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進來吧。」徐毅說。
……
陳玲見狀鬆了口氣。周洛也不多做停留，說先走了。
聽他這麼叫，南雅臉色鬆動了半點。
……
「你笑啦。」周洛說。
「什麼東西？」
他看著滿本親手書寫的相思，剎那間意識到這份禮物包含的情意太明顯，南雅不會收，沒地方保存，況且如果徐毅見了，就闖禍了……
周洛只笑不語，盯著她看。
周洛立刻拔下蛋糕上的蠟燭，把蛋糕塞進紙袋子里，走去大門口。
周洛回頭看一眼被牆壁擋住的餐廳，又望一眼樓梯，他潛上了樓。南雅家比周洛家大很多，格局也不一樣。二樓是一條走廊，一邊一個房門，盡頭還有一個。南雅的房間在走廊左邊。周洛前後看一下，推門進去，屋裡沒開燈，南雅立在窗邊探頭望外看。她聽到周洛來了，此刻正等著看他離開的身影。
她這下抬起頭來，略微詫異：「晚上？誰晚上要出來見你？」
還是會有打架的消息傳來，周洛氣不過，好幾次叫上陳鈞他們，把徐毅蒙上頭狠狠揍了幾頓。徐毅氣得找過幾次，卻找不到肇事者。
周洛蹲在她腳旁，仰起頭看她，小聲喚：「喂。小師姐。」
周洛把背後握著的拳頭拿出來，微微一笑：「你把手伸出來。」
周洛沉默了。
他等得有些無聊，一下一下摁著打火機，火苗一會兒起一會兒滅，迎著他閃亮的含著笑的黑眼睛跳躍著。
到八點了，她也沒有來。
那晚，周洛老早就等在約定的地方。
南雅說：「那你肯定知道，遊戲開始和_圖_書時，你什麼都沒有啊。」
南雅起身，低聲警告：「你快下去！」
南雅拗不過他，嘆了口氣：「行。」
關於喜歡這個話題，周洛再沒表態過，甚至不能幻想離開小鎮時把南雅和宛灣帶走。南雅徹底失掉逃走的機會，有了前科，鎮上的人替徐毅留意著宛灣南雅，車輛也不敢載她。
周洛趴到櫃檯上，孩子般哀求：「小師——姐——，去吧——！只用五分鐘，吹蠟燭，拿禮物。這麼便宜的事你還不幹。」
一樓沒有南雅和宛灣的身影，周洛走去餐廳，見桌上飯菜都沒動，他拿了塊蛋糕，問：「今天誰生日啊？」
「哦，應該是給宛灣買的。」徐毅嘴裏帶著酒氣，伸手要接周洛手裡的袋子。
他趴在她的膝蓋上，輕聲說：「對不起。」
周洛往山坡下走，到了南雅家。
周洛：「我媽去市裡進貨時給南雅姐捎的東西，她沒去拿，我媽叫我送過來。」
南雅心裏一觸，感受到他的手心異常炙熱。她嚇一大跳，要抽回手，他卻死死握住，埋頭在交握的雙手上。南雅還要抽手，突然，一滴滾燙的淚水滲進她的指縫，滲進她的手心。
南雅道：「要生日許願那麼靈，我現在已是百萬富翁。」
「不知道。」周洛低頭拉開紙袋，看一眼，「好像是玩偶。」
周洛悶聲說：「玩過。」
周洛心一緊，手也抓得緊。他沒有什麼能給她，所以準備了一場木偶戲，想逗她開心逗她笑，僅此而已，可現在也不行了。他不甘心，想進和圖書門去，哪怕看一眼南雅，說一句生日快樂，做個口型都行。至少那樣她也會覺得有些許安慰吧。
周洛拉了椅子坐下來，道：「生日不是要吹蠟燭的么？白天點蠟燭算怎麼回事？許願都不靈了。」
屋裡的陳玲看見窗外的少年，驚訝中坐直身體：「誒？周洛？」
徐毅開了門，不太友善地打量他。
沒見著南雅。男人是徐毅，女人是陳玲。周洛有些意外，他以為徐毅今天還在市裡。
他害怕沒有她的未來，而她呢，她已經根本沒有未來可言。或許很多年後，他風風光光地回到小鎮，而她被折磨得迅速蒼老，或者死掉。
徐毅回頭看一眼，手拿開了，周洛暗地鬆了口氣。
南雅驚得回頭，愣了愣：「誰讓你跑上來的？」
這一刻他恨死了徐毅，要是徐毅死了就好了！他死了南雅就解脫了。
南雅扭頭，垂眸看蹲在腳邊的少年：「什麼東西？」
周洛坐在書桌邊，心一寸寸涼透。
周洛走到窗邊看，客廳里並沒有人，他聽見一男一女說笑的聲音，從餐廳那邊傳來。
再往深了一想，如果南雅永遠和那個男人捆綁在一起，他該怎麼辦？
也是在那一刻，周洛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是多麼的名不正言不順。連帶他自詡神聖的那份愛情是多麼的見不得光。
「南雅。」陳玲笑著說，「這不，我來給她慶生了。——上次的事，我爸叫我道歉后，她還是不肯原諒，我就又腆著臉帶著禮物來求和好了。」
或許被宛灣纏住了，周洛想。
周洛說：「我有www.hetubook.com.com東西要送給你，希望你能高興點。」
「我——來送東西！」
好幾次他忍不住把火苗湊到蠟燭上，像在調戲那蠟燭，要點不點的，眼見要挨著了，蠟燭像要哭了，他又趕緊拿開。
南雅生日那天，周洛一放學就竄去她店裡，興緻沖沖：「小師姐，我給你準備了禮物。」
南雅：「……」
比起他，更可悲的是南雅，她要被他折磨一輩子，她再也走不出這座恐怖的小鎮。她會在這裏枯死終老。
周洛就在屋裡等著，他蹲在地上，捧著自己親手做的巴掌大的小蛋糕，蛋糕很普通，連奶油都沒有，上邊插了只細細的小蠟燭。他手腕上掛著裝禮物的紙袋子，那袋子都是他自己做的。
周洛哪裡不知道，心裏難受得緊，輕輕喚了聲：「喂。」
默默在她身後跟一輩子？
巷子南口有一段上坡路，往山上去的，夜裡少有人往來，坡上的大樹下有一處荒廢的小茅草屋。
南雅道：「哦？說來聽聽。」
看看手錶，八點差兩分，他不玩了，站起身走到茅草屋外朝山坡下望，巷子里靜悄悄的，各家房子亮著燈，沒有南雅的身影。
「對不起，我現在什麼也沒有。連讓你笑的本事都沒有。」
他無聲地喘著氣，把書本毛筆全推去一邊，枕著手臂趴在桌子上，很久沒有抬起頭來。
他又等了一會兒，到八點一刻，還是沒有南雅的影子。
周洛把拳頭放在她手心，緩緩鬆開。他五指張開，與她的手交叉，緩慢而用力，緊緊握住。
「你瘋了。」南雅皺眉，和_圖_書扭過身去不理他。
南雅拿臉貼住他的腦袋：「周洛，你別難過，也別害怕。我覺得這恰恰是最好的起點。什麼都沒有，就沒有負擔和牽絆，也就無所畏懼了；所以你現在哪裡都可以去，你將來什麼都可以有。」
無論這些天他在南雅面前多麼壓抑自己的感情，表現得多麼只像一個讀詩的同好，這個問題也不可逾越地呈現在他眼前。
南雅生日要到了，徐毅沒回來。周洛琢磨著給南雅弄個禮物，普通的怕她沒興趣，想親手做本詩集送她。他找了最好的紙張、封皮、梭線，滿心喜悅著手做起來。
南雅那性格，會和陳玲和好？陳玲那性格，會來求和好繼續做朋友？狗屁！只怕現在南雅要麼忍著氣獨自帶著宛灣待在房間里，要麼……又被徐毅打了。
周洛又把她摁坐下：「馬上就走，等我先要送你禮物。」
走到客廳卻放慢腳步，到現在都沒見到南雅。
「等晚上再給你。」
南雅白他一眼：「空手套白狼。」
他守著的，是那樣一段無望的愛情啊。
之後的很長一段日子，一切似乎還和之前一樣。清水鎮的居民依然按部就班過著他們的每一天，周洛依然在傍晚放學后溜去旗袍店給南雅讀一首詩，他竭力維持著以前的狀態，卻也知不可能再進一步。
周洛說：「說不出，但，不信就試試。」
幾個小時不見，她額頭上脖子上又有了新傷，而今天分明是她生日。他走過去沖她微笑，扶著她的肩膀把她摁坐在椅子上。
南雅正繡花，頭也不抬：「是什麼？」
她就是落
和圖書在溪水裡的月亮，看得著，還以為也撈得著。她打量著他，想知道剛才他有沒有看到什麼。她在鎮上一向是模範代表，可不能有不好的流言傳出去。而周洛一副只關心蛋糕的樣子，咬一大口，道：「真好吃！」
夜裡的風從窗戶縫裡吹進來，他渾身涼透。他怎麼會有這種想法，他是瘋了么？
他自娛自樂，玩得開心極了。
「周洛啊，過來吃塊蛋糕吧。」陳玲在餐廳里叫他。
南雅愣住。
直到春節後生意繁忙，徐毅出了門常待在市裡，才消停了些。
書頁很快裁好。就在他坐在書桌的檯燈下含著笑一筆一畫認真書寫時，他突然就停了筆，嘴角的笑意收回去。
一樓燈火通明。
周洛繞過去一看，那一男一女在餐桌邊調笑，女人的身子往男人身上傾著，手在男人雙腿間撫摸。桌上是熱氣騰騰的飯菜和剛切的生日蛋糕。
可沒機會了，徐毅的手要碰到袋子了。
悲哀，失落，恐慌，他害怕那樣的場景，太害怕，以至於他很快再度憎恨起徐毅來，恨他的狠毒、無恥和無賴，哪裡有男人會用殺掉女兒這種話來威脅要離開的妻子。
南雅彎下腰，抱住他的頭，撫摸他的發，她問：「周洛，你玩過電腦里的遊戲么？」
南雅被他這樣子弄得也笑了笑，伸出手，掌心平平地給他。
「你轉過來呀。」周洛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撥一下她的腿。南雅轉過來正對著他，見他目色溫和，她也不免溫順了一點，輕聲說：「搞什麼鬼，這麼正式。」
周洛哈哈笑了一聲，說：「以往不靈，今日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