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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匪4·挽山河

作者:Pri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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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第九章 不可說

卷七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第九章 不可說

應何從道:「曹仲昆手上除了兵,還有北斗。那幾條大狼狗從殘兵敗將中殺一個小孩子很容易,反而是跟在山川劍他們身邊,雖然沒有排場,也未必舒服,但幾大高手守著,北斗很難靠近,當年的沈天樞也不行,而且他們幾個江湖人帶一個孩子,腳程又快又不會招人眼,北軍難以追蹤。」
傳說中,少年俠士于夜深人靜露宿荒郊時,不都是舉杯邀月、慨然而歌的么?可是她伸長了脖子往周圍看了一圈,發現她身邊的「少年俠士」們居然全在篝火下「挑燈夜讀」!
「那是……咳咳咳!」應何從趴在地上,半天喘不上氣來,脖子上火辣辣的,只給那怪人拎了一下,已經落下了一排青紫的手印,咳了個死去活來。
「不要緊,看吧。」吳楚楚忽然說道,「我爹從小告訴我,『事無不可對人言』,我相信他。」
應何從問道:「這是什麼?」
應何從覺得她這話十分天真可笑,便冷冷地說道:「太平有什麼用,該沒的早沒了。」
吳楚楚想試著回他一個微笑,沒太成功。從海天一色第一次爆出來開始,這些過去的故事,便好似都不那麼光明磊落起來,沒有人知道幾乎被傳頌成「在世關二爺」的忠武將軍吳費在其中扮演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而這些畢竟是密信……
撂下這麼一句沒頭沒尾的話,他抓著涅槃蠱蟲,將喘不上氣來的應何從一把扔下,兩個起落,轉眼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應何從千里獨行慣了,手上被他塞了兩件信物,又灌了一耳朵囑咐,一時有些不知所措。李晟先是讓他找擎雲溝,隨即又叫他召喚周翡,聽起來,好像既不相信他醫毒方面的造詣,又覺得他武功不行,然而不知是不是李晟語氣太真摯的緣故,應何從竟然沒覺出不快。
「還不能定論。」李晟想了想,搖搖頭,又去拆其他信件。
真假皇子,這計劃原本天衣無縫,可就算躲過北軍追殺,體弱多病的小皇子能挨過長途跋涉么?
李晟等人終於進入了蜀中地界,因錯過宿頭,只好在野外過夜。
吳楚楚輕聲道:「問題是,當年兩路兵馬在江淮與梁大人調集的大軍匯合之後,這個畫像里的孩子再也沒有出現過,沒有記載,沒人認識,沒有人知道他存在過……」
李妍天生遲鈍,這時候才慢半拍地回過神來:「不會吧,當年他們為了保護皇子,拿一個無辜的小孩子當了誘餌?」
應何從冷笑道:「當年他叫涅槃蠱上自己身的時候,就未必還有『神智』這玩意了。」
「呀,小心火!」
當年的真假皇子,莫名只剩下一個,那麼剩下的到底是真皇子,還是……
也就是說,畫上那永平二十一年出生的少年,正好與當今年齡相仿!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孩子,為何在生辰八字旁邊還畫了畫像……為了證明他長得像誰?而定下一明一暗兩條南下線路的吳將軍,他的私印,又為何會出現在這幅畫像上?
如果他們的猜測是真的——當年幾大高手參与海天一色,護送真正的小皇子南渡,可是天不遂人願,小皇子國破家亡、驚懼交加,病死於途中,梁紹膽大包天,在眾目睽睽之下以假做真。事後,知道內情的人全都三緘其口,簽訂海天一色。而梁紹與「趙淵」仍不肯放心,李徵與山川劍等人先後死於非命……一切悲劇都是從此開始,殷沛是有理由去金陵尋仇的。
吳楚楚脾氣好,不和他一般見識,認認真真地回道:「沒了可以找回來,實在找不回來,還可www•hetubook.com•com以重建,應公子不厭其煩地鑽研呂國師的遺迹,不也是為了傳承先人遺迹么?」
但三十二年之後,僅從信件中就能看出氣氛陡然緊張了起來,一整年只有幾封信,一封是初春時寫的,潦草而簡略地說朝中暗潮湧動,自己十分不安,之後吳將軍大半年音訊全無,到了臘月,又突然連發三封急件給沖雲道長。
流民常年顛沛流離,本就體弱,先前是因為一口掙扎著想活的氣,死命撐出了精氣神,此時找到了歸宿和主心骨,一時興奮過度、精神鬆懈,不少人反而倒下了,虧得應何從隨行,好歹沒讓他們在重獲新生之前先病死。
其他三人被這盒子里的真相驚得毛骨悚然,只有李妍還暈頭轉向著,她正要問個明白,就在這時,異變陡生,一條黑影暴起,快得不可思議,連李晟都招架不及便已經殺到眼前。李妍本能地將吳楚楚往旁邊一推,自己抽刀擋去,刀尚未來得及推開,便覺一股大力當胸襲來,她頓時有種自己胸椎與肋骨都被壓變了形的錯覺,一聲都沒吭出來,眼前一黑,接連往後退了十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嗯。」李晟盯著第三封信,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連個東西都拿不住,李晟你那爪子上是不是沒分縫!」
李晟被她戳的晃了晃,難得沒跟李妍一般見識,他正若有所思地盯著那信上的一句話:「小殿下受驚,悲恨交加,顛沛流離中高熱,昏迷不醒。」
李妍湊上去,將下巴墊在吳楚楚肩上,看著她條分縷析地在「泰山」的名錄下,將泰山派的來龍去脈與流傳下來的套路精華一一默出,李妍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說道:「泰山派的功夫跟『千鍾』一路,笨重得很,要不是天賦異稟,生來就五大三粗,任憑是誰練起來都得事倍功半,我看他們除了特別抗揍之外,好似也沒厲害到哪去,楚楚姐,這玩意你練都沒練過,真虧你有耐心整理。」
吳楚楚急道:「那我們方才說的話豈不是被他聽去了?」
吳楚楚問道:「怎麼?」
幾個人圍觀一遍,面面相覷。
李妍捅了他一下:「你又怎麼了?說人話?」
「說得通,一路是大內侍衛與殘餘的御林軍,另一路是幾大高手護送著真正的小皇子,為了保險起見,這計劃恐怕只有很少的人知道,包括當時北上接應的幾支先鋒隊伍也被蒙在鼓裡。」李晟沉聲道,「聽說當年梁公子當年也是為了掩護皇子,帶兵引開北軍,最終殉國——他掩護的該不會是假的那個吧?」
應何從愣了愣,握住五蝠令的手指微微收緊,繼而深深地看了李晟一眼,極輕地一點頭,轉身走了。
第一封信口氣比較急,顯然是事發突然,吳將軍沒反應過來,緊接著第二封信便冷靜多了,此時永平皇帝已經駕崩,吳費在信中提到,他們會不惜一切代價保住太子,不少字跡已經模糊,不知是不是當年曾經被眼淚打濕過。隨後又是第三封信,顯然,他們事與願違,東宮罹難,太子殉國,小皇孫不知所蹤,最終,他們只保住了永平帝的幼子……
海天一色……
李妍:「……」
「看我做什麼?」李妍莫名其妙道,「不管怎麼說這也太過分了吧?後來那小孩子怎麼樣了?」
「永平三十二年臘月,應該正是曹仲昆帶人逼宮的時候。」李晟將吳將軍三封信放在一起。
李晟兩耳不聞窗外事地弄了足有兩個多時辰,霜寒露重的夜裡愣是憋出了一腦門汗和*圖*書,接連將盒子外圍十二塊木板拆了下來。拆掉了鎖在一起的十二塊木板,裏面露出一個有孔隙的小盒。李晟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只覺肩膀僵得不似自己長的,尚未來得及說什麼,那小盒突然自己裂開了。
「常聽人說,皇上南渡時不過十歲出頭……」
吳楚楚道:「可那個沈天樞我是見過的,凶得很,他若是真的出手,肯定一探就知道真假,若發現軍中沒有皇子,這戲豈不是演砸了?到時候北朝大軍一旦回過神來掉頭圍剿,南面的援軍又不明真相,根本來不及救援,光憑几個高手,擋不住朝廷大軍的。」
李妍連忙將滾落一般的信封撿起來,念道:「建元……二年,哥,建元二年怎麼了?你都還沒出生呢。」
旁邊的李晟被她突然出聲打斷思路,頭也不抬道:「李大狀,閉嘴。」
他提起這檔子事,眾人頓時想起單獨前往蓬萊的周翡,沒人接話了。應何從默無聲息地將已經快要乾枯的涅槃蠱母屍體拿出來把玩,李晟則嘆了口氣,將目光從手中木盒上揪下來,仰頭望向天際。
李晟忽然道:「看信封,這封信是什麼時候寫的?」
吳費將軍是領兵的人,地圖畫得十分細緻,山川穀底都有標註,外行人看了也能一目了然。
李晟一聲低呼,還以為觸碰了什麼機關,盒子自毀前功盡棄了,正手忙腳亂,那盒中裝滿的信件雪片一樣掉落在地,從中滾出了一個捲軸,在地面上「啪」一下打開——
她說著,半跪在地上,親自撕開了那封寫給梁紹的信,卻見裡頭沒有開頭,也沒有落款,筆記甚至有幾分凌亂,近乎無禮地寫道:「紙里終究包不住火,梁公,你何必執迷不悟!」
這點他們深有體會,要不是齊門禁地供他們躲了躲,就以周翡如今的武功,都差點被射成刺蝟,何況其他。
海天一色……
「小殿下受驚,高熱昏迷……」
應何從生硬地說道:「我只是不想讓人以後提及葯谷,說我們區區一點透骨青都解不了。」
李晟問道:「還有嗎?」
「別慌,」李晟定了定神,低聲道,「我們也是憑空猜,連我們都不算有證據,殷沛更沒有,那涅槃蠱母死了,對殷沛也不是全無影響,我瞧他神智未必清楚,這麼個人,就算出去胡說八道,也不會有人聽他的。」
「知道了。」應何從點頭道,「我先去金陵看看,我也想知道他拿著一隻死蟲子還能鬧出什麼花來。」
眾人同時往那畫軸上望過去,吳楚楚驟然睜大眼:「常聽人說,皇上南渡時不過十歲出頭……」
李晟與應何從已經同來人交上手,只見那人全身裹在一襲黑袍里,不見頭尾,瘦得好似一把骨頭,武功卻高得不可思議,李晟與應何從兩人被他逼得手忙腳亂,絲毫沒有還手之力。那人伸出一把枯瘦的手,一把抓住李晟的劍,長袖一擺,便將他甩出了一丈來遠,然後一把抓住應何從的胸口。
「木盒上的機關!」李晟飛快地說道,「原來如此,十二塊活動板,每動一次,說明過了一個時辰,對應的星象與陣法自然也會跟著變動……我說怎麼無論怎樣算都算不清楚!」
應何從整個人都快扎到那些神神叨叨的巫毒文里了,幾次三番低頭差點燎著自己的頭髮絲。李晟靠在一棵樹下,翻來覆去地與那木頭盒子上的機關較勁,不時還要拿小木棍在地上畫一畫。吳楚楚則伸手拿出水壺,手指在壺嘴上沾了一下,藉著微微濕潤的手指捋了和-圖-書捋筆尖,眉目低垂地奮筆疾書。
李妍剛想說什麼,被李晟一個眼神止住了。李晟覷著吳楚楚的臉色,遲疑道:「若是不妥,我們……」
「唔……等等,還有北刀傳人入關,打傷山川劍,然後……」吳楚楚心思機敏,說到這裏,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寒噤,止住了自己的話音,四個人面面相覷了好一會。
「有勞——阿妍,把你那塊五蝠令拿過來,」李晟叫李妍交出隨身帶的紅色蝙蝠令,又從腰間解下自己的名牌,一併遞給應何從,囑咐道,「應兄,你先聯繫行腳幫,讓他們去找楊瑾,擎雲溝都是南疆人,世代同毒蟲毒瘴為伍,防毒避蠱方面肯定有壓箱底的本事,你的蛇怕殷沛,倘若遭遇到了,未免捉襟見肘。還有,別忘了拿著我的名牌去找我寨中暗樁,聯繫阿翡,我們寨中人在外行走,不管是誰,到什麼地方一定會知會當地暗樁,他們必定找得到她——那殷沛武功太過邪門,萬一他真發起瘋來,得有個能制住他的人才行。」
吳楚楚雖然身手最弱,但最早被李妍撞了出去,此時反而沒事,她驚魂甫定地爬起來,一邊拉起李妍,一邊說道:「那個人的手你們看見了嗎?」
天似穹廬,北斗靜靜地懸在其中,分外扎眼,仔細盯一會,總覺得它好似會緩緩移動似的。李晟心裏無端起了一個念頭,他不著邊際地問道:「齊門禁地所用的陣法為什麼是『北鬥倒掛』?」
應何從啞聲道:「不用像,那就是涅槃蠱主……那個殷沛。」
他將那封信紙夾在手指中間微微晃了一下,又說道:「『紙里包不住火』,『執迷不悟』,說明梁紹當時肯定在隱瞞什麼,吳將軍知道以後激烈反對,甚至冒著風險寫這麼一封節外生枝的信質問,而沖雲道長截下這封信,為什麼?怕他們雙方發生爭執嗎?我感覺僅就這封信上的措辭而言,雖然不太客氣,但也說不上指著鼻子罵,梁大人應該還不至於大動肝火吧。」
吳楚楚道:「簡直像那些被涅槃蠱吸乾的殭屍!」
吳楚楚突然指著捲軸上的一枚印道,說道:「這是我爹的印!」
李妍插話道:「所以沖雲道長收到了吳將軍的信以後,才糾集了殷大俠和爺爺他們出手護送?」
李妍搶在捲軸滾進火堆里的前一刻,仗義出腳,險險地將它截住,然後吱哇亂叫著跑到一邊撲滅鞋上的火星。吳楚楚上前將捲軸撿起來,小心地抹去塵土,見那是一軸陳舊的畫卷,畫著一副叫人十分摸不著頭腦的肖像,用筆非常樸實,毫無修飾,很像古時候那種遴選官員或是宮女時所用的人像。畫上有個孩子,約莫十歲出頭,看著還有幾分稚氣,角落裡寫著他的生辰八字,沒有姓名。
「不……」李晟艱難地說道,「阿妍,問題不是這個。」
其他三人一同將目光投向李妍。
李妍和應何從大眼瞪小眼,不知他在說什麼。倒是吳楚楚心思機巧,想了想,接話道:「我小時候看古書,上面說『夜色將起時,北斗升上帝宮,周轉不停,次日則正好倒掛而落,在晨曦破曉前退開』。若是讓我牽強附會一下,『北鬥倒掛』大約是『天將破曉』的意思,是吉兆呢……」
李晟猛地盯住自己手中的木盒子:「我知道了!」
「紙里包不住火。」
李妍不滿地嚎叫道:「漫天星河如洗,大家一起聊聊天不好嗎?我說你們一個個的是不是都進錯了話本,咱們分明是『遊俠誌異』,都被你們演成『懸樑刺股』了!」
李妍莫名其妙:hetubook•com•com「哥,你知道什麼了?」
「此事要緊,」李晟飛快地說道,「恐怕夜長夢多,耽擱不得,這樣——阿妍,吳姑娘,你們倆繼續帶著流民上路,回去將此事原原本本地告訴大姑姑,我現在立刻帶著齊門這木箱去找姑父。應兄,那殷沛搶了涅槃蠱母,又聽去了我們的話,我懷疑他不是要去金陵就是去舊都……金陵的可能性更大。」
眾人這才想起這些信雖然都是遺迹,卻是吳楚楚亡父所書,當著她的面隨意亂翻好像不太好。
「不止那個捲軸,我看這裏大部分信都是吳將軍寫給沖雲道長的。要說起來,當時吳將軍身份暴露,同齊門隱世之地被發現,幾乎是前後腳的事,吳將軍和齊門之間一直有聯繫,倒也不在意料之外。」李晟跪在地上,小心地將掉了一地的信件整理好,「唔……元年的,元年之前的也有……『梁公親啟』就一封,奇怪,為什麼發給梁紹的信會混在這裏?」
李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錯,除非軍中有一個可以以假亂真的替身,即便不幸死於北斗刺殺,沈天樞他們也只會以為自己殺了真正的皇子。」
李晟激靈了一下,幾乎不敢再想下去,忙輕輕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低聲道:「都收拾起來,今天這事,誰也不要說出去,你們先回去,我親自將這些東西送到姑父那——誰也不準說出去一個字,李大狀,你聽明白了嗎?」
「永平二十一年。」李妍念出了聲,「永平二十一年是什麼年?」
吳楚楚下意識地揪緊自己的衣角。
李晟忙問道:「怎麼了?」
李晟看了吳楚楚一眼,吳楚楚伸手在自己紅彤彤的眼圈上抹了一把,去翻找她那些記了一大堆武林雜事的厚本子,翻了半晌,啞聲道:「建元二年……啊!李老寨主死於北斗暗算,大當家行刺曹仲昆未果。」
吳將軍一直扮演著一個神秘莫測的角色,他好像既屬於朝堂上那個海天一色,又屬於江湖中這個海天一色,他的生平就像一個寡言少語的謎面,連上字裡行間的留白,也不夠推出一個連猜帶蒙的謎底,妻子兒女也未曾真正了解過他。
李晟活動著生疼的後背,聞聲低頭掃了一眼那些要命的密信和畫軸——殷沛沒去碰它們,他方才突然出現又突然離開,一舉一動都活似被蠱蟲上了腦,急吼吼地只搶走了那隻死透的母蟲,整個人都帶著瘋癲氣。
吳楚楚往四下看了一眼,見不遠處同行的流民們都睡得踏踏實實,周遭沒有外人,這才小聲道:「所以你們在想,老寨主和山川劍的事與梁、梁相爺有關?沖雲道長私下截下這封信,其實是為了保護我爹?」
李晟忽然想起了什麼,抬頭問她道:「吳姑娘,我們能看嗎?」
「梁紹,自然是梁紹。」李晟頭也不抬道,「當年南渡能成功,很大程度上靠的就是梁紹的殺伐決斷……阿妍,你把吳將軍手繪的行軍路線圖遞給我一下。」
幾個人此時全然沒有了睡意,連母猴子似的李妍也老老實實地消停下來,幫著一起拆閱。吳費將軍是儒將,又是兵法大家,早年機緣巧合下,結識了陣法大家的齊門沖雲道長,兩人立刻一見如故,只不過兩人之間明面上的聯繫自從吳將軍假意投靠曹氏開始便斷了,吳楚楚根本無從得知父親還有這樣一位故友。以永平三十二年為界,之前的通信多半是朋友之間談心,大多是長篇大論,有時探討陣法,有時也憂國憂民,彼時年輕的吳將軍還會對先帝過激的新政發表幾句外行話。
他根本hetubook.com.com不理旁人,一邊飛快地在地面上行算著什麼,一邊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語些聽不懂的話。眾人見他煞有介事,便都圍攏過來,大氣也不敢出地看著李晟拆那盒子外圍的木板。
「『永平』是先帝年號,」吳楚楚說道,「如果這個人是永平二十一年出生的,現在應該已經年近不惑了,奇怪,此人有什麼特別之處嗎?為何齊門要這樣大費周章地收藏這幅畫……啊!」
應何從整個人被他舉了起來,周身的毒蛇竟在那怪人面前不敢冒頭。怪人將手探入他懷中,拎出了那隻包裹嚴密的涅槃蠱母,口中發出可怖的尖聲大笑,不似人聲:「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是殷沛。」李晟沉聲道,「我和他那些葯人交過手,個個功力深厚,但是……嘶……都透著一股快爛的味。」
倘若當年此事真的成功了,為何這麼多年過去,那些於國於民有功的武林高手們從未得到過任何應有的嘉許?為何要對海天一色諱莫如深?
那怪人看不見頭面,伸出的手卻長得十分驚悚,乾枯發黑的皮肉死死地貼在骨頭上,半截胳膊和手掌能清晰地看出每條骨頭的接縫。
「你們看,」應何從指著地圖說道,「圖上畫了兩條線路,是兵分兩路的意思,直至揚州守軍駐地,兩路人馬方才匯合,也就是說,當時小皇子……皇帝南渡時,有一路人護送他,還有另一路人馬引人耳目,掩護他們。」
「這是永平三十三年——也就是建元元年正月的信。」應何從打開後面幾封信,過了三十二年年底短暫的兵荒馬亂之後,吳費將軍的閑話便基本沒有了,措辭簡單直接,中間接連幾封往來信,都只能算是便條,商討的事卻非常細緻,李晟他們只能看見來信,看不見去信,卻依然好似見證了當年那場聲勢浩大的南渡。
她話沒說完,便見李晟詐屍一般倏地坐直了。
「這裏提到海天一色不止一次,」應何從道,「但我覺得此『海天一色』,應該非彼『海天一色』,這時山川劍他們還在路上,『海天一色』指的應該就是指假意投靠北朝的那份官員。此外,吳將軍還提了不少次梁紹、梁先生等字眼,顯然當時通信的並不只有吳將軍和沖雲道長兩人。」
吳楚楚剛說完「事無不可對人言」,便被親爹糊了一臉「紙里包不住火」,當即手一抖,信紙脫手飛了出去,幸而應何從在身邊,應何從忙將它一把抄在手裡。毒郎中不大會看人臉色,自顧自地說道:「這封信寫給梁紹,但最終沒到梁紹手裡,而吳將軍和齊門沖雲道長之間一直有聯繫,因此我們是否可以推測,當年利用密道隱匿無形的齊門就是吳將軍等人與梁紹聯繫的渠道?」
吳楚楚被她拉扯得直搖晃,只好放下筆。雖然被打擾,她還是不忍心冷落李妍,便順她的意起了個話頭,說道:「頭些年邊境一直拉鋸,總共就那點地方,你進我退,這回咱們南邊打敗了曹寧,我覺得周大人他們就好像在銅牆鐵壁上鑿了個孔似的,一日千里,行軍速度竟然比咱們回家還快,一路上儘是聽小道消息了……你們說,要真打回舊都去,往後是就要天下太平了么?」
李晟拍了拍他的肩頭,越過應何從,掃了一眼被方才的動靜驚醒的流民們,說道:「獨木不成林,兄弟。」
眾人不能騎馬,還走走停停,好不拖延,周翡都到了金鈴,他們還在半路磨蹭。李妍不知從哪弄來了幾個松塔,扔在火力烤了,窮極無聊地自己剝著吃——環顧四周,大家好像都很忙,沒人跟她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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