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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君

作者:行煙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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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二十五章

第二部

第二十五章

臨封城南二十里處。
說著,他轉望葉增身後陣列齊整的淳軍人馬,「淳王帝氣天授,又有葉將軍這等不世出的良將為之驅策,南入天啟之日,當可翹足以待。葉將軍今已備好刀案,不若便動手罷。」
淳軍在臨封城外圍了整整三個月,糧草亦將繼之不及,本是欲在攻下臨封之後由城中取得補給,誰知卻被均軍搶先斷絕了此路。
「將軍取敗,縱使不為我軍俘斬,回朝之後又豈能活命?」
葉增口中短喝半聲,催赤絕出陣上前,親自去迎那人。
話畢,他便不再多停留一刻,立即拍馬轉身奔回淳軍陣中。
那條右腿的膝蓋以下部位空空蕩蕩。很難想象,這個前半生叱吒瀾州戰場、深受裴禎當年器重的均廷名將,竟會是一個四肢不全的軍人。
他們披掛的裝束與均軍在臨封城外所遇的淳軍不同,每具戰甲皆是鱗葉輕薄卻細密不透,每人肩側皆刻有一枚隼翎的圖案,正是隨葉增自畢止督軍南下的天翎軍精銳,更是護衛主帥出入戰場、號震中軍的真正淳帥親兵。
「將軍怎知那謝崇骨果真會自願出陣?」從均軍陣前回來的那名參軍忍不住相問。
須臾,眾人陸續看清了前方景象,口中的喝罵聲一時如遭令止,盡數消弭。
他們不知對面的淳軍會在何時爆發傾山蹈海般的攻勢,縱馬來踏,奔取他們的性命。
而天翎軍所到之處,才是葉增親臨之地。
葉增面無表情道:「均軍既已得知只要謝崇骨願意自獻首級,其餘將兵皆可和*圖*書活命,那麼縱算謝崇骨不肯出陣,也會有人割下他的首級獻至淳軍陣前。謝崇骨戎馬一生,又豈會甘心身死自己麾下之手?」
葉增卻閉緊嘴唇,不再回答。
均軍援軍殘部自駐營之地卷甲南竄近十里,求生之志使得這一萬余本已潰不成形的人馬又集結起來。他們拋卻了一日前的猖狂自大,在確認了後方並無淳軍追襲之後,才謹慎列陣進發,絲毫不敢再掉以輕心。
「哦?」葉增問道,「五年前謝將軍坐鎮河南軍前,均軍大敗之後將軍率部自隸雲南出,直回天啟。當年一戰,我並未有幸能如今日這般與將軍陣前相對。將軍失了半條腿,敢問與我何干?」
短暫的寂靜后,均軍前陣開始騷動起來,士兵們層層轉身回首,目光不約而同地望向大陣中後方的一點。
「許將軍率眾入城救火,卻沒能搶出多少糧草。眼下城防已為我軍所換,許將軍頓軍城外,勒令所部不得驚擾城中百姓。夏將軍領兵追襲向西遁去的王欽所部,至今尚未回報。」
葉增卻將目光移下去,落在他垂在坐騎一側的右腿上。
這席話說得囂張傲然,但均軍上下卻無人能質疑淳軍眼下的戰鬥力,更無人敢懷疑葉增此刻的決心。
忽然間一名淳騎抽馬出陣,倏忽如風般地馳向均軍。
葉增駐馬軍前,看見對面均軍大陣自中間緩緩裂開,一人馭馬一步步地踱出向前,便轉頭吩咐道:「置案,備刀。」
當許閎所派的精卒策馬直奔葉增陣前時,m.hetubook.com•com均軍殘部已為葉增向南放走,淳軍以謝崇骨首級案祭此役亡魂,然後裝首入盒,由葉增選派五名天翎軍親兵攜之北上,將其傳回畢止,以報淳軍臨封大捷。
繼而極靜。
風起,戰馬自微暗的天色中緩緩走近,馬上大將的面容身量益漸清晰。
葉增無聲低喟,勒馬退後數步,然後抬手召喚陣前軍士上前,吩咐道:「割下他的頭顱,傳首畢止。屍身便讓均軍殘部帶回天啟,料均廷短期內無將再敢率軍北上。」
「黃毛小兒,性雖殘暴,卻毫無其父雄霸之風。」謝崇骨話雖不敬,可神情無怨,語氣依然平靜,「均廷掌政者若此,朝無死士效命,正在常理之中。此逢淳軍南伐,便只有我這等先主舊將可堪一用,然而四萬北援將士再敗葉將軍之手,並非天意,實是我不欲勝。」

謝崇骨順著他的目光看下去,竟發出一聲低啞的笑,「我失半條腿,正是五年前拜葉將軍所賜。」
葉增則冷聲道:「忠一主而不忠其子孫後輩,是小忠而非大忠。自欲取敗,而葬陪數萬麾下將兵之命,此亦非為將之道。似謝崇骨之徒,你們猶當引以為恥,不可效之。」
然而不論聽到何等不堪入耳的罵詞,頭陣中的人馬都死活不肯再向前行進半步。
「奉淳國鷹沖將軍、馬步軍大都統葉增將軍之令,特來知會:『今日兩軍之戰,勝負已分。葉某欲取謝崇骨將軍之首級,以祭我軍陣亡將士之魂魄。或被俘和-圖-書殺,或被陣斬,全由謝將軍一己裁選。均軍殘部奔命不易,倘使謝將軍願意出陣自獻首級,葉某願全此地均軍將士性命。』」

微暗的天幕下,正對均軍不遠處的平原上,正列有黑壓壓的一片淳軍騎兵。因天色晦暗,一時辨不清其人馬有多少,唯一可見的,便是橫插淳軍陣前的數十面象徵主帥所在的大纛。
后列中的士兵有不少皆煩躁不安,在馬上翹足去望前方何故。
持刀的士兵蹲下,翻過謝崇骨的屍首,似乎有些不忍下手,又抬眼去望葉增,「葉將軍,此亦大忠之人……」
自臨封北下的士兵翻身下馬,神色急切地高聲稟道:「因見援軍大敗,臨封城中王欽所部棄城遠遁,臨走前放火燒了城西大軍糧倉!」
「我謝崇骨一生戎馬,所忠唯有先主一人而已。舉降歸順之事,葉將軍恕我斷不會做。」謝崇骨將右手移至腰間佩劍處,繼續說道:「何況因我之故,此番臨封城外均軍將士喪命者多逾二萬。致麾下慘烈若此,為將者還有何顏面苟活於世?我之所以隨軍南遁,不過是欲保全殘部將兵性命,今聞葉將軍願以我首換我身後萬人之命,我又何必惜之!」
風止塵落。
謝崇骨又馭馬前行數步,令坐騎與赤絕側首相交,這才停住,目光一抬,盯住面前這個披著將甲的年輕軍人,「葉將軍親來相迎,是欲親手割下我的首級?」
天色漸晚,戰馬早已疲累不堪,卻仍需經受騎手的猛烈鞭打。一路上跑死的戰馬已不www.hetubook.com•com在少數,可均軍依舊毫不心軟地催動坐騎加速,欲在天全黑之前尋到一個適合紮營備守的地方。
士兵聞之敬畏,二話不說便斬下手中軍刀。
謝崇骨抬眼望天,語意見涼:「當初先主聽信侍中劉仁翰之諂諫,廢宣帝、立均廷,排貶我輩軍中良將,我心已哀;至於其後黃毛小兒于天啟串通劉仁翰,篡奪先主之位,致先主于北伐軍中病發急薨,我心便死。五年前我奉詔北赴河南軍前,並非效忠於黃毛小兒,乃是欲儘先主之志,然而均廷氣數天定,非人力可以轉圜。此番率軍北援臨封,我本就無生還之志。」
皆書「葉」字。
「雄兵難過糧草關,看來今後數日尚不能整頓休息,仍需南進覓糧才行。」他對身旁的參軍道,「派五百騎南下,尾隨方才放走的均軍殘部,看他們今夜會遁入哪座城中——那裡必有足夠供應數萬軍隊的存糧。其餘人馬隨我北回臨封,莫論今後如何,今夜先睡它個囫圇覺!」
饒是均軍人馬再不明所以,此刻看見這副景象,亦都明白了那座位於臨封城西南五里、漫山遍野插滿淳軍帥旗的高丘,只是葉增的疑兵之策。
謝崇骨道:「我當年兵敗葉將軍之手,回天啟后即被下詔施刑,這半條腿雖非為將軍所砍,但確是因將軍之故。」
葉增卻道:「謝將軍既已對均廷無望,何不歸順淳國?以將軍之才,我上必將委以重任。淳軍一旦南入帝都盆地,倘有將軍這等熟知帝都二十三衛兵況的大將為前軍之導,我軍定當能如和_圖_書利劍長驅、所向披靡。」
「將軍果真願意放這些均賊一條活路?」
葉增點頭,示意知曉。
頭陣中的人馬突然在行進間來了個急停,引動後續人馬小小受驚,又紛紛勒韁止步。咒罵聲自後向前層涌而起,皆在譴責前方兵馬違令擅停,險些便令大軍重蹈人馬自相踩踏的覆轍。

均軍萬余士兵皆綳直了身子。
「謝將軍。」葉增勒住馬韁,與他正面相對。
六千淳軍人馬甲胄鮮亮,以逸待勞地在此地等了大半日,終於迎來了人疲馬憊的均軍南逃殘部。

熱血滴濺戰馬鞍韉,謝崇骨的身體自馬背一側下滑,重重地跌落地上。
雖只一騎,但卻點燃了均軍久等來犯的驚恐之情,一瞬間所有人馬紛紛引韁后踏,整陣亂作一團。
淳軍來人奔至均軍陣前五十步才停下,倒是極有耐心地等到均軍人馬穩住自己的陣腳之後,才沖敵陣放聲道:
那是一張已經上了年紀的臉,戎馬生涯的歲月風霜如烙印一般深刻其上,他的神色肅毅沉宏,目中無悲亦無喜,令人一眼便可相信來者並非旁人冒替。
「報——」
話音未落,他便拔劍自刎,動作之快,竟令葉增無從制止。

短短數言間,對面來人已至淳軍陣前十丈外,身上甲胄金漆亦可看清。
強烈的緊張混同極度的懼意,令不少人眼中皆漫出了血絲。
「竟不知均主殘暴若此。」
淳軍人馬靜如石塑,陣影幽幽,四下皆透著一股殺伐戾氣。
葉增聞報,臉色倏然黑下去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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