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因為風就在那裡

作者:玖月晞
因為風就在那裡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上卷 璀璨的星光 Chapter 11 沉醉

上卷 璀璨的星光

Chapter 11 沉醉

夜裡的山林里,空氣清冽;舉頭望,夜空璀璨,漫天繁星。
駱繹和她一起往回走,一路上,彩色的經幡迎風飛揚。
周遙見他看到了自己,發問:「駱老闆,你們要出門?」
他盯她側臉看半秒,拔腳:「走吧。去換身衣服。」
「後天也不去。」周遙看著他們,平靜地說,「我們七個人的行程和進度本來就不一致,我這次過來的工作已經提前做完。後邊的路,我不想陪你們走了。」
唐朵和紀宇慚愧不已,過去隊長九十度鞠躬道歉,隊長也不是鐵石心腸的人,挨不住那陣仗,尷尬地揮揮手趕人:「走吧走吧,以後別有機會見面,都安全最好。」
他還算清醒,退後一步了打量著她,笑出一聲:「傻了?」
周遙望星星,說:「你幫我看吶。」
駱繹在一旁靜靜看著。一眾人裡頭就她一個小小白白的臉,格外顯眼。她皮膚原本就白,白毛衣的光反在臉上,愈發白皙。那闊腿褲又長又寬,像一條海藍色的裙子,跳舞時隨風涌動,如海上的波浪。
長輩們拉著新娘同她說話訓誡,周遙也聽不懂,便先行離開,走的時候偷偷抓了一把瓜子和花生帶在路上吃。
到了路的對面,駱繹停下看她,說:「你全身都是濕的,坐摩托車會被山裡頭的風吹出病來。」
屋外驟雨急下,
周遙瞪他一眼:「跟你最不配。」
進了屋,見著了眾人簇擁下美麗的新娘。新娘穿著橘紅色的藏服,頭髮編成小辮兒,墜滿珊瑚蜜蠟和綠松石,光彩照人。
周遙抱著衣服灰溜溜逃進洗手間,等換了衣服出來,整個人煥然一新,身子也乾爽溫暖了很多。
他看了她好一會兒,才緩慢開口:「悠著點兒,別高反了。」
公共區里,一片漆黑。
駱繹再上車來,大家都情緒低落,周遙歪頭靠在車窗邊,目光獃滯。
周遙問:「那你現在是想明白了,還是沒想明白?」
過了半刻,人們的歡笑聲重新傳來,駱繹輕輕拍了拍周遙的肩膀。
周遙耍賴不走:「駱老闆,我要喝牛奶。」
周遙也沒再過多地講述。
駱繹砸一下舌,目光迅速在架子上掃一眼,挑了件白色毛衣出來。周遙嫌棄臉,拿手指給他看:「我不喜歡這邊的蕾絲。」
「藏族婚禮?」她直起腦袋,眼睛亮了亮。
蘇琳琳接過話:「所以我請求你們不要再擺出好同伴的姿態,說什麼談心聊天解開心結。真想和好,就別再安慰,也永遠不要再提這件事。」
「的確是好名字。」駱繹說。
他知道她在凝望他,他目不斜視,把牛奶溫好了,倒進玻璃杯,端到吧台上。
……
駱繹抽著煙,觀察著不遠處的吳記,阿桑在裡頭忙碌,沒見著吳銘的身影。隔了一會兒,阿桑看見了這邊的駱繹,愣了一愣,很快閃開到裡屋去了。
散了場,她目光明亮,在人群里四處尋,找到他的位置,立刻跑來他跟前站好。她拍著胸口喘著氣,臉頰上笑容未散,紅潤有光。
她確定自己收拾得很漂亮了,沖自己咧嘴一笑,春。光滿面地下了樓跑進院子。
他別過眼去,一挑下巴:「你那牛奶還喝不喝了?」
「……」他不回答,繞過她繼續往前走了。
有一種危險的氣息在慢慢靠近。
周遙滿臉通紅,目光濕潤地看著他。
新娘接到新郎家,婚禮正式開始。
可駱繹似乎沒耐心看她逛衣服,斜靠在店門口抽煙。周遙沖他的背影翻了個白眼,看衣服也漫不經心了。
周遙甩開他的手,無語:「你太小看我了。」隔半秒,眼珠一轉,笑眯眯把臉湊到他跟前,「我要是走不動,你背我回去?」
今晚月光很好,兩人隔著一人的距離平行而走,周遙說:「我有一年在印度,也參加過當地人的一次婚禮。可我記得最深的不是婚禮。而是婚禮過後,也是現在這樣,天上全是星星。客棧老闆家的小女兒光著腳丫去接我,她拉著我的手,走在深夜的石頭小巷裡。」
回到客棧,夜已深。所有人都入睡。
「周遙——」紀宇喚住她,輕聲說,「留下來,大家一起說說話吧。」
末了,駱繹勾著隊長肩膀,把他拉到一旁,低聲說了幾句話,拍拍他肩膀把他送走。
周遙難得見他這樣,意外:「你在祈福?還是你有什麼心愿?」
「你——」周遙鼻孔冒煙,還要挽回戰勢,駱繹拎了一件紅裙子到她面前,「這件www•hetubook.com•com呢?」
周遙一身雨水,臉上的笑容收也收不住。
周遙指了指頭頂湛藍的天空。
「研究進行到一半,他——出了點意外。後來項目被我們接手。這就是我目前最大的願望吧,早日成功,但這不需要求佛。」
莫陽淡淡道:
夏韻難過極了,勸雙方:「你們都怎麼了?現在已經沒事,為什麼非要搞成對立的樣子?大家都一樣難過,有什麼區別?!」
他看著走過來敬酒的熟人,隨口說:「有過。」
又聽人們起鬨:「絆柴火兒!絆柴火兒!」
車上六人面孔震驚。
「喝。」周遙趕緊抱過來,仰起脖子咕嚕咕嚕一會兒喝了個乾乾淨淨。
周遙張口就反駁:「你什麼時候看見我——」
這倒不是難題。大伙兒都爽快,男人們扯開嗓子就唱起了歌子,女人們舒展身姿便跳起了民族舞。
駱繹看她一眼:「我叫扎西來。」
「當然,出了事誰都不用負責,全賴搜救隊!沒救著人,該罵;救著了,理所當然;就算有人犧牲,網上點根蠟燭撒個花轉頭該幹嘛幹嘛去了。我們的命沒那麼值錢,也不指望你們多高看,但起碼給點兒尊重!出來玩就好好玩,別他媽瞎折騰跟蛾子似的盡往危險地方撲!」
她收回手時,觸到他的肌膚,很燙。他並沒在意這個小細節,轉身出了店。
「快跑!」周遙轉身回來抓住他的手,拉著他在雨里飛跑,她一路跑一路哈哈大笑,卻也不知是有什麼開心的事情。
臨行前,救援隊隊長看那批學生各個落湯雞,驚魂不定,沒狠心罵他們;可手下一名隊員差點喪命,他心裡頭憋的火也沒處泄,轉頭便把駱繹狠狠訓斥一番:「你開客棧當老闆的,別光想著收了錢就啥事不管,要記得提醒遊客哪裡有危險。這是道義也是責任!你這樣當甩手掌柜,是會鬧出事的。
駱繹一句話不反駁,點頭認錯;
駱繹:「……」
「我不去了。」周遙回頭看他們,說,「我不走洛克線了,你們去吧。」
夏韻輕輕捅了她一下,低聲:「說的就是我們,好好聽著。」
夥計們四下散開找不著影兒了,有幾個已經喝成爛泥。
沒有人吭聲。
周遙急了,大著舌頭道:「我真以為高反了,剛才。」
唐朵一聽,眼睛紅了,抹著眼淚上了車。
院子中央擺上一堆木柴,親友們鬨笑著把新郎抬起來,周遙正納悶,就見眾人突然把新郎拋向空中,新郎墜落到那堆柴火上!
周遙咬牙切齒地白了他一道。
啞口,突然想起那件內衣,
「後來救生員出事。周遙精神崩潰,問為什麼不是別人,為什麼偏偏是她成了害人兇手。巧了,我也那麼想。我慶幸死的不是救我的那個,不然我會像周遙一樣瘋掉。這種事,我寧願安慰別人,也不要成為被安慰的。可最該體會這種悔恨的,難道不應該是你們?現在你們問我區別在哪兒?」
他這次沒在吧台里待著,出去在公共區把散亂的椅子靠枕整理好,特意花了很長一段時間。
他正要開口,
周遙霎時臉一紅,心想難道剛才偷看他被捉包了?
駱繹逗她:「要是新郎樂意鬧,你把新郎也趕走?」
周遙臉上已沒了興奮勁兒,小聲道:「這個太危險了。」又嘀咕一句,「要是我結婚,我才不讓他們這麼摔新郎,摔壞了怎麼辦?」
「區別就在於,當時被困的,被救的,不是你們。所以你們不會懂——命運在你意想不到的時候,會突然變得多麼可恨的不公平。」
周遙沒精打采地拿筷子夾了幾粒玉米粒吃吃,又問:「駱老闆,你曾經有過想結婚的一個人嗎?」
周遙在一旁看得正歡兒,被一個跳舞的姑娘扯進隊伍。周遙絲毫不扭捏,學著她們的動作就歡歡樂樂地跳了起來。
駱繹不動聲色地吸了一口氣平復。他原本只想懲戒一下,現在卻覺得那把火漸漸不可控制。
駱繹抬眸,看一眼她那精神滿滿的樣子,高反個屁!
駱繹說:「扎西的哥哥結婚。」
駱繹黑眸沉沉,低頭看著她,許久,突然就奇怪地笑了一下。那笑叫周遙有些心虛。
……
……
「想去?」駱繹問。
救援隊把被困的一批人帶回去做了個記錄報告,再送上了上山的車。
周遙眼睛一亮:「好看。」她接過來,「我剛才怎麼沒看到?」
走到半路,星光暗淡下去m.hetubook.com•com,不一會兒,狂風湧來,天突然就下起了雨。
周遙狐疑地走過去,一根指頭伸進他袖子里摸了摸,裡頭的t恤真的幹了。
他眸光閃了閃,反問:「你覺得呢?」
一伙人熱熱鬧鬧往村子里走,
駱繹領了她過馬路,路口沒有交通信號燈,車擠人人擠車,走到半道,他拎住她半隻胳膊,拉著她從車與車的縫隙間穿過。
莫陽諷刺地笑出了一聲,幾雙眼睛朝他看來。
周遙執著問:「既然想過要結,後來為什麼又沒結了?」
周遙低下頭,兩手揪著濕漉漉的衣袖,賭氣道:「反正我不坐那輛車。我寧願走回去。」
周遙乖乖把手伸過去,他不輕不重地揉捏著她指縫間的穴位,又輕輕地一根一根扯她的手指,周遙被他揉得舒服極了,湊過去問:「這樣可以治高反?」
很快跳完,一片起鬨聲鼓掌聲。
她的隊伍出發時,他看到了,同伴都走了,就剩周遙。
周遙輕輕喘氣,嗔怪道:「來那麼久了,怎麼還會高反?」
「我惡人?呵。我——」周遙氣得笑出一聲,「難不成我內衣扔那兒是想勾引你?」
水花濺了周遙一臉,她愣了半秒,隨即哈哈大笑。
……
她海藍色的裙子像滾動的雲,雪白的腳丫踩在泥土上,留下淺淺的腳印,連五個小小的腳趾頭都那麼清晰。
路邊堆著了石頭堆,每塊石頭上都畫著彩色的符號,那是祈福用的瑪尼堆。
周遙耷拉下肩膀,癟了嘴,盯著自己碗里的酒看了一會兒,索性也端起來一口悶掉。
走過一段路了,她抬頭望一眼空中飄揚的經幡,忽然說:「我那個朋友,他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
他看著她,慢慢地吐出一口煙。
他湊近,抬起周遙的下巴,拇指在她唇邊輕輕一劃,牛奶漬被撫得乾乾淨淨。
「心愿么,自己實現才有意思。」周遙昂起頭,明亮道,「求佛做什麼?我來這兒是為了實驗數據。不去野外考察,天天求佛就有用了?」
周遙默默趴在窗台上,看他們笑。
駱繹單手抄著兜,立在一旁抽煙,看他們鬧。
駱繹沒什麼表情,掃一眼車裡的人,公事公辦的語氣:「今天的事是個教訓,都給我記住了。——但也別給自己太大負擔,回客棧了好好休息。」
下一秒,站在樓頂的小孩子們提著桶往樓下潑水,一伙人澆成了落湯雞。
駱繹看她半刻了,說:「還行。」
駱繹不動聲色地鬆了周遙的手,克制地同她拉開距離,交代:「早點上樓睡覺。」
他走在她身後,靜靜看著前邊那一串腳印,一言不發。
「周遙!」林錦炎起身要去追,
「……」周遙小聲咒罵,「流。氓。」
駱繹聲音低下去,語氣有些危險:「我說了讓你別轉,聽不見?」
蘇琳琳替駱繹委屈,小聲辯解:「其實駱老闆提醒了的——」
小鎮集市上人來人往,駱繹和周遙一前一後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正值旅遊旺季,大巴車一輛接一輛。
而他說:「我知道。」
駱繹說:「下來。」
駱繹看一眼袖子上她細小的手指,有些漫不經心,說:「你馬上就知道了。」
周圍人影攢動,駱繹目光筆直看著她,看她臉上掛著大大的笑容,像山裡盛開的花兒。
唐朵趕緊打圓場:「你要是覺得身體不舒服,我們推遲一天——」
駱繹淡笑一下,說:「這邊不講這個。」
忽然聽到樓下院子里傳來男人們說笑的聲音,周遙耳朵尖,聽見駱繹低低的哼笑混雜其中,立刻爬到床上趴在窗戶邊往下頭望。
「男的都這樣。」駱繹簡短說著,回頭看她一眼,見她不信,朝她伸手,「喏。」
周遙悶聲半刻,終於昂起腦袋,反抗:「一口喝不完!」
車廂內氣氛微妙,駱繹似乎對他們的談話沒興趣,抄著兜下了車,周遙緊跟著跑下去:「駱老闆我跟你一起!」
「就差一口氣!如果死了呢?!」周遙突然打斷她的話,她眼眶有些紅,很快別過頭去望一眼天空,又回頭看她,「如果出事了,你們都會安慰我,但安慰有什麼用?!就像隊長說的,你們轉頭就會忘記,繼續各自的人生。只有我!背著一條命這輩子都沒法安心。」
他看著她癟起的嘴巴,許久,笑了:「誰說趕你走了?」
駱繹提醒:「看前邊,別摔著。」
秋風拂面,陽光稀薄,
「我不要。」周遙hetubook.com•com別過臉去。
周遙一驚,立刻別過頭去。
「那倒是。」他笑一笑,又皺了皺眉,說,「隨便拿一套,換下濕衣服走人。」
駱繹警告著催促:「一口喝完了走人。」
他居然有耐心聽完她一籮筐的指控,
「周遙,」夏韻喊住她,哽咽,「你別太自責,這隻是個意外。再說那個救生員不是已經活過來——」
那就是。
迎親的人濕了頭,更熱情地往屋裡沖;女方親友齊齊攔住,說得先在院里唱了歌跳了舞。
大人們笑著,小孩子跑著,婚禮熱熱鬧鬧直到夜晚。
駱繹勾起一邊唇角。
他皺眉:「正常說話!」
周遙臉上笑容淡了少許,道:「我研究的項目跟他們不一樣,而且——我真正的同伴也不在這兒。」
駱繹「嗯」一聲,沒再多問,似乎不感興趣。
……
他的氣息自上而下,周遙頭皮一麻,屁股不轉了,細牙咬著玻璃杯不吭聲。
蘇琳琳明白了,立刻閉了嘴挨罵。
有人來敬酒,駱繹應酬了一杯,放下杯子了又開始捻花生米,淡淡道:「你還年輕。」
周遙立即伸著脖子望,拉著駱繹的手臂搖了搖,問:「駱老闆,絆柴火兒是什麼?」
山風輕輕吹著,周遙清醒了不少。她望著天空走路,臉上帶著笑。
駱繹:「說誰呢?」
公共區一片昏暗,只有吧台亮著兩盞吊燈。
經過一個瑪尼堆,有一塊石頭掉在一旁,駱繹彎腰撿起來放回石堆之上。
輪番的搶救接力下,溺水的救援隊員終於回了氣,被立即送往醫院。
或許是黑夜作祟,駱繹的心像突然被羽毛撩撥了一下,彷彿那小小的腳丫踩進了他心裏。
「我可沒說。你說的。」駱繹淡淡應付,手指在衣架間撥弄。
駱繹正咬著煙,聽到動靜朝她這邊看一眼,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下,注意到她此刻美好的狀態,短暫之後又移開。
駱繹回頭看她,神色複雜。
車內一時落針可聞。
……
一直不說話的莫陽抬腳攔住:「讓她去吧。」
他好笑,道:「我說一句,你就非得十句頂回來。少一句你都不依,你都吃虧了是么?」
駱繹無意間抬眼,瞥一眼她的窗戶,就看見她毛茸茸的腦袋歪在上邊,表情有些孤單的樣子。
駱繹手裡捻著一粒花生米,說:「不過完一輩子,誰也無法確定。年輕時就說確定,多半是衝動腦熱的,所以結婚得趁早,不然等想明白了,就不想結了。」
隔了半晌又不高興地頂嘴,「你之前怎麼不早說,這會兒知道我衣服濕了?剛才看不見嗎?我都下車跟你走了一路了,現在反悔想趕我回去,沒門兒。我都說了不跟他們走了。我不管,我就要坐你的摩托車。」
她拚命給救生員摁壓胸口的時候,她的同伴上前拉她安慰她,可那樣的安慰蒼白無力,甚至虛偽可憎,她要的是那個人活過來!
「不行。」周遙昂下巴,「我只穿漂亮的衣服。」
駱繹看一眼那對新人,兩人緊握著手,每每對視便眼波流轉,恩愛模樣羡煞旁人,他收回目光:「覺得可以和一個人過一輩子的時候。」
周遙想了想,跑到他前邊,張開手臂給他看:「我這身不好看?」
周遙緩緩搖一下頭,她用力吸了一口氣,又用力喘了一口氣,然後,大著舌頭說:「駱老闆,我喘不過——氣來。我好像——高反了。——真的。」
「去別人婚禮不好穿紅色。」周遙答。
什麼是一顆真的心?
他的堅持,比同伴們所有的安慰都真實可觸。
周遙彷彿心跳驟停,她被他捏著下巴,仰著腦袋,一句話說不出。
蘇琳琳突然尖叫:「你讓她去吧!」
隊伍找了新導遊,開始最後一段旅程。
而樓下,
駱繹:「……」
她現在不想坐在這輛車裡,一點都不想。
她跑去駱繹跟前轉了個圈:「好看嗎?」
街角的服裝店,
駱繹隱忍地收回手,語氣嚴厲:「快點喝。」
周遙爭辯:「你剛把我的舌頭咬到了!」
「……」周遙沖他翻了個白眼。
林錦炎冷聲:「我是帶隊的,隊伍不能散掉!」
駱繹扔了煙頭,拿腳碾碎了,走進去,問:「你跟這兒選對象呢?要不要把每件衣服的出廠地和日期都拿來給你瞧瞧?看看跟你八字配不配?」
……
周遙翻白眼,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喝酒了膽子大,嗓門也大:「就准你喝?我就喝了一點兒,還沒你的十分和-圖-書之一呢!」
駱繹眉心稍稍蹙起。
懷裡的人軟成了一灘水,駱繹也突然意識到自己點了火,但他突然一時抽不了身了。她起初在發懵,漸漸開始生澀地給他回應。
「還犟嘴?」駱繹眉心抽了抽,握住她胳膊往客棧走,邁開幾步了又問,「走得動路嗎?」
周遙不同意,抬起下巴:「反正我不准他們鬧。誰鬧就把誰趕出去。」
林錦炎等一干人面紅耳赤,無顏以對。
周遙笑容垮下來,不滿地斜睨他:「你什麼眼光?」說完跑回去,把濕衣服裝進塑料袋,回頭又問駱繹:「你呢,你不換衣服?」
周遙心裏有些刺痛,微微一笑:「那感覺應該很神奇。——我沒有過。」
周遙:「說你!」
駱繹尋著衣服,漫不經意地笑一聲:「惡人先告狀。」
周遙坐在小板凳上,托腮看了很久,轉頭問駱繹:「駱老闆,你說,人是在什麼時刻突然想結婚的?」
「周遙,」駱繹低聲問她,「滿意了嗎?」
店裡的夥計們聚在院子里談笑,男的女的都有。
駱繹看著她轉來轉去的屁股,莫名有些心浮氣躁,他過去一手摁住了高腳凳,周遙轉不動了,扭頭愣愣地看著他:「你幹嘛?」
新娘的父母和親友們正給她戴哈達送祝福,很快新娘脖子上掛滿了白色的哈達。
駱繹被周圍人敬了好幾道,再也無暇顧及周遙這邊。
周遙飛快溜下床,在箱子里翻來找去,最後換了件白色毛衣,配海藍色的闊腿褲,還對著鏡子把頭髮梳了好幾遍。
他抽完一根煙了,周遙還在店裡頭轉悠,半天也沒選上一件。
駱繹把她拎出門了,訓斥:「你跟著湊什麼熱鬧喝什麼酒?」
「這不就是你想要的?」駱繹勾起一邊唇角,問,「還不滿意?要怎樣才會滿意?——這樣?」
說完也沒心思理他們,轉身要下車。
周遙歪頭想了一會兒,問:「可你不覺得一輩子很久嗎?怎麼確定呢?」
他一把扔開她的手。
新娘是同村,家離得不遠,新郎春風得意騎了馬去接。男方的親友唱著歌跳著舞快快樂樂跟在後頭。到了新娘家門口,歡樂的氣氛達到高潮,新郎下了馬,被大傢伙兒蜂擁著往屋裡擠。
小姑娘小夥子圍著扎西逗樂。扎西今天穿了藏服,很隆重的樣子,其他人也都打扮得有頭有臉的,好像要集體出門做什麼大事。
「誒?去哪兒換啊?」周遙趕緊小碎步快快地跟上去。
林錦炎長嘆一口氣,最終放棄,只叮囑她一個人在客棧注意安全。
周遙點點頭。
「那倒是。」駱繹笑一聲,問,「不跟同伴一起出去,沒關係?」
同伴們離開后,周遙開始打掃房間,完了洗一大堆衣服,又洗頭洗澡,忙活一圈后無事可做,於是獨自坐在空落落的房間里,發了很久的呆。
「你。」
「四夕羅,譽滿天下的譽。——羅譽。」
「周遙,」林錦炎說,「今天的事太突然,我們都很意外,就當是一次經驗教訓,大家一起談談心吧。」
周遙眼裡流出一絲沮喪,蔫蔫地說:「想明白了。」
周遙說到這兒,只覺遍體生寒。那一刻被噩運單獨挑中,被孤立被拋棄的恐懼再度席捲心頭,那時的她多恐慌多可憐。
喇嘛們誦經祈福,新人誠心祈禱。一對新人手中沾了青稞酒,朝天空和大地揮灑,敬天敬地,感恩父母。
他低頭下去吻住她的唇,舌尖直搗而入,大力吮吸著,霸道,強勢,沒有一點溫柔輾轉的過渡。周遙懵掉了,只覺體內的空氣全被他吸走。她呼吸困難,頭暈目眩,瞬間感覺沒了半點力氣。
駱繹剛走下一級台階,頓住腳步回頭看她,半刻,搖了搖手裡的摩托車鑰匙。
周遙眼皮一抬,突然起身趴到前方座椅的靠背上,喚:「駱老闆你去哪兒?」
秋天的太陽明媚而刺眼,高原上氣溫卻很低,陽光照在身上也沒有半點暖意。可周遙看著駱繹的背影,想起他奮力救人的瞬間,原本發涼的心,漸漸溫暖復甦過來。
周遙也喝得小臉通紅,腳踩浮雲。
由於結婚,附近的屋頂上、樹上、到處掛滿了彩色的經幡,用來收集上天的祝福。一條條旗幟拉在空中迎風招展,抬頭望去,湛藍的天空被切割成了一塊一塊,藍寶石一般。
駱繹倒過了這一茬,找了件白色風衣給她。
扎西作為新郎的弟弟,自然要去接新娘。駱繹問周遙,要不要湊去看熱鬧,周遙早已迫不及待和*圖*書。婚禮上還有什麼比看新娘更叫人興奮的。
「後來呢?」
「我身體好,裡頭的衣服已經被體溫烘乾了。」駱繹付了錢,抬抬下巴,說,「走人。」
她正托著腮,手一松,一頭趴下去,大大地喘了一口氣,滾燙的熱氣噴在他指尖。
她吸了一口氣,緩緩道,「我對你們沒有不滿,真的。我只是,不想再跟在這個團隊里了。我不想再因為少數服從多數而去做我不想做的事,去我不想去的地方。我也不想再成為被折中的那個少數人。——我在客棧里休息幾天,等你們回來了一起返京。」
他嘗到了她舌尖淡淡牛奶的香味,他突然像醒了一般,迅速鬆開了她。
唐朵也說:「是啊,我們好好聊聊,把心結解開,明天才能一起重新出發呀。」
「啊!我想光腳丫了。」周遙說,她笑起來,突然就脫了鞋子,光了腳丫子,在前邊自在地走。
周遙一聲不吭地跟著他後頭,默默地就紅了臉,心想,這裏的秋天好冷啊,要是晚上能跟他一起睡覺,肯定很暖和。
「說誰惡人?」
周遙乾瞪眼。
只有駱繹,不肯放棄地繼續施救。
待整理完走回去,周遙牛奶還剩一大半,依然嘴唇上沾著牛奶,抱著杯子在那兒咬來咬去,就是不乖乖喝。牙齒不聽話,屁股也不消停,在轉高腳凳。
扎西的家就在亞丁村裡,是一棟很大的藏式碉樓,城堡一樣,屋子旁邊是田地和花圃,粉粉綠綠的,很是好看。
周遙眼睛緩緩瞪大,屏氣看著他。
……
周遙癟嘴:「放心,不會找你賠。」說完又要轉凳子,駱繹大手緊緊摁著,周遙力氣小,轉不動,嚷:「你放開!」
周遙站在原地,不可置信:「怎麼可能?」
周遙也樂顛顛跟著跑,卻被駱繹揪住她后衣領給扯了回來。
駱繹又彎腰撿了一塊石頭放在瑪尼堆上,似乎隨口一問:「哦?在哪兒?」
周遙在兩排衣架間慢慢踱步,這家店的衣服款式還行,不算過時俗氣,但也沒有周遙看得上的。她希望駱繹過來幫她一起挑選,眼神時不時往外頭瞟。
周遙撇撇嘴角,別過頭去,十分理直氣壯:「誰讓你不說清楚?」
「我跟你一起走。」周遙從座位里擠出來跑去他跟前,目光徵求,「我想坐你的摩托車回去,好不好?」
駱繹把花生米放進嘴裏,嚼著,嘴角彎了彎,不置可否。
「誰知道你眼睛往哪兒看?」駱繹不動聲色地說著。
「你們知道當時在水中央,看見救援隊過不來我們可能會死的時候,我說了什麼嗎?——出發前表達過反對意見的是我們三個,偏偏被困的也是我們三個。為什麼不是你們被困?為什麼不是我們站在岸上看著你們,擔心你們,盼望你們被救?」
駱繹走在最後頭,問周遙:「怎麼不|穿那件裙子?」
駱繹無話了,看著前邊的道路。
周遙回到房裡了,蜷到床上,才開始慢慢回想剛才的深吻,熱烈得讓她此刻想起都耳朵發燙。她咯咯直笑,高興地翻來滾去,不停跺床板。
駱繹聽著她的描述,畫面躍然眼前。
他手指無意識地敲了敲吧台壁,說:「手伸出來。」
駱繹道:「等你結婚,自然有你們那兒的鬧法。」
「沒有。順手撿一下。」駱繹拍拍手上的泥土,問,「你呢?來這兒的外地人都會轉轉神山,許許願。」
最後,她撲在他懷裡嗚嗚直哭,說:「駱老闆,謝謝你。如果他死了,我就完了——」
「別轉。」他皺眉,「椅子倒了,摔了人,誰負責?」
駱繹走到馬路邊,停下來回頭看周遙,她緊跟著一步追上去。
駱繹在水龍頭下慢慢把手洗乾淨了,拆開一盒牛奶,倒進奶鍋里,他拿木勺攪動著鍋里的牛奶,想起月光下她牛奶色的耳朵和腳踝。
駱繹走進房間,關上門,他立在門廊里,抬著頭想了一會兒,擰了眉,「嘖。」
周遙扯起一絲笑容,道:「你聽說過阿斯伯格綜合征嗎?自閉的一種。但他是個天才,比我爸還厲害的天才。我現在研究的項目就是他一手開發的,也是他命的名。」
駱繹塞回去,一挑眉梢:「你不是喜歡穿蕾絲么?」
臨行前,林錦炎單獨把周遙拉到一旁做思想工作,想說服她和大家一起出發,但周遙心意已決,怎麼說都不肯。
這個問題被周圍的人聲淹沒。藏族人愛酒,碰上喜慶更要多喝幾杯。同坐一個屋檐下,哪管認不認識,端起碗便干。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