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二天謝翎回了軍營。

賣傘郎說：「餓了。」

「嫌腥？」

謝翎忍不住說：「你知道我這雙手殺了多少人？我挑的魚你也敢吃。」

謝翎麻利地褪下褲子，是大腿上一道新傷，紗布外透著血。

謝翎難得回家，一回家還帶了朋友回去，還是個賣傘的貨郎。

「我不吃魚。」

賣傘郎繼續在鎮上賣傘。

「喂，餓了么？」

謝家在九十九橋鎮是書香門第，到了謝翎這一輩，世道不太平，他和大哥都從了軍。謝翎的父親在朝堂上鐵骨錚錚地站了一輩子，還鄉后也福澤鄉里。只是讀書人骨子裡m.hetubook.com.com高人一等，看不大起這些經商的。兒子帶了這樣的朋友回來，不高興倒也沒趕出去。謝翎的母親倒是不介意這些，把人安排下來，又親自送了換洗的衣裳被褥去。

賣傘郎說：「你殺完洗手了嗎？」

這幾年他心思沉重，加起來都沒這幾天笑得多。

沒頭腦的一句話，謝翎卻明白他在問什麼。赤松國熱血好鬥，流蒼國多出文人雅士，這幾年的戰爭若不是有群山天險為屏障，怕是這九十九橋鎮早就淪為赤松軍的大營了。

「都幾日了還沒好？」

「洗了就行。和_圖_書」

「我不會挑魚刺。」

謝翎解釋說：「昨夜赤松人偷襲……不能讓我娘知道，又要吃不下睡不著。」

賣傘郎突然問：「打不過來吧？」

人散了以後，賣傘郎收拾東西準備去吃點東西，一抬頭，看到橋邊對面謝翎一身戎裝坐在那裡，嘴裏咬著根草，看了他挺久的樣子。

謝翎坐在榻上，賣傘郎跪坐在榻下蒲團上默默換藥，燈光給他的眉眼渡上一層朦朧的金。謝翎低頭看他，一時間心裏的哪根弦被撥動一般，滿懷怦怦亂跳，這賣傘郎清秀得像個女子，擾亂了他的心神。謝翎連忙https://m.hetubook.com.com清清嗓子把臉別到一邊。

「……」

賣傘郎包紮好傷口，仰頭看著他，看他的眼神終於有了不同，抿唇一笑，一雙眉眼好似靜靜的湖水中映了明月，又被點水蜻蜓碰碎了波光。

謝翎又看了半天，又被他笑個半死，覺得這個小子簡直是個萬里挑一的妙人。

謝翎問：「想不想吃魚？」

賣傘郎立刻閉嘴了，昨日萬籟俱寂時，隱約聽到山的另一邊傳來戰鼓之聲。

謝翎又怦怦跳了半天，只覺得眼睛在那臉上再也移不開，什麼都不對了。

九十九橋鎮地勢處於深山腹地，終年纏綿多和_圖_書雨。

賣傘郎的傘面手繪上十二個月當令花，傘把墜個銅鈴，無比精美風雅，價格也公道，倒是不愁銷路。

謝翎又是一陣爆笑。

鎮子上依舊太平，進鎮的山道，窄窄的蜿蜒的山口，只能容得下一輛驢車通行，若真的打到鎮上來，那才真的是走投無路的。

謝翎眼中殺意盡顯，仿似承諾般，「打不過來！」

賣傘郎大方地接受了，謝翎的母親看他不卑不亢，禮數周全，是個好孩子，也就不再多操心。

幾日後，謝翎從軍中回家一趟，路過拱橋，看一個人盤膝坐在橋上，鋪了一地的竹骨油紙，正在做傘。旁邊一堆人和-圖-書圍著在看，有人提出疑問，他就回答。怎麼選竹子，傘骨又要怎麼做。傘面要怎麼上油，怎麼曝晒。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怕是手把手地把手藝教出去也是可以的。問到最後，倒是路人不好意思了，紛紛掏錢賣傘。

吃完魚，謝翎帶著傘哥兒回了家。這幾日他都借住在別人的柴房裡，雖能遮風擋雨，畢竟不是長久之計。

最後他們還是去吃了魚，九十九橋鎮的魚肥嫩鮮美。謝翎幫他挑刺，看這小子挺坦然地挑一塊吃一塊，老神在在的，倒像是被伺候慣了的樣子。

「……」

晚上謝翎來找他，手裡拿著烈酒和葯，「幫我換一換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