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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娘！這就是牽累了，不得不為她著想，以前一直避免的事，到今天已是泥足深陷。苦笑著朝浴房舉步，走到半途，小敏兒紅著臉蛋迎上來，挽著他臂彎朝浴房走，撒嬌道：「敏兒今天伺候大人沐浴。」

有些事一旦開了頭，勢難煞止，比如有個可傾訴心事的人，或此人又可告訴她所關心的事，說說也好，忽然間雙方音信斷絕，又不可隨便探聽近況，其心情可想而知。

符太很想立即到妲瑪處去，不過如此臨門不入，對日夕盼自己回去的小敏兒頗過意不去，猶豫片刻，先返軒內。

妲瑪「噗哧」嬌笑，一副既可恨又可愛捉弄他的神情，道：「世上有很多事情，是不用說出來的，既定下笨蛋之約，隨之而來便是可意會而不可言傳的約定，如果在提那蠢問題前，可以強來，笨約定尙有何意義可言？」

高力士一副佩服至五體投地的十足表情，道：「經爺精明，夫人確沒這麼說過，她表達心意的方法含蓄多了，只問了小子一句，就是『太醫大人近來忙甚麼呢』，且是揀沒其他人在旁時才問，小子還不心領神會。若這還不夠，小子可以提供因何認為如此的看法。」

符太興緻盎然的搖頭道：「不！是以夫人之矛，攻夫人之盾。看！親個嘴一切水落石出，不當為定情一吻便成，夫人在鄙人有資格問那個蠢問題時，仍可說不！」

符太楞著了，差些兒學那混蛋般抓頭，苦思的道：「鄙人沒說過這般的話。」

符太道：「兩軍交戰，決定勝負的因素，離不開天時、地利、人和。此之外就是誰能更掌握對方，這就是『知彼知己，百戰不殆』的兵家至理。別的不說，僅看鄙人能坐在這裏和夫人說話，密謀殺死田上淵，便知我方的神機妙算，區區一個田上淵，怎可能是我們的對手。可是，任我們如何不放敵人在眼內，仍須計算天時、地利、人和三大致勝要素，因為此非二人對決，而是曠日持久的全面大會戰。」

妲瑪一雙明眸亮著了。

符太少有對人如此平心靜氣的說理解釋，可是在形勢所逼下，不得不勉力而為，亦可說只有妲瑪可使他變得有耐性。

趁勢追擊，其時也。

符太笑嘻嘻道：「親個嘴和-圖-書，立即奉告。」

勿看她平時冷漠自持的騙人外表，內里實有股狠勁，像這邊曉得田上淵身懷五採石，那邊去下手強奪，就是發狠，明知不可為而為。以田上淵的高明，說不定已知來人是她。田上淵會有何手段？此事不可不防。

表面當然不露絲毫喜色，冷然道：「你用詞小心一點，妲瑪夫人即使很想見我王庭經，絕不宣之於口，不會說出『想』這個字來。」

妲瑪大嗔道：「拾人牙慧！」

符太笑嘻嘻道：「夫人剛說過了，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笑罵道：「好小子，你最懂的是揣摩老子的心意。」

接而嘆道：「大人呵！妲瑪在宮內幾年間，見盡趨炎附勢之徒，你煽動關中世族群起反對田上淵的如意算盤，絕對打不響。」

妲瑪出奇地沒生氣，白他一眼道：「大人說過，在取回五採石，問那個笨蛋問題前，絕不碰人家的。」

高力士壓低聲音道：「妲瑪夫人想見經爺。」

符太小心起來，曉得一言不合，妲瑪下不了台，會將他轟出去。

符太幾乎全線崩潰，樂極忘形下，又給美人兒抓著痛腳。

高力士神秘兮兮的道：「夫人兩邊臉頰微現紅霞，欲言又止，最後微微頷首，揮手打發小子有那麼遠，滾那麼遠。嘿！這叫揣摩上意，通常可猜個八、九不離十。」

符太啞然笑道：「夫人不外想鄙人多吐露秘密，何不開心見誠的說出來，偏愛派我的不是。夫人勿忘了呵！鄙人可非外人，而是與夫人有婚約的笨蛋！」

芳玉樓，主堂。

妲瑪迎上他的目光，黛眉蹙起，不解道：「有這樣的想法，卻沒你說的那麼誇張，大人和田上淵有何私怨？」

沉聲道：「尙余個多月，我們便要起程赴長安，抵長安的一刻，將是黃河幫覆滅的來臨，誰都不能改變這個形勢，自此北幫在北方成其一幫獨大之勢，田上淵的權力攀上巔峰，在一段時間內無人敢攖其鋒銳。」

妲瑪別過頭來，佯作生氣的瞪他一眼，美人嬌嗔的迷人神態，令符太陶醉其中。最偉大的成就，是妲瑪再沒法緊繃著俏臉和自己說話。

這才是妲瑪最想知道的事。

符太暗忖厲害，能在宮內混至出人https://www.hetubook.com.com頭地的侍臣、奴婢，均有拿手觀人之術，小敏兒如是，高力士如是。

道：「這隻是表面的形勢。哼！想宰一個人，最好的時刻，就是他最得意的時刻，那種令他從峰巔直墜往淵底的感覺，最是痛快。」

妲瑪點頭道：「這就是你聯絡宇文朔的原因。」

符太清楚捕捉，妲瑪不但與他變得熟絡，還有漸添好感的傾向。起碼沒隱瞞心情轉佳，故談笑風生。

高力士道：「小子告訴她近來少有見到經爺，不過會為她打聽，然後上報。」

她愛有丑神醫陪她說話。

妲瑪神情冷漠的招呼符太在靠窗的紅木几椅坐下，親自奉上香茗，坐到他旁道：「無事不登三寶殿，太醫大人今次來見妲瑪，是有新的情況嗎？，」

高力士道：「小子明天可再來說出看法。第三件事倒沒甚麼特別，是娘娘找了小子去說話，試探小子對她的忠誠。」

而不論她用何借口騙自己，仍離不了對他生出好感的事實。

實情為他準備立即去會佳人，看妲瑪如何的想他。

符太罵道：「你道我有很多時間嗎？其他兩件是甚麼事？」

符太嘆道：「明天來陪我吃早膳吧！」

符太早猜到她會以這類冷淡的態度款待他，時間確不合宜，太陽下了山，因沐浴誤了時間，日訪變為夜訪，只是符太哪來等到明天的耐性，索性令情況愈曖昧愈刺|激，看現在沒被她下逐客令，這一著是押對了。

高力士謙卑的道：「小子是一心一意隨經爺學藝，不限於武功心法，是全面的體會。嘿！經爺此招是否叫欲擒先縱？，」

符太心忖她說的正是「丑神醫」的死穴，貴女們只要裝病，就可召自己這個「壯男」登堂入室，以遂其願。只沒想過長寧竟對他有興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符太輕鬆的道：「若揭破『獨孤血案』的兇手是田上淵又如何？」

妲瑪白他風情無限的一眼，歡喜的道：「大人放心，妲瑪絕不泄露出去，看你還敢否說人家不信任你。」

妲瑪狠狠道：「不和你為這種無聊事糾纏，以後不准你提婚約兩字，想說嗎？拿出成績來。」

妲瑪冰雪解凍似的臉現紅暈，大嗔道：「人家現在心情很壞，你ｈtｔｐs://www•hetuｂoｏｋ•com.coｍ卻盡說荒唐話，誰與你有婚約，扭橫折曲。」

要擊倒田上淵，從他屍身上撿回五採石，必須將在背後支持他的力量計算在內。目前天下間，唯龍鷹有抗衡的實力，如果符太說只能靠他一人，即使加上妲瑪仍是白賠之局，那妲瑪不如自己去想辦法。

符太知如不泄露多一點，會令她反感，補救道：「勿看我似全無動作，事實上已在多方面儘力。可以這般的認為，愈察覺不到鄙人暗中所行的事，愈能顯出鄙人手段高明，如兩軍對壘，一方進入襲營的位置，另一方仍懵然無知。」

妲瑪大嗔道：「怎可以呢？你說還是不說？」

高力士大喜，知機的去了。

妲瑪輕嘆道：「太醫大人說得豪氣，可是聽入人家耳里，卻是大言不慚，不負責任的空言。」

妲瑪苦惱的道：「給你氣死了。」

妲瑪輕描淡寫道：「看來太醫兩次到塞外去，不是醫人而是打仗，對嗎？」

符太熟悉她性情，知她心內絕不這麼想，這般說，是逼他透露多些事。

符太奇道：「竟是長寧而非安樂，究竟是怎麼回事？」

妲瑪沒好氣道：「我方我方，究竟是哪一方？」

稍頓續道：「先說江湖形勢，田上淵看似勢力如日中天，事實上對長江流域及其以南廣闊地域，難作寸進。北方嘛！長安將成他心腹大患，更是可被突破的缺口。」

符太道：「我還有事須趕去處理，秋涼哩！多穿件衣服。」探手一把摟住她的小蠻腰。又問道：「大公主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符太追問道：「她如何反應？」

符太發覺高力士另一長處，就是任何乏味的事，落在他手上，均可生動有趣的說出來，令人有身歷其境之感。何況他最懂挑別人最樂意曉得的事來說。

符太此刻的滋味不知是甜蜜，還是苦澀？從她香唇吐出「強來」兩字，誘惑性無與倫比。伊人雖口口聲聲橫一句蠢問題，豎一句笨約定，卻盡顯他們間因情約而來大不相同的關係。

冷冷道：「你如何答她？」

道：「論耐性，鄙人比夫人差遠了。」

妲瑪一怔，掌握不到他說話背後的含意，訝道：「太醫大人何出此言？」

小敏兒道：「同樣是被寵縱慣了，大公主卻較八公主www.hetubook.com.com懂事，對待下人也較講情理，不過聽說成為公主后，她變了很多，現在下人都不敢在背後談她。」

符太得意洋洋的道：「所以說，天下沒有攻不破的城池，就看你是否能斷糧斷水，擾亂其民心軍心，適當時候來個狂攻猛打，處處挖地道、鑽空子，弱其志，疲其心。」

妲瑪深思著，目光投往前方。

符太好整以暇的道：「凡與婚姻有關的協定，成也好，敗也好，不是婚約是甚麼？而明知沒好結果，仍為婚約赴湯蹈火，全力以赴，故必須加上笨蛋兩字。夫人明鑒。」

自己尙有個優勢，是妲瑪到現在仍摸不到他的底，搞不懂他為何有假以時日，收拾田上淵的把握。情況本身已疑團重重，耐人尋味，使對田上淵無著手之處的美人兒，找到著力之處，就是拆穿他的憑恃。

妲瑪冷靜下來，美目注視地打量他的醜臉，柔聲道：「那至少告訴人家，太醫大人所謂的早有計劃，是否等於鷹爺的計劃？」

聲音從內進傳來，是小敏兒為他生火燒水、預備沐浴的熟悉響聲，心裏溫暖，暗呼好險。小敏兒曉得他回來，連忙伺候，假設他不顧去了，小敏兒不但失望，並且傷心。

符太沉聲道：「這方面仍須保密，因牽連的不止是鄙人，鄙人不得不為他們著想。哈！夫人就當田上淵是鄙人的殺父仇人好了。」

道：「鄙人和夫人間，缺乏的是眞正的互信。夫人說自己事時，從來有餘未盡，卻不住逼鄙人透露，如非鄙人愛上夫人，大家合作的基礎並不存在。夫人更要明白，田上淵非只是個難纏的敵手，也絕不止於是個幫會的龍頭。對付他，要將以娘娘、武三思、宗楚客為代表的勢力算進去，看的更是中土的整個形勢。如果我們今天才去算計，肯定大幅落後于形勢，永遠給拋在後方吃塵。所以鄙人絕不是為哄夫人開心，大言不慚。以殺父仇人作例子，就是『君子報仇，三年不晚』的道理，魯莽行事，等於自取滅亡。夫人若了解這個情況，當明白鄙人的苦衷，透露秘密仍要遵照大原則，就是按部就班的透露。夫人可對鄙人沒隱瞞嗎？」

符太心叫救命，終接觸到妲瑪能迷死人的一面。此刻的妲瑪，撕掉偽裝，顯露眞情眞性，如小女孩般的https://m.hetubook.com.com天眞嬌憨。

看著她刀削般分明的美麗輪廓，加上她的冷漠和沉默，形成一股強大的壓迫力，令符太不得不行險，透露多點秘密來安她的心、打動她，使她看到希望的曙光。

高力士嘆道：「與經爺一起時，小子如沐春風，故從心裏渴望多親近經爺。呵！說哩！說哩！妲瑪夫人說這句話時，瞳仁放大，令雙目明亮起來，當女人有這個情況，是不自覺地顯示出心意。」

曉得盜五採石者是田上淵，妲瑪對其他事再沒半丁點的興趣，猶幸能否取回五採石的關鍵繫於丑神醫，連帶地丑神醫成為佔據著她心神的人。

妲瑪微一錯愕，沒好氣的道：「大人愛怎麼想，大人的事。究竟大人說不說？」

符太苦笑乏言，再強辯便太沒風度了。

符太將醜臉隔著几子湊近她，細察她如花玉容，笑嘻嘻道：「夫人的壞心情，是否有大幅的改善？，」

符太嘆道：「你這小子確有一套，善解人意到令人討厭的地步，偏是不得不任你表現下去。快說。」

符太心內竊喜，曉得個多月來苦忍不去見她的策略奏效。女人就是這樣兒，特別像妲瑪般高傲、目無男人的美女，還當自己是修行人，不屑男女情事，你忍不住的天天去找她，給她看到饞相，定築起高牆，重門深鎖，可是當這邊說要得到她，那邊卻絕對地冷落她，反可使她芳心反覆，疑神疑鬼。

聽她喘著氣說話，知她花了很多氣力預備沐浴的事宜，那種生活的滋味，加上挨著他青春煥發的美麗胴體，本身便具最大的誘惑力。

道：「夫人見憐，這類事怎可能有節制的。幸好鄙人腦筋一轉，又有新主意，我們保留這個新協定，夫人何時想知，何時找鄙人來獻吻。我的娘！今晚肯定睡不著。」

符太道：「夫人曾說過，鄙人對田上淵，似有傾盡三江五河之水，仍洗不清的仇恨。對嗎？」

又喜孜孜的道：「若大人只輕碰一下，妲瑪可以考慮。」

高力士清楚他心意，來個長話短說，道：「第二件事是大公主找了小子去，詳細問關於經爺的事，特別問及經爺誤服毒草的事，還有是經爺與小敏兒的情況。」

妲瑪白他一眼，似在責他又來這一套。

訝道：「大人要去為大公主診病嗎？」

想想魂魄早飛上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