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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春和景明

作者:玖月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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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 若,春和景明 第三十二章

上卷 若,春和景明

第三十二章

主持人大聲宣布:「今天的獲勝方是——反方!恭喜來自機械學院的四位同學!恭喜邱雨辰,杜若,景明,李維!你們獲勝了!」
這下,對方答不上來了,這問題正面回答了就是死。可他也不是吃素的,雖額頭冒汗,卻迅速整理思路,重新扭轉方向:
「……」
也只能嘆一聲, 友誼第一, 比賽第二了。
李維還沉浸在興奮中,拉著景明和邱雨辰討論剛才的辯論。
第三輪開始。
下場時人太多,擠散了。
後台人來人往,影子穿梭,他看到了站在角落的杜若。
對方三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沒反應過來,當即就啞了。
槽糕,
很快,比賽散場,眾人退去後台。
杜若手心捏出了層層細汗。台上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景明身上,等著看他啞口無言。
待雙方隊員就坐,主持人熱情地為辯論賽做開場詞,隨後介紹雙方辯論隊員,台下嘩嘩鼓掌,大禮堂里回聲陣陣,拍得杜若腦仁有些發麻。
正方一辯是個男生,戴著眼鏡,身形瘦小,卻氣勢十足。
杜若站了起來,精神和身體高度緊張,雙手握緊桌沿,卻抑制不住身體劇烈的發抖。
可……
杜若走上台時, 腳都有些發軟。
她非常確定,景明不會把比賽當回事兒,胡亂應付。
他心情不錯,因此沒跟她計較,閑散地扭頭去看最後一輪總結陳詞了。
她還是沒說話。
禮堂內安靜一秒,突然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偷換概念的是你。誰告訴你,罪惡就是偷竊搶奪,就是殺人謀財了?」
「你對人性的判斷完全建立在金錢的多少之上。多則善,少則惡。在我看來,你的這種觀念本質上就是站不住腳的。」
雙方第一輪陳述完畢,各自都很好地完成了任務。
對方一時面紅耳赤,但也強笑著給自己打圓場:「行行行,就按你說的。我就那意思。」
「如你所說,窮人會去賣淫。對,富人不會去賣淫,但富人會去嫖娼,包養,潛規則。也如你所說,窮人會去搶劫,對,富人不會去光明正大地搶,他們鑽營地去搶,掠奪剝削打工者的勞力;他們鑽法律漏洞地去偷,偷取公共財富!」
他轉著筆,側頭看她一眼,見她小臉通紅,放在桌上的手還無意識輕輕抖著,眼裡不禁閃過一絲笑,那輕蔑的神情又出現了:
隔著燈光明亮的大舞台,對方的四位辯手們正襟危坐,嚴陣以待,各個看上去都自信滿滿。她自顧不暇,唯有將全部心思放在自己身上,力求自身表現完美。
人是得自戀到了哪種程度,才會在任何場合都能拽得二五八萬呢和*圖*書?杜若很費解。
說實話,她自己準備挺充分的,「心中沒底」主要針對景明。只不過,準備再充分,在這環境下也免不了渾身發抖,她也沒那工夫操心他。
高壓釋放之後,此時身體還在發抖,無法緩解。
杜若一愣,台下也頓時起了一陣鬨笑。
這感覺,真爽啊!
「首先,有請正方一辯發言!第一輪為陳述性發言。」
何為另闢蹊徑!
景明也不過多地羞辱他:「回歸辯題。既然對方辯友說到成語,」
「對方辯友,請回答我的問題!」正方三辯知道自己佔了上風,氣勢變得更加凌厲了。
杜若腦子稍稍卡了一下殼,但很快回過神來,這些都在模擬辯論時準備過。
正方三辯顯然有備而來,把前一輪總結一遍后,馬不停蹄地立刻進行自我陳述,講到某處,開口便引古話論證:
瞬間便轉守為攻!
再度掌聲起!
景明盯著那人,良久未說話,卻並非因為束手無策,而是在等,等現場這嘈雜的氣氛散去。
她憋著氣,紅著臉:「反正就是你賽前不認真準備。」
她看見,在全場都以為勝負已定無法扭轉的時候,他卻並未服輸,臉上甚至沒有一絲慌亂。相反,他眼神異常銳利,唇角勾起一絲極淺的弧度,像是在嘲笑,卻又透著點兒碾壓一切的狠意。
她突然發現自己準備了一星期,而今天的表現也不過是還行而已。
第三輪就此結束。
「……我不緊張。」她收了心思,低聲懟回去,「還不是你,之前不準備!嚇死人!」
景明閑閑地坐下來,坐姿依然不太正經,弔兒郎當的姿態,拾起筆重新轉了起來。
她望著台下黑壓壓的人,有種世界都靜音的感覺。
「這會兒厲害了。剛才是誰緊張得一句話說不出來?」
不想下一秒,景明卻笑笑,道:
對方三辯是個男生,辯論社大一新社員里最優秀的辯手,對各種辯論技巧都是信手拈來。
根據評委和觀眾投票,反方取得壓倒性勝利。
杜若猛地一怔,而他已收回目光,站起了身。
邱雨辰也顫抖地抓緊了她的手!
「我看對方辯友,既低估了人性,又高估了人性。」
正方二辯徹底亂了陣腳,著急忙慌地高聲道:「可窮困的人,本來就品質更卑劣!——」話才出口,立即意識到說錯,頓時啞聲。
可看一眼身旁的景明,依舊那副優哉游哉目無一切的散漫樣子。
「貧窮和富貴,哪個更容易滋生罪惡?物理學院為正方:貧窮,更容易滋生罪惡。機械電子學院為反方:富貴,更容易滋生罪惡。
杜若壓抑著身體的發顫,瞥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景明一眼。
在經久不息的掌聲中,對方三辯冷靜不再,向周圍辯友尋求幫助,可顯然他們在做準備時都沒能想到這一層。
四人緊急商量,但沒人能提出最終的應對方案。
杜若此刻已無法起身爭辯,只能依靠景明。
贏了。
「他們反而付出比其他人更多的艱辛,考上最好的大學。在我看來,人是有韌性的,是有反抗精神的,人是自然界里最能逆轉困境並勇往直前的一種生物。正是因為對貧困環境的不甘心和不服氣,他們一點點挑戰自我極限,一步步向前邁進,也正是因為如此,我們的祖先才會一次次推翻舊的貧困的環境,改變和創造新的環境。正因絕望,才置之死地而後生!這種因生存而生的迫切感,是富足環境下的人體會不到的。」
或者說,
他看她半晌,忽而一笑:「這麼說,你在擔心我?」
高高的身影瞬間擋住了她面前的燈光。
杜若十分懷疑憑李維就能制住景明,這顯然不可能。
對方:「看來,我們要重新解一下題,『貧窮和富貴,哪個更容易滋生罪惡。』什麼叫『更容易』?指的是傾向性,迫切性。很遺憾,你偷換了概念。這題不是講誰的危害『更大更廣』,而是誰『更容易』。
在現場聲音散去的一刻,他稍稍俯身,雙手撐在桌面上,篤定地盯著對方,斬釘截鐵道:
可景明呢,由於事先沒準備,所以他根本就不闡述己方觀點,相反,還特別耐心地聽著對方連珠炮一般噼里啪啦一大堆。
跟對方一辯相比,邱雨辰說話不徐不疾,娓娓道來,反而叫人認真傾聽。她表現很好,完整地陳述了反方觀點——在貧困的環境中,人會鍛鍊出強大的意志,而在富足的環境中,人的靈魂反而容易受到侵蝕。
想來想去只有一個解釋:他耍脾氣了, 不喜歡反方,不喜歡「富貴更容易滋生罪惡」這一辯題,所以乾脆跳票。
她愈發緊張了。
將題目縮小到這一個問題上來發難。
他也以狡猾之道還以攻擊,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景明看著她,以為她至少會頂句嘴,可她表情凝滯,張口結舌,和剛才辯論時伶牙俐齒的女孩判若兩人。
他大步走過去,剛要靠近,卻忽地停住。
你來我往,這才是辯論啊!
可杜若卻心跳得快爆炸,連呼吸都不通暢了。
他重新拿了瓶水,擰開瓶蓋去找杜若。
杜若努力讓自己鎮定,言辭清楚:「他們沒有。」
「別緊張。」他也不等她回答了,收了笑容,眼中光芒閃了閃,說,
更緊張了。
自由辯論一和_圖_書開始,他便先將己方二辯的觀點重新解釋完善了一遍,清晰,簡潔,有力。隨即對杜若闡述的觀點進行攻擊。
待他一番話講完,輪到反方一辯發言。
「誰說貧窮就一定讓人去作惡?我想在場的同學中,家庭條件不好,或是經歷過潦倒的,肯定有吧。這些同學們,他們去作惡了嗎?」
最一言難盡的,是他自負到爆棚,面對什麼情況都毫不慌亂,彷彿有天生的控場力。
所有目光聚焦在他身上,期待著他接下來的發言。
待李維完美地做了結語,辯論賽結束。
這番唇舌之戰下來,她也算完成了任務,心裏滿意而滿足。
這該如何破解?
杜若瞠目結舌,這番話,虧他能說得出口!
「我會讓你贏。」
漸漸,局勢似乎已完全倒向正方。
「對方辯友,你能不能給我一個解釋!為什麼我國的成語文化中,有個詞叫窮凶極惡,而不是富凶極惡?請你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坐在同一個檯子上的人,能力卻天差地別。
正方二辯本就不專業,見狀一時有些慌亂,何況現場高壓氣氛,思維頓時短路,她的隊友立刻遞紙條給她支招。
對方二辯是個女生,業餘的臨時選手。她也是初次上台,很惶遽,滿臉通紅,聲音又大又急,抑揚頓挫,卻難逃虛張聲勢之嫌:「當然是……貧困更容易滋生罪惡。放眼社會上的各種事件,像搶劫!賣淫!電信詐騙!這都是因為窮!沒有錢!貧窮讓他們沒了生活保障,他們才會去做惡!富人會去搶錢,會去賣淫嗎?!顯然不會!因為人活著,生存是基本!窮得連基本的生存都保障不了,當然就會去犯罪!」
「謝謝雙方一辯第一輪的陳述。表現完美。那麼現在,」主持人提高音量,「有請正反雙方二辯發言!第二輪為自由辯論。有請雙方辯手!」
他語速很快,聲音也大,時不時藉著手勢來給自己打氣,他滔滔不絕地演講,列舉了一堆事例來闡述「貧窮更容易使人絕望,使人墮落,從而走向罪惡道路。」
「為什麼這個成語叫窮凶極惡,而不是富凶極惡?因為貧窮滋生罪惡,這是古人都明白的道理!窮人為了錢去搶劫去偷竊去販賣人口甚至去殺人!這樣的事情還少嗎?」
「所以我說,你低估了窮人的人性,高估了富人的人性。」
杜若背對著他,正跟黎清和交談,她捋一下耳邊的碎發,臉上的紅潤還未褪去,笑著說:「師兄,謝謝你啦。多虧了你抽空幫我們指導。比賽贏了,真的謝謝你。」
邱雨辰把事先準備好的水遞給他們,景明喝了幾口,邱雨辰和李維討論得和圖書正嗨,一起打比賽的革命情誼已經留下,杜若卻不見了。
她反駁完畢,重申立場,
辯論賽在大禮堂舉行,由於前期宣傳到位, 現場氣氛特別熱烈。
到了比賽那天, 她心裏特沒底。
真狡猾啊!
「出息!」
觀賽的同學們不自覺鼓起了掌,還有人大聲喝彩。
立刻澄清:「我怕你害我輸!」
「跳開法律的層面,從人性的角度看。這,算不算是一種罪惡?一種更廣泛,更輕易,也更容易的罪惡?!」
她不需要他陰陽怪氣的表揚,她要的是他好好表現。
「都說窮凶極惡,窮兇惡極,當然是貧窮更容易滋生罪惡!
正方二辯一愣,完全沒想到她會打感情牌。
她突然心頭一驚,牙齒微顫:剛才她沒注意,現在才發現,對方隊伍中和景明對辯的是辯論協會裡的社員!
台下不僅有老師和學生會的評委, 還坐滿了觀看比賽的學生,黑壓壓一片,頗有氣勢。
景明一言未發,手中那擰開的瓶蓋重新擰緊,轉身走了。
「你說的那些我不否認,但,我方認為:『貧窮犯小惡,富貴犯大罪』。人擁有錢財后,在積累財富的過程中,慾望膨脹,不可控制。舉例來說,貪污受賄,操控經濟……在社會層面,這種由富貴滋生的罪惡,是不是影響力更大,危害更甚?」
邱雨辰整個人都在打顫,可當她站起身後,卻讓觀眾看不出半點緊張的姿態。
彷彿小孩子一通亂揮拳,大人卻一下子淡定地摁住他腦門兒似的。
果不其然,到了賽前一天, 杜若和大家一起做最後一次模擬辯論時, 他因「太忙」沒參加。
掌聲雷動。
杜若臉上的熱度頃刻間爆炸,這人是自戀得沒邊兒了吧?
一套打下來,邏輯清楚,流程清晰,台下又是一片鼓掌聲。
主持人宣布,第三輪自由辯論開始。
緊張了一路的邱雨辰從椅子上一躍而起,抱住杜若又蹦又跳。李維也摟著景明的肩膀,用力搖了搖。
「好的,現在,請現場保持安靜。
完了,守不住了。
景明不言,手裡拿一支筆戳著桌面,眼神明亮地盯著他。
「反方辯友很厲害啊,偷換了概念!」
又是一片歡騰的掌聲。
她實在不知道哪兒得罪了他。
這番話不以聲勢壓人,卻以豪情動人,不卑不亢,有理有據,贏得一片掌聲。
角落裡還有黎清和。
他越講越有氣勢,咄咄逼人,直接攻擊道,
那麼多雙眼睛盯著,不緊張是不可能的。
「比賽正式開始!」
聲明完畢,又順勢給對方貼上標籤,
或許剛才辯論用力過猛,她詞窮了,一下不知該說什麼。
杜若沒接話,此刻她已和-圖-書不需發言,留待評委和觀眾自行定奪。
景明沒給他思考機會,接著陳述自身觀點,口齒清晰,嗓音聽似不徐不疾,卻透著力道:
自由辯論,雙方直接語言對攻,上刀上槍。
杜若有些擔心, 景明不把比賽當回事兒, 胡亂應付。
「看來,這位辯友文學素養不太好啊。窮凶極惡的窮,指的不是貧窮或絕境,而是『極端、特別』的意思。如果你想列舉成語,大概可以說,人窮志短,窮途末路之類的。」
杜若手心全是汗,坐下來時才發現自己腳軟得像棉花,剛坐穩,見身旁景明一邊轉著筆,一邊看著她,挑眉說了句:「還行。」
「還有個成語叫為富不仁呢,要不請對方辯友先給我解釋下,怎麼不說為窮不仁吶?」
他把手中的筆扔在桌上,雙手插|進兜里,高高瘦瘦的身影映在舞台的燈光下,
主持人介紹完畢,宣讀今天的辯題:
話音一落,現場徹底安靜,面面相覷,罪惡不是偷竊搶奪和殺人謀財?
李維還安慰她說:「沒關係, 我回去后把重點跟他講一遍。」
台下的觀眾又是齊齊呆怔數秒,誰也沒想到看著弱勢的反方三辯居然一瞬間找了漏洞打擊,下手又穩又准又狠。
他散漫地反問一句:
這個反駁可以說是教科書般經典的借力打力,針鋒相對了!
杜若看著他,忽然覺得有些陌生:冷靜,犀利,邏輯清晰,思維速度快到令人驚嘆。
她氣勢上來,台下也被帶動,響起一些掌聲。
可即使如此,她也無可奈何, 誰讓她倒霉, 碰上景明這麼個大爺。
「緊張成這樣?」他不屑地嘲笑一聲。
主持人宣布:「第二輪自由辯論結束,雙方都在各自的立場發表了充分的論述……」
「所以,回到『容易』這個問題上。你說,是一個窮到吃不上飯的人更容易去偷竊搶奪,還是一個生活富足的人更容易為賺錢而犯罪?」
為了贏,說出一番他自身完全不贊同的觀點,也是服了。
他淡淡看著對方,時而垂眸略微思索,只聽不答。
這就是現實嗎?
對方把實力最強的留在三辯,可他們這邊完全沒考慮到這個小心機。
她深吸一口氣了,微提高音量,一字一句道:
「不,富貴更容易滋生罪惡。從社會學的觀點上看,財富更多的那一群人本該肩負更大的社會責任。可事實上呢,富是一種惡,它讓人高高在上,目空一切;讓人驕傲,自負,冷漠,殘忍,霸凌。無視他們階層之下的人,底層的人;漠視踐踏他們的人格,尊嚴,甚至生命。」
但杜若沒給她機會,搶先開口說出下一段攻擊:
台下的觀眾們徹底興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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