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張師弟……」

就彷彿冥冥中有什麼呼喚著他來一般。

曾書書微微一笑，旋及又像是想到了什麼，臉色微微有些黯然道：「恐怕有個人，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他一定會讓青雲門與神域之間，再起爭鬥……」

「誰？」

「嗒……嗒……嗒……」

曾書書繼續笑了一會兒，臉上的笑意才漸漸斂去，有幾分正經的樣子。他拿起酒壺，為鬼厲倒上一杯，也為自己倒上一杯，這才緩緩道：「張師弟，我想問你一件事……」

「驚羽，保重……」

曾書書立時兩眼放光，接過軒轅翻來覆去仔細地看著，口中不住贊道：「好劍！果然是好劍！這才是真正的軒轅！」

對，朋友。

寂靜的心湖仿如盪起了一圈漣漪，他彷彿聽到另一個人來自心間的問候。

喧鬧的街道，喧鬧的人群。鬼厲不知道自己為何會來這個地方，然而，他來了。

「河陽城何時有了這樣一家客棧？」鬼厲心中微微奇道。他看著那塊招牌，微微看了兩眼，這才抬起腳，緩緩走了過去。

輕微的腳步聲，仿如微風拂過水麵，不留下一絲痕迹。然而，那個正在掃地的白衣身影卻似是聽到了什麼，忽然停下身來，抬起目hｔtｐs://ｗｗｗ.ｈｅｔuｂｏok•ｃｏｍ•cｏｍ光，往古道的盡頭望去。茂密的樹林擋住了所有視線，他只看到一片樹葉在前方悄無聲息地落下。

鬼厲忽然覺得心中愧疚，無話可說。焚香谷的慘劇，說到底，是自己一手造成的。若不是自己殺了李洵，雲易嵐又豈會上羲皇城尋仇？神域各族之民若不是為了報烈山族長之仇，又豈會踏平焚香？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便是十幾年過去。他還記得那一座當年他們一起追逐嬉戲的破廟，還有廟裡那一個奇奇怪怪的老和尚。然而如今，卻都回不到從前了。

「驚羽……」

說不出的和諧與寧靜，彷彿與這清晨，隱隱間成了一體。鬼厲嘴角帶著一絲微笑，緩緩停下腳步。他知道，那個人一定一大清早便在打掃祖師祠堂前的落葉了吧！

多少年了，那些溫暖的記憶依舊藏在心中。那在通天峰上的初識，那在萬蝠古窟的同門情誼，那十年後的再次相逢，還有那一本有著特殊意義的春宮圖書……

鬼厲微微一怔，沒有說話。他微微低下目光，往手中的軒轅古劍看去，手中輕輕婆娑著。一會兒，似是做了決定，將手中的軒轅ｗｗw•ｈetuｂｏok.cｏｍ•cｏm劍輕輕遞了上去，道：「你若喜歡，這把劍便送與你吧！這把劍跟我也算有緣，你我朋友一場，我只希望你能好好保管好它！」

「喝酒嗎？」曾書書微微笑道，拿起酒壺，為自己倒了一杯，也為鬼厲倒上一杯。

兩個人的目光，彷彿不期然地在空中相遇，都是微微一笑。

曾書書微微一笑，卻是沒有回答。他忽然站起身來，抬頭往樓上看了一眼，道：「張師弟，樓上還有個人在等你，我先告辭了……」

他微微一笑，抬起頭來，看向天空，默默道：「小凡，你也保重……」

「刷……刷……刷……」

河陽城。

曾書書將酒杯遞至唇邊，微微道：「如果有一天，青雲門與神域之間，不可避免地發生了爭鬥，你會幫哪一方？」

鬼厲忽然低下目光，苦笑了笑。

鬼厲抬起腳，緩緩往前邁了出去。他知道，在前方，古道會分為兩條，一側通往青雲門的禁地祖師祠堂，另一側，則通向青雲門的另一個禁地——幻月洞府。

「驚羽，保重……」

客棧的生意還不錯，一樓十幾張桌子都坐滿了人，唯獨角落裡的一張桌子只坐了一個人。那人五官清秀，一身長袍htｔps://www•hetuｂｏok.ｃｏｍ•ｃom，手中拿著一把描金扇子，上邊畫著些山水河流。桌前還放了一把橙黃古劍，看上去卻是與鬼厲手中的軒轅有幾分相似。

一路走來，寂靜無聲，鬼厲心中，也是出奇的平靜。不知為何，每一次來到這裏，鬼厲都會覺得心中無比的平靜。那種感覺，就彷彿這裏的一切，冥冥之中都是為自己安排的。古道在前方果然分成了兩條，一條往左，一條往右。鬼厲抬頭，往左邊的古道望去。遠處的密林間，隱隱露出青雲門宏偉的祖師祠堂一角，鬼厲心中微一沉吟，抬起腳，緩緩走了過去。

鬼厲想要喚住那一個人，然而一開口，卻又是什麼也沒說出來。而那一個人，也似是全無察覺一般，依舊細緻認真地掃著腳下的落葉。

青雲後山。

鬼厲拿起酒杯，卻是並未喝下去。他微微看了一眼曾書書臉上的神情，彷彿明白到這一次見面多少會有些特殊的含義。然而，許久許久，他終是沒有說話，只是微笑著，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從林間照了下來，在那一條古老得不知有多古老的古道上，投下一個個光怪陸離的影子。幾隻鳥兒站在枝頭「吱吱呀呀」地鳴叫，偶爾一兩片和圖書落葉，被風吹拂著打著旋兒輕輕飄下。鬼厲的目光從林間轉到地上，再看向前方。那一條蒼涼的古道，消失在密林深處，不知曾有多少古老的故事發生在上面。時隔多年，古道仍在，然而那些故事，卻早已埋沒在歷史的長河裡。

彷彿聽到了那來自遠方的問候，鬼厲忽然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往那密林深處看了一眼，旋及微微一笑，抬起腳，向著前方緩緩走去。

「曾師兄……」

看著曾書書那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樣，鬼厲心中不知是好氣還是好笑。然而忽然間，曾書書卻又是將軒轅遞了回來道：「我的劍，還是我的劍，雖然它是贗品，我卻已經用得習慣了！你若要我用這把真正的軒轅，恐怕我還會不習慣，而且此劍與你有緣，自然還是張師弟你自己留著……」

曾書書！

鬼厲抬頭，再次看了一眼遠處那一個白衣身影，微微一笑。他轉過身，向著來路，緩緩走去。一片樹葉，在他身後緩緩落下。

遠處，一家客棧的招牌在日光下熠熠生輝。

天心客棧！

不多久，遠處便傳來清晰入耳的掃葉聲。

夜盡，天明。

「我不會讓焚香谷的事再發生在青雲門身上的……」鬼厲堅決地道，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https://m.hetubook.com.com縱然正邪對立，他們也依然是朋友。

鬼厲疑惑地看了一眼曾書書，又往樓上看了一眼，隱隱間，像是明白了什麼。

鬼厲微微一怔，顯然沒有料到曾書書這一個突然三百六十度的大轉彎。他仔細往那一張臉上看去，希望能看出點什麼異常的東西，然而曾書書的臉上除了笑容之外，剩下的也還是笑容，與多年前那一張笑臉完全一模一樣，又哪有剛才的半分落寞？

鬼厲看著他鄭重的樣子，疑惑道：「什麼？」

鬼厲抬起目光，從林間悄然望了過去。遠處，一個白衣身影，拿著一把青木掃帚，正細心地打掃著堂前的樹葉。他手中每一次輕輕地揮動，都有說不出的細緻與認真，彷彿他手中掃的，不只是那一地的落葉，還有自己的人生。

鬼厲看著那一個人，緩緩走了過去，在他對面輕輕坐了下來。

鬼厲微微沉默，一會兒，才緩緩道：「神域之民也不是蠻不講理之徒，焚香谷的事……」

曾書書的目光第一次看上去有些落寞。他靜靜地看著桌前那一把橙黃古劍，伸出手，緩緩拿了起來，放在眼前微微看了兩眼，又輕輕放了下去。旋及道：「我一直不明白軒轅劍為何會如此平凡，原來，我手中的，不過是一件贗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