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他知道風從哪個方向來

作者:玖月晞
他知道風從哪個方向來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上卷 破碎路 第十二章 開花的山谷

上卷 破碎路

第十二章 開花的山谷

程迦把自己裹成一團,過去火堆邊坐下烤火,隔他有好幾米的距離。他餘光瞥見她烤火,問:「凍醒了?」
程迦側身睡著,拿手撫摸帆布上的「彭野」,粗礪,有質感。
石頭也無奈,說:「老七,你一男人就不能讓著點兒?」
「你看著和二十四一樣的。」
彭野第一眼就覺得怪異,卻說不出。他問:「發生什麼事了?」
尼瑪:「……」
程迦緩緩睜開眼睛,那個夢一樣的歌聲在車裡輕唱:「月亮月亮別躲開,躲開了阿惹會孤單的……」
程迦說:「羊凍死了。」
程迦嗯一聲,閑聊地問:「你多大了?」
他見程迦出來,並沒有多詫異,眼神很快又看向別處了。
這兩人和石頭、十六不一樣,一看到鏡頭就各種不配合。程迦覺得他們這種不積極分子讓她的工作很難進行。
彭野把醫生拉到一邊,問:「她傷得怎麼樣?」
程迦抬頭看,分明月光很好。
濃厚的霧氣瀰漫上來,在程迦身邊涌動。好在火越燒越大,程迦往火堆邊坐近了點兒。
帳篷上有火光,還有他的影子。
「對。」彭野說,「但如果從那邊入境,沙漠多,不好走。」
忍了一段時間,就搖晃著睡著了。
程迦問:「能給我一把槍嗎?」
彭野嗯一聲,說:「這幾天我們走的路線和可可西里的邊界是平行的。」
程迦說:「你要是以後不幹這行了,可以去做導遊。」
彭野說:「我覺得她會找你要槍。」
他揪住她的衣前領,把她拎起來,程迦受不了他這霸道的姿勢,打他的手,「你給我鬆開!」
石頭說:「你這麼好的女孩子,怎麼會找不到男朋友呢?」
彭野突然伸手把她一推,程迦沒站穩,一個趔趄向後倒去,嘩啦倒在帳篷上。
十六插話道:「我聽人說,現在大城市裡的男男女女都這樣。程迦,你自己也這樣,那想過這問題的原因沒?」
程迦抱著膝蓋,腦袋枕在手臂上,歪著頭看了他一會兒,他始終專註地盯著周圍的樹林。程迦問:「你困嗎?」
阿槐走去何崢身邊,看著他們的背影。
彭野說:「可能。」
程迦問:「到哪兒了?」
溫度升高,手上的傷口有些發癢,程迦把手縮回來,撓了撓。
「大你八九歲。」
何崢說:「也算費盡心機。但……程迦是不是暫時安全了?」
程迦踩在堅硬蒼白的火山岩上,回頭看,世界一片灰白,像鹽田。中央卻有一大片湛藍的高原湖,比天空還藍,像顆巨大的寶石。
彭野伸手進車窗打開車門,說:「帶你看一樣東西。」
彭野給十六講了肖玲的事,十六問:「這麼說,程迦暫時安全了?」
石頭眼看兩人又要燃起來,嚷一聲:「老七你生火去!」
程迦跟上。
太陽從它側面的山峰落山,血紅色的陽光灑在雪山上。一半亮紅,一半銀白,如天空之城。
程迦抓抓升騰的熱氣,想起彭野那天在隔間和她說的話,原封不動又說給他聽:「你跟我較什麼勁?」
阿槐臉紅了紅,小聲說:「我和你說清楚點兒吧,我第一次站街那晚,他情緒低落,喝了酒,他撞到我,說了聲對不起。我很害怕,要是再不拉客人回去……大哥大姐頭會打死我的……我就……帶他回家了……後來,他走的時候,我說,希望他以後如果要找女人,就來找我,好歹臉熟。他說好……他真不是那種,你想的……」
他問:「你還能吃?」
彭野不動,舔了一下牙齒,盯著程迦看。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程迦的眼神,彭野回頭看了她一眼。
她瞪著眼睛看彭野。
她說:「這問題我應該怎麼回答?」
程迦問:「我欺負你了?」
程迦問:「這是什麼地方?」
眾人沉默,十六踹了石頭一屁股,程迦倒笑了,「沒事。他們又不能幫我活。」
彭野給了電話。
程迦摁滅煙頭,拍拍屁股上的葉子,走過去他跟前。
「飛吧,張開愛的翅膀,你就像山風一樣自由……」
幾個當地居民從家裡出來圍上去。
彭野沒答,只道:「明www•hetubook•com•com早趕路。回去了,別提衣服的事。」
很快,醫生趕來,檢查后說:「趕緊送去縣上醫院。」
彭野於是鬆開,程迦又摔回帳篷上。
程迦說:「最愛的一個。」
程迦無言,其實他的年紀一點也不老,他的臉他的身體看上去更不老。他蹲在火堆邊搭柴火,她坐在一旁,把煙輕輕吸了一口,透過煙霧看他。
程迦把煙灰點進火堆里,問:「我想要的,你不會給;因為你說,我們不是一路人。你和阿槐是一路人嗎?」
太陽完全沉下去了,周圍的山全隱匿到了雲霧之下。
程迦以為要摔倒,可斜置的帳篷沉了一下,之後,穩穩地托住了她。
程迦反問:「你覺得我會害怕嗎?」
十六哈哈大笑。
程迦說:「你說話和十六一樣的。」
他撥開她的衣領,突然間明白了一開始的那種怪異感,這件衣服,肖玲身上穿的是程迦的衣服!
彭野懶得搭理她。
彭野說:「路過。」
你怕陷進來脫不了身。
程迦說:「想過啊。」
彭野不在篝火邊,他靠坐在暗處的一棵樹下。
十六說:「告訴她可能有人偷襲啊。我怕她到時被嚇到。」
拍了沒幾張,程迦的注意力很快再次被彭野吸引。
阿槐揚起頭,搖了搖,微笑道:「就是想和你說而已。」
她問:「那一面是可可西里?」
程迦盯著他的小手臂,那裡有一道疤痕,她幻想著指尖觸碰上去的感覺。
「企鵝好玩不?」尼瑪插嘴。
程迦問:「你說哪個男人呢?」
天氣放晴,高原上日頭曬,一路火山岩居多,灰白慘淡,雜草極少。太陽把世界照得白燦燦的,像行走在鏡面里。
阿槐聲音越來越小,低頭搓著衣角。
程迦見他走了,抿著嘴哼笑一聲,自己和照相機玩。
「是岩石還是其他鈍器,現在也說不準了。」彭野道,「他們知道夜間有狼出沒。」
彭野:「……」
彭野沒什麼語氣地說了句:「你過來。」
程迦輕聲問:「今晚會有危險嗎?」
周圍是無邊的夜和寂寞。
彭野說:「應該是她朋友出事了。」他說話時目光里還帶著嚴肅,看了一眼程迦的胸口,又看了看她的眼睛,在提醒。
第二天,一行人與何崢、阿槐告別,繼續上路。
這裏黑得晚,肖玲說天還亮,要去山上的寺廟看看,想拜個菩薩保佑回去了找份好工作。肖玲去寺廟背後插香,然後一直沒回來。安安找半天沒找著,眼瞅著天快黑了,意外發現小懸崖上有石頭滑落的痕迹。
彭野回去只說肖玲下山時失足墜落,受傷被送去大醫院。大家並未懷疑。
彭野握住肖玲的頭檢查了一下,太陽穴撞凹,頭部其他地方也沒倖免。傷得嚴重,能活算是命硬。
他燒了幾張紙,插到雜草下邊去,拱了拱讓空氣流動,火勢一點一點瀰漫,慢慢燃起來。鮮紅的火光照在他臉上,把他的眼睛照得亮晶晶的。
程迦笑了笑,沒說話。
清涼的風從谷底吹上來,程迦胸口的窒悶感一瞬間煙消雲散,只覺一片清明。
「阿槐要的,你給,為什麼?」程迦微微冷笑,「彭野,你怕我。」
彭野直接不搭理她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風很大,像是無數雙有形的手,把她托起來。
漸漸,有風從坡頂涌過來。
車開動的時候,她說:「四哥,我不等他了。」
程迦把護目鏡摘下來,不習慣地眯起眼睛,車裡就她一人,CD放著歌曲。她有些頭暈,把玻璃搖下來。風湧進來,她捂著面罩,問:「怎麼了?」
彭野看她吃得額頭微微冒汗,還烤著火,不攔了,起身去拿了個涼薯來。他坐在地上,像上次一樣把皮撕得乾乾淨淨了再遞給她。
十六頭疼死了,把柴火放到地上,「你們倆怎麼突然就不對勁了啊?從昨天開始,碰在一起就斗。」
彭野說:「不行。一伙人都得吃飯,晚上溫度太低,不生火挨不住。如果咱們是目標,生不生火,人都會來。」
夢裡依然有彭野,但這次,她只是抱著他和圖書的身體,撫摸著。
暮色降臨時,他們停在一處稀疏的灌木叢里,下車紮營。這一帶崇山峻岭,沒有人煙,繞去鄉村費時費油也費力。
他動了一下下巴,示意她站到他面前來。程迦挪一步,站到他正對面,皺了眉道:「幹嗎?」
阿槐也出來了,彭野經過時,輕聲叮囑了句:「注意安全。」
一路上,彭野再沒和程迦說話。其餘人打了幾回圓場,圓不回來,也不敢招惹他們倆了。
兩人很久都沒有再說話,程迦把煙湊到火堆里點燃,無聲地抽煙。
程迦沒多問了。
十六和尼瑪在火堆邊搭篷子,程迦奇怪道:「晚上會下雨?」
彭野給氣得笑出一聲:「合著是我招惹你了?」
「那就再吃一個吧。」程迦把小紅薯拿起來。
彭野說:「不困。」
彭野走到坡頂了,風吹著他的頭髮和衣衫。他回頭,說:「上來。」
「二哥鬧我玩的。這你也信。」彭野說。
她沒有明白阿槐的目的,問:「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程迦冷著臉不吭聲,在帳篷上掙扎幾下。但人完全沒重心,站不直身子,跟入網的魚一樣瞎折騰。
當地人一眼就明白,道:「這姑娘運氣好啊。」
「開花的山谷,這是一個好名字。」程迦說。
程迦拿眼角看他,「我招惹你什麼了?」
尼瑪驚嘆:「能跑那麼快啊。」
彭野捏了捏肖玲的手腕,還有微弱的脈搏。
石頭把車開到比較隱蔽的地方,彭野和十六在附近轉了一圈,熟悉地形。
他極淡地笑了笑,重新望向黑夜中的灌木叢。篝火照射下,樹叢里像隱藏著鬼魅。
小貨車拉著人消失在夜幕里,留下來的村民們在路邊閑聊議論。
程迦也撿了根樹枝戳火堆,說:「沒有。」
石頭又笑了,說:「你去過很多地方吧?」
當地人說山溝里有狼,天黑了人不能進去。安安獨自去找,找到時,肖玲就是這副樣子。
彭野又交代一句:「睡覺時把衣服穿全了。」以防夜裡突然有事。
程迦說:「看什麼?」
程迦這才意識到扣子沒完全扣上,胸前一片春光。她扣上扣子,說:「下去看看怎麼回事?」
「暫時。」
「你剛也看了她身上的傷,是山上的石頭撞的。」
尼瑪不解道:「迦姐,你那麼好,和你為伍的都是好人啊。」
彭野沒回答,程迦替他回答:「不是。」
很快,一個巨大的軍綠色帳篷搭好了,隱藏在灌木叢里,是最好的保護色。
他跟她講話了。
程迦搖頭。
彭野說:「她穿的那件衣服是程迦的。」
眾人用門板把肖玲抬上貨車,安安走到彭野跟前,眼淚汪汪地道:「大哥留個電話吧,萬一有什麼事我也不知道還能找誰。」
程迦懶得動,也沒什麼興趣。她重新戴上護目鏡,下了車。十六、石頭還有尼瑪站在不遠處沖她笑。
他瞥她一眼,「看什麼?」
彭野說:「明白了。你能欺負男人,男人不能欺負你。」
彭野一看肖玲的脖子,說:「遇著狼了。」
過了一會兒,她輕聲道:「現在的都是好的。」
近傍晚,火山岩,湖泊早已遠去,太陽西下,氣溫降低,荒野上出現冰川,他們像是來到了新大陸。
管水果的彭野微微皺眉,「晚上冷,吃著不怕涼?」
他聲音很低,說話時,並沒有看程迦,而是一直在注意周圍的環境。晚上的霧氣更大了,朦朧地飄浮在兩人之間。
彭野過去看,肖玲披頭散髮,血糊了一頭,看不清臉也不知死活。
光影斑駁,濃墨重彩,像凡·高的油畫。
程迦搖頭。
程迦低著頭,她站在蒼白的火山岩上,腳底踩著開花的山谷。山風在她耳邊,她聽見身後車廂里的歌聲變得空靈虛幻:「飛吧,張開你的翅膀,從那日出到日落……」
彭野沒看她,拿棍子撥弄火堆,讓它燃得更快。
彭野低頭撥弄著火堆,不經意地從上眼角看她一眼。
彭野的聲音隔著車窗玻璃,有些模糊。
彭野看了她幾眼,清楚她的心思,伸手撈她。
十六咋舌,這話聽著真落寞。
何崢www.hetubook.com.com看了她一眼,沒問為什麼,只是嘆了口氣,「那女人眼裡有他,心裏沒有啊。」
她猜想肖玲可能失足滾下山溝了。
程迦道:「我操你大爺。」
彭野沒說話,從火堆里又翻出一個小紅薯,拿棍子推到程迦面前,問:「還要嗎?」
他說話時,還是沒看她。
程迦問:「為什麼?」
「三十多歲的男人,還怕我吃了你?」
程迦看大家睡覺時都帶著槍,心裏清楚怎麼回事。
程迦的懶散慢慢褪去,她說:「很美。」
他說著把程迦拉起來,程迦抻了抻衣服,說:「石頭,沒事,我不和他計較。」
她俯瞰著一個碧綠的山谷,幾萬株怒放的野杏花開滿山坡,雪白粉紅淺紫深紫,像繽紛的雲霞。天空懸著幾片低矮的雲層,在青綠色的草地上投下陰影。
心裏的話兒向誰說……
他和往常一樣,做起事來格外認真,這讓他的臉看上去比平時更俊朗有氣概。他做事有章法而迅速,拆裝備,打樁,綁繩……笨重龐大的帳篷到他手裡變得像樂高積木一樣簡單。
臨行前,阿槐把程迦叫到一邊,說:「我想了一晚上,有件事還是要告訴你。」
程迦用防風罩和護目鏡把自己遮擋得嚴嚴實實。可光線刺眼,道路顛簸,走了沒幾個小時,她就有些吃不消,感覺要暈車,好在早餐沒吃什麼東西,不至於嘔吐,就閉著眼睛強忍了下去。
程迦道:「意思是一開始在風南鎮的時候,就離可可西里很近?」
安安不住地說謝謝。
烤玉米又香又甜,她肚子餓了。吃到一半,彭野又丟給她幾塊肉,喂貓兒似的。
他把這個開花的山谷送給她看。程迦對他說:「謝謝。」
她看彭野,彭野沒理她,也沒看她。
程迦說:「嗯,睡不著。」
程迦沒反對,讓開一條路。
程迦說:「原來你這麼老了。」
程迦扭頭,就見山裡的雲霧升起來了,遮蓋住山腰和山腳,只剩三角形的潔白的雪山頂飄浮在空中。
彭野被他推走,道:「你不怕我一把火燒了這裏?」
彭野用下巴指了指,「那邊。那座雪山的背後。」
彭野哼出一聲笑,問:「你覺得她會被嚇到嗎?」
彭野說:「忘了。」
程迦知道在山谷上的那一踮腳,在他看來是前科。
彭野又問:「睡不著?」
走開了阿哥會傷心的
彭野從夜裡11點到1點30分值夜,十六1點30分到3點,尼瑪3點到4點30分,石頭4點30分到6點。
尼瑪說:「七哥說的。」
程迦卻很平靜,說:「我沒打算跳。」
彭野說:「你還年輕。」
彭野沒說話。原本在杏花山谷的那一跳就讓他火大。此刻,對於她的挑釁,彭野有些受夠了。
程迦說:「我爸死了好些年,我媽也有了新家庭。」
石頭說:「你去過北極嗎?」
過不久,地瓜也熟了,撕開外皮,熱氣直冒,香味四溢。
「這是怎麼啦?」
安安哭花了臉,癟著嘴不吭聲。
何崢一愣,「你說她成了替死鬼?」
程迦說:「你不說我怎麼知道為什麼?」
十六想想道:「也對。引他們來的不是火,是皮。別到時又餓又凍,連槍都拿不穩。」
安安抬頭見是彭野,喊了聲大哥,眼淚直落。
程迦裹緊衣服,走到火堆那邊蹲下,伸著手烤火。
十六走幾步,又碰碰彭野的手臂,「對了,哥,要不先跟程迦知會一聲?」
吃完一個大地瓜,再來一顆大土豆。
彭野在她身後,卻道:「不是讓你看這個。」
她慢慢踮起腳尖。
但石頭說:「我以前聽二哥說,有艘軍艦要請老七做航海士。」
他真忘了,因為不夠刻骨銘心。
「發生了什麼事?」
那底崗日附近的盆地與山脈由石炭紀時期的火山岩沉積演化而成,地勢崎嶇,碎石遍地。程迦坐在車裡,五米一小坑,十米一大坑,顛得人骨頭都快散架了。
「你留這兒。」彭野說。
石頭沒信,所以並未在彭野身上多停留,轉身問程迦:「程迦,你有男朋友沒?」
彭野順她話兒接道:「那你問www.hetubook.com.com哪個女朋友?」
石頭吃著土豆,問:「程迦,你做這種工作,你爸爸媽媽不擔心呀?我看你都很少給他們打電話報平安。」
她睡的位置離外邊的篝火最近,很暖。
程迦輕輕吸了一口山裡的冷氣,目不轉睛,她知道這樣的美景會在轉瞬間消逝。
阿惹阿惹別走開
程迦平白無故抖了一下,這才意識到有點兒冷。抬頭一看,太陽快下山了,溫度較之前下降得更厲害。
他看向十六房裡的三個男人,說:「程迦和阿槐到你們房裡坐一會兒,別亂跑,我和四哥下去看看。」
「有羊跑得快不?要是羊兒過去,誰會贏。」
她在用眼神臆想他,直白,毫不避嫌。
安安走不動了,把肖玲放在地上,「有沒有醫生?診所在哪兒?」
一個小時過去了,程迦還是沒睡著。她從睡袋裡鑽出來,走了出去。
彭野還是不開口。
彭野:「……」
「我想吃。」程迦說。
語氣輕描淡寫,內容卻嚴重到足以冰封兩人間剛剛才緩和的關係。
今晚得在野外露宿。
她脖子上全是狼的爪印和牙印,可她運氣好,撞上一頭正在學捕獵的小狼,沒咬到她的氣管。
還有人說:「拆塊門板下來,給她躺上,別又弄得傷更重。」
程迦迅速穿上褲子,翻出件大衣套上,對阿槐說:「你別亂跑。」
彭野臉上的表情是明顯不願和她談論這些問題。
尼瑪想了想,接話道:「附近是普若崗日,有冰川和冰原。普若崗日冰川是除南極北極外,世界第三大冰川呢。」
他冷淡地看了安安一眼,「找人是你的愛好嗎?還總一個人擅作主張。」
彭野從火堆里刨出一根玉米,遞給程迦,說:「好了。」
程迦平靜地說:「早些年,你身邊應該美女如雲。」
她又往前走了一步,她深吸一口氣入肺腔,有種俯衝下去的衝動。
石頭衝程迦嘿嘿笑,「程迦,你別嫌臟啊。」
如果阿哥傷心了
程迦:「……」
程迦問:「什麼事啊?」
彭野在車窗外,弓著腰身看她。
他蹲在地上,卷著袖子,手臂上肌肉流暢,三兩下把樁子捶進地里,三兩下捆出一個牢靠的水手結。
程迦也不客氣,接過來張口就咬。
彭野說:「沒有名字,開花的山谷。」
「對。」
程迦說:「南極也去過。」
「過來。」彭野往火山岩的斜坡上走。
彭野往回走,臉上烏雲罩面,何崢問:「怎麼了?」
程迦道:「配不上比自己好的人,卻又看不上與自己為伍的人。」
十六說:「要不今晚別生火了。」
石頭笑了,問:「對了程迦,還不知道你多大呢?」
醫生嘆氣道:「這姑娘命硬,但……醒過來的概率不大。」
彭野說:「最有可能下手的就是這段路。」
「二十六,快二十七了。」
回到帳篷里后,程迦看著帆布上他的影子,冷冷地白了一眼,翻身睡了。
他沉默著,一開始沒說話,後來把手中的最後一根木頭放進火堆里,才扭頭看程迦,說:「因為我對你沒『性』趣。」
彭野說:「不行。」
程迦沒事幹,坐在一邊看,時不時偷偷給他們照幾張相。
彭野淡淡地看她一眼,朝帳篷對面的尼瑪說:「試驗過,搭牢了。」
程迦又問:「我欺負誰了?」
他不願多說,程迦也就不多問。
有好心人說:「我家有小貨車,拉你們走。」
彭野臉上烏雲密布,沉沉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黑著臉,一句話也沒說。最後,頭也不回地上了車。
程迦嘆了口氣,「我真沒想跳。」
她坐在地上,背靠一棵樹在抽煙。煙霧青白,她眼神有些迷離,看上去有種別樣的性感。
程迦說:「這裏的葉子木頭乾淨著呢。」燒出來的篝火都是香的。
程迦朝他伸手,說:「我的水果呢?今天沒吃水果。」
彭野:「……」
程迦沒睡袋,夜間得有人值夜,倒空出一個來。彭野把他的睡袋給了程迦。
彭野說:「你別燙著。」
程迦拉開帳篷拉鏈鑽出來,發出了聲響,他目光驟然掃過來,黑眸凌厲,像潛伏在樹和圖書叢里的狼,警惕,敏銳,帶著點兒狠。
她說的是涼薯。
「我喜歡這個地方。」程迦說,「謝謝。」
程迦走上去,然後就屏住了呼吸,不自覺地摘下護目鏡和面罩。
街上黑漆漆一片,只有幾戶人家開了大門,黃澄澄的光鋪在青石板上。不遠處,一個女孩肩膀上架著另一個女孩,踉踉蹌蹌地往這邊走。
十六說:「是驛站里那女的。」
彭野頓了一秒鐘,側頭看過來,問:「害怕?」
彭野沒有立刻回答,半秒鐘后,看她一眼,「我以為你知道為什麼。」
彭野安靜了一瞬,扭頭看她。
程迦問:「你去北冰洋幹什麼?」
程迦說:「你們聽出來了?」
她拉開門,彭野、十六他們都開了各自的房門。
「跑起來可快。」
石頭眼見彭野臉色越來越黑,連推帶搡道:「生火去生火去。」
外邊的男人也安靜。
程迦前段時間在城市裡有些厭食,來這兒后倒好了,今晚胃口格外好,吃完一堆之後,拿袖子擦擦嘴,然後看著彭野。
「搞什麼鬼?」程迦的聲音從面罩里透出來,嗡嗡的。
程迦:「……」
程迦抬頭,「哪邊?」
十六問:「要不然呢?」
有人輕敲她的車窗,「程迦。」
何崢說:「我知道。」
彭野:「……」
隔了一會兒,彭野頭也不抬,說:「那邊是可可西里。」
石頭說:「老七去過北極,去過北冰洋。」
躺下后沒多久,身邊傳來男人們均勻的呼吸聲。程迦睡在彭野的袋子里,都是他的味道,她有些睡不著。
程迦眼裡的冷幾乎是徹骨,她沒說話,把剩下一截煙扔進火堆里,起身進了帳篷。
程迦看著彭野走了,對阿槐說:「去那屋吧。」
又沒幾秒鐘,又忍不住往彭野那兒看,他單膝蹲跪在地上,把樹葉樹枝枯木搭成一個棚,最裡層放雜草樹葉,上邊搭細枝條,最上邊架木頭。
程迦問:「你女朋友呢?」
但她不想跟小女生一樣滑下去蹲著起,那得蹲在彭野腳下。
「企鵝。」程迦說。
尼瑪說了一句夢話,這個夜晚安安靜靜的。
尼瑪摳摳腦袋,說:「那裡有很多野氂牛,憨憨的,在冰上跑來跑去。迦姐,你喜歡野氂牛嗎?」
彭野道:「知會什麼?」
程迦看了她幾秒鐘,她柔柔弱弱的,程迦忍不住抬手摸摸她的腦袋,說:「乖嗯。」然後轉身走了。
石頭拿來玉米棒子、地瓜、土豆、肉乾,一窩蜂地往火堆里扔。
彭野說:「的確運氣好,遇上個好的同伴。」
程迦咬一口,涼薯嘎嘣兒脆,全是汁水。感覺像開著空調蓋被子。
彭野咬了咬牙,差點給她噎死。剛才她的確只是踮了踮腳,是他反應太快。
「是不是遇著狼了?」
十六嘆氣道:「但還是可能會有人來搶羊皮啊。」
「姑娘你別哭啊,等著,我馬上找醫生來。」說話的人風一般從彭野面前跑過。
程迦意識到,他並非安靜地坐著,他在值夜,在偵察。
突然,眼前的色彩像水流一樣從她面前劃過。彭野把她扯了回來,幾乎把她的手腕掐斷,他冷酷地看著她,近乎憤怒地道:「你有病啊?」
「什麼原因?」
夢境像緩慢的流水。有女人在唱歌,柔而緩,山風一樣輕盈。
夜裡睡覺,大家各自用睡袋,擠在一個帳篷里。
彭野起身走過來,往篝火堆里添了些柴,說:「抽完煙進去睡覺。過會兒下雨,聲吵,更睡不著了。」
石頭抱著柴火從坡下走上來,和事佬般著急忙慌地說:「怎麼了怎麼了,怎麼又杠上了?」
他穿了件黑色的雨衣,臉龐看上去比平時冷酷。
程迦哦一聲,再回頭看那座雪山,它已消失在濃霧和雲層背後,彷彿剛才看到的是海市蜃樓。
幾人選好了安置點,石頭和十六去附近找木頭燒火,彭野和尼瑪搭帳篷。
程迦轉眸看彭野。他握著棍子,照顧火堆里的玉米和地瓜。火光照在他眼睛里,一漾一漾的,像夕陽下的湖。
程迦扶著帳篷,盯著他看。
程迦很隨意,說:「喜歡我的,我看不上;我喜歡的,看不上我。」
一定會很刺|激。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