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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淵

作者:尤四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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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第四節

第十七章

第四節

她訕笑,偷著親了親他的臉頰。
他怏怏不語了,兩手掐過了膝蓋一直往上蔓延,蓮燈竟沒覺得有任何不妥。她痛快地閉上了眼,畢竟架了一整夜,比騎馬累多了。他越往上她越覺得鬆快,舒舒服服伸了個懶腰,又有些昏昏欲睡了。
有時候他的預測真的很准,蓮燈果然受了寒,回到帳里就發起熱來。她自己還調侃,「我身體一向很好,冬天趟水也不會傷風。一定是因為和你在一起,沾染了你的壞習氣,也變得嬌貴起來了。」
他嗯了聲,加快步子往前,越走越平坦,他長出一口氣,「終於走出來了。」
他藉著朦朧的光,端詳她天真的睡臉。手指在她鼻樑上撓了一下,她被他吵醒了,口齒不清地問他,「天黑了?」說著掙紮起來,「我去點燈。」
她知道和他說不到一處去,他的肩背寬闊安全,她身上沒有力氣,便不再同他爭辯了,服服帖帖靠著睡了一程。
「卯時到了么?」
這話太對了,除非是他沒興趣,但凡有點研究的慾望,他可以做得比任何都好。他和顏悅色地笑著,「我看從今日起,你就在我帳里過夜吧。軍中全是糙人,你一個女郎實在不方便。」
他看她懵懵的樣子,輕聲道:「困了?」她不答,他自作主張地褪了自己的罩衣,「本座走了一整夜也累了,那就一起睡吧!」
他很願意效勞,一雙手對掐著活動十指,把關節弄得咔咔作響,「如果不舒服你就說話,本座沒和*圖*書有替別人按過,先試試。」
傻丫頭點頭不迭,「聰明人無師自通。」
他不聽她的,「那就多休息。」
他低頭看,她偎在他身邊,小小的身子,像顆菟絲花。他把手壓在她脊背上,挪動身子靠過去一點。自從上次之後就不太對勁了,有些事沒有嘗試過,不會想那麼多,偶爾親她一下,也可以安慰自己。現在胃口愈發大起來,單純的吻已經不能滿足他了。他的腦子裡時不時會勾勒出一點不純潔的畫面,比如她衣衫不整、香肩半露、長發蜿蜒在枕上什麼的……
他顯得很失望,「我這大帳不好嗎?比定王的還要安逸些呢!」
他把藥瓶隨手丟在了一旁,「那我替你按按吧,我知道蜷了一夜的確不比走路輕鬆。」臉上表情純潔真摯,無可挑剔。
當然最後還是照著他的計劃行事,谷底崎嶇怕馬崴足,沒有人騎馬。只有她受到很高極的待遇,心裏喜滋滋的。稍有點力氣就嘟囔:「別人徒步,我騎國師……」
眾人心有餘悸,如果不是走得快,這刻都是峽中野鬼。定王與蔡都護向國師揖手,除了贊他神機妙算,別的當真無話可說。
她正受用著,支著臉頰軟綿綿道:「不明不白的,住在你這裏算怎麼回事?總要顧忌我阿耶的,叫別人說起來教女無方,他的臉上也不光彩。」
她嗯了聲,拉過一隻大引枕靠著。國師是秀致人,秀致的人不會莽撞,雖沒有經驗,和-圖-書力道卻拿捏得非常好。蓮燈垂眼看著,他捏得有模有樣,從小腿開始一點一點往上,邊捏邊道:「如何?還使得嗎?」
「我已經好多了。」走了一段她輕聲說,「剛才出了一身汗,現在不要緊了,我可以自己走。」
他說:「本座身強體壯,背著自己的女人,怎麼會累!」
蓮燈窘得很,他說起紅顏知己來簡直不能再順溜了。定王的笑容難堪,國師卻老神在在,拿自己的大氅將她嚴嚴實實捂起來,溫聲道:「什麼都別管,睡一覺就出去了。」
門口侍立的夏秋二官聽了,得了特赦一樣,飛快地避了出去。
發熱是最難受的,渾身疼痛,四肢像灌了鉛一樣難以挪動。她感覺臉頰燒灼,呼出來的氣簡直能融化冰雪。國師在她邊上守著,不停換冷手巾替她敷額,忙碌了很久,她的情況也未見有起色。其實這種小病不多要緊,就是時間趕巧了。五個折衝府奉命打通前面那段峽谷,及到傍晚時分準備得差不多了,大軍要連夜開拔。這個時候她的燒還沒退,隱約出了一點汗,但是人勉強可以動。
最後一個兵卒踏出峽谷,他依舊背著她站在那裡。眾人駐足靜看,漸漸發現腳底下震蕩起來,有很大的隆隆聲從峽內傳來,彷彿快要天崩地裂了似的。蓮燈趴在他肩頭看,昏暗的天色里看見兩側積雪開始鬆動,起先是桌面大的一塊往下墜落,接著越墜越多,突然轟地一聲,整條峽谷被積雪填滿,和*圖*書兩側山崖倒變得空前乾淨了。
她半睜著眼看他,「就待我閑著無聊的時候來串串門好了。」
他蹲在帳邊煎薑茶,忙得沒有時間搭理她。蓮燈靠著褥子看他,換做以前他應該負手在一旁看著,指派你指派他,自己是絕對不會動手的,因為怕傷了自己的皮膚,怕弄髒自己的衣裳。現在真不一樣了,他開始懂得體貼人,哪怕是蹲在那裡撥撥火,也是個巨大的進步,值得她高興好久。
蓮燈沒有懷疑,想想也好,便兩臂往後支著,笑道:「勞煩國師了。」
蓮燈把葯倒在手上捂暖,然後在那雪白的膀子上來回搓,邊搓邊道:「我說了要自己走的,是你偏要背我。其實我都沒好意思說,我的兩條腿被你架的發麻,到現在還酸痛。」
這一夜走得異常艱難,所有人都冷餓交加,但不敢停,必須在天亮之前走出峽谷。蓮燈醒來的時候天微明,隱約看到前面視野開闊,想來離峽口不遠了。
「你會累的。」
他在她臀上掐了一把,「不要得意忘形。」
說睡一會兒,果真睡了長長的一覺。曠野上風和日麗,空氣里混雜著青草和野花的芬芳,間或有鳥鳴和馬嘶穿插|進夢裡,秋日正好眠。
可是她覺得這回的確病得挺厲害,身上滾燙,到最後連眼睛都睜不開了。朦朧間聽見曇奴來過,問她的病情,在她榻沿上照看了一陣子。然後軍中的醫官替她號脈,開了一劑表汗的葯,吩咐廝兒去煎來。
到現在才有了被人https://www.hetubook.com.com愛著的感覺,就像累了,他提供肩膀,想靠多久都可以,不擔心他中途離開。以前都是他在壓榨她,如今他終於良心發現了,但凡有機會就不遺餘力地表現。她記得她曾經扎傷腳,他也背過她。但平地與山間不同,扁都口地勢險要,連路怪石峭壁,從駐地到峽口,少說有二十多里。她身上裹得嚴實,塊頭比平常要大兩圈,他的手臂反扣著,她擔心他傷了筋骨。
國師有心事,醒得比蓮燈要早。睜開眼時天已經黑了,沒有人敢進來點燈,只見帳外篝火隱隱,遠處響起了兵卒生火做飯的聲響,鍋碗瓢盆有種煙火人間的感覺。
他一雙眼睛瞠大了,不屈道:「忘恩負義的小人,虧你說得出口!你發著燒,我背你是為你好。地上都是冰雪,你不怕寒氣從腳底鑽進去嗎?現在病好了,開始說風涼話了。既然如此,今晚你就馱著本座,不要一夜,半夜就可以了。」說完忽然發現自己這個「馱」字用得很妙,可以開拓出另一層意境來。
再回望扁都口,兩側山勢險峻,十幾萬大軍在底下穿行,渺小得螻蟻一樣。
他微微捺了下嘴角,「積雪半年之內化不了,張掖大軍就算受命也無法穿行,殿下可高枕無憂了。」
他卻不以為然,「不叫紅顏知己難道叫夫人么?畢竟還沒過定,定王跟前總要有個交代的。」
蓮燈默默望著那鋪天蓋地的雪,心裏猶疑起來。趙神通的軍隊是過不來了,但定王的大軍也被斬斷了m.hetubook•com.com後路,如此一來只有往前沖,再也不能回頭了。
經過了一晝夜的辛勞跋涉,大軍就地紮營安頓下來。峽內和峽外分明就是兩個世界,峽內寒冬臘月,峽外卻秋高氣爽。太陽升起的時候天宇凈闊,所有人心頭的陰霾一掃而空,與死亡擦肩而過,無論如何是值得慶祝的。
國師卻說不必,「夜裡深一腳淺一腳,萬一有人沒走穩,摔傷了本座的紅顏知己怎麼辦!我自己背,用不著別人。」
她受寵若驚之餘推辭,「我不過這麼一說,你還當真了。」
國師不動用軍中的人,他有自己信得過的膀臂。紮營也不和大軍在一起,離群索居式的圈出一塊地方,帳篷搭得比定王還大。起先背負紅顏知己的豪情萬丈,到了安全地帶就化作了滿腔的矯情。開始鬧,說手臂疼,抱怨她重,要她給他擦藥酒。
他心頭一拱一熱,把她手裡的葯接了過去,微笑道:「我這裏擦得差不多了,你不是說你腿酸嗎,我來幫你上藥。」
可她怕他累,這麼嬌滴滴的貴人,負重走那麼遠,實在難以想象。
不過大軍從開拔那天起,就註定沒有後退的餘地,所以對定王而言,這場雪崩還是利大於弊的。
他拉了她一下,「不著急,再躺一會兒。」
定王愁眉不展,「病得不是時候啊,峽谷里溝渠枯樹縱橫,馬是不能騎的。這樣吧,命人做頂小轎,讓四個人抬著就是了。」
她聽了心裏微甜,嘴上卻抱怨:「外人面前不要老說什麼紅顏知己,叫人聽了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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