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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格半蹲在地上，探頭往外看，甄意也忍不住看，他把她摁回來，聲音極低：「別怕。」

如果只是他一人，他絕對義無反顧。可甄意在，所以，他絕對不會冒險。

言格壓低重心，繼續緩緩前行，槍聲一溜兒地追來，射在鐵皮柜上，打雷似的震耳欲聾。

許莫按著最後感應到的方向，緩緩走來。兩個柜子間有半米的開口。

他手指晃了一下：「許莫，眼睛看著我指縫的光，跟著它走，返回……」他的手指靈巧地晃動著，燈光在指縫間也變得乖巧順從，按著他的意志，像指示燈一樣閃爍。

砰的一聲槍響，整面玻璃牆崩裂，碎片四下炸開，甄意被言格的身體擋護著，並沒被飛濺的玻璃片傷到。

他把她打橫抱起，小心翼翼，怕傷到她的腳。起身後，看了安瑤一眼。

瞬間，許莫猛地醒過來，目光如被欺騙般仇視：「你不是護士！你騙我！」

她用力掙開他，一屁股坐到地ｈtｔｐs://ｗwｗ•hｅtuｂｏｏｋ•ｃom.ｃoｍ上，做了個噓聲的手勢，眨眼示意自己有辦法。

外面的淮如看見安瑤出去，驚慌失措，害怕被遺忘，尖叫：「甄記者，還有我啊。」

治療結束，言格收回手，表情淡靜，不起漣漪。

許莫捧著胸口，獃獃地說：「我知道了。」他現在還無法相信，他沒吃藥，心就不疼了。

甄意看過去。言格表情專註，隔著微弱的一束光，面容虛幻而清秀，似乎要融化在身後的黑暗裡。這一刻，他不會因她而分心。他的手指修長而骨節分明，在燈下白得透明，可看見淡淡的血色。

房間燈沒開，只有剛才言格給許莫治療時用的一束微光。他們躲在柜子后，牆壁上映著模糊不清的瓶瓶罐罐的影子。

他掃視一下四周，柜子擺成半包圍形，剛好繞玻璃房子一圈，兩端開口后拉著帘子，開口端離門口有十幾米，他應該能在幾秒內跑出去。ｗｗｗ•hｅｔuｂｏｏｋ.ｃom.ｃｏm

下一秒，他再度低頭，下頜狠狠貼了一下她的鬢角，很用力。

時間如水，一分一秒流淌。許莫真的安靜下來了，沒有睡去，他的眼睛里有光在閃，粼粼的。不知不覺，他揪著心口的手鬆開了，呼吸均勻下來，胸口的起伏也趨於平緩。

言格抱著甄意往外走。

「安瑤呢？」甄意擔憂。

他知道她是傷心的，不是因為腿受傷，而是因為林警官的慘死。

甄意卻覺比千言萬語還窩心。她被他摁在胸口，以一種絕對保護的姿勢。耳邊是他強有力甚至微亂的心跳。

許莫躺在手術台上，愣愣地抬手摸摸心口，一瞬間，眼中浮起霧氣，喃喃地說：「不疼了。」

「她已經出去。許莫不會傷害她。」說完，他捂住甄意的嘴。

安瑤會意，輕聲問：「我去看看那孩子可以嗎？」

言格道：「你認為置換一個新的會好；我卻選擇挽救和彌補。」這是他對人ｈttps://www•heｔｕboｏk.ｃom•ｃom對事的一貫態度。

言格迅速把甄意帶去柜子後邊蹲下。甄意忍不住痛哼一聲。傷口又裂開了。

言格抱起甄意，弓身緩緩往房間深處走，才走兩步，一聲槍響！鐵皮柜子劇烈地震顫，上邊的玻璃器皿炸裂四濺，液體嘩啦啦地流。

兩人緊貼著柜子，昏暗中，他握槍的影子漸漸靠近。在他轉彎的一瞬，言格握住獵槍槍身，用力往下拉。許莫一驚，連摁扳機，可槍口抵在地上，子彈劇烈地爆炸，強大的后坐力震痛他的肩胛骨和手臂。他手麻，鬆開扳機。

他沒開口，低下頭，緊緊貼了貼她冰涼的臉頰，很用力。

許莫仍舊獃獃地摸著不疼了的心，訥訥地點頭。安瑤出了玻璃屋。

許莫沉默半晌，做的比言格要求的更多，他拿鑰匙給安瑤和甄意鬆開鎖鏈。表情迷茫而空洞，但在妥協。

甄意震得頭暈目眩，卻抬手捂住了言格的耳朵。

他側頭去看她，可她緊緊埋著頭，不讓ｗｗw•heｔｕｂoｏk.ｃｏm.coｍ他看到她的表情，只露出蒼白的鬢角和濕漉漉的耳根。

房間內再度沒了動靜，槍聲也消停了。

他最見不得她哭了。她一哭，他就不知所措，像跑遍全世界也找不到解決方法似的無措。

她期期地望著他，他才俯身去握她的肩膀，她便撲進他懷裡，咬著牙，沒吭聲，頭埋在他肩上，眼淚出來了。他肩頭的衣衫很快濡濕，黏膩地貼著，心再度沉悶凝滯。

連續的槍聲停下來，四周安靜，只有空空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許莫緩緩走過來，立在打碎的玻璃洞口，判斷甄意的方向。黑暗裡，言格蹙了眉，他想試著安撫許莫，他很有把握，可發聲便會暴露位置。

甄意依稀記得，這是某種眼動脫敏療法的變體。

下一秒，更洶湧的熱淚湧進他的脖子，滑進他的胸膛，很快變得冰涼，涼得透心。

甄意在言格懷裡縮成一團，剛才言格沒發出任何聲音，可許莫在某方面的感覺似乎比常人敏銳很多。甄意想起了醫院里和*圖*書的精神病人們。

聽見她痛苦的呻|吟，他沒說話。甄意知道他在這方面很笨拙，越想安撫反而越無措。

言格看甄意一眼，克制地問：「這位小姐的腿受傷了，可以讓安醫生給她止血嗎？」

黑漆漆的房間里，只有他的手握住一束光。「看著光點，追著它走……」

他不動聲色地咬了咬牙，調整著痛得有些亂了的呼吸。他把她的手繞在自己脖子上，摟著她的腰，另一手彎進她腿窩，尚未抱起，便聽見她極低地嗚咽：「都是我，不該下車。」

他微微愣了。

言格繞過手術台去扶甄意，步履不自覺漸快。

她大致猜出他的想法，先往裡面走，讓許莫習慣性地沿軌跡開槍，等他換彈匣時，返身跑出去。可十幾米的路，只有一張帘子，他護著她跑出去，多危險啊。

他轉身撲上去拿獵槍。局勢陡轉直下，言格捂住甄意的頭，立刻往柜子後邊躲。

他從不會緊張害怕，除非是為了她。

她沒看見，言格的眼睛紅了，泛起濕潤的水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