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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君

作者:行煙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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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十九章

第二部

第十九章

孟守文面無喜色,又問:「有何條件?」
孟守文回答道:「是供你在郊祀謁廟之時著祭服所用。」

這話無法不叫他欣喜,亦證明了她已不如早先那般抗拒戒備他。
「這些東西送來是做何用的?」寶音指了指那已被她揉碎了的珠翠面花和擱在一旁的青玉珠排耳環,神色探究。
齊凜搖頭,「侍奉王上固然能夠更為輕鬆地披功受賞,但國家逢戰,我輩須盡一己之力。待天下承平、王上功業告成之後,臣自當願意重新侍于王上身側。」
不防身後踱近一人,探臂從她指尖抹走了那片面花。
齊凜曰:「無毛錐,則軍糧從何而出?」
他說罷便俯首待責,誰料卻久久都未聽到孟守文的聲音,不由逆顏抬眼看去,就見孟守文紋絲不動地立在殿中燭影里,臉色似乎從未變過。
這是二人大半年來頭一回冷顏相峙,而所為之事又是如此不可相退相讓,一時間棲梧殿內幽靜無聲,連殿中映落的晚霞亦褪了顏色。
寶音回首,正眼便見孟守文一身闊袖寬袍站在她身後,高高的身影遮蔽了殿外的霞光。
「你來了。」她毫不驚訝,反而沖他微微一笑。
葉增奏曰:「今瀾州稱兵為王患者,皆以倚奉均廷為名,王不如早滅均以絕人望。若使先伐瀾州,則恐為均軍斷後、成首尾相圍之勢;不若集兵直取天啟。王苟肯信臣,臣必為王定天下!」
寶音瞪大了雙眼,看著鏡中的自己,只覺臉上貼了這東西后顯得分外古怪,禁不住笑出聲來,反問他道:「好看么?」
淳王亦以均廷為不可共生之仇讎,遂從眾意,郊祀天地、告謁宗廟,出檄文,論裴氏以臣弒君、廢壞綱常和_圖_書、苛政無德三大罪,詔以鷹沖將軍、淳國馬步軍大都統葉增為帥,督諸軍南下伐均。
他這才正目看向齊凜,「你向來聰睿,我亦無意多言。欲讓你去一趟瀾州,本是為國,亦是為私。但你既然請命隨大軍南下,此事我會另擇人選。」
二人的步履驚飛地上散棲的鳥雀,寬敞的城道皆被晚霞流光所籠蓋,一應斑斕。齊凜抬首望向漸漸西落的日頭,雖不急迫,但難免好奇,「你是說,王上入夜之後卻不留宿棲梧殿中?」
葉增乃奉詔謝曰:「疆場之事,臣願竭盡愚駑,庶不負王恩。」
雖足有九個月未見,孟守文待他卻如朝夕相對之近臣一般,僅簡簡單單地問:「如何?」
「王上近幾個月來幾乎每日這個時候都會去棲梧殿待上一陣兒,等同王后一道用過晚膳之後才會回政殿繼續處理國政軍務。」
孟守文無聲地打量她的臉龐,然後又拈起一片面花,將這一對做工極盡精美的珠翠面花貼在了她兩頰笑渦處。
內侍聲音平和,言詞滴水不漏卻又引人遐思。他一邊將齊凜向王城深處引去,一邊向其解釋為何孟守文此時人不在政殿之中。
齊凜的眉頭皺得更深,不知孟守文何故對蠻羽二族的戰事如此上心,然而腦中卻電光火石般閃過一念,登時愕然,「莫不是……」
相較而言,她對於華族文字書畫的興趣卻要大得多。
「譬如改朝,譬如登基,譬如舉兵。用以求得天地加證,先祖庇護。」
他不攔她,亦不多解釋,僅笑著看她有些懊惱地將這一對並非尋常女子可用的面花揉碎了扔在一旁。
因她相信,他能讓她見到母親。
淳王亦斂容謝之。和-圖-書
齊凜頓思,又緩緩俯身叩首,答:「淳國出兵南伐,臣願隨大軍并行。還望王上賜詔。」
孟守文不答,卻問:「你可知年初羽族雲氏自瀾州擎梁半島出兵,偷襲鄂倫部瀚州東部海港之事?」
「你捉弄我。欺負我不懂你們華族的東西。」寶音不信他的話,抬手便要將臉上的面花揭去。
「說來說去,你還是想要追隨葉增。」孟守文盯住他,「軍中向以戰功立英名,你一介謨臣,不怕委屈?」
或曰:「王軍南下,裴氏必詔瀾州三國集兵、西出鎖河山以擋王軍之路。當出兵先伐瀾州三國,以絕天啟援路。」
「祀天、祭祖。」孟守文轉身負手,望向殿外遠天霞彩,「乃是東陸國逢大事時所行的王家吉禮。」

雖知她對他的感情還遠稱不上喜歡,但這初淺的信任已表明了她的態度,而他更是明白能夠讓她心甘情願做出這些改變的原由——

淳國文武雲起附其議,以淳王乃賁室支裔,可繼社稷大統,當為天下誅裴氏偽庭。
「你是真忠臣。」孟守文終於開口,話中竟連一絲一毫的怒意都無,「其實身在國君之位,此事我本就沒有絲毫選擇的餘地。」他偏過頭,又淡淡地笑了,英俊的臉龐被燭火映得明亮非凡,「但我偏就想在此事上任性一回,你果真以為不可?」
「好看么?」他按住她的肩頭稍稍用力,令她轉回身子,面向妝鏡。
寶音微微蹙眉,仿若有些明白了,「你是要發兵了。」她輕輕撫摸那耳環,喃喃道:「我父親每逢出兵前也會做些類似的事情,雖不比你們的儀典講究,但道理總是一樣的。殺牲祭天,然後—https://m.hetubook.com.com—便去殺人。」
另敕淳國諸鎮,凡兵甲錢穀,但見齊凜文書立皆稟應,若有不從者,皆以里通敵寇之罪論斬。
孟守文亦笑,點了點頭,「好看。」
「瀾州?」齊凜皺眉,有些不解,「王上此意為國為私?」
內侍毫不避諱地點了點頭。
「何等大事?」
齊凜聞之啞然。
「倒是懂得給自己留後路。」孟守文冷聲道,「倘是淳軍不敵均軍,連岐水都過不了,宛州三國亦不必賠上自家精卒與惹怒裴氏的風險。」他緩踱兩步,低哼一聲,「但也未免太小瞧我淳軍,小瞧葉增了。」
淳王曰:「我為將軍所救,乃有今日之王業,豈有不信將軍邪!」又曰:「古有雲:『將在軍,君不御者勝。』將軍將兵在外,遇急可從權處置,不必往奏畢止,徒誤軍情。」
齊凜無言走了一段路,又問:「既然如此,那麼王上每日去棲梧殿又都做些什麼?」
他曾問過她為何獨對這些感興趣,她想了一想回答說,她願意嘗試著去多了解他一些,也許這樣做會是一個好的開始。
「羽族雲氏出兵遠航、迂迴奔襲,一役攻破鄂倫部四大港口。遠在瀚州中部的鄂倫部主君哈日查蓋接到戰報后,竟親自領兵,策馬急赴瀚東諸港,會雲氏守軍于海疆之上,而後竟不戰而退兵,拱手將四座海港讓給了羽族。想以哈日查蓋之驍悍不屈,此事可算甚為離奇。但更為離奇的則是,據傳雲氏的領軍之人是一個女人。」
元光十一年八月三十日,葉增上表,請出師伐均。
接著她抬眼,「我不會去的。」
孟守文回頭看她,目光悠然轉冷,「你是我的正妻,更是我淳國的王后。你不得m.hetubook.com.com不去。」
「臣在宛州略有耳聞,但不知其詳。」
寶音略茫然,「郊祀謁廟?」
「倒也不然。」內侍因知他深得孟守文器重,對他亦無所相瞞,「自去年冬日三公當廷作亂一事之後,王上與王后之間的關係便日漸和緩起來。至眼下,王后對王上早已沒有當初的排斥之意了。依小臣看來,倒是王上不意輕易破壞與王后之間這難得的和睦。」
「有時是教王后寫字作畫;有時會陪王後去騎馬;有時政務繁忙,便帶了朝臣奏本去棲梧殿批複,時不時與王后說上幾句話;有時又什麼都不做,只是去棲梧殿睡上一覺。總之,王上必得每日都去見王后一面,才能心安。」
此時天色半黑,殿內升滿明燭,孟守文足踏燭光入內,而已等候多時的齊凜亦在一殿燭影中俯身叩拜,恭行大禮,「王上。」
齊凜壓住心中驚潮,卻覺有些話不可不說:「王上既以南面用兵為重,此事不若暫緩圖之。待南面大業垂成之時,再詔臣赴瀾州亦來得及。再者,王上已近而立,雖有雄主之命,卻無一子息,此事不可不憂。臣聽聞王上至今未曾在棲梧殿內留宿過,以為王上不若恩澤其餘姬妾,早生子嗣以定國臣之心。」

「臣幸未辱命。」
寶音立在鏡前,手拿一片司飾局送來的珠翠面花,略為好奇地仔細研究著這物件。
齊凜雙手呈上一個方正的漆木書匣,「此中有宛州平、唐、楚三國國書。三國國君皆願從王上出兵興討天啟偽庭,驅逐裴氏賊子,匡複大賁社稷。」
與她初入淳國王宮之時相比,眼下她口中說出的華族語言已是流暢許多,而在孟守文的悉心教導之下,她已能提筆蘸墨、工整地寫和圖書出自己的名字以及一些簡單的字句。
半晌后,他像是自言自語地感慨:「我卻未曾想過,似王上之人,竟會對一個女人有如此耐心的時候。」
「只是可惜,」孟守文笑著輕喟,「我本想待你此番歸來之後,再替我去瀾州跑一趟的。」
寶音與他的目光對視,卻無意改口。
孟守文兀自繼續道:「雲氏經此一役,在羽族之中的名望大振。四月中,羽皇因病薨逝,寧州羽族阿格斯城邦之主雲弘肇順理成章地被諸城邦拱選為新一任的羽皇——」
齊凜奏請隨軍南下,朝中文武或有疑其不臣者詰曰:「舉兵南伐、戮滅裴賊,當在長槍大劍,安用毛錐!」
因近傍晚,殿中便不如日間那般燥熱。
朝中文武睹其君臣相得若此,亦頗慨嘆,皆曰:「王、將相知不忌,淳國當坐天下矣。」
孟守文頷首,看他一眼,「此番你有大功,可想要什麼賞賜?」
恰在此時有內侍前來,在外叩稟,「王上。齊凜回來了,眼下正在政殿恭候御駕。」
淳王笑曰:「善。」遂允齊凜與大軍并行。
如今的她雖已逐漸願意在平日里穿戴華族衣物,但對於這些東陸王族世家女眷慣用的妝飾卻仍蒙昧不解,亦不見她樂於如同旁人一樣用這些物什來裝扮她本就美麗無雙的容貌。
齊凜心中更是訝然,「是因王后仍然對王上有所抗拒?」
齊凜道:「三國願淳國先出兵,一旦兵過岐水,三國必會集軍北上、兵叩陽關,以援淳軍北面聲勢。」
齊凜先是點頭,繼而又微微搖頭,「臣睹宛州之勢,三國之間亦存罅隙,恐怕三國國君如此計議,亦是因有一己苦衷。但不論如何,天下已知王上有南圖之志,淳國當速發兵,以免為裴賊佔得先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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