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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匪1·少年游

作者:Pri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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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濁酒一杯家萬里 第七章 北斗祿存

卷二 濁酒一杯家萬里

第七章 北斗祿存

周翡幾乎語無倫次起來,她閉了嘴,在自己舌尖上輕輕一咬,拉起吳楚楚,避開大路,一頭鑽進小巷裡。
黑衣人猝不及防,視線被擋住,本能地伸手去推——
「祿存。」
謝允坦然道:「送女孩子。」
吳楚楚哭得站不起來,周翡強行拽住她的腰帶,將她從地上拎了起來。她湊近吳楚楚的耳朵,低聲道:「想給你娘和你弟弟報仇嗎?」
周翡問道:「你身上有什麼特別的東西嗎?」
吳楚楚用力點點頭。
那黑衣人遠遠地看見兩個「同伴」,覺得這條巷子應該已經搜過了,便原地轉了身。然而走出了兩步,他突然間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猛一扭頭,一柄鋼刀在這一剎那悄無聲息地從他脖頸上掃過,自喉管割裂到耳下,血如泉涌噴了出來,黑衣人震驚得張了張嘴,卻一聲都沒吭出來,轉眼便抽搐著死了。
美人首先在氣韻,其次在骨骼,再次在皮相,最後在衣冠。吳楚楚是那種一眼看過去,就知道教養很好的女孩,溫良賢淑四個字已經烙在了骨子裡,就算讓她在泥里滾上三圈,滾成個叫花子,她也是個美貌溫婉的叫花子。
「咱們不混,」周翡從身後一托她的腰,吳楚楚猝不及防地被她凌空帶了起來,好在這一路上已經被周翡帶著飛檐走壁習慣了,她及時將一聲驚呼咽進了肚子里,便聽周翡聲音幾不可聞地說道,「咱們殺進去。」
誰?
周翡暗嘆了口氣——感覺她們倆的情況可能差不多,晨飛師兄沒有跟她細說過接走吳家人的真正目的是什麼,吳夫人想必也沒有告訴過嬌嫩的小女兒一些秘密。
此時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她們倆換了黑衣,跟滿城的黑衣人一樣,遠看並不打眼,但吳楚楚還是忍不住忐忑。她偏頭一看周翡平靜的表情,便覺得不可思議,認為周翡這個小姑娘肚子里的心肝腸胃恐怕都只有一點點,一顆膽就得佔去半壁江山。
吳楚楚依言將身上這件死人身上剝下來的黑衣脫了下來,周翡飛快地將這兩套黑衣劃成了小塊,四下張望了片刻,將碎片倒入了一戶人家後院的化糞池裡,然後按照吳楚楚指的方向,直奔府衙而去。
吳楚楚立刻面露驚慌——不慌是不可能的,她確實手無縛雞之力,一條野狗都能威脅她的性命,周圍滿是虎視眈眈的冷血殺手,她隨時可能被人抓出來,而躲在這麼個陰森森的窄巷裡,身邊只有一具尚帶餘溫的屍體陪著。
電光石火間,一隻纖細的手鬼魅似的自下而上伸過來,狠狠地卡住了他的脖子,隨後毫不猶豫地收緊,那黑衣人一聲都沒來得及哼出來,喉嚨處「咯」一聲脆響,頓時人事不知。周翡一伸腳,腳尖輕輕挑起將要落地的筐蓋,隨後利索地一拉一擰,那黑衣人的腦袋在她手中偏轉了一個詭異的大角度,繼而軟綿綿地垂了下來,是絕無可能再活了。
客棧已經燒起來了,里三層外三層地圍著北斗黑衣人,每個黑衣人手中都握著一把小弩,上面裝的不是尋常的箭矢,而是一根木管。
鷹伏在他的肩上,一人一鳥乍一看頗有共性,簡直是一顆蛋孵出來的。
「我……我裝不像。」片刻后,吳楚楚局促地拉了拉身上的黑衣,不自然地含著胸。
他覺得這位公子這輩子可能也就只能打光棍了。
周翡面無表情地在自己身上擦了一下手,知道自己方才蒙對了——那客棧這麼囫圇個地一燒,裏面肯定有不少無辜受牽累的,客棧整日迎來送往,又不是只有他們這一撥人,就算因為奸人出賣,北斗知道他們的人數,也不可能通過點人數來確定跑了誰。
旁邊有人低聲道:「大人https://www.hetubook.com.com,還有貪狼組的人,您看……」
謝允被互相推搡的老百姓擠在中間,一腦門熱汗。幾隻獵鷹盤旋而落,一個身穿漆黑大氅的男人落在街角,伸出胳膊,接住自己一隻愛寵,輕輕地撫摸著那鷹的腦袋。那人長著鷹鉤鼻子,一張臉叫人望而生畏,目光往人群中一掃,低低地開口道:「閑雜人等,不要礙事。」
四十八寨發生過三寨主叛亂的事,那時候周翡還小,除了她二舅那刻骨銘心的一個後背,其他事都記得不清楚了。這會兒,她腦子裡一時亂成了一鍋粥,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噎得咽不下也吐不出。
周翡緊繃了一整天的嘴角終於露出了一點笑模樣:「你說得對,我們離當地府衙還有多遠?方向對嗎?」
周翡避開濺出來的血跡,一把揪起黑衣人的頭髮,拽著他往小巷深處拖去。
她這話是說給吳楚楚聽,也是說給自己聽,彷彿這一口唾沫一顆釘的承諾出口,她便能給自己找到某種力量的源泉——還有人指望著她,還有人的命懸在她身上,她得盡全力去思考平時不曾想過的,做平時做不到的事,也就沒有時間去應對額外的悲傷與憤怒。
吳楚楚不信也得信,連忙點頭。
這時,有人帶著哭腔嘶聲哭叫道:「失火啦!失火啦!」
她沒有在前面逗留,直奔後院……也就是本地父母官的后宅而去。
仇天璣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那多嘴的黑衣人忙低下了頭,不敢再吭聲,悄然退下了。
那小個子男人察覺到了什麼似的,往四下東張西望了一下。周翡一把捂住吳楚楚的嘴,緊緊地按住她,將她往小巷深處拖了幾步。
謝允狂奔起來,滿街都是四散奔逃的人,他艱難地逆著人流往前沖。
沈天樞旁邊還跟著個人,腰彎得比那癆病鬼更甚,滿面堆笑,又討好又畏懼地說著什麼。周翡的目光幾乎要將那人釘在地上——這瘦小的中年男子,竟然是她方才見過的四十八寨暗樁!
「刀?」老闆打量了謝允一番,說道,「這您得找匠人做,我們這裡是沒有的,要說佩劍嘛,還算常見……恕我冒昧,公子買刀做什麼?」
滿城百姓個個如驚弓之鳥,全都閉戶不出,隨便躲進什麼人家裡看來也不容易,何況周翡剛被「蛇」咬完,雖然不至於十年怕井繩,一時也是不敢隨便相信別人的。
周翡掀開藤筐,丟給她一套皺巴巴的黑衣:「死人身上扒下來的,先湊合一下。穿好我們換地方。」
吳楚楚從一開始數起,數著數著,便想起父母兄弟都不在世上了,只剩下她自己無根無著、形單影隻,忍不住悲從中來。可她不敢哭出聲,只是默然無聲地流眼淚,流完,繼續數……竟然還能跟剛才接上。
端著獵鷹的男子一仰下巴,黑衣人訓練有素地分成兩批,一批依然拿著毒水戒備,另一批提著兵刃闖進已經是一片廢墟的客棧中搜尋。然後一具一具屍體從裏面抬了出來,整整齊齊地擺在空蕩蕩的街上,有些是完整的,有些身首分離——想必是客棧中人遭到突襲,先是拚死反抗,死傷了一些人,然後實在無處突圍,只好退回客棧,將門封住……
吳楚楚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被周翡生生捂回去了,她情急之下沒控制手勁,吳楚楚又太過激動,竟被她捂暈過去了。女孩蒼白而冰冷的身體壓在她的肩上,周翡突出的肩胛骨緊靠著身後青苔暗生的牆,從躲藏的縫隙中,她看見外面群鴉呼嘯、獵鷹橫行,視野所及之處,儘是一片紅,熱浪扑打在她臉上……
「葯」字未出口,她耳根一動,聽見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尖厲的鷹唳。周翡往外掃了一眼,疑惑地問道:「老先生,你們這兒平時還有大老鷹嗎?」
吳楚楚倏地放鬆了下來,臉上露出了一個短促的微笑,眼淚卻又不由自主地奪眶而出。
周翡將這兩個字掰開揉碎了刻進腦子裡,然後把屍體塞進牆角,用一堆破筐爛石頭蓋住,轉頭對吳楚楚說道:「你信不信我?」
周翡便又道:「那你在這裏從一數到一百……還是二百吧,等我回來。」
話音未落,他驀地一甩袖子,一股大力彷彿排山倒海似的撲面而來,將擠成一團的人往後推去,好幾個人當場站不住撞到牆上,立刻便頭破血流,不知是死是活。
那麼就只有兩種可能了,要麼他們找的不是人,是某樣東西,那東西不在客棧中,被吳楚楚帶出來了;要麼是吳楚楚本人身上有什麼秘密,他們找的是她這個人。
周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覺得這個大小姐有點了不起,平心而論,倘若易地而處,她自己若是沒有十多年的功夫傍身,恐怕是不敢的。
吳楚楚正要說什麼,周翡豎起一隻手掌,沖她搖了搖。吳楚楚屏住呼吸,足足過了半晌,她才聽見一陣非常輕微的腳步聲,透過藤筐的細小縫隙,她看見一個黑衣人轉眼搜到了這裏,正朝小巷走來。
正是北斗沈天樞!
周翡說完,自己想了想,也覺得有些強人所難,正要再補充句什麼,卻見吳楚楚帶著這一臉顯而易見的驚慌,竟認真地點了點頭,聲音又顫又堅定地說道:「好,你去。」
吳楚楚早成了驚弓之鳥,不敢一個人待著,不由分說地也跟了上去。兩人一前一後跑出了兩條街,突然,周翡一把拽住吳楚楚的手腕,強行將她拉進了旁邊一條小巷中。
她的手太涼了,像一塊冰坨,頃刻將周翡沸騰的腦漿熄成了一把灰,她拼盡全力定了定神,低聲道:「沒事,不用怕,跟著我,晨……晨飛師兄向來都……還有謝允……」
周翡把匕首丟給她,又抓了些黃泥,在手中搓了搓,搓成細細的末,將自己露在衣服外面的手、臉、脖頸都抹了一遍,對吳楚楚道:「你放心,我說了送你回去,肯定能送你回去,哪怕死在外面,魂魄也能飄回來。」
然而她居然也沒有。
他們不是奔著霍家堡去的嗎?為什麼會到華容來?沖誰來的?
沖誰來的?
此時,周翡正陪著吳小姐在醫館,這醫館地處偏僻,好不容易才找到,裏面只有一個老大夫,老眼昏花,說一個字要拖半炷香的光景,在那兒絮絮叨叨了半天「通則不痛」。開藥方的時候可算要了他老人家的老命了,恨不能把腦袋埋進紙里。
他們不是奔著霍家堡去的嗎?為什麼會到華容來?
兩人雖然悄無聲息專門翻牆走小巷子,還是很快撞上了「同僚」,吳楚楚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隨著那北斗一聲令下,滿城的黑衣人開始四處搜索,倘若是個老江湖,未必不能避開他們,但周翡自覺沒那個能耐,要是沒頭蒼蠅似的亂鑽,迎頭撞上對方的可能性比較大。她沒有貿然亂走,閃身鑽進了一條小巷子,掀開一處民居門口裝東西的藤條筐。
吳楚楚點點頭:「不遠,過了這條街就是。」
待那兩人走遠,吳楚楚無助地抓住周翡的手:「周姑娘……」
那男人冷笑一聲:「哦,真讓我說中了,還真有漏網之魚?」
而此時,周翡和吳楚楚耐心地貼在牆角附近等了一會兒,見府衙附近的黑衣人似乎接到了什麼指示,突然一改之前散落各地的和_圖_書陣勢,一撥一撥地聚在了一起,好像一張鋪天蓋地無處不在的大網,突然條分縷析地排列整齊了。周翡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機不可失,她一把拉起吳楚楚,靈巧地避開訓練有素地結成一隊一隊的黑衣人,翻進了府衙。
吳楚楚剛開始在旁邊手足無措地干看著,然後她忽然想起了什麼,忙從旁邊蹚來細細的土,盡量蓋住地上的血跡。
一瞬間,天上可能降了個什麼神通,很多事,她竟突然就無師自通了。
她不由得心急如焚,暗暗將數得上的神佛都拜了一遍,同時用力咬著自己的嘴唇,沒多久,嘴裏就嘗到了血腥味。
周翡深吸了一口氣,想了想,又道:「就算只剩我一個人,也能把你安全送到四十八寨,你相信我。」
吳楚楚實在是個很容易讓人掉以輕心的女孩子,無論那些黑衣人是找人還是找東西,看見她,大概都會只顧又驚又喜,才好叫周翡一擊得手。
「那就不要哭了。」周翡冷冷地說道,「死人是沒法報仇的。」
吳楚楚:「怎……」
眼見客棧濃煙滾滾,周翡的心從無限高處開始往下沉。
周翡將藥方折起來揣進袖中,一把推開窗戶,只聽見不遠處傳來雜亂的人聲,而後竟有股火油的味道,她當即道:「我出去看看。」
周翡道:「去他們窩裡。」
周翡豎起一根手指,示意她噤聲。周翡的臉色實在太難看了,吳楚楚後背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一動不敢動地縮在周翡身邊。片刻后,只見兩個人緩緩往這邊走來,一個兩鬢斑白的中年男子,癆病鬼似的,面色蠟黃,一隻手一直撫在胸口,不時停下來咳嗽幾聲。
「一百九十三,一百九十四……」
「是我。」來人小聲道。
吳楚楚依言學著她的樣子抹了手和臉,還是很沒底,無論如何也看不出周翡要幹什麼,便忍不住問道:「咱們這樣,近看肯定會露出破綻,要怎麼混進他們中間?」
這時,一隊官兵忽然飛也似的從門口沖了出去,這當鋪開在鬧市,兩邊好多鋪麵攤販,還有幾個小孩在路邊玩。他們在鬧市縱馬,還大聲喝罵,頓時一片混亂,大人叫罵聲與小孩啼哭聲混作了一團。老闆顧不上招呼謝允,忙指揮小夥計出門查看有沒有人受傷,口中絮絮地說道:「作孽,這些人作孽啊。」
吳楚楚心道:這是要聽天由命嗎?
謝允正在翻人家當鋪的存貨,當鋪不大,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大多是衣物、家用品,少量品相不太好的首飾珠寶,兵刃基本沒幾樣,還都是中看不中用的,可能是哪個家道中落的富貴人攢的裝飾品。他看了半天找不到滿意的,便跟老闆比畫道:「您這裡有沒有那種大約這麼長,背很窄,刃很利的刀?」
吳楚楚不知什麼時候醒了,眼淚打濕了周翡一條袖子。
她們倆從客棧走到醫館足足用了一刻的工夫,回去卻簡直如轉瞬,周翡帶著吳楚楚幾乎是飛檐走壁。
這真是她一生中最漫長的兩百下。
周翡以為按照自己的脾氣,她得衝出去,不管不顧地跟那些人拚命,就算要把小命拼掉,也先痛快了再說。
一匹馬不管不顧地從客棧後院中跑出來,剎那間六七根木管對準了它,同時發出毒蛇似的黑水,那水濺在地上「刺啦」一聲,將泥土地面燒出一大塊斑,跑動中的馬哀哀地一聲嘶鳴,身上同時有多個地方皮開肉綻,三步之內跪在了地上,抽搐兩下,竟不動了!
穿大氅的男人將獵鷹放飛,負手而立,朗聲道:「諸位鄉親聽好,近日不大太平,有些匪人冒充商隊,混入城中,欲圖不軌,幸有良民機警,看出不對,及時報官,現匪人已伏誅!為防有漏網之魚,https://m.hetubook.com•com請諸位鄉親夜間閉戶,不要隨便收容陌生來客……」
吳楚楚的後背緊繃到極致,絕望地閉上眼睛,心裏狂叫道:他看見了,他看見了!
她還覺得自己可能會大哭一場,畢竟,從小沒人教過她要喜怒不形於色的道理,她從來都是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吳楚楚嚇得全身僵硬,脖頸生涼。
周翡冷靜地想:這麼大的動靜,城門應該已經關了,我們沒有車馬,即便成功出城,這時候也十分顯眼,不知他們來了多少人,說不定已經在城外守株待兔了。
「算了。」周翡趁四下無人,三下五除二地將黑衣人身上嚴嚴實實的衣服剝下來自己換上,好在她雖然纖細,卻並不像謝允戲言的那樣「不足五尺」,穿著雖然大了一圈,但將該紮緊的地方都紮好后,倒也不十分違和。接著,她又從死人身上搜出了一把佩刀、一柄匕首與一塊令牌並一些雜七雜八的物品,佩刀的重量正好,除了刀背稍微寬了一點,居然還算趁手,令牌正面是一個北斗七星圖,背面刻著「祿存三」。
主人家可能比較拮据,筐里東西不多,擠兩個不怎麼佔地方的小姑娘沒問題。周翡從裏面鉤住藤條筐的上蓋,虛虛地掩住,兩根手指扣在蓋子上,閉上眼默默數了幾遍自己的呼吸,將自己的想法從頭捋了一遍,確定沒有遺漏,這才悄聲對吳楚楚道:「過一會兒,無論發生什麼,你都不要慌。」
老闆:「……」
北斗「祿存星」仇天璣,好熬鷹,出入必有猛禽隨行。
吳楚楚一臉茫然。
突然,空中傳來一聲尖唳,像是猛禽。謝允驟然抽了口氣,倏地抬頭,見幾隻獵鷹呼嘯著盤旋而至。
「想在我這兒渾水摸魚沒那麼容易。」仇天璣冷冷地說道,「所有人聽令,一刻之內,按六人伍,伍長清點令牌,有落單者格殺勿論。」
吳楚楚閉上眼,指甲掐進了自己的掌心裏,整個人抖得像一片寒風中的葉子。仇恨就像一團火焰,能以人的五臟六腑為引,燒出一團異常的精氣神。不過片刻,吳楚楚居然真的止住了哭,連呼吸都比方才平緩了不少。
不待謝允多想,北斗的黑衣人已經旋風似的現身,所到之處宛如烏鴉開會,黑壓壓的一大片,往一處會聚。
但是她居然沒有。
周翡思索片刻,抓住吳楚楚的手腕:「跟我來。」
別人好歹還都是往外逃,只有謝允要往裡走,他正好當胸撞上那人的掌風,身邊都是人,躲閃已經來不及,謝允眼前當即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周翡一把拽起吳楚楚,低聲道:「快走!」
這時,一個黑衣人點清了地上的屍首,上前一步,與那穿大氅的人說了句什麼。
突然,一陣很輕的腳步聲響起。
「還負隅頑抗?」黑衣人冷笑一聲,手上用力,驀地將筐蓋一抽,不料方才卡著筐蓋的那股力道竟突然消失了,裏面的人反而伸手推了筐蓋一把,兩相作用,一下將那輕飄飄的藤條筐蓋掀了起來,直砸向那黑衣人面門。
這連三天都沒有呢!
而及至她親眼看見一片火海,周翡就是再自欺欺人,也說不出「沒事」兩個字了。
吳楚楚捂著嘴,拚命抑制著自己不受控制的抽泣,臉色通紅,快要斷氣了似的。
那火不知燒了多久,方才人來人往的街道早已經空空如也,只有焦灰與血跡狼藉滿地。
說完,她飛快地轉身出了小巷。
「愛像不像吧,沒事。」周翡輕描淡寫地將另一塊令牌在手中掂了掂,吳楚楚注意到這塊牌子上寫的是「貪狼一」,周翡又沖她說道,「你用黃土抹把臉,看起來不要太顯眼就行。」
周翡心中的驚駭比她只多不少,然而身邊有個人要照顧,逼和_圖_書得她不得不鎮定。
小巷子是一條死胡同,一眼能看到頭,他本不必進來,但不知是不是她們倆流年不利,那黑衣人腳步略遲疑了一下,還是十分盡職地走了進來,謹慎地四下探查。藤條筐可不是天衣無縫的,扒著上面的窟窿一看,裏面裝的是蘿蔔還是白菜一清二楚,更別說躲著兩個大活人了,只要對方走近了一低頭,立刻就能發現不對。
她方才推吳楚楚進藤條筐的時候,故意讓她在稍微外面的地方。他們出門在外,身負寨中囑託的任務,本該都是一身便於行動的短打,但是晨飛師兄疼她,不知從哪裡弄來的新衣服,給她和吳家千金帶的是一樣的長裙……大概到時候上路了,也打算讓她藉著「陪伴夫人和吳小姐」的名義,和來時一樣坐馬車,少受些風塵。她們倆穿著差不多的衣服,一里一外,即使藏在一個四面是孔的藤條筐里,對方也不容易注意到她。
吳楚楚心跳「咯噔」一下,也跟著停了。她聽見那人低低地笑了一聲,緊接著便朝她們藏身之處走了過來。
那黑衣人一把扣住藤條筐的薄蓋,便要往上掀,一拉卻沒拉動,裏面好像有什麼東西卡著。
周翡在旁邊等得腳都麻了,見他可算寫完了,立刻大大地鬆了口氣:「我去抓……」
接著,周翡又如法炮製,專挑落單的黑衣人下手,殺到第六人的時候,天上忽然傳來一聲鷹唳。
老大夫顫巍巍道:「不曾有。」
可惜,臨時抱佛腳似乎並不管用。那腳步聲越來越慢,忽然停了。
吳楚楚的五官六感沒有習武之人那麼靈敏,她聽見的時候,那人已經到了近前。她一口氣高高吊到了嗓子眼,鉤著藤蓋的手指吃勁到了極致,指尖已經麻木得沒了知覺,另一隻手緊緊握住了周翡留給她的匕首。
吳楚楚蜷縮在寬敞了不少的藤條筐中,將那筐蓋子撿了回來,也學著周翡的樣子,用兩根手指扣著虛掩的蓋子,她將臉埋在自己蜷起的膝蓋上,小腹又開始隱隱作痛,時而不由自主地打個寒噤。
她們倆,一個前不久與人動手,還不敢放開手腳傷人,另一個跟陌生男子說話都打結巴。現在卻是一個無師自通地琢磨出如何沒有響動地一刀致命,另一個靈機一動地知道了怎麼掩蓋血跡。
眼看那黑衣人緩緩靠近,吳楚楚的心揪到了極致,她下意識地去看周翡,卻發現周翡目光垂著,被她那少女式的、纖長的睫毛一擋,像是閉了眼似的,臉上的神色竟近乎是安寧的。
謝允不是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嗎?不是說遭遇木小喬這樣舉世罕見的大魔頭一次,回去能走三年的好運嗎?
吳楚楚在心裏估計了一下,說道:「好像是我們最開始藏身的地方,是不是你藏在那兒的屍體被他們發現啦?不好,那人的衣服被我們扒走了,這樣豈不是會引起他們的警覺?」
謝允緩緩皺緊了眉頭,他心裏忽然生出了不祥的預感,刀劍都不看了,轉身往客棧跑去。
窄巷中,祿存星仇天璣面沉似水地低頭打量著地上的屍體,用腳尖挑起他歪在一邊的脖子,沉著臉道:「竟然還有人護著……而且膽子不小。」
此時,天光已暗,周圍房舍屋檐在暗夜中開始模糊,幢幢如魑魅,周翡一時有些辨不清方向,便問吳楚楚道:「看那幾隻鷹,在往什麼地方飛?」
周翡道:「把外面這身臟皮脫下來。」
謝允一轉頭,見一處升起濃煙,哭號喊聲叫人不忍卒聽,他愣怔了片刻,驀地反應過來——那是他們客棧的方向!
那人特意拜會了吳夫人一家,吳楚楚自然也認得,她手腳本就冰涼,這會兒更是整個人如墮冰窟,劇烈地哆嗦了起來。
吳楚楚問道:「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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