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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國·伽藍之羽

作者:水阡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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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伽藍之羽 第四節

六、伽藍之羽

第四節

昨昔,我是當真沒什麼奢求的。
我藏在屋樑上,看見游兒在門口一揮袖子加了一道妖障,那根伽藍之羽供奉梧桐木的香案上。
對我來說,這些個大人物的生活與我遙不可及,丟了多麼貴重的東西,也是不痛不癢。只是這一生若能看看鳳凰羽長什麼樣,也就知足了。
那天晚上游兒那個潑皮扯著白寒露一起去海邊看焰火。
「城外廟裡的菩薩,慈眉善目嘴角微翹,憐惜地望著凡間渺小的生靈。菩薩他高高在上什麼都能看得見,我又能逃到哪裡去?」
麻雀嘛,頂多是做做夢,妄想著有一日能變成鳳凰,翱翔於九重天之上。其實心裏比誰都清楚,這世上還沒聽說過幾隻麻雀能修鍊成精的,機緣是可遇不可求的。於是我每天在一個叫醉夢軒的店鋪屋檐下,日子過得寡淡卻安生。
那天我在檐下舒舒服服地梳理羽毛,檐下支了竹塌,生意也談得極其順利。那少年人要找的是一根鳳凰尾羽。我那時才知道少年是多www•hetubook•com.com麼了不得的人物,他是當今天界最尊貴的女人天妃伽藍的僕從,而天妃伽藍的真身是一隻七彩鳳凰。鳳凰惜羽。那根羽尾是天妃讓他送給他未婚妻的見面禮。這麼重的禮,卻被他一不留神丟在凡間。
少年人伸出長指在我腦袋上點了一下,說:「小家雀你莫生氣,其實你這樣多好多自由。不過,我這麼說,你怕是要啄我了罷。」
後來白寒露送他去坐船,我湊熱鬧便蹲在老闆肩上去送。少年人那晚爹臉露出來島上后第一個笑容,好似有竹林的氣息,他說:「他們說這凡間的百姓的宅子里有兩害,一種是打洞的灰鼠,一種是枝頭灰不溜丟吵鬧不休的家雀了。」
我認命地斂下眼,虔誠得像個教徒:「我要碗酸梅湯。」
偶爾會有從風臨城來的書信,是他的師弟。
那少年人走後,白寒露也出了門,鋪子里只剩下那個怪裡怪氣的游兒。他沒事就在屋檐下對著我流口水,我嚇和圖書得精神失常便把那金貴的比翼鳥給忘了些日子——直到白寒露某天黃昏回來,袍袖裡七彩光華流轉,刺得我睜不開眼。
掌柜微微一笑,手下的算盤噼里啪啦,無比得意。
我去了風臨城,其實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去。
我只是想去看看那隻比翼鳥還在不在,若他不在,我便不還他了。
在我鬼使神差地張嘴吸盡那尾羽的光華之前。
年輕人倒也沒什麼著急,看似比白寒露還冷淡,只是說:「嗯,找不到也沒辦法,天意如此。」
我當然不會回答他,只是贊同地撲稜稜翅膀。他伸出長指摸摸我的腦袋,結了霜的眼微微回暖,有些薄薄的孩子氣。
這醉夢軒的老闆白寒露不是普通人,我見過他在月圓之夜變成一頭白狼窩在榻上熟睡的模樣。他變成狼還是很英俊,可是也嗜血。我毫不懷疑那些僅有的善意會因為我的背叛,而讓他毫不猶豫的撕裂我。
「喂,看什麼看?!不進來喝茶就別堵著門!」和_圖_書
讓我一瞬間想起城外廟裡的菩薩,慈眉善目嘴角微翹,憐惜的望著凡間渺小的生靈。菩薩他高高在上什麼都能看得見,我又能逃到哪裡去?
——腹內像是著了火,接著便是刺骨之痛,身體被撕裂又被黏合,有股清澈的仙氣將我包裹,輕盈無比,我落在地上化成了人形。
如雲般潔白的是他的發,琥珀般堅韌是他的眼,伽羅花瓣般柔軟的是他的唇。
我挺生氣,若沒有我們灰不溜丟的普通模樣,怎麼能襯托那些個沒羞沒臊的鳥兒們的羽翼豐|滿美麗?!
那夜最後的記憶是海邊的風的腥味和頭頂炸開的焰火。
店鋪老闆叫白寒露,身上有危險獸類的氣息,樣子也太冷了些,其他鳥獸便不敢靠近。原本我也是惜命得緊,大約是有一日與他四目相對,他突然歪頭一笑,將手中的飯糰舉起來。
昨昔的我,是沒什麼奢求的。
他不太喜歡那個師弟,他身邊的那個跟進跟出無比忠心的夥計游兒也不喜歡他那個師弟。其實m.hetubook.com•com我看過他師弟來過的信,每次都是寥寥數語,關懷如沖淡了的香茗,偶爾遇見麻煩事需要幫忙也很客氣,像兩個陌生人。
——直到某個清晨有個眉眼含翠的少年人敲開醉夢軒的門問:尋找失物的生意這裏接不接?
這九國之內好地方不少,現下是四月雲國熾日城的燈籠樹已經結出燈籠,入夜全城便陷入柔軟的光源里。只不過雲國現下不太平,而紫國鳳鳴城最美的時光是仲秋佳節前後紫星花盛放之時。可是白寒露想了想說:「東離國最西邊有個叫風臨城的小城,我師弟在那裡待了幾年,他總誇那裡民風淳樸景色也美,你還不如去那裡也好有個照應。」
從瑤仙去流蒼的貨船,我雙腳站在甲板上,那一刻覺得無比幸福。
白寒露瞧著那珠子眼波盪了盪,卻沒接:「凡間飛禽眾多,那尾羽八成也找不到了,這寒火珠你先收著,若能找到再交換也不遲。」
我逃走了。
他的報酬是一顆火紅的卻冒著寒氣的珠子,那定然不是凡m.hetubook.com.com間之物。
年輕人嫌他話多似的,起身拍了拍袍子上的褶子,模樣挺輕鬆。
「聽聞你們比翼鳥族只與同族通婚,一雄一雌比翼雙飛,恩愛無雙。」
我仗著有老闆給我撐腰使勁啄了他一下,撲稜稜翅膀。
我不知是哪根神經斷了線,於是飛到他袖口,啄食了他手上的飯糰。而從那以後便沒有去覓食過,他不吝嗇食物,還喜歡給亂七八糟的東西取名字。而像我這麼一隻亂七八糟的麻雀,他卻取了個雄心壯志的名字,他說:鳳彩這個名字好,你便叫鳳彩罷。
只是沒想到,在涼茶鋪子里,那隻比翼鳥穿著粗布衣挽著褲腿,豆腐捏的身子骨,碧波做的雙眸。見我打量他,以為又遇見了女登徒子,冷冰冰地看過來。
他繼續問:「反正找不到尾羽我父親也不會允許我回去了,你跟我說說這凡間九國內,哪個地方好?」
我蹲在老闆的肩上,有次聽他落了霜似的聲音:鳳彩,我師弟好像也沒這麼討厭,是不是?
我想我短暫的一生便要這樣匆匆而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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