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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麗江山3·玄武卷

作者:李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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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指揮若定失蕭曹 四、毒舌

第六章 指揮若定失蕭曹

四、毒舌

侯子道豈是這毒舌的對手?幾句話下來,便被庄光打擊得頻頻擦汗:「那……還請先生手書一札,也好讓我回去向侯公有個交代……」
他什麼都知道,卻偏偏不戳破,任由我們一伙人在他面前演戲。
抓狂!
我眨眼:「你打算怎麼做?」
背上突然爬上寒絲絲的冷意,看來他不僅早知道庄光的存在,也早知道我和庄光聯手玩的那套暗度陳倉的把戲。
「哦。」我沒留意,心裏琢磨儘是要如何溜出宮去。
果然,庄光答非所問:「君房素來有痴病,現在位列三公,這個痴病好些了沒有?」
而有關這件事的來由,劉秀卻早已通過我的描述,知曉得一清二楚。雖說我其實並不贊同吹枕邊風的行為,平時也一貫主張講求客觀事實,但還是不得不承認一點,人有時候真的會被自己的主觀喜好所左右。
「我要出宮!」我蹭過去,抓著他的胳膊使勁搖晃,舊事重提。
三月初四,詔令:「今國有觽軍,並多精勇,宜且罷輕車﹑騎士、材官﹑樓船士及軍假吏,令還復民伍。」減少將士,令多餘的士兵卸甲返鄉為民,以利加快恢復經濟發展。
彼時,公孫述封隗囂為朔寧王,派兵協助,抵抗建武漢朝。
侯子道噎得久久沒有回答,我躲在複壁中咬著下唇,使勁掐自己的大腿,這才沒有笑出聲來。
「這是什麼?」除秦代和氏璧傳國玉璽外,皇帝玉璽一共有六枚,用以處理各類行政事務。這六枚璽印分別刻的是「皇帝行璽」、「皇帝之璽」、「皇帝信璽」、「天子行璽」、「天子之璽」以及「天子信璽」,其中「皇帝信璽」專門用作三公任命詔書。
庄光來到雒陽的事算是徹底曝光了,一時間眾說紛紜,傳舍前車水馬龍。人人都知道他是皇帝重視的賢良,所以慕名者有之,https://m•hetubook•com.com巴結者亦有之,險些將大門擠破。
四月十九,建武漢朝大赦,劉秀再次公布詔令,命公﹑卿﹑司隸﹑州牧舉賢良﹑方正各一人,為顯求才若渴之心,願親自御試。
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真的……不能再想了……
我獨自先去見了庄光,好話說盡,甚至還取了劉秀的任命詔書來給他,他卻不屑一顧。那副疏狂傲氣的模樣,真讓人恨不能打爆他的頭。
庄光看來是鐵了心,不願待在朝廷吃俸祿了,他嚮往的生活,也許僅僅只是河畔一竿垂釣。其實這樣無拘無束的生活我也嚮往,只是……我和劉秀註定是捆縛在一起的兩個同路人,他的歡喜才是我的歡喜,他的幸福才是我的幸福,所以,他的生活,也註定才是我的生活。
「不,你是個好皇帝!」我沒有一絲阿諛奉承,真心實意的說,「天下有你,乃萬民之福,蒼生之福,社稷之福!」
「高官厚祿誘惑之?擺出皇帝架子強迫要挾?」
「朕是不是一個好皇帝?又或者是朕做得不夠好,所以像周黨、庄光這樣的賢士才不肯為朕所用?」
開玩笑,他要跟我一同去,那不是什麼都穿幫了?
琥珀色的眸色逐漸加深,心跳沒來由的跟著漏了一拍,我對他的神情變化實在是太熟悉了,外人或許看不出他細小動作的變化,我卻了如指掌。
我在心底嘆氣,翻了個身,他從身後靠近,摟住我,寬厚的手掌摩挲著我高高隆起的肚子。
詔令曰:「世以厚葬為德,薄終為鄙,至於富者奢僭,貧者單財,法令不能禁,禮義不能止,倉卒乃知其咎。其布告天下,令知忠臣﹑孝子﹑慈兄﹑悌弟薄葬送終之義。」
我的手肘向後一縮,使勁撞在他的肚子上:「整天聽你hetubook.com.com嘮叨,不瘋才怪!」
當天下午,得到侯子道回復的侯霸,一怒之下將彈劾庄光的奏章,連同那捲狂傲的回禮手札,一同遞到了劉秀手中。
「侯公聽聞先生到來,本欲即刻登門拜訪,然而迫於職責,是以未能如願。希望等到日暮后,待侯公忙完公務,請先生屈尊至大司徒官邸敘話。」
侯霸是個有頭腦的人,他選了個折中的法子,既不怠慢舊友,也不辱沒自己身份。他派了屬下,一個名叫侯子道的人前往探視。
二月十七,免去護漕都尉官。
我沒得選擇!因為我早已選擇了他!
「我要出宮!」我撅著嘴耍無賴,雖然這樣的手段每次均未見有何成效,但我除了發發孕婦脾氣,實在想不出更合理的理由要求出宮。「宮裡太悶了!」
侯霸其實並沒有錯,但在侯霸和庄光之間,我的天平明顯的傾向了後者。侯霸的小報告自然沒有我這個皇帝的枕邊人打得更精彩,更直接,這也是庄光一開始便有恃無恐的真正根源。
心中警鈴大作,才要提高警覺,他已慢條斯理的笑說:「朕想,也是時候去見見故人了。」
「那……我來寫,請先生口述吧。」侯子道估計心裏早就快氣炸了,卻只能裝作若無其事的研磨,鋪開竹簡聽庄光大放厥詞。
隨著身體的逐漸笨重,我的體力和腦子都呈現出退化趨勢。雖然我每天堅持散步鍛煉,但是鑒於上一次臨產出現的恐怖癥狀,這回劉秀將我盯得極緊,幾乎事事都要過問,我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監控之下,每日都要飽受他的雞婆嘮叨。
我和他道了別,心裏一邊對庄光的機敏發出讚歎欣羡,一邊又對他的倨傲難折而嘆惜不止。
大司徒侯霸與庄光曾打過交道,算是有些交情,但礙於庄光眼下門庭若市,乃人人爭搶的香餑餑,www•hetubook•com.com若是以三公的身份光臨傳舍尋訪舊友,知道的會稱讚是禮賢下士,不知道的會指責他諛奉新貴。
他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貴人既在此,光何懼之有?」取了竹簡,展開,繼續慢條斯理的看了起來。
庄光很無賴的回了一句:「我的手現在沒法寫字!」
欲哭無淚!
建武七年春正月初二,建武帝下詔令中都官﹑三輔﹑郡﹑國釋放在押囚犯,除犯了死罪的犯人外,一律免除查辦。服勞役的免刑,赦為平民,判刑兩年以上而逃亡的犯人,將名字記下,以備查考。
作為一個亂世中拔起的開國皇帝,能夠帶領國家在戰亂中撫平瘡痍,矗立不倒,且沒有驕嬌之氣,不求奢華,不貪圖享樂,禮賢下士,不隨便擺皇帝架子,事事親力親為……我能很自豪的說,作為一個女人,我為擁有這樣的一個夫君而感到驕傲!
靜觀其態,發現庄光這傢伙當真狂傲到了骨子裡,一張嘴更是毒舌到令人牙癢卻又無可奈何。
「那你現在又不怕他知道了?」
「過來!」他向我勾勾手指,神態輕佻得卻更像是在召喚寵物。
侯子道寫完,再等,卻已沒了下文,不由說道:「請先生再多加幾句吧。」
劉秀將詔書收于袖中,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朕擇定了大司空的最佳人選!」
他沉吟不語。
「不是不怕,只是……事情總這麼拖著,絕非長久之計。朕看了那些簡章,句句精闢,此等人才如何能讓他屈居民間,不為所用?」
寬厚性慈的劉秀制止了他們的激憤,最終非但沒有治周黨的罪,還額外賞賜了他布帛四十匹,送其歸鄉。
「那個……位已三公鼎足,痴病……自然不……不發了。」
太原人周黨,在被召見時,當著劉秀的面連叩首磕頭都不肯,甚至拒絕自報姓名。當時周黨的狂傲惹得博和*圖*書士范升等人,上奏表示要和周黨同坐雲台,辯論國策,一較高下。
我心裏不爽,甩了他的手,擺出一張臭臉。
我呆若木雞,半天也消化不了這句話,他泰然自若的起身,順手也將我一併扶了起來:「一起去吧,朕命人備輦。」
「不要!」我一口回絕。
「你說他不痴了,那怎麼剛才說的儘是痴話?天子征我來京,使人尋訪了三次,如今我人主尚不見,又豈會去見他這個人臣?」
接待客人原該去堂上,可庄光不管這些,他夠狂,也夠傲,明知道侯子道是代表誰來的,卻仍是無動於衷,沒心沒肺的安然坐在床上,箕踞抱膝,連最起碼的禮儀都沒有,放蕩不羈。
庄光冷笑譏諷:「在這買菜呢?還討價還價的!」
侯子道大為狼狽,從席上起身,拿了竹簡,踉踉蹌蹌的告辭而去。
「你明知故問。」
「朕……明天去親自見他!」
「生朕的氣了?」他摟住我的腰,空著的另一隻撫上我的肚子,碎碎念的嘮叨,「目不視惡色,耳不聽淫聲,口不出敖言……」
「怎麼了?」
我著急的是沒辦法再和庄光取得聯繫,即使中間有個陰興傳遞有無,也甚是不便。
他擋住我的手,笑:「不是朕故意要瞞著你,而是……以莊子陵的為人,他若得知朕已知曉,立時便會離開雒陽。」
雖然……我不是他的妻!
明著聽來是在斥責庄光,可仔細聽聽,卻又像是在誇他。我想侯霸當時的表情,一定就跟吃飯嚼了滿嘴沙礫一般,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我揉了揉鼻子,心裏暗自好笑,庄光連皇帝的面子都不給,侯霸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昔日武王以太公為師,齊桓以夷吾為仲父,而今——朕欲拜子陵為三公!」
他用食指點在我的唇上,一副深為了解的表情:「以你的性子,能瞞得過他的眼睛么?只怕瞞和圖書得了一時,天長日久,難免露出馬腳。」
我從複壁出來,庄光仍踞坐在床上,臉上帶著一抹看好戲的笑容,我豈能猜不到他的用意,於是笑道:「你也太有恃無恐了。」
笑容倍加寵溺:「朕陪你一起去……」
「那你也不必瞞著我啊!」我仍是耿耿,難以釋懷。
劉秀打破西漢末年盛行的厚葬之風,提倡薄葬。
他搖頭:「莊子陵何等樣人,此等做法只會更快把他逼走而已。」
猛然領悟到剛才那張蓋了皇帝信璽的大司空詔令,我頓時恍然。
劉秀沒把侯霸的怒氣太當回事,接到彈劾告狀的時候,只是笑眯眯的說了一句:「這傢伙的脾性還真是一點都沒改啊。」
侯子道上門的時候,我正在跟庄光費舌,我的胡攪蠻纏,東拉西扯正氣得庄光一肚子憋氣,他拿我沒轍,只差破口大罵。這當口侯子道遞了侯霸的名刺,登門造訪。
「君房足下:位至鼎足,甚善。懷仁輔義天下悅,阿諛順旨要領絕。」
當夜在西宮就寢之時,劉秀卻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我了解他的心事,於是安撫道:「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庄光故意挑釁侯霸,惹得二人不和。你若再想封他為大司空,豈不是日後讓三公相處不睦?」
劉秀沒理我,徑自取了皇帝信璽在詔書上蓋了紫泥印。
心上猛地尖銳刺痛,我忙閉上眼,盡全力將剛才鑽進腦子裡的雜亂念頭摒棄出去。
「那你究竟想怎麼做?」
因為不方便和外人打照面,於是我躲進了複壁,侯子道翩然進門時,我飛快的伸頭窺了一眼,卻沒能來得及瞧清對方的長相。
我最終還是沒讓劉秀直接去見庄光,而是先將庄光從陰興府邸「請」到了北軍傳舍,庄光是何等聰明之人,這一折騰,豈有猜不透的道理?於是,在請他移駕的同時,我又命執金吾派人將傳舍四周圍了個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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