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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礎笑道：「周參軍就做一回神仙吧。」

徐礎不肯坐。

見面以來，劉有終臉上第一次顯露出疑惑，「我劉有終看不透的人，四弟是第一個。」

「見大哥如見三哥本人，我當然不會再有隱瞞。」

不必說，還有諸多嫁過來的沈、周兩家的女兒，周家更多一些，她們都願意給「娘家人」撐腰。

徐礎搖頭。

說起并州形勢，劉有終頗為得意，「并州郡縣皆已效忠晉王，上下一心。秦州大半郡縣也已歸降，冀州軍走投無路，決意加入晉軍，只有降世軍還是個麻煩，但他們在西京堅持不了多久，入秋之前必然舉城歸降。并州屯兵積糧，很快就能南下平定諸州。」

「單于大妻乃是沈家人，為何要幫助外人？」

「但我只說事實，大哥不要問我怎麼知道的。老單於之死，是歡顏郡主安排，動手之人則是現在的單于大妻。」

「呵呵，我的確用了假名，是想暗中觀察賀榮人的動向，實不相瞞，晉王早就懷疑新單于未必真心與并州結盟。對了，四弟怎麼看出周元賓破綻的？他沒想通，我也是。」

「嗯，即便無人幫助，賀榮強臂也稱得上是一位不世出的英雄。」

「要不然說他大意呢，但強臂並非單人匹馬，他提前收買了賀榮畫身邊的護衛，當他動手時，護衛不僅沒有阻止，還攔住其他人，強臂因此有機會動手，也有機會安撫賀榮畫的部下。」

那不是賀榮部的右青侯，而是貨真價實的沈家謀士劉有終。

https://www.hetubook.com.com「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她明明是周家人，也是沈家人，賀榮部與并州結盟，對她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世上會有這種人嗎？胳膊肘往外拐，不幫娘家，卻暗中投靠不相關的人家？我怎麼也想不明白。」

徐礎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無所謂相信，也無所謂不信。

周元賓道：「到這我就想下去了，我已經說了這麼多，徐公子也該透露一點了吧，你究竟知道些什麼？」

周元賓面露不滿之色，可是過了一會，臉上的冷淡逐漸緩和，變成了半信半疑，「徐公子……聽說什麼了？」

徐礎輕輕搖頭，「我只要解除芳德公主與賀榮部的婚事，不管此事對誰有利或是不利。」

「賀榮畫就是被賀榮強臂單人匹馬殺死的那一位？」

周元賓不悅，「徐公子是瞧不起我嗎？還是嫌我只續你三日性命，這不能怪我，平山雖然與我很熟，但他這個人比較高傲，除了單于，人人都得讓他三分，他能給我這分面子，已算是天大的人情，絕不是為了那些牲口。」

劉有終雖是老江湖，這時也被騙過，笑道：「當時的確沒料到賀榮強臂能奪得單於之位，早在幾年前，是沈牧守看好右賢王賀榮畫，甚至將親生女兒嫁給他。老單于剛剛病故時，賀榮畫也的確最有希望繼位，但是他遭到的反對與支持一樣多。也是賀榮畫大意，給了賀榮強臂可乘之機。」

「我先不多說，給周參和*圖*書軍兩條提醒吧。」

周元賓肩負重任，要鞏固沈家與賀榮部建立多年的友情，他本以為這是一件輕鬆的任務，雖然雙方曾有過「誤解」，賀榮騎兵一度意欲偷襲晉陽，可是周元賓趕到之後，問題很快解決。

「現在想來，若夫人相助，真英雄也會被埋沒。強臂單于如此，晉王亦如此。如你我，皆是助人之人，四弟可願與我一同幫助晉王？」

即便是同在東都時，兩人也有一陣子不互稱兄弟了，徐礎叫出「大哥」，劉有終當即改稱「四弟」，絲毫不覺得彆扭。

帳篷里點著燈，一人正坐在毯子上等候客人。

劉有終又道：「晉王真的不在營里，他被并州的一些事情所耽擱，還在趕來的路上。」

想了解單于的真實想法，當然要問他的枕邊人。

周元賓認識幾乎所有的賀榮部大人，與其中一些人是很近的親戚，他小時候的一些玩伴如今位高權重，仍當他是自己人。

「怎麼，你怕我遭到暗害？」周元賓笑了一聲，「最壞的結果，無非是單于決定與天成朝廷結盟，那他也不會殺我，頂多強迫我接受事實。」

「周參軍沒那麼聰明。」

「大哥聲名傳於四海，所以不願讓單于知道？」

周元賓向七妹詢問，得到的回答是無需擔心，單于虛與委蛇，最終還是會將天成皇室徹底消滅，只與并州一家結盟。

兩人迤邐走出兩三里，常有人過來查看，見到周元賓，立刻放行。

「賀榮人入塞時，我正好趕來與之匯ｗｗw.hetubｏｏｋ.cｏｍ•coｍ合，比四弟早了幾天。」

劉有終大悅，「兄弟之間當坦誠相見，我對四弟也不會藏著掖著。」

最後，還是劉有終開口道：「有些話不能對周元賓說，四弟可願向我透露？」

徐礎還是點頭。

「當然，這是咱們兄弟間的秘談。」

周元賓越想越不對，總覺得在單于的強硬背後，似乎隱藏著與天成和解的意圖。

「因為嫁給賀榮部的沈家人不止她一個，晉王暗中支持他人爭取單於之位，鄴城卻願意幫助賀榮強臂——大哥應該比我更清楚其中緣由。」徐礎其實所知甚少，說出來時卻好像對一切了解于胸。

「徐公子先關心自己吧。」周元賓輕輕一推，看著徐礎走過去，他沒有跟隨。

劉有終笑道：「事發突然，不得不用這種方法與四弟見面。四弟請坐。」

「說是沈家人，她畢竟姓周，晉王對她不太了解，只看到賀榮強臂脫穎而出，因此以為他是靠自己的本事繼位，所以專心與他結交——四弟若不知情，也會這麼以為吧？」

「周參軍在浪費時機，你雖續我三日性命，單于決定與誰結盟卻不會拖上三日，明天皇帝來訪，必有結果。除非立刻見到晉王本人，我什麼都不會向你透露。」

劉有終微微一愣，隨即大笑，「是我的錯，教給周元賓太多話，卻忘了許多事情是他想不出來的。」

「徐公子不會在暗示七妹吧？她更不會，我若死在這裏，哪怕不是她殺的，她也沒法向晉陽的家人交待，絕不可能。www.hetubook.com.com」

就是這名侍女透露傳言，她自己並未親耳聽到，而是聽別的賀榮女奴說起，大妻曾向單于說起天成朝廷的種種好處。

「拔山、平山……他們是兄弟，還是賀榮部的大人都起這種名字？」

「原來如此，晉王從來沒懷疑過強臂之妻？」

徐礎進來之後仔細看了一眼，笑道：「大哥改名字了？」

徐礎這才上前坐到對面，「大哥來多久了？」

「我原以為賀榮部會直取漁陽，再下鄴城，一舉攻佔整個冀州，然後與并州軍齊頭並進，可是入塞以來，單于卻遲遲不肯發動攻勢，停在這裏已經兩天了！還有，單于去見皇帝，我以為會順勢將皇帝挾持過來，畢竟鄴城沒剩多少兵力，可單于卻只帶回一個小孩子，還邀請皇帝明天前來相會。」

「嘿，也沒那麼貴。第一條，去向單于大妻解釋，你為什麼要從賀榮平山手裡將我救下來，別讓她生疑。」

兩人閑聊一會，劉有終不急，徐礎更不著急。

「第二條，立刻安排我與晉王見面，讓我們當面交談，省去諸多麻煩。」

「請說，徐公子的提醒條條價值千金。」

周元賓稍稍放心，睡了一宿之後，他又感覺到不安，這回他找來七妹身邊的侍女——侍女也是周家的婢女，父母還在晉陽，書信來往、禮物交換都要藉助周元賓，因此對他十分感激。

「我擔心的是晉王。」

見徐礎仍不開口，周元賓越發不滿，「徐公子，不讓你說話的時候，你非要搶著說，請你說話的時候，你卻惜字如ｍ•hｅｔｕｂｏoｋ.ｃoｍ.ｃｏm金。營中這麼多人，親戚、朋友我都不找，專找你商量……」

「嗯？」周元賓愣住了，「關晉王什麼事？」

徐礎一直靜靜地傾聽，偶爾點下頭，或者嗯一聲。

「好。」徐礎也不多問，起身隨周元賓出帳。

周元賓指著不遠處的一頂帳篷，「那是右青侯賀榮拔山的住處，他想見你。」

周元賓信心滿滿，可是最近發生的幾件事情，令他心生疑竇。

徐礎笑道：「我若說實話，大哥千萬不要告訴周參軍。」

周元賓離去，很快回來，「請徐公子隨我去見一個人，他或許能讓徐公子開口。」

周元賓越顯困惑，好一會才道：「你在這裏坐會兒——我可沒說晉王就在這裏，但是我得打聽一下，或許……」

「徐公子讓我糊塗了，晉王還沒趕到，我便是神仙，也沒法安排你們立刻會面啊。」

周元賓沉默一會，繼續道：「然後我想起徐公子那句話，老單於是怎麼死的？我之前也曾想過這個問題，總以為是某個覬覦單於之位的人搞鬼，強臂單于沒有明確證據，又不願令部族分裂，所以放此人一馬。再仔細一想，忽然發現：老單於之死，兩方最受益，一個是強臂單于，這個不用說了，另一個是鄴城的天成朝廷，藉此輕鬆擺脫掉深入冀州的賀榮騎兵，本應是一場大危機，卻化于無形。」

「這個我已經想到了，就用晉王來信搪塞。第二條呢？」

「周參軍誤會了，我是擔心你的安全，因此有些話不能對你說。」

徐礎微微一笑，「抱歉，我不能對你說。」