快活日子。縱然是快樂又怎樣,他受不得情傷,凡人這一生也就短短六十載,他要輪迴重生三兩幾次。我費盡心思一次又一次把他救活,就算每日把他捧在手心裏,他眉眼下的淚痣也慢慢地由殷紅一點點變成了墨黑。因為他動不得情。我縱然是鐵打的也受不了。
本神君頓覺圓滿了。
他望著我幽幽地笑了,摸著我的頭髮,我想一直這麼伴著你,死也要同穴。他的身子在我懷中一點點地冰涼,我眼睜睜地看著他在我而前浴火化為枯木,那截木已是漆黑。
我很是惆悵。
我雖醉了,聽這話也沒來地一驚,仰頭眯起眼,朦朦朧朧地望著他。
正因為南納族人生來雌雄同體,所以本神君對芳華皆為雄獸這一特徵,就更為來得好奇。
那一日我赴瑤池宴回來,那時候聽王母的七女兒與我說起她思凡的事兒,所以有些心神蕩漾,又喝醉了酒,https://www.hetubook•com.com搖搖晃晃地上了榻。
我坐在蒲團上,手撐著下巴,細細地將他的五官望著,心想:本神君已是俊俏,你卻生得比我還俊俏,真愁人啊。
眼見鳴蛇就要變成烤蛇了。
司命星君說,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司命星素來與我交好,來我府上閑逛時便喜歡翻些戲本子看,我經常笑話他批的命並沒多少曲折坎坷愛恨情仇,他為此耿耿於懷。如今玉帝讓他在我的命格上動刀子,一顯身手,他很是興奮。但興奮歸興奮,還是留了些情面。因為芳華落地生根化為人形到成年的速度比凡人十月懷胎產子養到十八歲要快得多,所以在這之前,司命星就為他安排了一段小戲。
這隻狐狸叫星心狐。
翌日,我便見他趴在庭院後面的樹權上,掏花吃,還吃得很認真,見我來了,便秀氣地拭擦髒兮兮的臉,稍矜持地理了理衣襟,不忘點評一二:「聞著倒香,吃起來卻有些澀口。原來蟠桃竟還比不來這個,當日不吃也罷。」
對那些神獸來說,古井旁邊的樹蔭下,種著一截對它們來說叫不出名堂的木頭,它不像庭院里其他樹一般長著美味的仙果,也沒綻出嫩芽,反倒結出了一個白白|嫩嫩的娃娃。
於是終究出了岔子。
他說,莫再救我了。我們過了大半輩子,都是老夫老妻了,能跟你在一起我也值了。
只記得他那是表情溫柔得像水一般,說了句:「神君該怎樣就怎樣吧。」
羞的是,她聽懂了「侍君王』,這三個字的深層含義。
我從眼風裡瞄到角落裡一團九尾狐也滿臉羞憤之色,不免有些驚,起身去抱它。
誰料待我元神一入,女乞兒的一小縷魂兒卻又掙扎著迴光返照了。這讓我驚上一涼,不知該如何是好。
「只可惜,亡得只剩一截枯木了。」
那一截樹權權通體圓潤,紅中帶著點黑,捏在手裡微微能感覺得出有稀薄的靈氣散發,不過沾了女禍的裙擺,又被司命星君揣了這麼久,有些仙氣也是應當的。
待我恭敬了一些不說,大冬天連床也不給我暖了。如今被我再握上這溫軟的手,我惆悵滿懷之餘,身上一股熱流涌人腦袋,趁著酒意向他倒豆子般訴了回苦。
西天邊上霞光萬里,我隱約感到了驚惶與不安,萬般悲愴之下,竟逼得元神川,破了封印。
三殿瑞雲壓頂,祥光萬里,直衝雲霄。
我覺得我抹去的那一段,抹得委實妙,恁地背了好些年的黑鍋。當年他們召喚的並不是鳳神。也並不是說上界的人要召喚一隻鳳兒有多難。若老身沒看錯,當初他們那點修為,兩人齊心勉勉強強湊合著能召喚出一隻,但那必定是非常有憐憫心卻又樂干助人慈悲胸襟的鳳。兩人召一隻活鳳尚且這麼難,若想孤身一人幻化出一隻法力無邊的鳳更是難上加難。
「倘若經年之後,我們能再相逢,你便尋著這根芳華木簪來找我,我定會再認出你。」
芳華很有悟性地點點頭。
太上老君喜滋滋地回府了。
「說起來慚愧。我以往學的都是些不入流的,承蒙老天開恩,讓我升了仙。整個天界一提這講經佈道論法,誰不知太上老君最博廣。若您能提點這小兒一二,定是他前世修來的福分。」
只可惜他料不到的是,被封印了仙氣與法力的我,連帶著前世記憶封住了,我完全忘了此次下凡是贖罪的,一心一意又把芳華戀上了。
日頭正烈,庭院很是炎熱。可是犰狳、麒麟率領著一眾神獸趴在離古井不遠的地方,閉目假寐,卻是沒有一個有膽量上前的。
嫦娥淚飈。
他摸著我喟嘆了一聲,眼角下的痣黑成了墨。說得上氣不接下氣了,他卻還跟我開玩笑,他說傻瓜,這時候我叫你娘。待下次你把我救了,只怕我該叫你奶奶了。
後來我才曉得,九尾狐憤的是,以她一團成熟走獸的眼光來看,眼前這個人頭蛇身的神女怪嚇人的,就拿那蜷在地上的蛇尾來說,哪兒梨花帶雨,哪兒芍藥籠煙,題詩的人也武沒眼光了些。
熊熊小火在擋在球形結界屏障外,卻把趴在結界上方, 痴迷地望著小娃娃的鳴蛇嚇了個夠戧,它軟趴趴的蛇尾纏住光球,身子卻滑了下來,像是恐慌過度了,忘了自己還有四隻翅膀。
「誠然,此一時非彼一時。」我摸了摸埋頭啃腰帶啃得甚苦愁的芳華,頗為憂心道,「這娃也不比南納或凡間的娃,我委實不知該喂他吃什麼。我原本想著太上老君那兒的仙丹很多,打算讓他為我養一養這芳華。哪知他竟這般機警。」
此時芳華獸已完全化為了小孩的模樣兒,頭髮生得濃密柔軟不說,肌膚也瑩白如玉,完全不是皺巴巴的樣子,放眼望去整個天庭再也沒有比他更可愛的童子了。
只是,還有以後嗎?
滄海桑田,也不過一閉眼的工夫。
「不知誰說那老頭每每登壇講道都講得人昏昏欲睡,我倒不知九玄靈君如此欽佩他,這股敬佩倒是藏得深。」https://m•hetubook•com•com司命君笑了笑,端起茶。
正當我歡欣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卻不料玉帝老兒為了證明神仙思凡是不正常的,超越種族的更是要不得的,特意欽點司命星為下凡遭罪的本神君安排一齣戲,掐斷我與芳華獸的孽緣,讓我大徹大悟重回仙界。
「莫非是神獸?有毛的我可不要。」
憶到此處,我禁不住身子一歪,攬著一池水,以手撫雲鬢的姿勢照了照,這個舉動竟驚得司命星君下巴脫臼,瞪直了眼,也讓兆曌埋頭深深反思了一遭。
「那倒也未必。如將木埋人土中,將藥草、花瓣碾碎加之晨曦露滴哺之,許能再結出個絕世芳華也說不定。」司命星君一臉神往,再望向我時一征,「你去哪?」
不怪兆曌君不認得,說起卿言這副相貌也只是與我一一二分的相像,餘下的八九分卻是長得極好。
女蝸與我話家常,便讓世間多了個坦己,原本是無心之話,卻偏有人聽入了耳。從坦己到武曌這其中的糾結更是牽扯不清。而當初誤讓女禍背負指使狐妖媚主罵名的我,如今也算是被她帶上天庭的芳華獸害了個徹底。雖都是無心,卻也未必不是因果報應。
小芳華用沒長牙的嘴含住了我的手,舌頭卷著食指,費力地咬啊咬。我拍了一下他的屁股,他打了個喝,我深深斂眉,對著太少老君道: 「本君有一事相求。」
過兩個月。
我悟了,低頭雙目熠熠生光:「莫非此物竟是傳說中的芳華獸?」
我怕極了因果報應,不敢鳩佔鵲巢,恐小乞兒承受不了我的仙氣就只好自行封印了一遭,可借小乞丐支撐了沒多久仍然是夭折了,我再次睜眼后單單把自己當做了一個凡人,一個被別人欺負,卻仍只會趴在地上往嘴裏塞饅頭,癟嘴忍著不哭的普通小孩兒。
「只是傳說罷了。你當真要試?」
或許沒了……
最後一次,在緣價洞內,我抱著他。
於是小星心狐在日日夜夜驚惶之中,出逃了。也不知過了多少年,我無意間聽到旁人提起說凡間出了個小有名氣的武氏女帝,還為自己取了個「曌」字。這一次我是死活都不認賬了。
司命星君每每欷歔:「戀獸癖戀到你這種德行的,倒是甚為少見。」
犰狳睜開眼縫,一臉見怪不怪,頭埋在前爪下,繼續睡。
可時間久了,便察覺出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
話扯遠了……
司命星君批的這個命委實很妙。
他眼一彎,淚痣極可愛,竟輕輕地將我抱擁入懷。.
太上老君也跟著陪笑。
我用滿身修為拼個魚死網破。當司命星君與眾仙家趕來時,我身形已化成了一抹煙了,就算是煙我最後也露出白牙笑得格外暢快。
太上老君為人實誠,拂塵也拿不穩了,望著被我托在手裡光溜溜的娃娃:「這萬千年來也不見你有動靜。」他望著我的肚皮,直愣愣道, 「你何時生的?」
習慣被人捧在手心裏的火麒麟何時受過這樣的冷淡,不禁惱羞成怒。一股子弱火就噴了出來。
說起這天雷,不得不抱怨一下。兆曌君還未修成上仙之前曾是多麼俊的一上等青年,如今想來可不就是被那三道天雷給劈壞的嗎,我這一睜眼一閉眼的工夫,他競已如此蒼老了。
鳴蛇飛了不下十次,都被罩在娃娃身上的光球給彈落地,最終顫巍巍地趴在光球上,髒兮兮的小肚皮覆在娃娃的頭頂,臉貼在光球上,心滿意足地蹭了蹭。
我當時心痛得直顫,佯裝怒意:「你竟嫌棄我老。
「你看這截木頭插在土裡后竟能長得這般鮮艷,是不是比廣寒宮養的那隻毛團團的眼珠子還要紅亮?」
後世的人更是編了本神獸冊,說芳華獸喜食花、花蜜及少量藥草。想來這個喜食花瓣與我有著脫不了的干係。
從播種到養成,整整十個月。
司命星君提起的芳華獸,就是這情劫的開端。
想來那時侯,司命星君就看出了些端倪,好意提點。但我當時被豬油蒙了心,沒把它當回事兒。
「哪裡哪裡,一般戀獸癖。您過譽了,過譽了。」 我拱手推辭了一番。那時司命星君才受封為司命。人前刻板些,人後卻常愛來我府上走動,調戲我的神獸。每每與我說起那毛球團,就一臉嚮往。
「但說無妨。」
它似是聽懂了,又像是沒懂。不管懂不懂最後鬥志都被扼殺在了搖籃里。兆曌還剛修成小仙時,懷裡抱了個童子特地拜見了我一遒,送了只靈貓給我。
他說:「我知足了。待我死後,你就把我做成簪子,插入髮鬢。」
「玉帝說你該醒了。」司命星君在一旁笑呵呵地,「我掐指一算,便看到他們要焚燒你的殼兒,所以便順路給你帶來了。」
「若是毛球我便自己養了。」司命星君神經兮兮一笑,「所有沒毛的獸裡頭,就屬他最可愛最難求。」偷偷摸摸從袖子里摸出了一樹杈,遞到我面前。
「這些年讓神君受累了。想不到您在凡間走了幾遭,受了幾輪情劫,竟和圖書脫胎換骨了一番。」司命星君深明大義地點頭,「怪不得兆曌認不出你。」
睡到三更,有些渴,隨便捉了把,不知為何竟握到了芳華的手。
「就算從玉帝那兒討到鎮墓獸時,也不見九玄靈君這麼高興,她待這小小芳華實在也太費心了些。」司命星君望著太上老君笑。
想來花委實是個好東西。數月后|庭院的樹被吃禿了,他也出落得像花一樣。
「你這兒養的狐狸怪有靈氣的。」女禍甚為歡喜地摸了摸它的絨毛。受了這一仙氣,九尾狐振奮異常,倏地化為人形,眉眼妖曉,言辭誠懇道:「我願下凡為上神教訓君王。」
一連好幾日我都閉門謝客,通宵查閱了許多書,卻無果。世間對芳華獸的記載是少之又少。只曉得芳華獸皆為雄獸,少言,神色多寂寥,性安,獨居。
「司命星君,你把他帶來,不就是讓我試一試嗎?」
然後趴在地上挨揍的我,便遇見了穿著雪白長袍看似是救世主般重生的芳華,其實他也的確是重生了。
我跳誅仙台跳得很是輕快。
一旁被我冷落多日的麒麟頗愁苦地叼著我的衣衫,拉了拉,頓時,衣衫上被燒成焦黑一塊。
每每回憶著一段,我都有些些驕傲,重生后的芳華又巴巴地來尋愛人遺孤,想必對上一世還有些記憶。既然有了上一段情傷作為鋪墊,而我又是他所愛|女|人的孩子,按道理他愛上我的概率很少。
司命星君顯然是白翻了這麼些戲本子。開端是他設的,結局卻由不得他操縱。
我用跳誅仙台後僥倖殘存的修為,又逆了回夭,度他擺脫這凄涼的命運,下一世,下下世都不再是芳華獸,我希望他投胎做人,其實南納也不錯,做什麼都好,總之別再人畜道了。
我老臉一紅,咳嗽一聲,縮了手:「這副模樣看久了,我倒也習慣了。」
我抱著蟠桃摸了一摸,又摸了一摸,待我反應過來后,手掌里只剩下兩個核了。
「我們之間也該有個了結了。這些年與你一起我過得甚好。」
我拍了麒麟的腦瓜子,慌忙捂住了它噴火星子的嘴。鳴蛇驚得哼卿了一聲,挺著軟胖的肚子,直往下墜。它雖是哼卿,但聲音著實響亮。芳華顯然是被著莫名的聲音唬得小身軀一震,當下我便看到了他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翻滾,滾在了地上。
於是,這一去不過短短几月,就讓天下多了個妲己,鬧得天下大亂。事已至此,並不是女鍋所願,平白無故背負了一個指使妖孽惑害眾生的罵名。而這個妖孽歸根結底還是我府上的。
太上老君聽得甚為滿足,抨須說道:「待此獸化作人形。」說畢瞅了眼啃完我的手改啃腰帶,模樣兒已然是人形的芳華,忽然改口,粗略比了個高度,「待這娃娃大約長成這麼高,就帶來吧。」
「此獸皆為雄獸,是吧?那處地方難道是……」
他握著我的手,笑得很滿足,我競覺得他這個笑容,似乎在許多年前看過一般。
是以,來往仙者都曉得我府內畜才輩出。平日里來我這兒閑坐時也順遭摸一摸另一隻九尾狐狸。
芳華獸一旦動情便浴人火海化為枯木,反覆輪迴。
仙童道:「這隻蛇定是把芳華獸當做了神君。」
我滿臉排紅,兩人驀然領悟,皆沉默。
「九玄靈都吃完了?」芳華踞起腳扒在案上,怯生生地望著我,「它好吃嗎?」
據說這個蟠桃可是她赴宴時,王母賞下來的,嫦娥供在案上看了好些年都沒捨得吃。此番看來可是大手筆。
「好眼力。此物正是芳華獸的精魄,據說可解萬世之毒。」
微風吹來,小獸腦袋上的胎毛動了下。胖嘟嘟的小手動了動,指頭迷迷糊糊地塞入了嘴裏,是一個漂亮的小公子。
司命星君此番平白無故又勾起了我的傷心事。
「這芳華獸因機緣巧合被帶上了天庭,如今還沒個仙籍,不知能否拜在您座下,讓他跟著您修道。」
想我九玄靈生下來便是南納人,族人們個個都是雌雄同體,今日喚作哥哥的人,許是過不了幾日便得叫他姐姐了。為此在我很小的時候,對那些個稱呼就極為仿徨。每當家裡來了長輩,我的惶恐就更加了一層。而這些事端導致我長大后極為專一,自打小時候一不留神化為女兒身之後,千萬年就一直保留著此體態。
芳華幼獸極其聰慧,個兒見風長,十天便如人類小孩一年,一瞬間便已長成少年。在這仙界,神仙大都懂得用雲幻化成衣裳,至於海裡邊的龍王則是用龍鱗幻化成衣袍,而這芳華卻是赤|裸裸地生出來,也沒見有什麼芳華皮能做衣衫的,我也覺得他圓溜溜的甚為可愛。可自從他長成公子模樣后便怕羞了,懂得遮掩。讓不才本上神我悵然得很。
「我家不是毛團,是玉兔。」
小小的芳華第一次睜開了眼,又圓又大的眸子里滿是驚惶。
而我就是那九玄靈神君,就算兆曌上仙也得稱我一聲姑姑。
當然,鳴蛇沒有腳,所以它滾了幾滾,又鍥而不捨懷揣著滿腔熱情朝芳華獸飛去,然後又摔得和_圖_書打幾個滾。
其實雙修也算不得什麼大事,你敢說玉帝干母就沒雙修過?但凡修了就要諭偷摸摸,不能聲張。你不說我不說,眾仙們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我當時年少了些,做事浮躁了些。醒來后,見著芳華那一張比平日里更柔順的臉,便堅持要給他名分。於是這事使得如一潭死水般沉寂的夭庭頓時炸開了鍋,鬧得甚為轟動。而王母彼時正為七女兒思凡的事弄得很頭疼,她家七女兒看著柔弱,但頂起嘴來也甚要強,見被阻攔著不讓她下界會情郎,便指著東北方向說,神君都能雙修,為何我卻不能,難不成一個凡人還抵不過一隻神獸。她指的東北是我的老洞。神君那就是本人無疑。老身很愴然,王母很無奈。於是也不曉得在玉帝面前吹了什麼風,玉帝下了一道旨,要把我嚴辦。現在回想一下,我也不怪那七姑娘,這水我替她試過了,委實很深,望她不要再步我後塵,能在天庭安分守己才是。
以前我初來仙界時,過不慣清淡寡味的日子,一天兩頭就愛往外頭跑,騰雲路經青丘時,見到兩個孿生九尾狐崽子,被白虎追得縮成一團淚盈盈,實在是可憐。我便收入袖子帶上天庭放入一宅神獸中讓童子們看管。因平日里不大愛毛團,所以日子久了也就忘得差不多了。
想我九玄靈曾窩在洞府內睡了個萬萬年的混沌覺,一覺醒來參透天機,摸爬滾打修到了上神的境界,伸個懶腰,招來祥雲,眼裡眯著干萬年的眼屎,一路搖搖晃晃地來到天界。
嫦娥看在眼裡時常痛心疾首道,你讓這丁點大的娃兒每日只喝玉液與雨露,真是造孽。說畢還令仙蟀從廣寒宮內給我帶了些桂蜜與兩隻蟠桃,再三叮囑我之後,便騰雲走了。
「你莫不是耍我?」我怔怔,眉頭皺皺。
司命星君一個勁兒地賠笑臉:「已是舊事了,還提它作甚。不知玄靈可曾記得那隻芳華獸?」
只是未料到芳華竟也追隨著我,往下跳了。這個傻瓜,他還未人仙籍,誅仙台上的是氣豈是他所能承受的。我大驚之餘拼住所有修為護住了他的原身,自己的仙體卻毀了個乾淨。放在別的仙友身上可是大事,可本神君不才尚懂寄魂術,仙體毀了便毀了,不太在意。
「好說好說。只是九玄靈君修為之高,為何不親自帶他修仙。」
卻說那一口,我雖邋遢了一些,我輩族人因體質特殊忽男忽女,但萬把年來我一直是女兒身,平日里最看不慣忸怩嬌柔之態的本仙,但卻打心底里認定自己從骨子裡都透著股不做作的雌性。卻沒料到,那些慕名而來的一團神仙,聚齊南天門圍觀我后,恭恭敬敬地齊聲喚了一聲神君。
「剛生的。」
然那時候因我性子不太沉穩,所以玉帝老兒也沒授我什麼封號,更別提任職了。
另一位仙友道:「日日來看,相貌一日比一日俊,仔細看來這隻芳華獸仙很不錯。」
本君突然覺得,若是這府上少了芳華,就沒人為我磨墨,沒人與我下棋,就連說個體己話的人也沒有。放眼望去再沒有人比我更懂他,也沒有人比他更懂我了,少了他,本君會很不習慣。
我哭著說不行。
每回仙友開壇論道時,我雖都愛打磕睡,但有一句話卻是每回將醒未醒時都能聽到,那便是「世間因果,以善惡為因,苦樂為果。做了惡業其最終之果為苦。」對此我深表贊同,正所謂惡有惡報,善有善報,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更何況世事無常,以前無意種下的一個小因,中越滾越大,往往引起的果能讓人無端地遐想許久。
誰知,芳華的造化很好,長勢如此之迅猛,是我前所未料的,想來是天庭的玉液養人。
可戲本子終究要圍繞超越種族的愛,是得不到結果這一中心思想進行闡述。
我聽后被茶水嗆了個夠俄,其實詩也不見得有多淫。女鍋乃上古之正神,在殿內聽多了祈求雨調風順,安居樂業的話,突然聽到這麼一首詩有些蕩漾,可以理解,但也不至於逢人就說吧。
我也樂得逍遙自在,閑暇之時常常探訪各位仙家,想結交幾位掏心掏肺的藍顏知己。
於是,本神君一門心思地投身到了豢養芳華獸的事業之中。
我千謝萬謝。
這軟軟一握,細膩溫柔的手感委實有些懷念,竟讓我想了些往事。芳華還是幼兒時,咬字清晰,可是卻少言,怕生得很。因為五官生得好,一副乖巧的模樣兒惹得仙掉與仙子時常忍不住摸摸他,逗逗他說話兒。可這小傢伙卻是貞潔得很,恁怎麼調戲一個屁兒也不放。我走到哪兒,他便眼巴巴地跟在離我一丈開外的地方。連睡覺都要與我窩在一個被窩兒,還小大人兒似的把我左右兩邊的被褥掖掖,再把枕頭推給我,腦袋趴在我胸口,心滿意足地閉眼。只是大了變了味兒。
實則,在我看來我是實打實的穩重,又實打實的老練。而就是這麼穩重又老練的我在一個「情」字上栽了個大跟頭,然後在此之我的人生就是一場接一場的情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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