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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女心理師的情感救贖

作者:劉小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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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一種姿勢

第十三章 一種姿勢

周楊若是知道他如今的「不隨便」和當年的「隨便」一樣都害了那些喜歡他的女子,他會不會失望?會不會覺得無奈?
嚴純純站在距我只有一步遠的地方,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她手裡的刀光卻真切。
「那好吧,我跟你在一起就行了。」
一整天下來之後,我開始跟嚴純純說話了。
我說:「你一個孕婦,你肚子里裝著孩子四處亂跑什麼呢?萬一出了問題怎麼辦呢?」
所幸在救護車到來之間嚴純純有了呼吸,意識開始漸漸清醒,但是孩子情況如何還不知道。
我冷笑一聲,笑裏面多半是在笑自己,笑自己心裏這麼不舒服地在意著,這件事我沒有介意的份,周楊會這麼做是因為我在乎卓一凡。
當我自己在水裡掙扎的時候我才想到,我根本不會游泳。
一個月後,我重新回到了這裏,只是我沒有見任何人,我直接去了原來的監獄。
「你真了解我。我現在懷孕,確實不適合這長途奔波,可是我必須走,我只有桂林可以去,只有在那裡我才能把孩子生下來。周楊要是知道了,他會來殺了這個孩子的。」嚴純純就連說最後一句話也是微笑著的。
我想了想,沒有說我的孩子已經不在了的事,然後閉上眼睛,不想再理嚴純純。
「你現在才起床還想著去哪裡玩?」
竟然通了。
我覺得我也變得很奇怪,這次到底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出來的呢?怎麼會有這樣感覺能包容一切的心態?難道是因為我決計要回到那個令人厭惡的地方去?難道是因為覺得自己再沒有希望?難道是因為這世上的任何恩怨我都沒有機會再面對了?
嚴純純像是要開口說話的樣子,我掩住了她的嘴,叫她休息。
我謝了房東之後把手機還給了那個女人,然後找了公用電話,按房東給的號碼打過去。
我急忙說:「我是雁子的朋友,在監獄認識的,她拜託我出來后找你說點事,看看你有沒有什麼我能幫忙的。你現在在哪裡,我方便過去一趟嗎?」
我沒有說什麼,關了燈接著睡覺了。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整個人都定在那裡,用一種很嫌棄的埋怨的眼神看著我,半天,他放下了手,說:「東西給我之後你就走人,管那麼多事幹嘛?」
就在那個時候,我醒來了。
我隱隱地感覺到抽泣,我心裏想著大概是嚴純純在哭,可是我睜不開眼睛,怎麼都醒不過來。再之後,我覺得嚴純純下床了,她開始在房間里走動,然後摸摸索索地拿出了一樣東西。
「你想知道我為什麼會撤訴嗎?其實你應該知道,我是一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女人,有時候,我也可以很堅韌,尤其是為了周楊。可是最後我撤訴了,你不覺得這其中另有原因嗎?」嚴純純很不識好歹地跟我說話。
給他什麼呢?
我問了幾次怎麼了,她依然不說話。
我當然不信嚴純純是夢遊了,可是她看起來也不像是想殺我,難道她真的想殺孩子?或者,她就是真的瘋了。
嚴純純被抬上救護車的時候睜開眼睛看了看我,然後向我伸出手,眼角流出淚來。
「你瘋了!」
坐在灕江邊的一間小屋裡喝茶,嚴純純在我對面,我看著遠處的山石,對嚴純純說:「你不該來這裏,你應該去看夫崖,那才像你的姿勢。」
「那你是什麼時候住進來的?」我又問。
「你摸摸自己的良心說,你對得起她嗎?她為你在坐牢,你怎麼能還在外面交新女朋友!」我有些激動地斥責他。
「別裝了,看你那眼皮一會沒歇,一直在鼓動就知道你想事呢!剛才的事對你是個打擊,我知道,可是事實已經這樣了,就不要想了,既然出來玩就好好地玩。」
「其實,有個孩子挺好的,能感覺到自己不孤單,尤其是有一個自己愛的人的孩子,應該是更幸福的。」
這是我最後給自己的勇氣。
嚴純純此時的樣子更像是一個等待死亡降臨的人,她的心和人生都空了,她整個人就這樣以最自然的姿勢躺在生命的河流里,河流的水漂浮而過,她漂浮於水面之上,等待終點。
「可是她一心指望著你,你是她的希望,你叫她以後怎麼辦?」
「怎麼了?很吃驚?你一定想到了,沒錯,孩子的父親是周楊。我最後改了條件,我要他給我一個孩子,我要為他生孩子,這樣,這一輩子,他跟我都脫不了關係了。」嚴純純用手摸著肚子說話的樣子看起來很幸福,我很難將她的話和她的表情聯繫在一起,我更不敢將那個孩子和周楊聯繫在一起,因為這都是真的,我相信這都是真的,所以才不敢。
「見過之前的房客嗎?」
「我跟你不一樣,我是不想要這個孩子,你可是當這個孩子是寶。」
此時我聽著嚴純純說著她的孩子說著周楊,我的心就好像被割成了一片一片,這是無法縫合的裂和*圖*書痕,孩子永遠離開了我,而我永遠離開了周楊。
嚴純純驚恐地看著我,眼睛瞪得大大的,她的小腹上有一道淺淺的刮痕,溢了血,血讓那個痕迹變得鮮紅起來。
其實我想去看風景只是一方面,我只是在逃避,一切對我來說都沒做好準備,我想靜靜地想一想,再回去的話,是回到周楊那裡還是回到魔鬼一樣的監獄里。
人生也許總會有這樣的時刻,在知道自己即將失去一切的時候,自己所面臨的一切就都變得無所謂了。
我要不要把這樣的結果告訴她?要不要說呢?
晚上,我們各自睡下,我很久以後才睡著,我總是想著嚴純純沉默之後的空洞眼神,總是覺得有事要發生,我甚至猜測那孩子不是周楊的,一切可能是嚴純純自己的臆想,或者是她編來騙自己的謊話,她一定是經歷了什麼才會有這樣反常的舉動。
我想我可以理解她,那是一種無法恨的感覺,愛一個人,然後一直忍受著拒絕和不可能的結果,而自己又控制不了地去思念去愛。這是一種連接著心和呼吸的難過,日夜噬咬你,永遠得不到,又永遠在期待。
嚴純純也看了看遠處的石景,說:「你錯了,並不是望夫崖才像我的姿勢,這裏的哪個石頭不像我的姿勢呢?它們誰不是一心一意朝著一個方向佇立著?它們誰不是堅硬著心腸雨打風吹也不更改地站立著?縱使過了千萬年,縱使風吹日晒改變了它們的容顏,縱使上帝收回它們站立的權利,它們的心也是最後更改的,等到它們的心更改或者破碎,它們也就會灰飛煙滅了。可是,你看到過它們流淚嗎?那些掛在它們臉上的,不過是旁人為它們惋惜而流的淚,在它們自己,卻是幸福的,所以才可以這樣堅守著。愛情,有時候就是一個人的幸福,所以,即使一個人堅守著也可以天長地久。」
最後我對這種局面漠然了,因為我完全主宰不了,便由著嚴純純跟著。
「沒有了?怪不得,我看你一點不在意。」嚴純純臉上只是略略吃了一驚,然後說,「你不怕我舉報你?」
「你還是恨我的。」
到了灕江,嚴純純還是一樣跟在我後面。我走的時候她就不遠不近地跟著,我停下腳步的時候她就走過來和我並肩站著,我不理她,她依然微笑著沉默,或者偶爾說那麼一兩句話,也不在意我是不是應答。
「周楊……還好嗎?」嚴純純忽然問起了周楊,這多少讓我有點不自在。
「可是,心裏藏著秘密真的很難受,你還要我藏一輩子那麼久。」
房東連想都沒想就說:「記得,他們在我這住得最久了,不過後來不是他們兄弟倆住在我這裏的,弟弟被媽媽帶回家了,哥哥就跟自己的女朋友住在我這裏。」
我在這種奇怪的感覺里睡去,卻又感覺從未熟睡,身邊的一切都還能感知,這也許就是傳說中的淺睡眠。
「真不想理我了?真有意思,我沒想到會碰見你,現在我不想去找我的朋友了,我要跟你好好地待在一起,一起看看桂林的山水。」
我問他認不認識那女孩的弟弟和男朋友,那女人搖搖頭說不知道。
後來我就更加沒有睡好了,嚴純純拿刀的樣子一直在我眼前晃著。她應該是痛恨那個孩子的,可是,那分明又是她最珍惜的東西。
我趕緊開了燈,然後撲過去抓住嚴純純握刀的手,用力把刀打落。
我睜開眼睛看見黑暗中的嚴純純手裡明晃晃的刀光,那刀光讓我一下子蜷縮起來。雖然我想過很多次死去,但是真的面對這樣的場面,我還是膽怯的,我還是想活著的,尤其在我如此清醒的時候。
我定定地看他離開,然後一個人站在那裡,忽然之間嚎啕大哭。
我的手在胡亂抓著,可能因為我跟嚴純純跳下來的時間沒有什麼差別,我抓到了她的頭髮。抓到了她的頭髮之後我就沒有鬆手,可是她卻帶著我往下沉。
他說的也許是對的,我管不著,這是與我無關的事,更是我管不了的事,我連自己的生活多管不好,還想管別人的,似乎異想天開了。
但願如此!
「流的不是你的血嗎?怎麼會不疼?」
於是我一會喊救命,一會喊嚴純純。
就在我轉過身來之後,只聽身後撲通一聲水響,我再回頭,身後的嚴純純已經不見了,之間水面上的波紋開出了一朵越來越大的向著頹敗行進的花朵。
「來幹嘛?沒有什麼可幫忙的!」他不耐煩地說。
「女朋友?那女的什麼時候搬走的?」我奇怪地問。
「既然這樣,那最好了,我們也沒必要針鋒相對。我也是一個人出來玩,肚子里還有個孩子,你也是,咱們一路上可以互相做個伴兒,照應著。」
我對司機說了聲去車站,然後一遍遍想要不要告訴她。
「你已經有了新女朋友?」我沒有東西可以給他,問和*圖*書他說。
「我說過不管她了嗎?我一直有去看她,我從來都沒有不管她,就算以後她出來了我也不會不管她。再說,我現在不過是談女朋友,我又沒有結婚,那些女人鬼知道會跟我在一起多久,最後會怎麼樣鬼知道!雁子對我好,我自然會對她好,我們之間的事,你管不著,我的生活,你更管不著!快把東西給我,你走吧!」
我抓著嚴純純的手跟她一起上了救護車。
上岸后我嗆了幾口水出來就清醒了,嚴純純卻昏迷著,有人在對她進行人工呼吸。
「你要到哪裡去?」嚴純純問我。
「昨夜……昨夜,我其實是想殺了你。」我不知道嚴純純此時的平靜是真是假,因為她總是在騙我,或者連她自己也被騙了。
嚴純純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才起床,起床之後神采奕奕,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也許她不記得了。
這是嚴純純的劫難,她把愛情和自己的人生包裹在一起,然後把周楊和自己的愛情包裹在一起,沒有了周楊,對她來說,人生就沒有了。林沐也許也是這樣的人吧,她們都是為了愛可以不顧一切的人,但是這並不顯得她們比我勇敢,過分的緊張和過分的不在乎都是懦弱的。所以,我如可憐自己一樣可憐嚴純純,還有林沐。
「那女的半年前跟那個哥哥一起搬走的啊!他們去了哪裡我就不知道了。哎呦,年輕人不會過日子,把我的房子也糟蹋的不成樣子,我看他們到哪裡都過不好,不務正業啊!」房東還不忘埋怨兩句。
「好!等下再陪我逛逛灕江吧!」嚴純純笑著說。
在灕江划船觀水,倒也不覺得清冷,到底是南方的天氣,一直很暖。
「你放心,我不會跟他在一起的,你想怎樣黏著他就怎樣黏著吧,跟我無關。」
有種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的感覺。
她很大方地把手機借給了我,她把手機遞給我的時候已經撥通了房東的電話。
「你在騙我!」我逞強地笑著,說,「如果周楊知道你有了他的孩子,他不會不管你的,他不是不負責任的人,就算為了孩子,他也會照顧你,哪怕不跟你結婚,他也會照顧你和孩子。」
我忽然覺得這個女人真可怕,她怎麼能用那樣善良的表情說著那些狠毒的話?
我笑了,說:「要想舉報你就舉報吧,反正我無所謂。」
這世間的事變化的太快,聽到的事不可信,看到的也變得不可信,似乎你永遠不知道你多面臨的是什麼樣的境地。
這一個月,我並沒有去多少地方,我只是把之前心裏想去的地方都走了一遍。不過,最開始,我按照那個監獄里的小姑娘告訴我的地址去找了她說的那兩個人。
「晚飯之後我們就分道揚鑣,我們還是各自走各自的好,你去找你的朋友,我走我的路。」我不想再看見和昨夜類似的事情了。
除了周楊,沒有人能阻止嚴純純。
我在閉著眼睛不理會嚴純純的時候,一遍一遍地對自己說,周楊不是那樣的人,他不會答應嚴純純的無理要求的,他怎麼會答應呢?他也不會扔下孩子不管,這絕不是周楊。
我想勸她忘了周楊,最後我沒有說,因為我發現這已經沒有說的意義了,心裏想著念著周楊,也許就是嚴純純的幸福。
當暮色降臨的時候,灕江的水顯得更加純凈和秀美,加上遠處水面上漸漸消褪的霞光,如此自然的灕江有了一種叫人忘卻塵世煩擾的魔力。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流淚,只是在那一刻,我心裏的所有悲傷好像都因為那個男人隨手將紙條一甩的時候得到了極大的擴大,擴大到不可自制。剛開始我確定我是為雁子而哭,可是到了後來,我不確定了,我不知道我哭的意義在哪裡,是為雁子委屈不值還是為愛情嘆息遺憾,抑或是為了自己失望和無奈。也許都有,也許都沒有,眼淚到了最後,只是為眼淚本身而流,我心裏空成一片荒蕪。
我想了想,問:「他的電話號碼你還有嗎?能給我一下嗎?他是我一個親戚,我找他有急事。」
跟嚴純純分開之後,我一個人又走了一些地方,把山山水水都仔細地看了看,把我現有的人生都仔細地排列了義一,最後我終於從我所遇見的所有人那裡獲得了一些寬慰:他們多少都從我這裏受到了一些傷害,那麼我所受的傷害應該是他們所受的之和,所以我現在的痛算不得什麼;那些恨著我的人並沒有比我好過一些,或許仇恨讓他們寢食難安,所以我並不需介意他們的恨,因為他們正受著恨的折磨和懲罰;那些給予我愛的人都是真的可以看到我的心的人,他們呵護著我人生里溫暖的部分,那部分永遠在,無論我在哪裡,所以我沒有必要在意將去何方。
「我不知道,我已經坐了很多的車到了很多地方,管他下一站是哪裡呢!」我無所謂地說。
和*圖*書我愕然,嚴純純的笑和她撤訴的結果都明確地顯示著那個孩子的父親是誰,也只有那個人是這個孩子的父親才會叫嚴純純罷手。
「你也去桂林?」嚴純純問我。
忽然刀尖一轉,原來不是要刺向我,嚴純純將刀對著自己的小腹做著一個像是要切腹的姿勢。
「那我是為了誰殺的人?還不是為了她!如果我沒有殺人,如果她沒有去坐牢,你以為她在外面就比在裏面好過嗎?我沒有對不起她,我也沒有必要等她20年!我是血氣方剛的男人!」他用力說話的時候壓著聲音,脖子上的青筋暴突出來,白眼球泛著紅。
我在家裡跟爸爸媽媽狠著勁地貧了好幾天的嘴然後才開心地離開。
等到醫生確定孩子沒事的時候,我才鬆了口氣。
「我就是很矛盾呢,我不知道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他,現在我把這個矛盾丟給你,你看著辦吧,如果你告訴他,最後這孩子沒了,你也不會好過。」
有些真相,不如不知。
「那你現在告訴我這些,不怕我告訴他嗎?」
「你是桂林人?周楊為什麼要殺孩子?」
嚴純純搖搖頭,說不疼。
說完,我和嚴純純相視而笑。
那個地方很難找,偏遠而閉塞,問了很多的計程車司機都不知道該怎麼走,好不容易遇到一個知道那個地方的還不太願意去,我對他說不但要載我過去還要再載我回來,他這才同意過去。
離開,其實是為了以一個更好的姿態回來。
「流血就一定要疼嗎?疼的都是流血的嗎?有些東西,不見血,卻疼的叫人痛不欲生,有些東西,流了血,也未必疼。」嚴純純又是嚴肅又是俏皮的說。
我把那紙條遞給他之後轉身準備離開。
房東像是個老太太,用很高的聲音問我什麼事。
我拚命地蹬著水,不想讓自己沉下去,後來我發現我真的可以不沉下去,雖然我只是原地不動。
我下意識地把手放在了小腹上,看了看嚴純純沒有再說話。
「你恨那個孩子?還是恨周楊?我想你總不至於恨我。」
從家裡出來之後的路上,我遇見了一個人,當時我坐在客車裡,看見她背著一個包上車,然後一路走到我身邊,最後坐下,對我說:「真巧!」
「我住進來有半年了。」
「很重要的東西,我必須當面交給你。」
「你瘋了嗎?你要幹什麼?」我情急之下給了嚴純純一個巴掌,我想讓她清醒一些。
「對,我一直恨你,因為這個孩子,我更恨你。」
「不管到哪去,我都不跟你在一起。」
「她還有東西叫我帶給你。」我隨口撒了一個謊,我想見見這個男人,看看他到底在過著怎樣的日子。
後來我睡著了,嚴純純把我推醒的時候車已經到站了。
我看著嚴純純一臉的笑意,甚至以為昨夜的事是我在做夢,現在的才是真實的。
那個紙條早已丟在不知名的角落了,但是地址和人名都記在了我的心裏,我並不知道自己能幫助他們多少,我只是想去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另外告訴他們常去看那個在監獄里一直牽挂著他們的人。
「是因為周楊不願意因為孩子而屈服於你?」
「神經!」我聽見他說了這麼一句, 我轉身的時候正看見他將紙條一扔,然後吸了口煙走了。
她搖搖頭,說不知道。
「我誰也不恨,我為什麼要恨?我只是,只是,只是難過!」嚴純純很苦難地想著,最後用了難過這一個詞。
我走的時候開玩笑地對他們說:「說不定這一走十年八年的都回不來了,別想我,我也不會想你們的!」
這事確實蹊蹺,可是在周楊告訴我那一刻我根本沒有機會去想就被警察帶走了,接著就是措手不及的事,關於嚴純純為什麼要撤訴,這個事就沒有再被我想起過。
嚴純純說完嘆了口氣,接著說:「可是,現在都沒有了。因為我發現我殺不了你,我也自殺不了。我遇見你的時候真的是意外,後來我跟著你,我想我心裏不舒服我也叫你不舒服。到了晚上,你就和我睡在一間屋子裡,我有種想要掐死你的衝動,可是我下不了手,我試了很多遍,總是下不了手。我換刀,依然不行。我有時候又想把孩子拿出來,從此就跟周楊沒有關係了,我也下不了手。我很痛苦,這種痛苦折磨著我,在我生活里的每個細節,我要窒息了,我自己都覺得自己人格分裂了。我想到死,就連死我都想要死在你面前,我想,這樣你一輩子都不會好過。可是,我發現你都不恨我,我一個人的戲一下子變得很無聊。我好想做自己,為自己活著,而不是被愛情或者仇恨左右,上天給了我機會,讓我死,再讓我活。」
人是有潛能的。
房東很熱心地說給我找找看,最後房東把號碼報給我的時候說:「不知道還用不用了,我的本子上是這麼記著的。」
並且https://www.hetubook.com.com,現在,她有了周楊的孩子,那孩子一定是她更大的幸福。
因為嚴純純的這番話,讓我原先對她的芥蒂都消失了,嚴純純這個女人就算再壞她也是可憐的,更何況,她還沒做過什麼惡毒的事來。
我對師傅說去灕江,沒再管嚴純純。
嚴純純一直跟著我,我去哪裡她去哪裡。我在車站胡亂地轉圈,她就跟著我轉圈,最後我伸手攔了輛計程車,快速地鑽進去的時候,嚴純純也鑽進了車裡來。
我依然閉著眼,沒理她。
「其實,我的孩子沒有了。」就在我對嚴純純沒有了芥蒂之後,在這樣一個不屬於我們任何人的地方敞開心地跟嚴純純說話。
也許,對於真正經歷過生死的人來說,真的沒有什麼放不開了。
我走到嚴純純面前,用手按在她的傷痕上,問道:「疼嗎?」
嚴純純笑著拍了拍肚子,說:「我肚子里有個孩子,你猜是誰的?」
我可以想象這一個月里他們是怎樣在尋找我,也許警察早已把通緝令貼遍了大街小巷,只是我刻意地迴避著與這裡有關的一切,沒有去關注。
「重要的是你自己想通。其實我恨過你,你誣告卓一凡的時候你要挾我的時候我都恨過你,而且,我是個一旦恨一個人就會對他下毒手的人。真的。我之所以現在不恨你是因為有比恨你更恐怖的事在等著我,恨你這件事就顯得微不足道了。仔細想想,也確實是微不足道的。你還會有愛情的,你會遇見一個最適合你的人,但是我請你帶著孩子活下去,孩子是最重要的。」
如果我告訴她,她將要從現在開始悲傷,甚至悔恨抱怨,這種情緒會一直持續下去,從此貫穿於她的生命。如果我不告訴她,不管她從監獄里出來時已經是什麼心態什麼光景,至少在此之前,她還是帶著期待活著,她還可以一直那麼天真地笑著。哪怕多笑一天,也是好的。
「你難道不是孕婦嗎?你怎麼也出來亂跑?」嚴純純笑眯眯地回了我一句。
我狠狠地說了一句之後重新閉上眼睛不再理嚴純純,我不想看見她可怕的笑容,更不想看見她小心翼翼地護著小腹的樣子,那樣的動作,我本來也該有的。
我剛剛想完這句話,就聽嚴純純在我身後說:「在這樣的時候,就算死了也是美的。」
「我不是桂林人,我有個姐妹在桂林,我要到一個周楊找不到我的地方。他要殺孩子,自然是為了能和你在一起。」
「那你就難受吧,得到幸福的話,難道不能同時接受點懲罰嗎?」
在這樣的自然里,人是可以將生命託付給大地的。
「不,這裡有個真相,我想告訴你。」
我看著嚴純純,說:「難道不是你良心發現?」
「要不我給你房東的電話,你問問房東看看。」那女人忽然對我說。
「今天去哪裡玩?」嚴純純興高采烈地問我。
「什麼東西?」他一見到我就伸出手來要東西。
「要不我們去夜遊灕江,一定很有意思。」
「睡不著就別睡,咱們說說話。」嚴純純忽然開口說。
嚴純純回過神來一般,看了看我,又回到床上,拉過被子就躺下了,輕聲說:「沒事,我夢遊呢!」
我在離開周楊家的時候並沒有那麼堅定,直到現在我還在猶豫,但是我又不願意承認自己的沒勇氣,我還要找個冠冕堂皇的借口給自己,其實不過是在給自己時間斟酌清楚。
從家裡出來的時候我發現我真是放得開,這個時候,在我決絕地準備在監獄里待上十年的時候,我竟然還會想到一定要先看完風景再回去。
「真巧!」我回答說。
我是真心的誠懇地對嚴純純說話的,即使她說她要殺我,終歸她沒能殺了我,如果她真的殺了我,也許是我的解脫呢!這世上受苦的人、被折磨的人真的是多如牛毛,能夠隱忍的是少數,多數都要發泄出來,用不同的方式,比如監獄里的那些人,她們就用讓別人受苦讓別人受折磨來發泄。所以,我一點不怪嚴純純,也沒有了仇恨。
這個人是嚴純純。
我哦了一聲,想轉身離開了,心裏還想著不是我的幫忙,是他們都已經搬走了。
我到的時候,他已經等在那裡了,地上已經有了三兩煙頭,他手裡還夾著一根。他抽煙的樣子也是不耐煩的,鬍鬚似乎已經好幾天沒有修正過,邋遢而蒼老。
我想了想,點頭說好。
真幸運,家裡有人。
我轉身看了看她,本來我是有些擔心的,但是我看見嚴純純臉上愜意的微笑和寧靜的眼神,我放心了。
我在車站買了回家的車票。
「是你告訴我的,我就不會舉報的。」嚴純純一直轉著面前的茶杯,這動作跟卓一凡很像。
只是開門的卻是個女人,看起來二十五六歲的樣子。
一個略顯煩躁的聲音傳來:「喂?哪個?」
「我大概知道你要說什麼了,孩子的父親不是周楊吧?https://m.hetubook.com.com」我將我心裏一直藏著的疑問說了出來。
「在這樣的時候,就算死了也是美的。」我想起嚴純純的話,我真的理解她,因為我也有這樣的想法。可是,我還是什麼都沒有想就跳了下去。
幸好這裏的遊客很多,在我幾乎要昏厥的時候感覺有很多隻手把我託了起來,這個時候我手裡還死死地抓著那把頭髮。
「快叫救護車,她是孕婦!」我對著圍觀的人大聲喊著,此時我很害怕,比我跳下水的那一刻要害怕的多,我不能看著嚴純純和她的孩子都死在我面前,我不想以後整夜地做噩夢。
我又說了那兩個人的名字,問她還記不記得。
「你竟會救我!」嚴純純臉色蒼白地躺在病床上,對我說。
「看來,你不了解他,他狠心起來親生骨肉都可以扔的。對了,你沒見識過他的狠心,我可是見識過了,只可惜,他沒有我狠,所以,他狠心地推開我,我還是狠狠地貼著他。冷艷,我勸你別跟他在一起,早晚有一天,我會把他奪過來的。」嚴純純一直是用平和的態度說著又冷又生硬的話。
我微笑地看她,說:「既然這樣,你能不能把電話也借我用一下,我沒有手機。」
有些真相,不如不知。
這個曾經那麼清純的女孩變了,變得蒼白且蒼老,她所經歷過的傷痕不管是別人給她的還是她作繭自縛,終究是她的傷痕,那些傷痕會讓她更堅強的吧?
我忽然想到那個紙條,便從身上掏出來,遞給他,說:「她沒有東西叫我遞給你,只是我自己想把這個給你。她在裏面,給了很多人這樣的紙條,她請每一個將要出來的人來看看你,看看有什麼可以照顧的。我想,她想的可能就是看看你過的好不好,有沒有工作……我只是想把這個給你……」
「什麼東西?我去看她的時候她可以給我啊!」他還是不太想見我。
嚴純純逮到機會還是要羞辱我,她對我應該是有恨的,恨我的出現造成了她和周楊的不可能。
嚴純純一聽,打量了我幾秒,說:「看來你們的情況不妙,你出來旅行他竟然都沒有陪你。哦,對了,我差點忘了,你現在的身份已經不一樣了,我聽說你懷孕了,所以才能有機會出來玩的吧!」
嚴純純肯定是瘋了,就算沒瘋,也快瘋了。我很難說清楚她現在是什麼樣的狀態,我想也許我跟她一樣的,處於瘋癲的邊緣,並且用自己意想不到的方式宣洩著。
我猜那個地方離他住的地方一定不遠,因為是河邊。誰會把見面地點隨便選在一個不像河的河邊?除非就在他家附近。當然,這也表明,他真的不想見我。
我睜開眼,看著嚴純純,看這個女人此時一臉平靜還面帶微笑的樣子,真是無可奈何。最後我乾脆坐好了跟她說話。
他想了想,最後答應跟我見面,但是不是在他家裡,他隨口說了一個地方,讓我過去,說他會在那裡等我。
「不,你錯了,孩子的父親就是周楊。只是,這個過程和你想的不一樣。我要他跟我在一起,我說他跟我在一起的話不管是卓一凡的還是你的還是他的麻煩就都沒有了,可是他不同意。最後我退而求其次,我求他給我一個孩子,他竟然答應我了。後來他帶我去了一個地方,你知道是哪裡嗎?」嚴純純自嘲地笑笑,繼續說,「是醫院。在醫院里,他給了我一個小瓶子,然後對我說:『想要孩子的話,就拿去吧!』你該知道裏面是什麼了吧?然後他就走了。我知道,他是想給我難堪,想叫我絕望,他拒絕過我很多次,都沒有最後一次來得徹底和無情。可是,他不會想到,我真的會去做人工受精,我就是要生一個跟他有關的孩子。在進行手術的時候,我的心在顫抖,那是恨和絕望。」
他們對我的滿口沒譜的話已經見怪不怪了,絲毫沒有注意到,其實我說的是真的。
「你走吧。」嚴純純對我說,「以後見了周楊,不要告訴他我的事,永遠都不要說,我不想在他眼裡變成一個為了他而卑微不堪的女人。孩子,就當時他為了償還我送給我的禮物吧!如果你們以後會在一起,你大可放心,我不會帶著孩子回去找他的。」
我不知道,我真的如此介意。
到了地方以後,司機在樓下等我,我一個人上去了。
哭完我上車離開的時候心裏空空的。那個雁子姑娘一心惦記的男孩已經有了新女朋友了,他也許很快就會忘記她,他依然心安理得地過自己的日子,揮霍自己自由的青春,而她卻為了他在監獄里折磨自己最美好的20年。
嚴純純忽然低頭不說話,從那時候開始,她開始沉默,長久的沉默,百無聊賴地跟在我的身後,不管是去旅館定房間還是吃晚飯,她都沒有再說話。
「我不清楚,應該還好吧!」
「我已經不止一次救你,昨夜也是我救了你。所以,這很正常也很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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