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組織幾個學術成果還算拿得出手的教授，或者在讀研究生，到時候作為「優秀師生代表」和邱老座談、出出彩，也能在校領導面前顯得他蔡松風治學有方不是？

一般情況下，不會有人挑戰領導的記性，所以領導自然不需要有記性。

孫宏達狐疑地確認了一句：「陸文君同學，你認得那個顧莫傑？法學院的？」

這也是為什麼當初陸文君剛剛進入大一兩個月，就能在學長們那裡混到一些課題上打下手的工作做。畢竟有美女做同事，大家工作效率都會高一些。後來陸文君說另有別的事情，不再做本院的課題了，一切工作都交接出去，院里的學長們還有些惋惜呢。

按說大四學生應該都已經從學生會退下來了，畢竟大四生不是要忙著找工作，便是要準備考研。然而這個孫宏達卻是個例外，因為他前三年成績表現優異，得到了本校本專業保送研究生的資格，所以別的大四生忙著前程的時候，他卻無非跟著導師做做項目課題，依然有些空閑，也就沒把學生會的事兒卸掉。

陸文君欣然答應，兩人說走就走。五分鐘后，就到了秦輝的辦公室。

「什麼？讓我幫你打聽一個叫顧莫傑的同學？也不確定是研究生還是本科生？也不知道是什麼院系的？好，沒問題，我馬上幫你打電話問問。」

孫宏達敲門進去，小心翼翼地問：「秦主任您現在方便么？您讓我打聽的事兒我打聽到了——這位03級的陸文君同學，說她認識您要找的顧莫傑，我讓她直接向您彙報一下情況吧。」

「要不，還是先通過學生會的渠道問問吧。學生之間有自己的關係，可以幫忙打聽。這樣也不會和*圖*書驚動領導，大不了給他們一個下午，要是打聽不到，明天一上班就找校里申請。」

邱教授是數學家。前年本校求著對方接受了本校的名譽教授頭銜、去年又求著對方接受了本校名譽博士的學位，這兩份「名譽」，可都是掛在數科院名下的。到時候人家回國，除了校領導要招待、交流之外，首當其衝的就是他蔡松風的數科院了。

孫宏達剛要掛電話，旁邊數米之外卻傳來一聲低低地女聲嬌呼：「顧莫傑？你們找的是法學院的顧莫傑么？」

雖然馬風的話這說的是計算機和互聯網業界的情態，但是套在數學領域上，雖不中，亦不遠矣。充其量，就是把這個時間線往後多推十年。

陸文君不卑不亢，把剛才和孫宏達說過的話說了一遍。秦輝自然也是被雷得外焦里嫩，程度比剛才孫宏達更有甚之。

君不見諾貝爾物理學獎、化學獎往往是七老八十的老頭老太在得；而菲爾茲獎卻是硬性要求「只授予四十周歲以下的青年數學家」。

陸文君不算是積極加入學生會的分子，不過她也不至於對這事兒排斥，只能說是覺得這事兒可有可無——如果大家希望她為同學做點事，那麼她就去做好了。

孫宏達明顯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你的高中同學？那豈不是才大一？不可能吧，剛才秦主任電話里和我說，那人發了好幾篇關於計算機的論文呢！」

沒有。

問題是，「有人在數科院的業務範圍內發了《IEEE人工智慧》級別的論文、數科院的人卻不知道作者來歷」，這種事情本來就屬於本院工作做得不到位，屬於家醜不可外揚。而直接找校學hｔｔｐs://ｗｗw.ｈetｕbｏｏk•com•cｏm工處申請的話，這個家醜可就抖出去了。

去年春天的非典，錢塘市內人人都不陌生。秦輝一聽陸文君編排的理由，頓時就把顧莫傑想象成了一個懷才不淺、一朝飲恨的天才了。

孫宏達一抬頭，果然是來幫忙布置會場的一個大一學妹，陸文君。

秦主任找到他的時候，孫宏達正和一幫學弟學妹們張羅著布置幾天後迎接邱教授的會場呢。數科院是接待的最主要院系，工作自然是多得很。

……

「可惜，真是可惜了。這樣的人怎麼能留在法學院浪費呢。」秦輝如同鬱悶的獅子，在辦公桌後面踱來踱去，他倒不是真的完全出於覺得人才難得，才如此激動；但哪怕僅僅為了院長的面子，他也得想辦法把這事兒搞定。

如果真有人忘了彙報工作，事到臨頭的光景蔡院長也能想起來，然後再問一句。只不過真發生了那種情況的話，被吩咐的人肯定跑不了一個「辦事不力」的惡名，將來在院內基本上也撈不到什麼上進的差事了。

丟開「MOJIE-GU」和傑夫辛頓聯署的論文，蔡院長的心思又回到了數日後接待來訪學者邱成彤的事情上去了。

「喂，秦主任您好，有什麼可以幫您做的么。」接起秦輝電話的第一瞬間，孫宏達就滿面微笑，也不管對方隔著電話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

蔡院長深知邱教授的為人和學術方向，知道對方其實從本世紀初起，就已經很少致力於一線數理科研了，反而把精力花在科研組織調度工作方面，發掘發掘後進，調度調度資源，指導一下大方向。

上面那第三作者的單位寫得明明白白，就是本校的！名和_圖_書字有可能有譯音錯誤，校名是絕對不存在譯音錯誤的。

秦輝一抬頭，訝然道：「這麼快？還是小孫辦事效率高。這位陸同學，那就說說顧莫傑的情況吧。」

「難道是其他院系出了計算機演算法領域的天才？只有這麼一個解釋了。」秦輝心中盤算著，只能想辦法找別的院系去查訪。

這麼顛覆性的信息，還是別自己親口和領導說了，否則萬一有紕漏，出醜就出大發了。他想了想，懇求陸文君道：「你……你確認就好，要不你跟我去一趟學工處，把這些信息親口和秦主任說一下？」

蔡院長可以忘了他交代秦輝的言語，秦輝本人卻是片刻不敢忘。回到學工處，馬上就調出全院在讀研究生名錄，查了個遍。

還是沒有。

包括陸文君進院學生會做事，也是這些學長們熱心延攬之下的結果。

因為數學領域容易讓年輕人出成績。出了成績之後，這個成績值不值錢、意義是否重重大，也可以在數年之內馬上得到驗證。同時，在這樣的領域年紀大了之後，就容易力不從心；五六十歲的數學家們，從猛打猛衝的實幹者，變成退居二線的組織者、資源協調者，也就在所難免了。

「秦主任，據我所知，那個顧莫傑當初也是很想考數科院的，他高中時候成績也很好，三年裡都比我好。可惜後來高考前，他被誤診為非典，隔離治療了兩個月，最後學習節奏沒掌握好，高考發揮砸了。怕分數不夠上咱數科院，才不得不填了一個法學院。」

蔡松風院長把事情吩咐下去，過了一會兒也就拋在腦後了。作為院長，他的事情很多，加上年紀也大了，不可能把交代下去的事情一件件都記在心和-圖-書裏，只能是等到下面的人辦完之後，主動來找他彙報工作。

「法學院的……大一新生……」秦輝的語氣，一開始是不可思議，隨後是恨鐵不成鋼，「陸同學，按照你的說法，這個顧莫傑應該是個程序天才啊，那當初高考為什麼會去讀法律呢？」

其實哪怕不抬頭，孫宏達聽聲音也能認出來吧。數科院這種地方，女生很少，長相也都欠奉，陸文君這樣的美女實在是很罕見，擼遍大四到大一四個年級，也擼不出第二個。所以陸文君在院內的知名度自然很高。

陸文君臉色微微一紅：「認得，是我……高中同學。」

孫宏達，是數科院一名大四生，也同時兼著校、院兩會的一些職務。

法學院的……大一的……和多倫多大學的教授聯署了論文……孫宏達覺得腦子不太夠使了。

縣官不如現管，孫宏達被誇了一句馬上點頭哈腰連稱不敢，站在一邊。

這種情況在數學界是很常見的（在計算機與網路技術方面就更常見）。

陸文君當然不可能徹底實話實說，畢竟人都是願意為自己親近的人文過飾非的，何況是為了自己的男朋友呢。所以顧莫傑那番偷奸耍滑的行徑，從陸文君嘴裏說出來，就變成了：

秦輝一咬牙，再查了一遍在讀本科生。

秦輝好歹混了二十年名利場，自然知道這事兒還是「偷偷地進村，打槍的不要」比較好。

而且論起來，蔡院長和邱教授還算是兩分私交的，不僅僅是對方來錢江大學訪問期間的官方交流。

「要不，說服這個顧莫傑大二轉專業？今年校方不是在推動試點學生轉專業的事情么？說不定開個綠燈，就能趕上了……」

蔡院長知道邱教授的脾性，自然更和_圖_書加加急搜羅自己手下賢才英達，想要表現了。

陸文君略顯驕傲地一笑：「那就更不會錯了，我知道顧莫傑和一個多倫多大學的教授聯署了幾篇論文。」

他是數科院的，他的辦公系統帳號只有查詢本院師生信息的資格。如果他想查全校師生的檔案，無非兩個途徑，一個是向校學工處申請許可權；另一個就是估摸一下目標人物大概可能是哪個院系的，然後找平級兄弟單位的學工處同事拜託。

定了定神，他先給物科院的學工處同事打電話，然後又打了幾個她覺得比較靠譜的院系。自古數理不分家，在他看來，這種高手如果不在數科院，那就鐵定在物科院了。

04年的辦公自動化程度已經算不錯了，大學這種地方，內部網路也是森然嚴謹，想查啥就能查到的。然而，秦輝卻面臨一個許可權的問題。

這一點，和費莉蘿又明顯不同。費莉蘿是壓根看不上學生會的事兒，覺得是小孩子過家家，她家裡有律所可以實習，做正事兒都忙不過來，誰耐煩鳥學生會？

「會不會是院長看到的期刊出錯了？」這麼一想，秦輝趕緊去弄來院長看的那本期刊，仔細看了一下。

……

思來想去，秦輝只能定下這麼一個主意，然後一個電話把院學生會的人找來了。

這下他急了。堂堂一個學工處主任，親自來做這種手下科員該做的事情，已經是很給面子了，居然查不到？

然而物科院也沒有這麼一個人。

後世阿狸集團的馬風說過一句話：二十歲的時候要學著別人做事；三十歲的時候要自己勇猛做事；四十歲的時候要組織別人做事；五十歲的時候要服務年輕人，看看可以為年輕人做的事提供點什麼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