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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巧，我也正有此意，郭先生覺得我與吳王相比，誰強誰弱？日後交戰，誰勝誰負？」

寧抱關居中而坐，兩邊各坐著三名將領，都在低頭喝酒吃肉，個個面無表情，好像剛剛鬧過彆扭似的。

「東都缺糧，比寧王營中還要富裕些——寧王吃的是馬肉吧？」

「遠水不解近渴。吳王但凡還有一點明智，就該趁各路敵軍尚未匯合之機，率領全軍先破荊州，南方若潰，北方自然不敢逼近。」

郭時風臉色更加蒼白，「寧王……是想趁火打劫？」

郭時風笑著點頭，不知道該如何提醒吳王，東都肘腋之處藏著強敵。

「嘿，那些東西吃不得、用不得，我要來有何用？還不如你們騎乘的那些馬匹。」

「妙計。」

郭時風上前一步，深揖下去，挺身道：「吳王謀士郭時風，拜見寧王。」

「寧王高見。」

「梁、蘭能夠挾持皇帝，以寧王之智勇，為何不能挾持兩家？」

郭時風拋下這句與眾不同的豪言，在百名衛兵的護送下，登車出發，特意繞過無上園，以免遇上東去的寧軍，結果當天入夜不久就被攔下。

「累死的馬，不吃浪費。」寧抱關突然豎起右手食指，示意郭時風傾聽，片刻之後才道：「聽到了嗎？」

羅漢奇臉漲得通紅，「算我有眼無珠，跟錯了人！」說罷也不告辭，邁步出帳，不知是去生悶氣，還是真要去砍太后的腦袋。

諸將拱手告辭。

「降世軍，我們都是降世軍。」頭目馬上道，人人都知道，寧王部下痛恨吳兵。

攔路者m.hetubook.com.com是三十多名騎士，穿著各式各樣的盔甲，手舉火把，看上去既像兵又像匪，郭時風沒當回事，向衛兵頭目笑道：「你們運氣比我好，還沒到淮州就能立功。」

郭時風咽咽口水，寧抱關是另一種人，他有點拿捏不準，「東都形勢危急，南邊有荊州軍，北邊有冀州、并州和賀榮部之軍，東邊有盛家軍……」

郭時風就這樣落入寧軍手中，滿腔豪氣頓時泄了七八成，直到望見荒野中的營地，他才恢復自信，暗道：憑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就不信過不了寧王這一關。

「勸盛家投向吳王，至少兩不相幫。」

「哈哈，聰明人明白得就是快。所以你願意告訴我東都的真實狀況了？我的人只能遠遠觀望，不敢進城。」

「我為什麼要替……」寧抱關恍然大悟，只憑數千河工，想要征服江東，難上加難，能趕到江東就是幸運。

衛兵頭目不敢再討價還價，笑道：「寧王也是降世軍出身，見他沒問題，我還向寧王敬過酒呢，我老婆的三妹妹，嫁給牛天女的一個侄兒，大家都是親戚。」

「你不必替吳王遮掩，我雖然藏身荒野，消息卻不閉塞，我已經聽說，東都之圍只是稍微緩解，鄴城聯絡群雄，還要再圍東都，這回兵力更多，吳王縱有三頭六臂，也堅持不了多久。何況城中缺糧，再過些天，吳王將會不戰自潰。」

車輛、馬匹被沒收，郭時風等人像牲口一樣被圈在柵欄里，外面人來人往，都用冷漠和圖書無情的目光打量他們。

郭時風稍鬆口氣，「寧王若要去往江東，宜早不宜遲……」

「寧王也知道謀士的重要。」

「這個……我們有急事，肯定不會泄露消息，能不能通融……」

寧抱關想了一會，「吳王肯定會全力迎戰荊州軍，他派你去淮州，不是為了拉攏盛家，而是迷惑盛家，讓他們以為吳王會採取守勢。」

一名將領怕事情鬧大，急忙跟出去，寧抱關揮手道：「都走吧。」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寧王帶走太后另有妙計。」

將近三更，終於有人走來，大聲道：「誰是郭時風。」

營地極為粗陋，但是守衛森嚴，在十里以外就有哨兵，沒有通行憑證，也沒有暗號，全靠熟人為憑，互相能叫出名字才行。

「你往東去，是要勸說盛家？」

郭時風再次向寧王拱手，「寧王妙計在心，可惜諸將不知，等他們明白過來，自會向寧王道歉認錯。」

郭時風被帶到一頂大帳篷里。

對方神情稍緩，「這條路被封鎖了，你們不能走。」

寧抱關咽下嘴裏的肉，喝光碗里的酒，隨手抓起棉衣下擺，擦了兩下，「你歸順吳王了？」

打是打不過，不如攀交情，從頭目以下，所有衛兵都勒住馬匹、放下兵器。

對方駛來一騎，前後打量幾眼，冷冷地問：「你們是吳軍？梁軍？蜀軍？晉軍？降世軍？」

「不急，再等兩天，吳王若是早早帶兵出城，我還有機會搶佔東都，添些給養再去江東不遲。」

「一切安好，吳王正要征戰四方、平定天下。」m.hetubook.com.com

「送給有緣之人，比如寧王。」

寧抱關冷笑一聲，向門口的衛兵點下頭，示意他們出去，然後道：「郭先生別浪費口才，我問你，東都情況如何？」

寧抱關帶走一千匹馬，他向來重視騎兵，到了吃馬的地步，就是糧草將盡。

「我可不會像吳王那麼心軟，奪城之後，立刻分給眾將士，到時再也不會有人埋怨我救出太后。」

外面還有慘叫聲傳來，郭時風強自鎮定，開口道：「天成皇帝被梁、蘭兩家挾去江東石頭城，雖然不受郡縣支持，至少擁有正統之名。太后乃皇帝生母，我以為寧王就是為此奪走太后，要用她的名義征服江東。」

「嘿，三十萬，用你們謀士的嘴，幾句話就能一統天下。」

寧抱關沒有生氣，也沒有起身，坐在那裡平淡地說：「你砍她腦袋，我就砍你的腦袋，一顆換一顆，你覺得怎樣？」

「我一直忠於吳王，為他奔走效命。」郭時風微笑道，「這一趟，也是要為吳王做件大事。」

寧抱關移開目光，向兩邊的將領道：「聽到了嗎？那車珠寶是送給太后的。」

寧抱關盯著郭時風，思索良久，「看來我還真需要謀士——好，我帶太後去江東，將她『還』給張氏皇帝，順便給他當乾爹。」

「嗯，應該是大事，你帶的珠寶可不少，要送給誰？」

「是嗎？說說你以為的妙計，我可以比較一下。」

這話不用他說，寧王不久前剛剛放火燒死數千吳兵，若論心狠手辣，諸王無出其右。

「通融？寧王的命令是見人就殺和_圖_書，我看你們是降世軍，才手下留情，帶你們去見寧王，還想怎樣通融？」

「寧王可是真敢下死手啊。」頭目向眾人道。

「他派梁王守孟津，降世將軍迎戰荊州軍，還派使者去秦州、漢州招降世軍……」

「那我豈不是要當天成之臣？受梁、蘭兩家的欺負？」

「可吳王不知道我就躲在附近，等他離開，我就去端他老巢，你以為如何？」

郭時風急於保命，笑道：「寧王何不送還太后，一路上以此為名，替張氏皇帝平定江東郡縣？」

帳內氣氛驟然緊張，郭時風不敢參与，靜靜地站立，心想，王將失和，或許這是自己的機會。

「謀士用財如將軍用兵，多多益善，用不完就是本事不夠大。」臨行前他對吳王如是說，拱手做出保證，「我此去若是剩下一粒珍珠，回來之後也要向吳王請罪，不管立下多大功勞，都可以抹去。」

帳外隱隱傳來慘叫聲，郭時風臉色蒼白，「那些人並非吳人……」

夜色漸深，周圍只有兩根火把照明，深冬雖已過去，夜風卻還是一陣冷似一陣，凍得眾人擠成一團，瑟瑟發抖。

「我不知道吳王怎麼想的，我離開的時候，他還留在城裡。」郭時風沒敢撒謊。

他需要一個「名」，而太后正是極好的選擇，更重要的是，劫持太后一下子變成神機妙算，而不是圖一時之快，可以緩解眾將的不滿。

百名衛兵拍馬迎上去，還沒交鋒，就見道路兩邊的窪地里又冒出一大群騎士，不由得人人大驚，調轉馬頭，卻見身後也有攔截者，剛剛還鎮定自m.hetubook.com.com若的郭先生，這時坐在車上呆若木雞，一句話也不敢說。

對方卻搖頭，「你們離開之後肯定會泄露消息，麻煩你們跟我們走一趟，讓寧王處置。」

「馬匹也送給寧王，至於珠寶……欒太后或許會喜歡。」郭時風冒險說出這句話，立刻閉嘴，仔細觀察寧抱關的神情。

諸將當中，羅漢奇跟隨寧王最久，也最受信任，這時卻一點不留情面，將手中的骨頭往地上一擲，挺身而起，怒道：「一個女人而已，值得寧王這麼在意嗎？我去砍掉她的腦袋，看她還能戴多少珠寶！」

「寧王騎兵六千，吳王精兵三十萬，寧王居無定所，委身荒野，吳王獨戰東都，威震天下，怎麼比？」

衛兵頭目發現有些人眼熟，「嘿，你們……你們都是寧王部下，怎麼……跑到這裏來了？」

「皇帝逃跑的時候都沒帶上親娘，又受外姓挾持，這時候卻會在意太后的生死？江東郡縣連皇帝都不服，能服皇帝的娘？」

等得久了，郭時風的信心又開始下降，衛兵頭目一個勁兒回想他與寧王的關係，希望憑此保命。

「他們只是來得不巧。」

郭時風乘坐一輛車，另帶一車裝盛珍寶，吳王許他在東都官庫里隨意拿取，他一點都沒客氣，盡揀值錢而輕便之物，裝了滿滿一車，由四匹馬拉運。

「沒問題，我們繞路。」頭目賠笑道。

「在下郭時風。」郭時風昂首走出來，這是身為謀士的最基本素質之一：無論身處何時何地，都要保持臨危不亂的風度，否則的話，再好的言辭也會失色三五分。

「吳王有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