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甄意點點頭，目送他離開。他一走，她安寧的心境瞬間混亂：小櫻的父親是當年和崔菲偷情的人？比起這個，另一件事更強勢地佔據了她的頭腦，她呆坐在躺椅上，有些臉紅，遂起身走到窗邊吹風。

甄意的注意再度挪到小櫻的身上：「公主裙的蕾絲帶上粘著青草葉子，鞋子上有微量的泥土，她挎了紅色的兒童小坤包，包包開著，裏面有蕾絲小裙子、項鏈、耳環和王冠……」

「你爺爺社交能力非常低，對除哲學以外的任何事物都處於迴避狀態，遇事退縮，做事被動，本質上，他膽小溫順。而除了極少的情況，個體的人格是穩定的。」

她走到別墅二樓走廊盡頭的房間，推開門。

甄意腦中轟鳴，狠狠捂住頭：「是啊，就該是這樣。可我當時在幹什麼？明明懷疑過，怎麼回事？」

他走到桌邊，長指摁下鬧鐘，說：「我有點兒事，不介意的話，等我十分鐘。」

她當和_圖_書時不敢多看一眼，此刻畫面卻定格。

「艾小櫻非常顯眼地躺在地上，白裙子，紅皮鞋，睜著沒有光彩的黑眼睛。」

言格合上病歷，淡淡問：「還是想不起來？」

「是嗎？」可她很著急，想起之前警官對宋依的提議，「淺度催眠可以幫人想起特定場景的細節嗎？」

還有……甄意眉心深深蹙起，第一次看得不仔細，可她打完電話回來后，多看了幾眼，明明看清楚了什麼，怎麼記不起來？

他坐回一旁的凳子上，目光卻沒移開，深邃而專註。

言格倒沒什麼異樣，起身拉開紗簾，把落地窗劃開一條縫。風帶著大片草地的清香吹進來。甄意坐起來，目光跟著他轉。他佇立窗邊，風吹著白色的衣角微微擺動，良久，他回頭，想說什麼，鬧鐘卻響了，丁零零的清脆。

甄意緩緩睜眼，看住他，安安靜靜。

「對了，還有一件事。」甄意從包里掏出一張列和_圖_書印的照片，這是她今早從新聞網上找到的，「艾小櫻的父親，我好像在哪兒見過，可想不起來。不過我記得當時你應該在場。」

甄意心凝住：「所以？」

甄意腦子一炸，想起來了。那個炎熱的下午，她和他躲在柜子里，她身上熱乎乎的，注意力全在他身上，連表姐偷情這樣的爆炸新聞都沒心思管，更沒心思看那男人的長相。

「兩個蝴蝶結的系法不一樣！」

甄意從淺度催眠中醒來，落進一雙清黑的眸子里；言格離她很近，眉目清俊，帶著一絲慌張。記憶里，他似乎還從未有過這種眼神。

甄意以為這是他認真做事時的眼神，即使知道，也很難不為此心動。

落地窗和窗帘早已拉上，細雨聲關在屋外，微茫而遙遠。

「想起來了。」甄意低頭。她想起的不只這些，有表姐和那個男人做的事，有她和言格在狹窄的衣櫃里做的事，還有那個夏天午後的和_圖_書味道，炎熱，桑樹，太陽，知了，竹葉沙沙，皮膚，汗水，蒸騰……此刻想起，還真是尷尬。

甄意閉著眼，描述：「……頭髮有些卷，紮成兩個辮子，綁著白色的蝴蝶結。頭髮因血液結塊凝固到一起，穿著白色的……不對，等一下，」她看回去，「小櫻的蝴蝶結，不對。」

「你看見了什麼？」他問。

那是多美好的一個夏天啊！

言格低頭看著手中的病歷，神情微妙：「偷情的那個。」

「哪裡不對？」

「是。」言格抬眸，「你想嘗試？」

孩子的母親給她綁好蝴蝶結后，有誰重新綁過另一個，為什麼？

言格一眼就認出，隔了好幾秒才抬眸，神色不明：「和你表姐一起的那個。」

雨小了，成了雨絲，一點點飄飛。她盯著窗外的草地，深深吸氣，想岔開思緒，可不知為何無法控制思維，那年的記憶鋪天蓋地席捲而來。

「甄意。」他猛地起身，抓住她的肩膀，和圖書非常用力，非常緊張，「甄意，不要看了，睜開眼睛，看著我。」

「殺死一個小女孩，不需要如此多的暴力。」他平淡道。

「如果說甄教授失手或是一時生氣推一下，小孩撞到哪裡，死了，有可能；可如果說他以你描述的方式打死小孩，不太可能。」

「我的意思是，你醉酒了，記憶是急不來的，或許以後會漸漸想起。」

言格握住她的手：「甄意，別想了。」他的手太過溫熱，她愣住，抬頭看他，疑惑不解。

她捋了捋頭髮，小聲說：「我記起了很多事，謝謝。」一低眸，看見他右手背上有一道淺淺的紅痕，是她剛才抓的。她別過目光去。

「怎麼了？」她問。言格愣一秒，瞬間恢復鎮定。或許，還沒到那麼嚴重的地步。

言格見她呼吸急促起來，伸手去握住她微涼的拳頭，甄意頓感手上一暖，觸碰到心底，耳畔傳來他平實的聲音：「不要亂想，先看看別的地方。」

「和-圖-書她是什麼樣子的？」

甄意沒反應過來：「一起的哪個？」

她平息下來，看四周：「地毯上有很多血跡，茶几腿沙發腿上也有血滴，形狀和分佈都非常規則。」照理說，不該是這樣。該死，她第一眼就注意過，為什麼後來記憶混亂？

言格知道到盡頭了，有些記憶不屬於她了。

她情緒再度起伏，可他溫暖的手掌稍稍用力，握著她，像握住了她的心。

言格的心莫名一涼，手指輕輕地，鬆開了她的肩膀。

甄意用力點頭。

「為什麼這麼說？」

「我就知道，我當時有一絲懷疑，爺爺不會殺人。」甄意屏住氣，就聽言格接下來說：「你爺爺在沒有患阿爾茨海默病前，其實也有輕度的人格障礙。」

「什麼意思？」

甄意躺在搖椅里，閉著眼，放鬆安逸，思緒像風中的輕紗。四周很暗，也很靜，只有言格好聽的聲線，平而緩，像溫柔冷靜的領路人，帶著她一點點回去記憶某處的那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