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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弗洛伊德

作者:玖月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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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愛非其道 第三十節

第二卷 愛非其道

第三十節

甄意起身:「那我……出去打電話了。」
有次媽媽做飯,中途遇到學生有事,撂下家裡就走。小甄意肚子餓,爬上灶台翻東西,不小心打翻湯鍋,她被開水燙傷,摔在地上哇哇大哭,絲毫不知火已熄滅,煤氣卻正嘶嘶外泄。
十六歲前,甄意遭遇過兩次火災,第一次,她以為爸爸媽媽會救她,但救她的,是姐姐;第二次,她以為言格會救她,但救她的,還是姐姐。
高三的學長學姐各奔東西,她這留下的高二生比他們還傷感。每天趴在他們班的窗台上,看他們撕書摺紙飛機,她難過死了。
甄意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去的,一個人偷偷躲在洗手間里抹眼淚,外面歌曲混雜,她的心荒涼無聲。蹲在隔間里哭了不知多久,忽然聽到整棟樓尖銳凄厲的火警,她驚得停了哭泣,想跑出去,門卻拉不開了。
片刻前,他再一次擅自使用催眠術;讓她暈倒在他懷裡……
有天傍晚,甄意吃著冰激凌,攥著言格的手在路邊走,偶然遇到言格班上的同學。大家都熱情,說有聚https://www.hetubook.com.com會邀請言格去,說聚會那麼多次言格一次也沒出現。
「有。」他從白大褂口袋裡摸出手機遞給她,「靜音了。」
「謝謝。」她滑開,卞謙的未接來電,崔菲的一條簡訊:「不去了。」她反悔不自首了。
長大一點,她在媽媽班上讀書,小小的個子坐最後一排。她太調皮搗蛋,總溜去操場玩,媽媽用繩子把她的腳拴在桌子上,下課才解開。可媽媽下課總和學生談心,忘了她。
有一對把人家孩子當自家養,自家當狗養的父母,甄意的童年等於自娛自樂。
她坐在後門口,眼巴巴望著玩鬧的同學們。有幾次要尿尿,憋得滿臉通紅,憋不住弄得一教室的味道,受盡嘲笑。第一次大火就在那時,午休,孩子們全趴在桌上睡覺,不知怎麼起了火。
可終有一瞬,她眼中的水光,緩緩地散開了。眼神變得安靜而鎮定,波瀾不驚,非常陌生。「言格。」冷淡,傲然,不是甄意的聲音,「你回來了。」
他的心猛https://m•hetubook.com.com地一沉,握著她的手卻沒有鬆開,凝視著她,喚了聲:「甄意,看著我,我是言格。」她的目光瞬間獃滯,漸漸,晶瑩的眼淚瀰漫眼眶,水光一漾一漾,無聲地,寂靜地,揪人心。
言格點頭,目送她離開。
分明前一秒,少年把胖嘟嘟的荔枝放在她手心,拿著手機出門時還回頭看她;后一秒,就是八年後疏離的背影,說已不記得她。
那個暑假,不知是不是和她同樣懷念,言格每天都陪她,漫無目的地坐公交軋馬路。偌大的深城,他們走遍大街小巷山林海灣。他沒有參与班級的任何同學聚會,一次也沒。
中途,他出去接電話。她坐在原地,旁邊幾個女生恭喜安瑤,大意是她要去美國名校西北大學讀書,很厲害。安瑤察覺到甄意的目光,關心地問她之後的打算。
甄意不知自己怎麼昏迷的,只知痛苦萬分,無法自拔,卻在一瞬間得到解脫,陷入安寧的夢境。她坐起身,揉揉太陽穴,把所有的情緒收進心裏,沒事般笑笑:「這幾天hetubook.com.com熬夜,居然累暈掉,真丟臉。」
其實她的位置很安全,近門,離火遠,其他孩子的生命更緊急。可她只是孩子,不懂比較分析,她害怕。
甄意「嗯」一聲,面對他,頭一次無話可說,四處看看:「有人打我電話嗎?」手機不在身邊。
她開始愛學習,和他一起的時間,都讓他教她解題。等他上大學了,她的高三得好好學習才能不空虛,才能考去離他最近的大學,在一個大學城裡。
和她一起進KTV的人,在火災爆發時,沒一個想起她。言格,也沒有來。
他們的媽媽沒有來,甄意的媽媽來了,還有爸爸。
……
她不明白。
「是嗎?」
「言格,我想多要一點時間,想接這個官司,當最後一次。或許不對,但我覺得這件事一定和艾小櫻的死有關。等這件事結束,我一定去警署。」
「言格,」她虛弱而委屈地喃喃,「你回來了?」
……
中午,整個學校在沉睡。甄意熱醒來時,火勢已控制不住。孩子們紛紛醒來,哭喊一片。甄意隔門近,想跑,可腳綁在www.hetubook.com.com桌上。她力氣小,腳踝磨出了血,也拖不動連排的桌子。
甄意說,她想好好讀完高三,然後考去K城,和言格在一個城市。
早該知道,對她來說已經遙不可及的K大根本就留不住他。
很久很久,沒人知道她在那個角落,也沒人來找她。
甄意緩緩睜開眼睛,言格坐在她身旁,眉眼清秀,注視著她。
但那次,奇迹般沒起火。
她真的很怕火。可高中時,她又遇到一次。那時,甄意高二將近尾聲,高三的言格臨近畢業;高三學生們爭分奪秒地學習,言格一如往常,下課的時間全陪她。甄意毫不擔心,言格學習那麼好,輕輕鬆鬆可以考K大哩!
孩子們能跑的往外狂奔,被火勢攔住的凄厲大哭,喊老師喊媽媽。
言格走了,她會想死他的。
他們一遍遍衝進火場救孩子,卻沒看見後門的甄意。她伸著小手,撕心裂肺地哭喊:「爸爸,媽媽,我在這裏,我在這裏呀!」
那天,她困在煙霧火焰中,恐慌,絕望,可他沒有出現。第二天,第三天,之後的很多天,都再沒有出現。就這樣不辭而hetubook•com.com別,連一句分手都沒有。
女生眼神憐憫,笑:「言格要去哈佛,你不知道?」
但他們沒看見她,或許以為她像平時一樣溜去操場玩了。他們救出十七個孩子,爸爸成了「烈士」,媽媽重殘自殺;電視報紙歌功頌德,號召廣大教師職工學習這對教師夫婦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舍小家為大家的崇高精神。獲救學生的父母帶著孩子在靈前痛哭磕頭,記者追問跪在靈前披麻戴孝的小甄意:「有這樣英雄的爸爸媽媽,你驕傲嗎?」
他的心驀地一痛,失而復得般把她收入懷中。
「嗯。」
幾個女生交換目光。「怎麼了?」
KTV里很吵,言格安靜地坐在角落,很多女生邀請,他都拒絕;甄意也不唱歌,乖乖地坐在言格身邊,讓他給她剝荔枝吃。他剝荔枝的姿勢真乾淨,不像她,總弄得手上全是汁水。
甄意的心一下涼透。其他人也是惋惜可憐的模樣。
此刻看到他,恍如隔世。
言格不為所動;但幾個和甄意熟識的男生攛掇:「甄意,一起玩兒嘛,以後我們上大學,不容易見到了!」甄意看言格,眼神期盼。他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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