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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慶功宴嗎？」張釋清問道，必須抬高聲音，因為所有人都在說話。

老僕一愣，轉身走開，小聲嘆息道：「可憐她一個郡主，落到這種地方，肯定高興不起來。」

稍遠處突然響起一聲大吼，徐礎騰地起身，「進攻！」

所有人都跳出來，大多數人舉著兩支火把，四處點火，草叢、平地、牆角都不放過，嘴裏呼喝不止，像是在嚇唬野草不準長過來。

「怎麼沒叫我？」

繽紛立刻關門。

「哈哈，還有什麼招？」張釋清越發覺得有趣。

「還有什麼好玩的？」

外面的陽光頗為刺眼，張釋清沒覺得院子變大，只看到幾隻雞在走來走去，「人都去哪了？還沒醒嗎？」

繽紛緊緊貼著主人，小聲道：「郡主，我回去拿支蠟燭吧。」

「幾步路而已。」張釋清心裏也有點打鼓，但是不想顯出膽怯。

徐礎放下書，笑道：「怎麼不去小睡一會？」

「軍報跟『小蠻女』有什麼關係？」

張釋清傷心夠了，伏在書桌上睡了一會，睜眼時已是黑天，屋子更顯狹小，她覺得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后一個想法讓張釋清有點害怕，急行幾步，來到門前，舉手剛要敲，就聽附近傳來一個低微的聲音：「我們在這兒。」

「我不回去，只要那個小蠻女還在，我絕不回去，我也沒忘此行的目的：你的主意呢？」

徐礎跟在她身邊，傳授豐富的「經驗」。

聲音傳來得太突然，張釋清嚇得險些尖叫出聲，繽紛搶先一步，發出一聲短促的「啊」，雙手緊緊抓住郡主的一條胳膊。

和_圖_書徐礎想了一會，「待會我要去擔水、劈柴。」

「就不需要賀榮騎兵，也就是不需要『小蠻女』！」張釋清明白了，起身笑道：「這個簡單，明天我就讓人送來軍報。」

「你若能從鄴城弄來軍報，我或許能從中尋找時機。」

「關係大了，冀州軍若是頻頻受挫，鄴城就必須爭取賀榮騎兵的幫助，若是前方一帆風順……」

「因為徐公子住在這裏，郡主……郡主實在沒地方可去，才來這裏。」

「只有一間？客廳在哪？裡間在哪？耳房也沒有？窗戶這麼小？床……這真的是床嗎？」張釋清發出一連串的疑問。

「什麼樣的時機？」

張釋清主僕與眾人匯合，騎馬來回踐踏，只有山谷入口的野草不管，任它們瘋長，當成天然的圍牆。

「有蛇？」張釋清與繽紛急忙走到徐礎身邊。

「不會燒掉整個山谷嗎？」

「不行，他必須給我出個主意。所有人都說他聰明，也該讓我見識一下。」張釋清決定還是去找徐礎，讓他幫自己「奪回」家中的地位。

「幹嘛用？」

「我不過去。」

說話的人是徐礎，他與另外六人蹲在牆腳的陰影里，像是一排石頭。

徐礎宣布放火結束，所有火把擺在上風處的空地上圍成一圈，眾人齊動手，端出早已準備好的桌凳與食物，大吃大喝。

張釋清接過木棍，摸到一端裹著布條，上面好像還塗著油脂，摸著有些滑膩。

一說到「沒地方可去」，張釋清想到自己的孤苦無依，眼中又泛起淚花。

「什麼東西？」張釋清小聲和_圖_書問。

老僕站在外面，稍顯局促，雙手捧著一隻托盤，上面是茶水、點心等物品，笑道：「剛吃完飯，喝點茶消食，這些點心都是城裡的好東西，馮夫人前些天剛剛送來的。」

「待會點火，對付這些野草，只有火攻最有效。」

「順風點火，不要迎風。」徐礎提醒道，已然點燃一撮草。

「攆走『小蠻女』的主意？」

張釋清上次來時，只進過徐礎的房間，當時沒在意大小，現在回想起來，也是個山洞一樣的地方，只是擺設比較少，看上去寬敞一些而已。

「嗯，等你住得無聊，王府也該接你回去了。」

張釋清回到屋裡，另換一身衣裙，帶上丫環，騎馬追趕其他人。

這些人準備得如此認真，主僕二人的鬥志也被調動起來，緊張地等待著。

「咱們跟野草打仗來著，挺有用，郡主出去看看，院子好像擴大了一些。」

「不是，這是欺騙野草，讓它們以為還是白天，不敢生長過來。」

「沒有了，現在是兩軍僵持，三天放一次火足矣，明天我們會重整溝渠，應該不太好玩。」

徐礎說得沒錯，茂盛的野草滿含水分，被烤焦以後才能燃燒一會。

徐礎示意兩人靠近一些，放低身形。

「早就醒了，都去騎馬踩路了。」

「別怕，是我們。」

「小心打草驚蛇。」

有人敲門，繽紛去迎接。

張釋清開始覺得有趣了，跑來跑去，還從別人手裡又奪來一支火把，每點燃一處，都興奮得大叫。

要踩的路通往山谷深處，經過范閉之墓，直抵山腳和-圖-書，與去往後山的小徑相連。

說來也怪，這撥野草只在谷內肆虐，上山、下山的小徑沒受太大影響。

張釋清亦步亦趨。

「哈，你太小瞧它們了，想點燃就很困難，燒不了多久就會熄滅。」

「叫了，郡主睡得熟，沒叫醒，徐公子留下兩匹馬。」

「對啊，你昨天說過會考慮的。」

徐礎在房間里讀書、寫字，張釋清四處轉了一圈，不請自來，見他讀得認真，也不打招呼，坐在旁邊看他，坐得有些疲倦，伏在桌上歪頭看他，漸漸地眼裡有些模糊。

只住了不到一個時辰，還沒想出怎麼讓家裡人「後悔」，張釋清自己先後悔了。

到了午時，眾人休息吃飯，老僕給郡主單獨準備了飯菜，張釋清卻不喜歡，非要與其他人一樣，站在外面一塊吃，總覺得大鍋里的食物似乎更香一些。

丫環繽紛多少見過一些「世面」，「有些人家的房子……就是這樣的。」

「給你這個。」徐礎遞給一根木棍。

「郡主醒啦。」繽紛沒敢喝醉，早早起床，端來清水，「別的不說，谷里的水比城裡的好，清澈涼爽，還有一點甜味。」

張釋清又驚又怒，「你在幹嘛？」

張釋清的確吃過一塊烤肉，喝過一杯酒，現在什麼胃口也沒有，大聲道：「不要，不要，什麼都不要，誰都別來煩我！」

有郡主在，所有經都比較守禮，沒敢像平時一樣赤膊，很快，他們就喜歡上了小郡主，因為她倒是一點也不挑禮，不僅一同吃飯，還記住了所有人的姓名，尤其喜歡聽他們講述自己的經歷，越離奇越www.hetubook.com.com愛聽。

相比于放火，眾人更喜歡夜宴，無拘無束，吃得杯盤狼藉，只是有郡主在，才稍稍收斂些。

張釋清卻無意收斂，雖然酒肉粗糙，也沒有寬敞的大廳，這次夜宴仍讓她想起東都的生活。

「過來。」徐礎小聲道。

張釋清坐在椅子上，發了一會呆，疑惑地向丫環道：「我……為什麼要來這裏？」

午後比較安靜，大家各行其是。

張釋清沒力氣說話，勉強起身，洗漱、換衣，終於清醒幾分，「昨晚做什麼了？我好久沒醉成這個樣子了。」

張釋清早已醉得東倒西歪，正在興頭上，不肯去休息。

她住進了馮菊娘的卧房，這是谷中最好的一間，應用之物比較齊全，可是對她來說仍顯狹小|逼仄。

他們早已挖好幾道溝壑，以防火焰萬一漫延。

「嗯……急不得，要等時機。」

「因為姑爺住在這裏……」

「天亮之後，還得騎馬跑幾圈……」

「噓。」徐礎示意張釋清禁聲，盯得更加聚精會神。

張釋清睡醒時，外面天已大亮，全身酸痛，頭昏腦漲，她一時沒想起自己在哪，發現床小、屋小、一切都小以後，才記起這是思過谷。

「不是蛇，要打的就是這些草，對，別驚著野草。」

「還沒有帳篷大呢。」

徐礎將她抱起來，送到房中去，她奮力掙扎，可是一沾床，轉眼就睡著了。

「嗯？」張釋清困惑不解。

「放火、喝酒、騎馬這一類的好玩。」

到了後半夜，老僕催促大家休息，「行啦行啦，天天鬧這麼晚，也不嫌累。都去休息吧，野草今晚不會長過來了和*圖*書。誰誰，想吐去那邊，自己埋上，誰誰和誰誰，明天早起，輪到你們收拾殘局。唉，這麼浪費，真是造孽啊……」

張釋清打個哈欠，挺起身體，「我猜也是，山谷就這麼大，人就這麼大，能好玩哪去？」

轉過彎就是徐礎的房間，裏面沒點燈，事實上，整座山谷里沒有任何一間房裡亮著燈光，所有人好像都已早早睡下，要不就是一塊離開。

「不準這麼叫他。」

高大的野草在黑夜裡搖曳，似乎隨時都會從裏面躥出一隻張牙舞爪的巨獸，張釋清心裏害怕，緊緊靠在徐礎身邊，繽紛蹲在她身後，屏息寧氣，身體微微發抖。

「這些野草，它們會在夜裡趁人不備的時候，悄悄地長過來，所以我們埋伏在這裏，要打它們一個措手不及。」

火勢終究沒有大起來，反而令山谷煙霧迷漫。

「嗯？」張釋清更糊塗了。

「有些帳篷……比這裏小。」繽紛也拿不準。

「什麼時候……」

主僕二人終於看到了谷中的人都在哪。

「一定叫上我。」

留在山谷里的十幾人，多是吳人與降世軍，個個身經百戰，平時互相聊天尚且誇大其辭，如今有人當真，他們更要添油加醋，每個人都有斬敵百人以上的功勞，而且都曾經從死人堆里爬出來。

所有人都站起來，有人迅速端出一盆炭火，打開蓋子，快扇幾下，火焰立刻冒出來，徐礎第一個將火把伸過去，點燃末端，然後大步走向草叢。

繽紛也從別人那裡分得一根。

外面比屋裡反而明亮些，只是草木搖動，各種城裡沒有的怪聲此起彼伏，聽起來有些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