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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太沒好氣道：「可以說了嗎？」

龍鷹好整以暇的道：「事關重大，思量可行之計，須同時考慮各方面的情況，吐蕃人的心意，當然不可忽略。」

與無瑕的關係複雜難言，敵友不分，雙方均築起防線，強攻嚴守，絕不像與仙子、小魔女的來如冰川解凍，一瀉千里；亦不似和人雅諸女、美修娜芙、商月令的不須任何克制保留；較接近花秀美和秘女万俟姬純，然又不盡相同。

龍鷹嘆道：「王昱上京的真正目的，不是來見皇上，又或娘娘，而是找我。唉！像武三思、宗楚客之輩，滿腦子權力鬥爭，哪來興緻去理會國土安危？午前我見過武三思，對這方面他一字不提，可知根本沒放在心上，忘掉了此事是他一手弄出來的，若答應了吐蕃王的提親，今天怎會有王昱上京告急的事？」

龍鷹道：「即是說，相王並不希望將郭元振調離幽州，代表的肯定是與會者韋后、武三思和宗楚客的意見，因郭大帥等於北方的長城，失掉了，突厥人可長驅直入。武三思還另有想法，就是不願讓武攸宜到北疆出醜，這樣便形成我們所需的混水，也只有我們能提供針對兩方的解決良方。」

無瑕依偎他旁，香肩擠著他，瞧著開始那一截紅色「更香」升起裊裊輕煙，接著閉上美眸，嗅吸香氣。

龍鷹道：「王昱是自家人。」

龍鷹沉吟道：「王昱是有智計的人，會透過上官婉兒影響皇上，只要一天未發出聖諭皇令，仍有轉機。我們就走著瞧。」

李隆基面無表情的道：「調郭元振往征吐蕃，郭元振的位置則由武攸宜取代。」符太一怔道：「害郭元振是意料中事，可是調武攸宜這個長敗之將到北疆，豈非推武攸宜進火坑，武三思怎會這麼蠢？」

龍鷹忽發奇想，若無瑕的出身確與秘族有淵源，她嗅到的，該比身具魔種的自己更深入、更本源，因是與生俱來。只恨嗅覺並非景物和聲音，較類近味覺和觸覺，效果直接個人，如人飮水，沒有共通的語言。

李隆基鼓掌道：「說得好！」

在廳子一邊靠牆的高几上，龍鷹移開原先的小擺設，放置小銅盤，燃點「七色更香」。道：「來時小ｈtｔps://ｍ.ｈｅｔｕｂook•cｏm•ｃom弟算好時間，現在該是午未之交，第一顆小銅珠掉下盤底，就是申時開始的剎那，光陰從此可以香來量計。」

龍鷹道：「此招叫雙管齊下，以李顯為目標。一管是『先皇報夢』，另一管是『才女獻計』，保證皇上變得堅定不移，難題迎刃而解。」

符太沒好氣道：「勿將我扯在-起，老子像你般的無知。」

李隆基迎上符太凌厲的眼神，頷首認同。

龍鷹露出思索的神情，在發掘可以形容的詞句，沉吟道：「有點像長滿河床的水藻，感受著水流一波一波的衝擊，款擺不休，充盈活力。」

龍鷹笑道：「太醫大人息怒，小弟怎敢不說，還要說快點，好讓王昱找小弟時，小弟可在七色館大門處迎接。」

李隆基用神思索。

無瑕雙目掠過訝異之色，或許在奇怪他強大的自制力，頷首淺笑，挽著他臂彎，送他出門。

龍鷹的心直沉下去，最不希望發生的事，終告發生。

李隆基心情明顯轉佳，笑吟吟瞧著高力士道：「我確滿腹說話，方可表達心內的感受，但亦知不論怎麼說，仍及不上副宮監的言簡意賅，這方面我自認望塵莫及。」

符太失笑道：「小子真懂見縫插針。好哩！混蛋快說，否則我和你大戰三百回合。」

高力士續道：「左拾遺大人昨天抵京，入住曲江池的昭容府，今早到大明宮見皇上和娘娘，皇上立即召開內廷會議，與會者除左拾遺、大相、宗尚書、韋尚書、魏相、昭容、李大統領、宇文大統領外，還有長公主和安國。」

雙目射出沉湎於過去某一刻的回憶，緩緩道：「橫空牧野曾求我為他辦一件事，就是將一個人調離與吐蕃接壤的西疆，我依言照辦，回來稟上聖神皇帝，先帝遂將此人調往東北，代替方均。」

駕車者是十八鐵衛的人。

龍鷹問道：「現時西界情況如何？」

龍鷹道：「原本大壞，現在卻大好。」

龍鷹心忖如此刻離開，今次來送禮的行動將以最完美的方式終結，縱然將來反目，今天這段記憶仍保留下來。

符太冷然道：「大家做兄弟的，不得不提醒臨淄王，國與國間，講的hetubook.com.com是個『利』字，沒天理人情可言。『能戰而後能和』，其他全為廢話。」

龍鷹道：「王昱現時在哪裡？」

「砰！」

龍鷹道：「得大姐提醒，小弟格外留神，本虛無縹緲的嗅覺，變得實質起來，感覺非常古怪。」

「七色更香」加上無瑕獨有的幽香，尤其在曉得大姐她並沒出賣他的秘密，從未試過如此刻般與無瑕的親近。

又向符太和高力士解釋，道：「莽布支為欽陵之子，欽陵兵敗后，與親叔贊婆率部投我大唐，先帝封贊婆為歸德郡王，莽布支拜左玉鈐衛將軍、酒泉郡公。贊婆從此率其部眾守洪源谷，以防吐蕃。莽布支一直與突厥作戰，功勞顯赫，對我大唐忠心耿耿。如得莽布支重返西疆，結合贊婆本部兵馬，將如虎添翼，吐蕃人若想東侵，必須考慮能否過得莽布支和贊婆的一關，再非全無顧忌，收到鷹爺所說兵不血刃的奇效。」

聽著她枕邊細語似的甜美聲音，輕柔的呼吸、香氣盈鼻，龍鷹生出沒有明天的滋味。唉！他奶奶的！情願從未聽過台勒虛雲「光陰層次」的理論，一切如以前的信念，事無大小，都是命中注定，他與無瑕的未來亦是情定三生，可是若光陰流經每個層次，均有改變的可能性，有緣便非定是有份，這種不確定性，使他對未來再沒以前的把握，「聽天由命」變成被動和消極的人生態度。

李隆基一掌拍在桌面，勃然怒道：「禍國殃民，莫過於此。武三思竟還敢沾沾自喜，誇言早知吐蕃有不臣之心，故將吐蕃王派來提親的使臣逐走。虧韋氏那賤人大讚姦夫有先見之明，宗楚客大聲和應，皇上誇獎，旁人尚有何可說的？」

道：「看！剛好一刻鐘，光陰從未這般準確把握。多麼希望能聽到第一顆珠落銅盤的響音，但因俗務繁忙，不得不向大姐說出最不想說出來的話。」

他永遠不曉得無瑕嗅到的是怎麼樣的氣味，與自己所嗅有何分異。

李隆基不理他們說甚麼，徑自向龍鷹道：「以莽布支代郭元振，不但可兩全其美，且營造出太醫大人所說『能戰而後能和』的大好形勢。反對的，該只宗楚客一人，以他wｗｗ.ｈetuｂｏｏk.ｃｏｍ•ｃoｍ見風轉舵的性情，大概不敢再說半句話。」

又嘆道：「假設鷹爺仍在，豈會出現這般情況？」

接著現出個傷感的神情，嘆道：「人生實充滿無奈的事，可是為了大家的共同利益，不得不作出無奈的選擇，也是不容選擇。」

高力士恍然點頭，卻說不出話來，顯然大感訝異。

龍鷹坐在李隆基對面，符太、高力士坐圓木桌的兩側，齊聽李隆基大吐苦水，泄出心內憤懣不平之氣。

見三人聚精會神的聽著，方續下去，道：「大唐和吐蕃之爭，轉折點為『大非川之戰』，大唐雖以名將薛仁貴督師十萬，仍大敗而回，吐谷渾落入吐蕃手上，從此吐蕃統一青藏高原，在河隴地區打下堅實的根基，進而有與大唐爭天下的實力，故此大唐一旦勢弱，吐蕃來侵，乃必然的事。」

龍鷹道：「混水方能摸魚，現在的朝廷，正是一灘混水。」

高力士道：「臨淄王一副憂心忡忡的神態，情況該不樂觀。」

高力士答道：「仍在宮內。」

高力士擔心的道：「怎辦好呢？」

高力士讚歎道：「鷹爺、經爺和臨淄王均非常人也。」

龍鷹、符太聽得啞然失笑。

李隆基道：「郭元振出征吐蕃，以振國威，顯示新朝的氣象，由武三思提出。以武攸宜代郭元振，則是宗楚客的建議，宗賊顛倒功過，把武攸宜吃過的敗仗，全說成勝仗，明捧暗害。武三思亦非沒反對，提議由李多祚代郭元振，卻被長公主和王父大力反對，原因清楚不過，李多祚如給調離京師，太子將任人宰割。」

他在幽州經年，清楚北方的邊防，熟悉郭元振。

龍鷹瞧他兩眼，道：「不和你說這些話，該說甚麼？臨淄王之所以給副宮監看到一臉憂色，恐非只因吐蕃人犯境，而是娘娘、武三思等視此為去我龍鷹羽翼的千載一時之機，這才真的頭痛。」

符太問道：「據相王所述，會議間有人提及鷹爺的名字嗎？」

符太笑道：「這就是這傢伙的『技術就在這裏』，他奶奶的，說還是不說？」

無瑕喜孜孜的道：「究竟是何種感覺？」

高力士沉重的呼吸了幾口氣，受寵若驚的道：「多謝范爺和小子說這些話。」

今和-圖-書次輪到龍鷹閉上眼睛，以前所未有的集中，依無瑕的啟發重新嗅吸香怪的「七色更香」，好一會兒后，睜眼道：「果然如此，大姐的鼻子真厲害，這樣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符太為之氣結。

高力士為之-怔。

高力士毫無慚色，先感謝李隆基的讚賞，道：「經爺已說得很清楚，所謂的『有鬼神莫測之機』，該就是鷹爺這樣子。『奪石之戰』如是，今天亦如是。」

符太喝道：「還不說！」

符太笑道：「范爺心情不錯呵！」

李隆基欣然道：「與兩位大哥相處，沒一件事是正常的，隆基本憂心如焚，現在卻大感樂在其中，苦事變樂趣。唉！請鷹爺點醒我正常的腦袋。」

符太苦笑道：「難怪你這混蛋的軍事才能，天下無人不懼，像我這麼熟悉你，又聽你說了這麼多話，到此刻對你甚麼娘的計策，竟愈聽愈胡塗。臨淄王和高小子有同感嗎？」

高力士道：「王昱求援來了！」

龍鷹悠然自得地道：「論道行，太醫大人該屬修鍊過千年成精的老妖級，竟這麼沒耐性。小弟必須先弄清楚個中情況，方可釐定摸魚之計。哈哈！」

李隆基拍腿道：「莽布支！鷹爺厲害。」

李隆基點頭道：「隆基深有同感，雖明白話面的意思，仍感無從猜估。」

高力士嘆道：「鷹爺賣關子，比任何人高明百倍。」

李隆基道：「為想曉得北疆的情況。」

龍鷹知有大事發生，問高力士。

李隆基道：「吐蕃之主赤德祖贊，在青海集結兵力，蠢蠢欲動，與邊防軍發生了幾起衝突，形勢危急。」

無瑕道：「是天大的好事，更顯出香怪在調配上的真功夫。感覺如與鼻子捉迷藏，沒有比它更挑逗人的香氣哩！」

符太輕鬆的道：「臨淄王莫費神，這傢伙又在使賣關子的慣技，因這傢伙的腦袋是不正常的，想出來的東西，正常人絕想不到，故無謂白花精神。」

高力士道：「安國就是相王。會後相王召臨淄王到安國府說話，臨淄王返興慶宮后，往見太醫大人，大人更著小子來找范爺。」

台勒虛雲在思想上對自己的影響力，不容小覷。

龍鷹深有所感的道：「大姐才是香怪真正的知音人。」

聽雨樓。主廳。和-圖-書

又道：「王父對突厥人的恐懼，遠大於吐蕃。」

龍鷹轉向李隆基道：「相王因何召你去見？」

龍鷹問道：「誰是『安國』？」

龍鷹沉聲道：「他會來找我。」

馬車駛進興慶宮西南角的金明門。

鋪子在望，給高力士截著，坐上他安排的馬車，往興慶宮去。

無瑕睜開眼睛，迎上他的目光，眸神閃閃生輝，似陷進某一神秘、古老的異境，柔聲道：「這個香的香氣很特別，不斷滲出芳香，卻是間歇性的，前剎那還爆發濃郁的氣味，下剎那鼻子清清凈凈，但因出現、消失間的分隔迅似電閃，人們遂生出延綿不休的錯覺。」

龍鷹道：「形勢似乎非常緊急。」

這是愛的感覺嗎？

龍鷹道：「太醫大人果然不是和稀泥，一句命中小弟所賣關子的核心去。我的提議，就是要營造出『能戰』的形勢，且是不須經過連場大戰，殺個日月無光，血流成河，吐蕃人才明白我方有戰的實力。」

龍鷹道：「勿要誇獎小弟，只因我曉得一些各位兄弟不知道的事。」

李隆基精神大振，忙問其故。

無瑕由衷的道：「說得真動人！」

符太問道：「兩個奸賊提出甚麼奸計？」

李隆基苦笑搖首，道：「我猜人人心裏都想到鷹爺，只是沒人說出來。當然！武三思和宗楚客想的與其他人不同，乘機算計，一肚子壞水。」

高力士崇慕的道：「臨淄王的識見，京師內除鷹爺、經爺外，無人能及。」

高力士往龍鷹瞧來，雙目射出欽佩之色，因龍鷹早預測到兩人的情況。

和眼前嬌嬈的關係是一點一滴累積起來，卻非沒有隨時煙消雲散的可能。所以，兩情相悅的時刻，如眼前般的此情此景，彌足珍貴。

龍鷹笑道：「武奸鬼今次『啞子吃黃連，有苦自己知』，沒有了武攸宜，等於沒有了現時的陸大哥。」

李隆基道：「鷹爺對我們和吐蕃間的情況，分析入微。幸好我方有黑齒常之，際此關鍵時刻，連敗吐蕃，並加強青海一線的防禦，自此吐蕃難作寸進，且因內有欽陵之亂，故橫空牧野遠道而來修好，還與鷹爺結為兄弟，共同應付突厥人。然而此一時也，彼一時也，誰想得到聖神皇帝一去，我們竟要與吐蕃兵戎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