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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真難過，也帶著笑意，好像這點難過微不足道。

「這信在你接到之前，會不會已經被人看過了呢？」

他將一杯茶送過去：「小鶴，你肯不肯幫我？」

她又看了看面前的人，陌生的，讓她愛到心碎的人，頹然地大笑：「好好好，你贏了，你要回去，我便送你回去。」簡靈鶴將那杯茶接了，一飲而盡，而後擲杯于湖中，「從今日起，你我之間，如同此杯。」

「柳將軍對你不薄，柳夫人也對你視如己出！你沒有良心！」她打翻案上的茶，怒道，「你想都不要想！你根本不能活著到赤松！半路上你就會被截殺！」

這些日子他也想她，非常的想。他之前不知道這種想念代表什麼。為什麼會那麼想念她，就像一樹含苞待放的杏花想念春雨，那樣的渴，喝多少水也沒有用的渴，讓人焦躁到夜不成眠。

桶中的水面化作明鏡，簡靈鶴服下一線相思后，柏溪去簡家探望她。

柏溪這麼好，她愛慕的是這樣一個無一處不好的人。

「當什麼？」簡靈鶴不懂，看著他笑，「我能拿你當什麼？」

柏溪又斟上一杯，穩穩地推過去：「請你幫我。https://m.hetubook.com.com」

「不喜歡。」

柏溪輕輕抽出手，有些陌生地往後縮了縮：「我來看看你……你覺得有哪裡不舒服？」

「小鶴，我不甘心這樣隨隨便便地死了。」

柏溪不置可否，只說：「岳青，你去簡家請簡靈鶴過來，我請她喝茶。」

「這就是紅月柏溪不肯理簡靈鶴的原因了。我也只有能力讓你們看到這些，因為你們的到來有了變數，所以之後的都看不到了。」小山神跳到樹梢，看向山下一臉神往的表情，「你們看，就是為了這份平靜，你們才來到這裏的。」

而此時，他們聽到了遠山傳來的戰鼓聲。

「回？」簡靈鶴雙目如炬，盯著他，「柏溪，你瘋了，你在自找死路。」

簡靈鶴一出府門就哭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只要遇到這個人，她就一直在哭。

她將流蘇一根根地拆掉，笑笑地問：「那你喜不喜歡我？」

「從前不喜歡，現在也不喜歡，將來也不會喜歡。」

簡靈鶴一怔，心裏撲通撲通跳，耳根頓時熱了，低頭不好意思地揪著香囊上的流蘇。她雖是個姑娘，卻是個有勇ｗｗｗ.ｈeｔuｂooｋ•cｏm.ｃｏｍ氣又聰慧的姑娘。她想念這個人，她懂得這種想念和以往不同，這便是愛慕了。

這是一個陷阱，也是一個機會。

「沒有呀。」簡靈鶴又湊上去，像小時候那樣將額頭貼在他的肩上，小鳥一般地嘆息，「只是我病了，看不到你，心裏想你想得很。」

柏溪不慌不忙地斟茶，一雙手潔白如凝脂，沒拿過兵器，沒沾過血，只摸過長笛，淬過美酒。他卻要隻身一人，闖入那龍潭虎穴里。

「赤松那邊來信，我母親病危。」

簡靈鶴不可思議極了，只有一句話卻傳遞了許多信息。比如柏溪和赤松秘密來往，再比如柏溪告訴她這件事的原因。她內心的巨浪頓時沒頂，將她從頭到腳淋透，遍體生寒：「柏溪，你睡糊塗了，大白天的說什麼夢話？！」

此時柳府別院中，柏溪拿著那封來自赤松的信，從被送到九十九橋鎮，柏溪于赤松就是一隻斷了線的風箏。他聽到那沉重的鼓聲，有些恍惚。

對於自己的親生母親，柏溪的印象中也漸漸只剩下一個溫柔的影子和她膝上的寧靜。偶爾他也會恍惚，他記憶中的印象是不是根本就是他的和_圖_書養母柳夫人，他兒時也曾在她的懷裡入睡，夏日里趴在她的膝上，而她打著蒲扇給他講故事。

自從簡靈鶴服下一線相思以後，他就病了，算算日子也有將近一年了，他也病了一年。他時常昏昏沉沉的，嗜睡，怕冷。他是違反了這一線相思的藥性，竭力抑制想見簡靈鶴的渴望，所以才這麼的辛苦。

白清明和柳非銀看向山下那細雨籠罩中早春的繁花，交錯的河道，裊裊的炊煙，如螻蟻般平凡勞碌的人，還未被戰火踐踏過的平靜。

柏溪看向湖中那株病怏怏的燈籠樹苗，慢慢地說：「你這麼多年一直試圖將燈籠樹種在九十九橋鎮上，它是不屬於這裏的東西，我是不屬於這裏的人。你一直試圖說服我，也說服你自己，只要有心，就可以落地生根。可是你看這株燈籠樹苗，你強行將它栽種在這裏，可這方水土不喜歡它，它再怎樣掙扎，最後也只能死去。」

「我要回赤松。」

簡靈鶴人瘦了一些倒是很精神，跑到花廳里，看到柏溪站在一樹梨花前。雪一般的花團中，他的側顏如精雕細琢的山巒般。簡靈鶴不知為何不敢走近他，怕打碎了這幅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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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溪把他推開，避之蛇蝎般的姿態，退後一步，問她：「小鶴，你把我當什麼？」

簡靈鶴來之前特意打扮了一翻，找了娘親給她裁的天青色春裝，眉心一點紅，更添幾分英氣。她簡直是受寵若驚，柏溪那樣不喜歡她，都是她纏著他不放。她坐在他面前，面上是波瀾不驚，內心已巨浪滔天。

柏溪將信封放在燭火上，看著火光將它舔成灰燼。

「你一定要將自己捲入血雨腥風中去嗎？」

他在這一刻才明白了赤松王的用意，若是沒有一線相思，他定要萬般試探。可是有了這一線相思，他便篤定，即使簡靈鶴心中裝著家國天下，也不捨得傷他分毫。

簡靈鶴頭痛欲裂，彷彿眼前那杯茶是穿腸毒藥，悲愴地哀求著：「柏溪，你不要逼我！安分守己便能平安到老，這樣不好嗎？」

「你喜歡我。」柏溪說。

他想要傷她，她也抓著刀刃將刀柄遞到他的手裡。

柏溪聽到腳步聲轉過頭，簡靈鶴走過去，拉起他冰涼的手：「你怎麼出府了？」

可他必須要回去。

柏溪每說一個不喜歡，便多一分快意，好似要簡靈鶴難過才能將他的絕望治好一樣。但簡靈鶴httｐs://ｍ.hｅｔｕｂｏok.ｃｏｍ•cｏｍ只是垂著頭去揪那點流蘇，臉上的笑意深深淺淺地變幻了幾次，終於遺憾地說：「不喜歡啊，真難過。」

小山神撓了撓頭，一拂袖，水面歸於平靜。

柏溪執起茶杯，送到簡靈鶴的唇邊。

岳青很堅決地搖頭：「信是夾在菜農的籃子里送進來的，那菜農已在九十九橋鎮生活了二十幾年，很隱秘。」

「這真不是好的習慣，傷人傷己。」柳非銀瞧著那失魂落魄的人，問，「幸好簡靈鶴能忍。」

簡靈鶴心想著，你這是逼我去死啊。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心，空空如也，可這滿眼的血紅是怎麼回事？

岳青跪伏在地上，將點燃的燭火遞過去：「公子，那只是鼓聲。」

「岳青，是要打仗了嗎？」

簡靈鶴拆流蘇的手一頓，依舊是笑著的。

「是啊，她也只是比較能忍而已，不是不痛啊。」白清明說。

現在她這樣貼過來，他就更渴，這種渴讓他絕望。

柏溪斂下長睫，一言不發。

因為九十九橋鎮的人都看不到白清明，而當白清明的手握住柳非銀的手時，人們連柳非銀也看不到了。所以二人拉著小手進府聽了牆角。雖然聽牆角不太道德，白清明還倒霉地被潑了一盞熱茶，也算是報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