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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之素心中一轉，拱手道：「我願走一趟，也不必明早，即刻出發，沒準能追上尹大人，由他向前方將士宣達好消息，更能振奮士氣。」

「兩日也可以，實在不行，我拼著一死，擔擅命之罪，也要帶兵助兩位殿下一臂之力。老實說，如果第一次西征平亂時，鄴城就讓兩位殿下領軍，西京早已攻下。」

湘東王搖頭道：「新帝當用新臣，借其銳氣平定天下，我也要退隱，新帝需要的時候，偶爾出來撐個場面，讓老臣們別太囂張就是了。」

「不妥？嘿，喬先生怎麼也學湘東王的語氣？放心，尹大人不是已經出發了嗎？正好兩不耽誤。」

濟北王笑道：「自古沒有兒子稱帝、父親為臣的道理，待西京之事一了，我當退居王府，交出朝中一切職權。好在還有王叔輔佐新帝，也的確不需要我奔走，只是辛苦了王叔。」

若在從前，湘東王與濟北王坐在帳篷里等候便是，如今形勢不同，兩人站在營門下迎接。

「三日……太久了些。」湘東王道。

湘東王深有感觸，舉杯道：「確實老啦，想當初，咱們也曾瞧不起長輩，沒想到，同樣的事情這麼快就輪到自己頭上。」

濟北王點頭，「只是一個晚上而已，明天或者後天就能出發。如果大家談得好，或許可以勸說盛軒回心轉意，帶兵重返西京，兩岸齊頭並進，勝過冀州軍獨行。」

湘東王看向尹甫，「尹大人持重老臣、文壇領袖，與盛家人應當很熟吧？」

湘東王深以為然，「有道理，可你我和_圖_書二人不好提起，需找一人從中斡旋，讓盛軒自願調頭。」

濟北王笑道：「派兵接應冀州軍，原是他提出的主意，又是他親自帶兵，自然要急一些。何況他賦閑一段日子，驟得重用，當然要盡全力。」

路邊有一座軍營，本應是冀州軍的臨時鎮所，用來監管道路。

淮州軍撤離西京時速度極快，大量軍資遭到遺棄，經過潼關之後，將士們稍稍安心，尤其是聽說冀州、并州兩軍仍未退卻，身後並無降世軍追趕，他們更加放心，改為緩慢行軍，時刻留意西京與鄴城的消息，萬一還有轉機，他們仍來得及調頭回秦州分一杯羹。

兩人聞言大笑，濟北王也幫腔道：「我倒是不算太老，可是沒有王叔在，寸步難行，都不知道要做些什麼。」

五百人就五百人，尹甫已經沒心事挑剔，馬上道：「好，請兩位殿下籤發命令，半個時辰之後我就帶兵出發。」

湘東王無奈，看一眼濟北王，道：「尹大人非這麼著急，好吧，你帶上五百騎兵以為先鋒，我與濟北王隨後，不會太遠，如何？」

鄴城臨時湊不出太多兵力，尹甫與兩王只能帶八千人前去接應西征軍，號稱三萬人——原本是要號稱五萬人，甚至十萬人，尹甫堅決反對，向群臣道：「兩王不辭辛苦親往秦州，必能振奮士氣，勝過十萬大軍。」

湘東王略有不滿，「在東都的時候，尹大人不是這種急脾氣啊。」

「也好，那就辛苦喬先生了。」

酒酣耳熱，帳中喧鬧聲一片hｅtuｂｏoｋ.ｃoｍ•ｃｏｍ，盛軒傾身向兩王道：「我明白兩位殿下的心意，如果我能做主，明天就帶兵再去秦州，不滅叛賊，絕不回頭。可我空有統帥的名頭，只能管管小事，遇到大事，還得請示。唉，所謂後浪推前浪，我已經太老啦，在盛家，得聽我幾個侄兒的話。」

喬之素少帶隨從、多帶馬匹，天亮之前出營，奔行將近百里，沒追上尹甫，卻見到一件怪事。

盛軒笑道：「兩位殿下過謙，沒有兩王坐鎮，鄴城無異於自廢手臂。天下人心所向，正是兩位殿下啊。」

湘東王藉機道：「人心所向，我叔侄二人倒是經常聽說，就是很少親眼見到。」

尹甫對此一清二楚，向兩王道：「淮州觀望形勢，隨風而倒。兩位殿下無需待之以禮，應當儘早出發，或是攻下西京，或是迎回冀州將士。只要鄴城實力尚存，盛氏子弟自然會往鄴城叩拜太皇太后與兩位殿下。」

喬之素新近投靠濟北王，尚未完全互信，不好再說什麼，只得拱手笑道：「殿下說得是，若能帶上淮州軍，前方冀州軍必然大受鼓舞，絕不會再生退意。」

天氣晴好，喬之素遠遠地就望見營中旗幟飄揚，再馳近一些，看到許多旗幟上居然綉著「梁」字。

孟津南北兩城仍由梁軍把守，但是允許友軍駐紮城外，南岸是一支淮州軍，北岸則是冀州軍與并州軍，主要職責是監管運糧船隻、保證西行道路通暢。

巧得很，由西京撤退的淮州軍正好也趕到孟津，停在南岸，聽說鄴城兩王和圖書趕來，統帥要度河過來拜見。

盛軒又往湘東王身邊湊近一些，似要耳語，喬之素識趣地退到人群中，向其他盛家人敬酒。

喬之素見縫插針，慢慢地將話題引向西京，聲稱兩王親征，平亂指日可待。

「我乃文臣，與帶兵的盛家人不熟。」尹甫敷衍道。

賓主相見甚歡，盛軒是盛家不多的武將之一，與湘東王相識多年，遠遠地就下馬，疾步趨前，跪地磕頭，執臣子之禮。

湘東王大悅，急忙上前親手攙扶。

淮州的客人直到半夜才告辭，梁軍留出通道，讓他們返回南岸。

盛軒帶來不少盛家子弟，還有淮州的重要將領，一一介紹，彷彿是兩家隔絕已久的親戚再次見面。

「的確是名忠臣。」湘東王道，心裏已然得出結論，尹甫不適合亂世，只能為太平之臣。

「這就要走？現在是下午，天快要黑了，而且盛軒到訪，尹大人不見一面？」

濟北王淡淡地說：「興復天成，在君，更在群臣與百姓，若不得人心，登基無益，反招禍事。」

盛軒大喜，捧杯敬酒。

湘東王親筆寫下軍令，與濟北王先後蓋印，交給尹甫，「尹大人路上小心，不可過急，若生意外，鄴城損失大矣，十萬大軍無從彌補。」

「有兩位殿下坐鎮，新帝怎麼可能不得人心？」

若按尹甫的想法，連八千兵卒都不必帶，只是他與兩王，輕騎上路，直奔秦州接掌冀州軍，然後便宜行事，決定是攻、是守、是退、是和。

盛軒卻不只是對湘東王說話，目光盯著濟北王，「恭喜，世子hetubook.com.com即將登基，得此明君，天成興復在即。」

「兩位殿下也要小心，對盛家人不可盡信，對城中梁軍更要提防。」尹甫拱手告退，去選兵將，準備出發。

到了帳篷里，賓主一邊喝酒，一邊回憶往事，忽而大笑，忽而感慨，兩邊的陪宴之人盡受感染，與之悲喜。

尹甫本是文官，雖不服老，但是對軍旅之事頗為生疏，心裏著急，卻怎麼也催不動全軍，從鄴城出發五日之後，才勉強趕到孟津，比他的預計要慢許多。

尹甫的確與盛家人相熟，但是不願幫忙，拱手道：「不如這樣，兩位殿下暫留孟津，分出一千兵力，由我率領，疾往西京，至少先趕到潼關，確保離秦之門不被關閉。」

尹甫無意在此停留，兩王與將領們卻以為正好北岸有自家軍營，可以在裏面稍作休整，同時等候秦州的消息。

「沒錯，明天一早我就派人給尹甫和西京的冀州軍送信，不必說等候的事，只言淮州軍回心轉意，好讓他們踏實。」

他們的行蹤也被發現，一隊士兵迎面馳來，帶頭者大聲道：「梁軍在此，來者下馬待命！」

「喬先生不必多慮，盛家也派人出來接應，駐紮在淮、洛兩州界上，離此不遠，兩日可得來回。盛軒雖非盛家之主，但是輩份老、威望高，便是無命，也能調兵遣將。」

喬之素一直再沒機會參与交談，宴席之後，才從濟北王那裡得知要多留兩天的消息，隱約覺得不妥，「孟津離淮州還有數日路程，莫說兩天，便是三天，盛軒也沒辦法與家中人聯繫，向誰請和-圖-書示？」

「朝廷的意思是讓殿下儘快西去支援，淮州軍若能立刻做出決定，是件好事，可是讓殿下在此等候兩天，似乎不妥。」

盛軒明白其意，壓低聲音道：「兩位殿下若是真有平秦之意，不如在此稍留，不出三日，我必能讓淮州明白形勢，許我帶兵回秦，到時兩軍夾河並進，豈不甚好？」

湘東王在東都受過苦頭，至今心存餘悸，因此務求穩妥，「尹大人讀的是聖賢之書，怎麼如此沉不住氣？鄴城援兵出發的消息想必已經傳到秦州，咱們走慢一些也無妨。淮州乃是鄴城至關重要的盟友，說是臂膀也不為過。南岸統帥盛軒又是盛家長輩，與我有數十年的交情，他來北岸拜訪，我若置之不理，大為失禮，會令兩州生隙。不妥，大大不妥。」

濟北王是侄輩，不怎麼說話，全聽叔父湘東王的安排。

夜色初降，南岸的淮州軍統帥盛軒帶著一隻龐大的隨從隊伍，穿行兩城，來到北岸冀州軍營，拜見兩王。

「我帳下有一名幕僚，名叫喬之素，口才頗佳，或可一用。」

喬之素笑道：「老驥伏櫪，尚且志在千里，何況殿下與盛將軍正當壯年，馳騁天下，誰敢言老？」

兩王互視一眼，湘東王道：「好，那就兩日，我們等盛將軍的消息。」

其他大臣不同意，以為過於冒險，湘東王與濟北王心中尤其不同意，只說「不妥」，堅持要帶兵上路。

喬之素原本出去避難，風頭過去之後，又被叫回來，隨濟北王西行。

喬之素大吃一驚，心中隱隱的不安一下子變成巨大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